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決定

? 寒風吹得一風的頭發不停地掃着臉面,讓她的眼睛紅腫得更厲害了。雪落在她的頭頂,她也不去掃下。她緊緊咬着發烏的嘴唇,都快将唇咬破。

炎亭看着眼前嬌小的女子,竟然有了一絲心疼。這種感覺,他許久都沒有過了。“喂……”他最終還是先開了口,“正如你所看到了,他是我們的少宮主,是我們的人,你和他不該在一起,這是你遲早都要……”

“騙子。”一風冷冷地吐出兩個字,打斷了炎亭的話。僅僅兩個字,卻飽含了委屈與不甘,竟将那原本清亮的聲音變得沙啞而哽咽。“你們都是騙子!”

“喂!”炎亭不滿地叫了一聲,“這便是事實!你遲早都得接受!”

一風狠狠瞪着炎亭,強忍着自己的抽噎,抓着樹幹的手都快要被她磨破。

炎亭最終還是松開了自己握緊的手,退讓一步道:“喂,我提醒一點,有一個巨大的真相是你所不知道的,所以……別那麽傷心!”

“……是什麽?”

炎亭微微垂下了眼,道:“對不起,我現在不能說,我說過,要你自己去探索。但是……”他頓了頓,道:“我們宮主的目的只是那兩本秘籍,你只要給我,我們便不會為難你。”

一風的表情忽然變得兇狠,她抓着自己胸口的衣服,凄厲地喊道:“你們是我的仇人,誰會把東西交給你們!”說罷,運起飄渺淩雲步迅速消失在了漫漫大雪之中。

炎亭伸出了手想要将她抓住,卻還是落了空。他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我這是在造孽還是在幫她……”抑郁地看了一風離去的方向一眼,他又返身朝焉則笑所在的山洞飛去。

焉則笑處在山洞之中,一心擔心着素商,并不知道一風那邊發生了什麽事。他起身向洞外看了看,喃喃道:“雪下得更大了呢……”

他看着依然會恢複的素商,心中郁結。素商若仍沉在回憶中無法自拔,便會失去行動的能力。而他又不能将她帶到一風那裏,畢竟一風視她為敵人。

“……無邪,快些醒醒,別想那麽多了。”

忽然,洞口傳來了窸窣的聲音,焉則笑警惕地看過去,只見眼下文着紅色火焰文身的男子走了進來,他的身後還披着标志性的九幽宮四座的披風。

焉則笑危險地眯起眼睛,低聲道:“是你。”

炎亭掩去了眼中複雜的神色,單膝落地跪了下來,道:“屬下參見少宮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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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叫我少宮主!”焉則笑忽然放大了聲音,将一旁瑟縮的素商吓了一跳。

“是……”炎亭站起身來走了過去,問道:“她怎麽了?”

“想起了許多過去的事情,無法自拔。”焉則笑答道,眼中的警惕絲毫不減。“你們來這兒做什麽,想抓她麽?”

炎亭道:“若她肯乖乖交出秘籍,我們便不會将她怎樣。畢竟,宮主看中的只是秘籍而已。”

“我警告你們,離她遠一點,若敢傷害了她,我便要你們嘗嘗我的手段!”焉則笑緊盯着炎亭,全身殺氣畢露。

炎亭從未見過焉則笑完全放出殺氣的樣子,驚得後退一步,低頭道:“屬下不敢!”

焉則笑抱起了雙臂,冷冷地睨着炎亭,道:“奪秘籍是宮主的命令吧,如果我阻礙你們,你會怎麽做?”

炎亭低頭不語。宮主與少宮主,這也是他最感到糾結的。宮主的命令自然不敢違抗,可少宮主是宮主最心疼的兒子,若違抗了他,宮主同樣不會饒了他們。

焉則笑将殺氣收了起來,撫着素商的頭,道:“無邪交給你了,好好照顧她,等她好後帶她回去。若宮主問起來,你就說我不肯放人就是了。”

“是……”炎亭松了一口氣。他扶起了素商,微微低着頭,看着素商脆弱的模樣又感到一陣揪心。“少……焉公子,屬下知道你讨厭那個地方。”

焉則笑靜靜看着他,等待着他的下一句話。

“我們,蒼靈、炎亭、素商、玄英,都很厭惡那個地方,早就過膩了充滿殺戮的殘暴的日子。更何況……素商還這麽小……”

焉則笑略感驚訝,他不夠了解所謂的魔宮四座,原來,他們現在也有了和他一樣的心情。

炎亭苦笑了一聲,道:“真羨慕上任素商啊,本以為她以死解脫了,沒想到她現在還活得好好的,既能過上普通人的生活,又能為自己贖罪。”他頓了頓,道:“焉公子,你是最有能力改變九幽宮、解放我們的人!”

焉則笑忽的一怔,側頭道:“雖然我很想親手讓這個九幽宮消失,但那家夥再怎麽說也是我的父親,我不能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

炎亭沉吟了片刻,道:“焉公子,你應該還不知道吧,素商這家夥被試了那麽多藥,都是宮主的安排。素商被煉成了百毒不侵之體,宮主也在用同樣的方法煉自己,但效果可能因人而異,宮主現在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了。”

“什麽?”

“焉公子,只要你繼承宮主的位置,便可以改變這一切!”

“這種事情……”焉則笑陷入了思索。他可不願做什麽宮主少宮主,這種身份他根本不稀罕。他想要的,是和一風一起浪跡江湖,做一對快活的神仙。“炎亭,有件事情我一直感到很蹊跷,我問你,荻谷當真是九幽宮所滅?”

炎亭怔了怔,顯得很是驚訝。“能滅了荻谷的只有九幽宮,這也是武林盡知的事情,公子怎麽會這樣問?”

“……沒什麽。”

一風一路飛回了維力家,片刻都沒有停。臉上的淚早已被砸在臉上的雪水覆蓋,只有那紅腫的眼睛暗示着她傷感的心。

杜音絕才推開門,正看到一身白雪的一風狼狽地走過來,他吃了一驚,忙跑出去扶住一風的肩膀,擔憂道:“風師姐?你……你沒事吧?焉公子呢?”

一風揉了揉酸澀而紅腫的眼睛,勉強扯出一個淡淡的笑,道:“我沒找到他,咱們先進屋吧。”說完,自顧自地走進了杜音絕的房間。

杜音絕感到有些奇怪,也走進房間關上了房門。他走上前去為一風撣着身上的雪,問道:“到底怎麽了?風師姐,你是不是哭過?”

“沒什麽……”一風淡淡地回道,輕輕推開了杜音絕的手。“小音子。”

“什麽事?”

“你可真的想好了,想練那兩本秘籍上的功夫麽?”

杜音絕吃了一驚,不敢确定一風所說的話。上次,他提起這件事時,一風大發雷霆。今日她到底是遇到了什麽變故,竟然主動問起他?而一風的神情十分嚴肅,看上去并不是在看玩笑。

一風見杜音絕驚得說不出話來,又緩緩開口道:“這可是很容易失敗的,一不小心就會命喪黃泉,而且還會永遠失去後代,你可想好了?”

杜音絕忽然激動地顫抖起來,他一把抓住一風的手,道:“風師姐!你相信我!我的決心不會變的!”

一風輕輕閉上眼睛,道了聲“好”,又淡然地睜開眼,道:“跟我來吧。”

杜音絕随一風來到了她的房間中,只見一風拿起了那把用灰布包裹着的胡琴,将灰布撥開放到一邊,扭下了胡琴的弦,将胡琴整個拆了開來。她從琴杆中摸出了幾十張卷紙,又從琴筒中拿出幾張,又解下腰上的三彩葫蘆,打開葫蘆口,從裏面摳出了幾張紙。

她将那些散亂的紙片聚了起來遞給杜音絕,道:“這便是《鬼炎功》與《冰骨訣》的全部,紙張顏色深的是《鬼炎功》,每一張的右下角我都做了記號,按照“宮一”“商一”“角一”“徵一”“羽一”、 “宮二”“商二”“角二”“徵二”“羽二”的順序類推排好便可。記住,若你成功練到第五層,便不要再接着練了。”

杜音絕小心地接過那一把紙張,指尖都有些顫抖。他的嘴角露出了喜悅而不可置信的笑,忽然又回過神來,道:“風師姐,你為何此時突然将秘籍交給我?”

一風邊重新裝着她的胡琴,邊道:“魔宮看中的就是這兩本秘籍,我不能交給他們,放在手中也是浪費,不如交給你去。我和雙月引開魔宮的視線,你就趕快找個隐蔽的地方開始修行。”

“風師姐!那你和月師姐不就成了誘餌了麽?”

一風微微笑了笑,道:“你都有這樣的覺悟,我們做做誘餌有何不可?”

杜音絕的雙眼中忽然有了淚光,聲音都有些哽咽。“風師姐……那你……”

“我一人去天山。”

“那焉公子呢?”

一風輕輕搭上杜音絕的肩膀,神情少有的嚴肅。她紅腫的眼睛中帶了些不舍,她道:“你要藏起來,不給任何人發現,即便是見到了焉則笑,也要遠遠避開。師姐相信你會成功的,知道了麽?”

杜音絕愣愣地點了點頭。

一風輕輕扯了扯嘴角,背起了胡琴,道:“那我走了。記住,碰到焉則笑,遠遠躲開。”說罷,她轉身推開門,冒着呼嘯的風雪又飛了出去。

“風師姐!”杜音絕伸出手臂想要挽留,但那個嬌小的身影就在他伸手的一瞬間消失在了風雪之中。

他捏緊了拿着秘籍的手,眼神忽而變得淩厲。

一聲輕微的冷笑,湮沒在了風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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