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離別

? 付雲煙沉默片刻，道：“那個人在我體內種下蠱毒，且互相牽制，但每隔一個月就會小發作一次，全身疼痛難忍，卻不能要了我性命。每年都會大作一次，就像方才那般，待紫紋侵入腦中，我便會丢失性命。每年這時候，我都尋高人幫我壓制毒性，用靈藥緩解痛苦，才一直茍延殘喘到現在。只是沒想到，今年居然提前了半月發作……”

一風聽得牙根直癢，到底是什麽人，居然将溫潤如玉的付雲煙折磨至如此？“那個人，到底是誰？”

“即便說了，也無力報仇。”付雲煙苦笑了起來。“他是九幽宮的人。”

風月都驚住了，內心對九幽宮的恨意又多了幾分。一風沉吟片刻，看向雙月，雙月淡淡地點了點頭。“我們就是要向九幽宮尋仇。既是同路人，同行也未必不可。”一風道。

付雲煙慘白的臉上終于露出了喜色，懸起的心也落了下來。

“而且，”一風眯了眯眼，“居然有人用這種用毒手段！來到我面前，我就定破了它！你可別誤會，我不是想救你，只是對毒感興趣罷了。”憑我是荻谷的弟子，憑我已看過幾百本毒醫秘籍！

“多謝風姑娘！”付雲煙又轉向雙月，“多謝江姑娘！”

雙月微低着頭，輕聲道：“時間不早，付公子若無處去，就在三樓客房住下，明早我們便離開。”

付雲煙靜默地注視雙月片刻，而後一禮道：“打擾二位姑娘，甚是抱歉。在下告辭。”

付雲煙離開後，一風扒到雙月身後道：“雙月，你看那白衣公子，有沒有點像師父？”

雙月知道一風又在拿她調侃，輕輕将她甩開，道：“除了衣裳，哪點像了。師伯的風采，這世上再找不到第二個。”

一風愣住了，腦中居然浮現了月夜殘櫻之景。那夜月光如練，櫻花猶餘，有一朵盛世紅蓮，妖嬈地點亮了每一寸月光，在她額上留下一指清涼。她傻笑了起來：“我前幾日夜裏倒真見到一位有那絕世風采的，只是妖嬈的很，我第一眼卻把他認成了師父，明明是穿紅衣的……”

雙月淡淡地将目光移向一風，又淡淡挪開，也未多問。雙月總是這般，淡地像一縷雲，沒人知曉她的內心。就連一風，也總看不透。

次日清早，一風、雙月和燭影搖紅就要和樓中姐妹告別。風月二人本就沒什麽行禮，最大的物件就是一風的紫檀胡琴和雙月的紫檀琵琶。燭影搖紅向來逍遙慣了，也不願帶些累贅，只在頭上、脖上、手上戴滿了首飾，懷中揣了一沓銀票。

樓中姐妹都傷感得落了淚，少了兩個姐妹不說，連燭姐姐也要跟着去流浪，她們怎麽舍得？

燭影搖紅握着蓼藍的手，道：“蓼藍，以後清韻樓就交給你了，姐姐我回來時，可不想看到一片狼藉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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蓼藍輕輕拭着眼淚，抽泣道：“燭姐姐放心……你們……可要一路小心！”

“是啊是啊，江湖我們不懂，但危險是曉得的，不管怎樣還是性命為重啊……”姐妹們紛紛說道。

一風抽噎着，抹了抹眼淚，一斷一續地說道：“都哭了作甚！我們還會回來的……嗚嗚……”

“好了好了都別哭了，還是月丫頭最懂事兒……”燭影搖紅道。

“付公子來了。”雙月輕聲道。

付雲煙也收拾好來到後院，見到衆人先作了一揖，又見院裏姑娘們都哭得傷心，自覺站着有些尴尬。

燭影搖紅見付雲煙前來，先道：“便是這位公子要與我們同行麽？”她上前繞着付雲煙轉了兩圈，一雙鳳眼在付雲煙身上掃了又掃，又把團扇遮到面前，滿意地點了點頭。“果然是玉樹臨風，一表人才。付公子是看上妾身哪個丫頭了？”

付雲煙羞赧得面色紅了起來，猝然道：“樓主真是說笑了。”

“燭姐姐……你……嗚嗚……你不要弄得跟老鸨似的好麽……”一風抽噎的厲害，還不忘開句玩笑。

“風丫頭開什麽玩笑！”燭影搖紅搖了搖手中的山茶花團扇，調侃道：“看你抽抽搭搭沒大沒小的，人家俊公子看上的定然不是你。”

哀愁的氣氛被燭影搖紅幾句話整的消散了些，燭影搖紅望向院中的山櫻樹，唇角溫柔地揚起。

“櫻花落盡，并非芳華消殆，而是讓新葉重生，來年再綻。我們即便離去，清韻樓也定是江南第一酒樓，不知什麽時候，就又能招來哪位佳人呢。”

“燭姐姐，風妹妹，月妹妹，你們保重……”

“保重！”

“保重……”

……

春未盡，人已散。溫柔似水的杭州城，就将停駐于尋仇女的身後。浩然武林，熱血江湖，本該就是刀光劍影，血雨腥風。尋仇之路，更是布滿荊棘，要用肌膚去感受刺痛，用刀劍斬平眼前一方土地。

杭州，暫別。北方九幽宮，就是他們将往之地。

“我們行走在外，還是莫透露是向九幽宮尋仇的好。只說在外游歷，免得招惹不必要的麻煩。”燭影搖紅說道。

“燭姐姐，你知道九幽宮在哪麽？”一風問道。

“我只知道大概方位，具體在哪兒還真不知。而且，既然是九幽宮，定然有千難萬險，不是那麽好進的。”

一風望着天上的飛鳥，目光十分堅決。“再難再險也要去。就算現在打不過，就算讓我再等幾十年，我也願意。”

師父，對不起，徒兒不能謹遵您的教導……

那秋，寒潭之水平靜如畫，透着潭底生着苔藓的圓石，倒映着淡藍色的天空。潭邊蘆荻生滿幾層，雪白的荻花飛滿了天空，最終飄落在清澈幽深的寒潭水面上。

岸邊坐着男女二人，皆鶴發童顏，白衣覆身，風華絕代，飄然若仙。女子靜靜望着湖面，不知是在出神，還是在想事兒，男子則望着西面岸邊上的兩個娃娃，淡淡的笑着。

那兩個娃娃，一個身穿白紗裙，腰系一圍天藍綢緞，手持兩把白柄銀月彎刀，面色冷淡，目光無聚，一個身穿灰衣，手持純白皮鞭，嬌俏可愛，姿态飒爽。

兩個娃娃纏鬥在一起，白衣的舞刀淩厲，刀尖帶雪，灰衣的身形飛快，如影幻形，縱那刀法再狠，也難以傷她分毫。

“風兒，月兒！”溫潤明朗的聲音帶着幾分內力回蕩在寒潭之周，兩個娃娃立馬停了武鬥，雙雙踏着水面而來。

獨孤渺修長的手指一指自己身旁的空地，道：“坐下歇歇。”

“師父，我們不累！”一風笑眯眯地說着，稚嫩的聲音讓獨孤渺心中一甜，他道：“學會歇息，欣賞自然美景，與天地融為一體，也不乏為一門修煉。”

一風坐到了獨孤渺身旁，雙月則坐到獨孤菀身旁，默默将銀月彎刀收入刀鞘，然後面無表情地望向湖面。

一風看着雙月和獨孤菀，道：“雙月和師娘真像，武功一樣，性子一樣，真像師娘親女兒一般。我咋就不像師父呢……”

“風兒要像為師，便沒這般可愛了。”獨孤渺揉了揉一風的腦袋，寵溺地說道。

一風突然笑出聲來，小身板兒傾向前方，兩只手在水面上随意劃弄着。“師父，谷中的風景早就看遍啦，也沒了什麽看頭，您什麽時候讓我們出谷？”

“風兒月兒想出谷？”獨孤渺問道。

一風點了點頭，雙月也默默将目光望向了獨孤渺。獨孤渺慈愛地看着兩個娃娃，道：“你們還太小，等你們再大些，能保護好自己，為師便讓你們出谷。”

獨孤渺又目光深遠地望向遠方，長長嘆了口氣。“風兒，月兒，外面的世界雖是精彩，卻也艱險萬分，待你們老了，才會發現，遠離那塵嚣，尋一方淨土，與竹草為友，鶴鷺為伴，才叫世間極樂。”

雙月聽得認真，似乎是在思考這些話語，一風卻搖了搖頭，不明白師父的道理。

獨孤渺看着一風大睜的眼睛，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心道若能一直這般純真無知，那便好了。“日後你們入了世，必會被卷到江湖恩怨之中。為師縱橫江湖四十年，早已看透了世事，看淡了恩怨，于是和菀兒隐居在此。為師作為過來人，教導你們一句，可得記在心裏。行走江湖，切莫讓仇恨占據心靈，否則會被仇恨吞噬。記住了麽？”

“記住了。”風月齊聲答道。

“師父，若風兒被人害了，你會為風兒報仇麽？”

獨孤渺似是沒料到一風會如此問，面色有些動容。

“若是師父師娘被害了，風兒定會去報仇的。”一風抓了一把荻花，又将它們吹散到空中。“不過，師父師娘怎麽可能被害嘛……”

曾經看膩了荻谷風景，一心想着溜出谷玩樂。如今，卻又很想念那些美麗的荻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