1 清涼法會

作者有話要說:  新人作者的第一篇文,之前斷更了很久最近重新提筆,回顧之下還存在很多很多問題,希望各位可愛的小天使不嫌棄,在這裏提前祝大家元宵快樂,身體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江南佳麗地,金陵帝王州。

燕子矶下水,石頭城外山。

時維六月,歲在季夏。秋潮未起,鳴蟬待歇。

石首山毗鄰江水,虎踞岸邊,其上清涼一寺,乃是大平國教法眼宗的祖庭所在。

今日恰逢初一休沐,佛寺開壇授法,平日閉門不出的住持玄鏡當庭坐筵,闡釋佛法。時人慕禪師姓名,無論官家抑或百姓,金陵城中數萬信衆聞風而動,皆一股腦地向這山中湧來。

有人拖家求法,有人獨自問禪,然而無論是策馬登車,抑或是緩步徐行,摩肩接踵的人群俱都被堵在山道上。他們頭頂炎炎烈日,身上汗流浃背,便是那冰雪堆成冷心冷情的人,此刻都只想盡快找處陰涼的地方,好歹坐下歇息一二,再提上山不遲。

精明的生意人早已料到此間商機,臨江的懸崖邊,一道旗幡招展,昨日夜間才匆忙搭好的茶攤上客似雲來,茶攤掌櫃大聲支使着恨不得能生出八只手的夥計端茶遞水,自個躲在角落裏偷數銅板,臉上笑出數道褶子。

簡單的條凳上坐滿了吃茶的百姓,數人圍着一張桌子,肩手相挨,腿腳互碰,嘴上喝一口茶,身上的衣衫還能分半口,彼此之間推推擠擠,一點縫隙都難留。

這些百姓一邊吃茶,一邊向最靠近江邊的那張桌上窺望,喧鬧的茶攤中,只有那張茶桌安靜非常,僅僅在一邊坐着一位青衣公子。

之所以無人敢上前拼桌,皆因那位公子的相貌太過俊美脫俗,碧玉妝成的人影往那裏一矗,他們這等渾身臭汗的凡人只覺自行慚穢,便是連湊上去搭話的勇氣都沒有。

茶攤夥計身上挂着裝滿燒餅的布袋,手上端着三只裝滿茶水的瓷壺,小指上還勾着一只,他被掌櫃不要命地使喚來使喚去,肚裏窩火,只耷拉着一張臭臉四下看茶。

他将一壺茶砸到那青衣公子桌上,又随手從布袋中扯出一張油紙,摸了兩個一路掉渣的燒餅出來,一并放到桌上,沒好氣地道:“你要的粗茶和燒餅。”

“多謝。”青衣公子收回注視着腳下江水的淡漠視線,朝夥計微微一笑。

美人溫柔一笑,好似蚌殼初啓,明珠半露,粲然輝光映亮方圓十裏,就連烈夏的酷暑都随之銷聲匿跡,唯餘春風拂面,柔且氣清。

茶攤上同時響起數道驚嘆聲,那茶攤夥計站得最近,他被這一笑迷了眼,定在原地半天,等到回過神來時臉上驀地一紅,再甩不出臉子,一身氣焰驀地收起,讪讪地托盤離去。

鴨油燒餅剛剛出爐,此時還冒着騰騰熱氣,餅皮上沾着的芝麻被烤得金黃,空氣中透着一股甜香,誘人食指大動。那青衣公子似乎對衆人的反應見慣不怪,他收回視線,低頭撚起一塊酥脆的燒餅,湊到鼻尖細嗅幾下,這才滿意地點點頭,打算仔細品嘗。

只是他還沒來得及張口,卻忽聽得耳畔傳來一聲略帶驚訝的“重華兄”。

那呼喚聲伴着駿馬嘶鳴回響在懸崖邊上,不僅引得攤上客人齊齊回望,同時也生生制止了他試圖享用這山野風味的念頭。

青衣公子放下燒餅,拇指與食指摩擦片刻,将方才沾上的餅屑撚碎在指間,任由山風吹散,這才轉頭向來人擺出一張笑臉。

“天道兄,好巧。”

其實一點也不巧。

謝勤之今日陪家中幼妹上山禮佛,幼妹乘車,他騎馬先行一步。然而眼見着日頭漸高,謝茹的馬車還被堵在山下,他心中焦躁,眼見着前頭的茶攤上似乎還有空位,遂打算纾尊降貴,勉為其難地在這小攤上坐上一坐,聊以候人。

然而他才剛翻身下馬,将缰繩交給身後的侍從,他定睛向那茶攤上一看,卻在那張空桌的對面看見了一位熟人。

雖然沈孟虞身上只着一身普通士子常穿的青衣,并未透露身份,不過美玉天生就是美玉,哪怕雜處于一山的頑石朽木之中,也令人無法忽視他身上散發的光彩。

謝勤之與沈孟虞乃是同榜進士,二人皆出身世家,雖來往不多,也算有點交情。他無法裝作眼瞎不識美玉,又見這茶攤上的其他桌邊根本無法落座,無奈之下,他也只能硬着頭皮繼續朝沈孟虞走去。

他仔細揩了一把條凳上,又掏出條帕子擦了半天,直到确認那脫漆的條凳上再無一絲灰塵,這才肯稍稍移駕尊臀,回頭看向亦步亦趨跟來的掌櫃。

他在那茶攤老板殷勤遞上的水牌間點了一道洞庭香螺,特意叮囑不要滾水,要數三十個彈指再泡,他交代完掌櫃,這才轉頭和沈孟虞寒暄:“重華兄,你也是來參加這清涼大道場的法會嗎?”

“是啊,”沈孟虞耐心地看着他将這一套講究的動作施展完畢,這才從桌上扣着的茶杯中随意翻過一只,提了自己面前茶壺将茶水斟滿,雙手奉到他面前,微笑着道:“天道兄,請。”

“呃……”

謝勤之有些尴尬地接過粗陶制成的茶杯,只見杯茶湯香氣寡淡,色如白水,根本難以下咽。

他端着杯子瞟了一眼面前不知是否落灰的茶桌,又看了看對面沈孟虞笑意盈盈的表情,實在拉不下面子拒絕,也只能拿出舍命陪君子的氣勢,大義凜然地——淺淺抿了一口。

上下嘴唇在杯沿上一碰,算是應付了事,謝勤之匆匆放下茶杯,不欲與沈孟虞在喝茶一事上繼續糾纏。

他将已經收進袖中的帕子再度掏出來,于桌下不動聲色地搓了搓,這才繼續問道:“今日人多,山道難行,聽聞玄鏡法師巳時三刻開講,重華兄你既是來參加法會,怎麽看起來倒是一點也不着急,還有空在這茶攤品茶吃點心?”

“天道兄你這不也是明白的,上山禮佛的人這般多,我便是着急也沒用。”

沈孟虞見謝勤之不喝,長眉一挑,眼中閃過絲促狹,沒有繼續相勸。

他伸手拿起另一只茶杯,為自己斟了滿滿一杯粗茶,一邊小啜,一邊解釋自己此行的目的:“參加法會只是其一,今日我來此,更是為了請寺中的白度禪師出山,十日後去林尚書府上,為林娘子再做一場法事。”

“哦,是了……轉眼林娘子病去已近一載了。”沈孟虞這般一解釋,謝勤之明白過來。

沈孟虞出身世家,容貌才名皆冠絕帝京,是金陵城內無數少女癡戀的對象。然而就是這樣一個千好萬好的谪仙似的人物,卻偏偏有一點不好,令所有世家望而卻步,希望家中女兒能避着他走。

那就是克妻。

一想起沈孟虞克妻的傳言,謝勤之突然心中一緊。他的幼妹謝茹傾慕沈孟虞已久,若是今日讓這二人在石首山上碰見了,那可不妙!

頭頂金烏正往那中天而去,謝勤之坐在茶攤老板支起的涼棚下,雖則山風撲面,額角卻不由自主地滲出幾滴汗水來。

“林娘子未嫁而亡,是她福薄命淺,與重華兄無緣。白度禪師佛法精深,想來佳人得他超度,來世定能投胎到一戶好人家,一生平安喜樂。”謝勤之長袖善舞,勸慰的話随口拈來,只是他的全副心思都聚集在如何支走沈孟虞一事上,心不在焉,誠意也略略奉歉。

沈孟虞聽出謝勤之的敷衍,他心中好笑,沒有點出這絲敷衍,只舉杯又向謝勤之敬了一道茶:“只願如天道兄所言。”

謝勤之嫌茶淡杯濁,不欲舉杯回敬,他心中焦灼,随意應付過沈孟虞,只急急轉頭吩咐立在身後的下人,讓他去催催那茶攤老板,快些端茶上來。

他的目光瞟過自家良駒身邊空空蕩蕩的幾根系馬樁,心中忽然有了計較。

謝勤之回過頭,認真打量起沈孟虞今日的一身裝束,目光在看到沈孟虞肩頭沾着的一片碎葉時微微一閃,臉上卻只做好奇道:“重華兄怎麽未乘車馬上山?”

“哦,這不是怕山道擁塞,多有不便嗎?我叫人停在山下了。”沈孟虞道。

“還是你有先見之明,”謝勤之收回目光,先笑着恭維了一句,繼而又轉頭瞥了一眼山道上熙熙攘攘的百姓,面上佯裝關切,“今日寺中人多,尋人想來也是困難。如今也不早了,重華兄遲些還要步行下山,若是因我聒噪,在此間耽擱而誤了回轉的時辰,那可是我的罪過了。”

明明是想鸠占鵲巢,非要說得冠冕堂皇,謝勤之這一副口蜜腹劍的模樣沈孟虞已不是第一次見,他靜靜看着謝勤之這一番虛僞的表演,心底亮如明鏡,只是懶得計較。

他只因今日與人有約,為做樣子,這才從前山上山,若是只因心底有氣硬要與謝勤之争個高下,不僅白費口舌,反而耽擱時辰。

故他沉思了一下,索性也順水推舟,大大方方地告辭。

“天道兄的美意,重華心領。”沈孟虞擡頭看了一眼日色,笑着放下茶杯,只最後揶揄謝勤之一句,“我本打算去寺中用齋飯,若非天道兄刻下提醒,我竟差點忘了。天道兄可要與我一并去?”

清涼寺燒火僧手藝甚好,齋飯聞名帝京,只是謝勤之身為世家子,對那要和普通百姓于大鍋前争搶飯食的粗魯行徑十分鄙薄,想想都覺得難受,聞言身上就是一哆嗦。

他尴尬地笑道:“這還是算了罷……我今日與家中妹子一并上山,還得在這裏等等茹娘的馬車,就不去湊熱鬧了。”

沈孟虞早就料到了這般答案,他沒有繼續相勸,只是惋惜地搖搖頭,揚聲便喚那夥計前來結賬。

他一邊從懷中摸出魚袋,一邊假意歉然道:“既然與天道兄與重華并非同道,那我也只能先走一步。至于這臨風攬勝的位子,就留給天道兄和令妹了。”

“那我在此就先代阿茹謝過重華兄了。”謝勤之好不容易送走這尊大神,忙不疊地道謝。

此時那茶攤老板已端着那一壺洞庭碧螺過來上茶,謝勤之出門在外,講究頗多,又讓這老板多拿一壺熱水過來浣洗茶具,他再多出一壺茶錢。

老板收了謝勤之身後侍從遞來的碎銀,喜滋滋地應了一聲,轉身就走。那邊茶攤夥計眼巴巴地看着沈孟虞,卻只得了他好不容易才排出的幾枚銅板,哪怕眼前這位公子生得再驚為天人,到最後,他的臉上也只剩下一臉嫌棄。

同樣是世家子,差別怎麽就這麽大!

那夥計甩着臉色去了,沈孟虞面色不改,只是笑着對謝勤之拱手一揖,徑自沿着茶桌間的窄道緩步離去,留下身後一地此起彼伏的嘆息聲。

茶攤不大,如不是刻意壓低聲音,坐在攤上的客人都能聽到鄰桌閑談的內容。謝勤之能趕走沈孟虞,卻趕不走旁邊桌上談論沈孟虞氣度風儀的閑言碎語,這些溢美之詞充塞在他耳中,他聽着聽着,只覺得心中郁躁。

果然今日上山的都盡是些粗人,只看皮囊,真是眼瞎!

謝勤之翻了個白眼,腹诽兩句,他的視線落到桌上主人未曾帶走的那兩只燒餅身上,轉頭吩咐身邊下人,讓他将這燒餅和着杯中粗茶一并傾入江水裏,眼不見為淨。

燒餅墜崖,不複相見。富貴煙雲,風水輪轉,吳興沈氏,已不是那個權傾朝野的沈氏了。

茶攤依舊是那個茶攤,只是坐在攤上的人卻已換了一輪。謝勤之料理完燒餅,又從仆從手裏接過已經浣洗幹淨的茶杯,心中總算暢快許多。

他将茶杯遞到唇邊,輕輕一抿,放下杯時,唇角隐約勾出一絲嘲諷的笑意。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茶攤上正急着招呼夥計結賬的一位客人恰好在此時回頭,明亮的黑瞳在看清他面上的笑容時若有所思地眨了眨,悄悄将這一幕收進眼底。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