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文正祠
春末,月才升梢頭。
燭光下,華服婦人正對鏡添妝,似要見什麽正經人物,故連眼妝都添得莊重了幾分。素手旁置着的獸首消着瑞腦香,青煙正袅袅。
宮娥子兩兩站于她身後,照應服侍着。
突然間匆忙的腳步聲打破了這場寧靜,一個宮娥子小跑來,惹得華服婦人皺了眉。
“娘娘!”宮娥子就勢伏跪在衆人前。
“何事大驚小怪?”華服婦人将手上描钿的細筆重重地擱回了妝奁前,芙蓉面上生了不悅。
“小侯爺今日鬧絕食,說是定要見得信陵主才肯進食。”
“由他鬧,看他能鬧到何時”華服婦人起身,展臂,由宮娥替其換裝,“待他知道真相後,我看他還要不要見他的信陵主。”
“可……”立于華服婦人身後的宮娥,吐了一字,到底又還是吞了回去。
“可什麽可?”華服婦人連回頭都不曾,起身繞過那伏跪的人,仰首,雙手疊放,端着一派雍容氣往外走去,臨走前叮囑道,“桑落先生說過,若不是羨之出城去西北了,誰也不許給那院子裏的小侯爺透露一點風聲,便是觀之的人也一并攔了。”
“是,皇後娘娘。”
聞言華服婦人的嘴角微咧了笑來。梁酌,梁家的小女兒,及笄後嫁于趙祚,育有一子,名作羨之,雖沒有梁斟一般的盛名,但到底是風光至此。
可惜那個真的梁酌,沒有這般的命數,生下羨之後,沒幾年便撒手去了。
後來珍妃得了趙祚的允許,喚了王家的親信來,偷天換日,替這個梁斟。這些榮名現在便都由眼前的這個梁酌受了。
梁酌邁步去了中宮的正殿,見着了那個在大殿上待她來的宣城。
她微抖了抖衣袖,丹鳳眸裏的光軟了些。對宣城輕喚的那聲嫂嫂,颔首示意。
“不知宣城主尋本宮,可是有何要本宮出力的地方?”
外間男子本是不允入內闱的,宣城是得了趙祚允諾,可入內闱的唯一手足。不光她,便是新入重闕的宮娥都會被提前告知,這重闕有二人不能得罪,一是宣城主趙世,二是異姓侯陸岐國。
不過宣城每次入內闱多只為了傳話給梁酌,二人為防碎語,見面慣來不屏退衆人,只有一說一。而今如是。
“娘娘,聖上說近來事忙,恐娘娘宮內寂寥,遂讓娘娘自己做主找個娘家人來說說體己話。順要小弟替他捎來禮單,做為他無法親臨中宮招待娘家人的致歉禮。”
宣城将袖中的明黃折子遞上去,梁酌微挑眉,打開了禮單,将那上面的內容窺盡,面上仍是笑容粲然的模樣,輕輕地将禮單扣放于桌案,正色道:“還勞宣城替本宮謝恩了。”
“既是如此,那小弟便先走了。”宣城颔首謝禮,應了梁酌的客套,按舊時一般,将趙祚的吩咐親自帶到梁酌面前,就像營裏的上下級對接,如今對接完了,宣城便盤算起如何盡快先溜。
梁酌客套了句:“宣城可是有急事?如不急,不若吃杯茶再走,免教旁人說閑話來。”
宣城擺手示意,又行低首做一禮:“謝娘娘好意,宣城另有要事在身,也請娘娘多留意了。”
而後退身,趁着重闕門禁未到,去外宮尋了匹馬,快馬加鞭往那靈薦觀去。
梁酌颔首,目送了宣城離去,嘴角噙着的那份笑意漸漸變了味道,讓人心下生寒,擡手将桌案上的那明黃折拂入地,路過時,不意外地一腳踩在了那折子上。
出了正殿,清風徐來,讓她生了寒意,攏了衣襟。
她擡首正瞧見月下的鳥影,親身感嘆着:“金絲籠怎麽可能關的住飛鳥呢。”
抿了抿唇,眸色亮了幾分鐘,似乎是叫憧憬填滿了眼眸。
她在中宮的庭中站了許久,才回首喚宮娥,讓她們将大殿內收拾了。
宣城騎了快馬從外宮甬道出重闕,馬才走過重闕門,又有馬車緩行,最後停在了外宮甬道回轉處,那處連着一處祠堂,謝陵挑簾便瞧見了祠堂朱門。
趙祚欲回身将謝陵抱起,謝陵卻先推了推他,拒絕了。他讓趙祚先下車辇,自己借着趙祚下辇後遞來的手,也躬身下了辇。
他擡手見木匾刻着兩個豐潤大字:文正。
文正本是文臣的最高谥號,老謝相去後,惠帝賜了他“文正”為谥號,但立沒立祠謝陵就不知道了。
所以當趙祚在車辇上提及要去文正祠時,謝陵心上不由得一驚,他甚至有些怯。
而下了辇才發現,這個不是這幾日從別人口中聽來的那個修在西郊的供天下文士參拜的文正祠。
趙祚的手虛圈過的謝陵,卻未碰着他,只是防着謝陵失力時,來不及出手相扶。
謝陵慢挪着步子,邁過這座小祠堂的大門。
祠堂內只一條青石道直通堂上,堂內周遭點了明燈,幾十盞明燈錯落放着,和初生的太陽無異。
沒有溫度,卻總是光彩照人。
旁間一小童真的什麽都聽不懂,靠在牆下一燭臺邊打盹。
後來也不知道是哪盞燭油滿了,滴了一滴在他手背上,小童睜了眼。
他在這人跡罕至的祠堂見着一青衫玉冠郞和一玄衣郞君。玄衣郎君他是認識的,他心下大駭,諾諾跑去二人身前,屈膝跪來。
“問,問聖上安。”小童雖是激動,這話還是一字未漏地說了,顯然是說過許多遍,是什麽總引着趙祚踏足此處呢,謝陵心下生了疑惑。
趙祚颔首,護着謝陵往裏走,小童立馬讓道。
堂內擺了幾個木牌。遠不止老謝相一人的,還有當初昭行的祖師爺劉谌,後來的王丞,還有一方新牌,上面刻着“王朔”之名。
謝陵的腳步在看到“王朔”時,頓住了。他躊躇不敢上前,他在惠玄墳前說的話食言了,他到現在也沒找到那個黑衣人。
小童按舊時規矩,從一旁取了兩炷香,遞了一炷香給趙祚,又遞了另外一炷香給謝陵。
謝陵接過小童的一炷香,又呆立了一會兒,趙祚倒不着急,也未催謝陵,倒是香燒去一小段,灰燼帶着的熱覆在了謝陵的手背,那蒼白的皮膚立馬被燙紅了來,看起來有些吓人。
謝陵下意識縮手,這才回神,他回首對上了趙祚一直看着自己的視線。他不知道趙祚這樣看着自己看了多久,耳根不自禁地紅了。
他迅速錯開眸光,邁了半步上前,躬身三拜,而後将那一炷香插在了劉谌的牌位下。
謝陵側首問小童再讨幾炷香時,趙祚出聲攔着:“寡人來吧。既是一家人,也該叫他們都瞧瞧,好了解寡人的誠心。”
“啊?”
趙祚躬身作禮,禮畢将那一炷香跟着插入接下來的牌位前的小香爐裏,才出聲繼續道:“寡人原來總來這裏求幾位先賢佑你。”
“但原來是以你之友的名頭,今日想換個名頭。”趙祚重複着方才的動作。
謝陵接過小童遞來的一炷香,親手遞給了趙祚,又跟着他挪步,問道:“什麽名頭?”
“我父皇你早早就見過了,我聽說老謝相和惠玄師兄是你的家人,那我今日也算鄭重見過了?”趙祚改口道,又邁了一步要将最後一炷香插在了王朔的靈位前,“只是不曾想是這樣的形式。”
不曾想過是這樣的形式,也不曾想過前後竟然隔了這麽些年,可到底也算見過彼此的家長了。
謝陵聽見趙祚如此說道。主動邁了半步上前,手覆在趙祚的手背上,一起上了這柱香。目光卻被一旁立着的無字牌位吸引去。
謝陵收回手,走到了那牌位前,怔愣了一番。
半晌,謝陵回神勾唇,笑來:“我的位置?”
“嗯。”
“我是佞,你不該的,讓人瞧見,該落人口實了。”謝陵平靜地道,他的目光卻始終沒有離開那無字牌位前擺着的一柄長劍。
那本是趙祚的佩劍,謝陵記得。
也正是這把劍,讓謝陵确定這個無字牌位供的會是誰。
謝陵伸了手碰了碰那柄長劍的劍尖。燭光明滅間,瞧不真切,但他總覺得啊,劍尖上染的血跡還在。
那血跡是在他和趙祚為數不多到劍拔弩張的地步的争吵裏染上的。
那日正是正月十五,花燈入市。
整個扶風被花燈點亮,和揚州不夜的景致如出一轍。
趙祚那日緊張着手頭要去西北的調令,大早上便去了重闕。羨之因着鳳翔和長樂出宮賞月,午膳還沒吃好,就屁颠屁颠跑出去接他的姑姑了。
說起鳳翔,本來羨之還是有些怕鳳翔,尤其她橫眉冷聲,便叫人不敢出一聲大氣。後來許是除夕家宴,鳳翔送了羨之一些新奇玩意兒,成功收買了羨之孩童的小心思。
後來每逢鳳翔可以出宮之日,羨之便總要趕趟去,當然還要拉上他賴着的師父一起作陪。
但謝無陵今日一時可以挪來的時間陪他們,只有羨之獨往。
羨之前腳走了,謝無陵後腳也沒在園子裏待多久,跟着也出了門。他回了趟謝府,拿了幅舊時摹來的老畫,才乘了車辇,去了念橋邊的花街柳巷,赴約。
那些搖袖招手的莺燕素來知曉扶風城得了一位風流人物,舊時愛赴鵝池會,也曾填過幾首豔詞,生的是一派俊朗模樣,端的是不羁風骨。
今時見着了,都賣力地喚着他。謝無陵入了花街柳巷,總有二三妖嬈綢布拂過他頸項,惹得謝無陵下意識縮了縮脖頸他立馬在這千嬌百媚裏,尋着了一瞧着鬓邊簪了芍藥,媚态橫生的女子攬來,輕聲詢道:“沈家郎君可來了?”
女子擡手本欲環過謝無陵的脖頸,聽他如此一問,便收了手。遙指了樓上一處。
“小先生只得自己去了。主子的雅閣,我等不能踏足。”媚聲入耳,帶着幾分酥骨的味兒,只謝無陵生不出這種心思,全身上下,除卻雞皮疙瘩,便無旁物。
他将袖中的銀兩付予了周遭人,這才邁了步子上樓。樓上的每間屋子都挂着豔俗的紅綢,又綴了珠簾,許是要造就那紙醉金迷的錯覺吧。
這紙醉金迷間,有唯一一間不相同。雕花門推開來,是一素淨畫屏,裏間挂着的紗幔上恣意地寫着狂草。
喧嚣裏的隐士是真隐士,而豔俗裏的雅,也當稱一個大雅了。謝無陵如此想到。
他低首抿嘴一笑,邁了步子進去,正見得畫屏後,一郎君側卧于席,青絲由竹筆挽來,外衫大敞,竹簡鋪地,郎君的目光正專注于那竹簡上。
謝無陵腳步方停,便聽那人揚聲帶着慵懶勁道:“謝平之,你可讓我好等啊。”
“才脫身,耽誤了。”謝無陵一臉無奈地作揖致歉,解釋了句,又苦笑道,“我總不能将他也帶到你這一處來,是吧,長歇。”
沈長歇這才擡了頭打量了眼前人,瞧他一身玉冠春衫的,除開眉目間淩厲色多了幾分外,明明和舊日揚州所遇的那位郎君無分別。
思及此,沈長歇臉上不自覺地生出了不可置信:“早聽說揚州的那幾爺子說你留在了扶風,我還不肯信。平之你,當真?”
“當真。”謝無陵落座,視線和眼前人平齊,沈長歇将身旁的酒壺遞給謝無陵,謝無陵擡手淺飲了口,皺了皺眉道,“怎麽,沈郞在扶風要養生了?這酒竟是白水。”
“你能喝嗎?一壇就找不到北了,我怕那小王孫來找我要他師父。”沈長歇不留情面的揶揄着,一邊将書簡收了起來,盤腿坐來,看着謝無陵,正色問道,“什麽事讓你謝平之這麽想不開啊?”
天地四方,他們揚州有一堆游閑客,因着年少,狂氣難收,便常聚一處,笑山水,說志怪雜談。
要說誰都可能入仕,獨謝無陵不可能,因為那些人都是世家纨绔子,而謝無陵是寒門。
從他選了這游閑性子開始,他便不可能被廟堂禁锢住。便是禁锢住了,他那一身傲骨,也是這廟堂萬萬成就不了的。所以沈長歇一直不曾信這扶風傳言中的謝小先生,竟然真是他早些年識得的那個謝平之。
“說來話長,大概算一往而情深。”謝無陵漫不經心地道。
沈長歇更來了興致,好奇道:“情深?對誰?那小皇孫?還是小皇孫的父親?”
沈長歇提小皇孫的時候,謝無陵連眼皮都沒擡,聽到父親二字,謝無陵的手明顯滞了滞。
沈長歇在這場子泡久了,這點變化哪逃得過他的眼,他心下頓時了然。他不僅立馬盤算了起來,還喃喃道:“趙祚啊,聽說是個硬茬。”
“嗯?”謝無陵揚眉疑惑道。
“我聽說他不太懂情愛之事,和梁酌感情也算不上太好?不過聽說他有了個小兒子,你這不是看上了有婦之夫?”
“是啊。”謝無陵低頭看着自己的衣袖,佯作了神傷滋味,“所以這事也只我心頭知曉。”
雖然趙祚身邊的梁酌不是真的,但名頭總是在的。那個叫梁酌的人,是趙祚之妻。而他……什麽都不是。
至于除夕那夜發生的事情,就當他一夜黃粱罷了。那日之後,他二人都自動跳過了這事,裝作從未發生過一般。
他和趙祚也是不太可能的,他以為這是他們二人都心照不宣的事實。
雍國公可以養一屋的男寵,但趙祚不能如此。他沒有雍國公背後的母族,也不是雍國公,謝無陵更不會成為他的男寵。
他們可以成為并肩之人,卻不生出從屬的關系。
“要我做什麽,謝小先生?”沈長歇不知從哪兒撚了山果子啖來。
“不敢不敢,”謝無陵忙擺手,“只是聽說沈郎君要做一豔局,我這處有一仿品,特地送來給郎君的豔局,添點樂子。”
沈長歇聞言,趕緊将拿在手上的野果子放了,又接過畫軸,挑眉拆來……
“也請郎君幫我釣一條魚。”
沈長歇将畫軸合上,放于自己身後,又笑着坐出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樣,還不忘問道:“誰?”
“四品尚書郎。田流。”
“戶部?”沈長歇擡眸觑了謝無陵一眼。
謝無陵波瀾不驚地颔首,笑對:“長歇處在這煙花地,還對廟堂了若指掌?”
“生活所迫啊。”沈長歇煞有其事地搖搖頭,又問來,“要動他?”
“嗯,總該有人騰位置了。”謝無陵對上沈長歇的眸,一雙眼堅定得很,“到底是羨之的師父,總得上個青雲端,才好說領着他的話。”
沈長歇懂了謝無陵話裏的意思,無非是讓這田流為他鋪路。田流只是這條路上的第一個。
謝無陵輕聲訴來了全盤計劃,讓沈長歇感到心驚,他甚至有幾分慶幸謝無陵給趙祚的指令是“攏沈。”
謝無陵卻不覺這點恩情有多大,只感嘆來着歸往園子:“不過說說舊事,便是深夜。”
謝無陵下了樓的時候,千嬌百媚們又一次靠近來,惹了一身的厚重而濃郁脂粉味,謝無陵卻為發覺。
但他回到園子,依就木說有一個人等了他許久的話,腳步便一刻都沒停留,眼神也觑了伐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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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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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