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14)
絲滿意而舒心的微笑,出了涼亭,繼續趕路。
少華山,位于江西東北德興縣境內。山上多道觀,觀內奉三清,故又名三清山。滿山蒼松翠柏,飛瀑流泉,懸崖聳立,斷壁橫空。站在主峰玉京俯瞰遠眺,周圍崗巒起伏,林間飛檐隐現,好一座“高淩雲漢,江南第一仙蜂,清絕塵嚣,天下無雙福地。”
少華山地端,有一塊巨大無比的龜背石,石上坐南朝北颠立着一座宏偉的道觀。進觀的山道,山門重重,牌坊座座,石梯蜿蜒,小橋流水。觀前一塊數百丈方園的平地,經過一座花崗岩砌成的石橋直通大殿。殿門橫額三個古樸蒼勁的大字:“三清宮”。相傳是孟郊所書,又說是南宋抗金英雄辛棄疾所書。
大殿分為前殿後殿,前殿內正中供奉着元始天尊,靈寶道君,太上老君神像,後殿稱為觀音堂,供着南海大慈大悲救苦救難的觀音菩薩。
終日香煙缭繞,常年香火不斷。大殿兩側是長廊貫通的廂房,裏面住着幾十名修身練氣,養性悟道的全真道士。大殿周圍蒼松環繞,翠柏聳立。景色秀麗,風景奇佳。
三更時分,月黑星淡,松濤陣陣,夜枭長啼,大地一片沉寂凄涼,三丈內景物雄辨,三清宮內燈燭輝煌,人影閃動,杯籌交晃,笑聲朗朗。三清官外,暗卡明樁,一直布到山腰。
驀地,一條黑影從山下縱跳腳挪,龜行蛇游,穿行于怪石密林之間,輕捷迅速,無聲無息地逼近三清宮,沿途明樁暗卡均未察覺。
不久,黑影已到了三清官外的一棵千年古柏後面。只見他左右窺視,屏息靜立片刻後,腳尖輕點地面,一招“潛龍升天”,平空拔起三丈多高,輕飄飄地落在大樹上。
他居高臨下又将四周觀察一遍後,雙腳一蹬,橫空射向五丈外的另一棵大樹。那樹位于大殿的臺階下左側,栖身樹上,對亮如白晝的大殿,裏面的一切都看得一清二楚。
“有人!”大殿內一名清濯幹瘦,雙手戴着鹿皮手套的老者高聲一喝。喧鬧的人群,剎時鴉雀無聲,側耳凝聽。
“好個二郎神君,功力端的是駭人所聞!”黑影在樹上暗道。他知道定是适才自己橫空飛竄時,衣袂破空聲傳入了二郎神君耳中。要知大殿距他飛越之外至少有七八丈遠,且殿內人聲喧嘩,殿外風聲籲嘯,對方能從這風聲人聲中聽出他衣袂的破空聲,那份警覺和功力是何等深湛。
伏在樹上的黑影,只見二郎神君丢個眼色,兩名紅衣人和一名銀衣人閃電般竄出殿外,隐身于黑暗之中,四下搜索。
黑影靈巧地順着樹杆揉身而上,到離地面五丈多高時,嘬嘴發出幾聲夜貓子的啼叫,聲音凄厲陰森,唯妙唯肖。
三名正在搜索的銀友人和紅衣人聽見叫聲,一齊止住腳步,仰面向樹上望去,只見五六丈高的樹上,兩道藍幽幽的亮光正緊盯着他們。銀衣人詛咒一聲:“該死的夜貓子,鬼叫個吊!”
黑影在樹上險些笑出聲來,剛才他不但将夜貓子的叫聲裝得那麽像,當那三人仰面而觀時,他又将內力提至十成,使雙目精芒暴現,果然騙得他們信以為真。
三人不再搜索,抽身返回大殿。二郎神君和殿內之人均聽見叫聲,神色嚴峻的臉上又恢複了笑容。
二郎神君朗聲道:“諸位,眼下對咱們來說,已勝利在望,大家千萬不可掉以輕心,誤了教主的大業。這幾日,據各地的飛鴿傳書得知,九大門派與俠義門中人,四處活動,十分頗繁。湖北分舵已叫人給挑了,周老弟死裏逃生。據他講,對方一共四人,功夫十分了得,不知這些人的來歷如何。蘇氏四兄弟追拿柳家那黃毛丫頭,已經一日兩夜,不見消息,派出的馬俊、高洪升也杳無音訊,恐怕是兇多吉少。
上官野芒那老要飯的,在九宮山毀了咱們的那鄂南分舵。江湖浪子、落泊書生、令狐虹、令狐浩等,也是東竄西走,出了岔子,到時候格殺勿論,休怪我二郎神翻臉無情。”
二即神君聲色俱厲地說完坐下後,站在他桌子對面的一名老道站起躬身道:“總護法請放心,屬下這少華山雖不敢說是龍潭虎穴,鐵壁銅牆,但也布置了不少機關埋伏,賊人膽敢闖上山來,定叫他有來無回。”二郎神君點點頭道:“咱們吃虧,往往就在于低估了對方的力量。教主這次讓我帶幾位兄弟來,就是要加強你們的力量,在五日內,一舉将柳夢陽那老狗和西門觀雪那禿驢消滅在鄱陽湖。
從今日起,本門正式定為日月教,由原先秘密活動轉為半公開的活動。明年中秋舉行武林大會,天下武林都必須歸屬我門,若有不服者,抄滅全門,斬草除根。”
群賊歡呼雷動,齊聲道:“我們早盼着這一天了!”二即神君揮手作勢.衆人聲歇呼息,他繼續說道:“到時候,天下武林獨尊我教。因此,翻陽湖一戰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教主在靜候咱們的佳音。”群賊齊呼道:“愚下誓為教主效勞!” 隐身樹上的黑影聽得喜怒交加。喜的是又一處分舵被醉龍摧毀,師父他們似乎已有準備。恨的是賊人氣焰嚣張,陰險狠毒!不由得渾身熱血沸騰,怒火填膺,竟忘記了自己站在一技着不得力的細枝上,雙腳一頓,力沉千斤。“叭”一聲清脆的斷裂聲破空而起,整個身子猛地往下一沉.筆直地墜向地面,慌忙中只見他雙臂往下一按,雙腳一踏,“白鶴沖天”,淩空升起二丈多高,幾十件暗器挾着尖厲的嘯聲,從他腳底疾射而過。他暗道一聲:“好險!”雙臂一展,“歸鳥投林”,箭矢般射到大殿的翹檐上,迎風挺立。
樹枝的斷裂聲,不但驚動了大殿裏的威人,也驚動了大殿周圍隐伏的暗卡。随着大殿內搶出殿外的十幾名賊人打出幾十件暗器後,七八名隐伏在暗處的賊人也緊跟着黑影,竄上了大殿的房頂,形成犄角之勢,将黑影團團圍住。
一名手持九節銀鞭的賊人高聲喝道:“吠,何方鼠輩,膽敢闖上這三清聖地,莫不是活得不耐煩了,前來找死不成?”傲然立于翹檐之上的黑影,毫無懼色地朗聲大笑道:“呸!
好一個三清聖地!我看實是一處狼穴狗窩。”使鞭之人好似一個小頭目,只聽他嘿嘿一陣冷笑,陰恻恻地說道:“我當是何方神聖,原來是只雛兒。小子,今日你是來得去不得,報上名來,大爺我好超度你去鬼門關報到。”
黑影朗聲笑道:“好一個不知死活的狗賊,你家少爺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郭翔龍是也!”原來這夜行偷入三清宮的黑影是端木翔龍。他早已将師門神功提至十成,蓄勢待敵。
殿門臺階上,兩條人影悄悄地往黑暗中閃去,端木翔龍冷聲厲色道:“二位總管大人不用躲躲閃閃的了。君山一別,多謝二位将在下帶到此地。”
兩位總管見身份已經暴露,倏然轉身站在亮處。二郎神君面含殺機地盯了他二人一眼,二人佯做不知,郭少華冷笑一聲道:“閣下心機好深,在下十分佩服。”
端木翔龍道:“彼此彼此,二位不也在集賢莊卧底多年麽?狡猾奸詐竟無人覺察。二位,今日我為集賢莊死難的七百多個冤鬼向爾等索命來了。還有你,十二只手指的老怪物,二十年前湖北秭歸縣樂平裏的那把大火還記得否?在下将取爾頸上人頭,祭奠那端木家上下幾十口在天之靈。”二郎神君惡狠狠地瞪了身邊的二位總管一眼,擡頭仰視屋檐上的端木翔龍。不疾不徐,不怒不嗔地說道:“你是何人,與端木家有何關系?”
端木翔龍哈哈大笑,笑聲中充滿憤恨與悲怆,痛苦與辛酸。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二十年前的血海深仇,象深埋在心底的火山,突然爆發,熱血沸騰。雙目欲裂,恨不能将二郎神君立斃劍下,挫骨揚灰。
但見他擡手一指二郎神君,怒聲喝叱道:“吠,老狗你聽清了,少爺乃二十年前被你們殺害的端木神醫的後人。血海深仇,不共戴天。你若識時務,趕快将害我全家的其他兇手講出,或許少爺會饒你不死。”
二郎神君手撫長髯縱聲狂笑,道:“好一個孽種,原來你是玉書生端木仁榮的遺孽。遺憾當初未能斬草除根,想不到二十年後你卻飛蛾撲火,自投羅網來了。”
端木翔龍道:“笑話!少爺若是怕你這小小的少華山,就不來了。既然來了,不是魚死,便是網破。不過,少爺還有一句話問你:我家與你們無冤無仇,為何如此狠毒,燒殺我全家?”
二郎神君道:“孽畜,你不知道的事還多呢。不過你既然問起,索性叫你死得明白,你父不是號稱神醫,懸壺濟世,脫人苦難麽?可他卻将一名身負重傷,垂危待救之人拒之門外雪地之中,險些害了那人性命。所以麽……”
端木翔龍強忍怒火道:“所以你們便洩恨于我家,做出那人神共憤的歹毒事來。那人是誰?”二郎神君道:“他便是你師叔祖巫山神君。”
端木翔龍渾身一震,猛然想起金刀大俠楊超對他講過的話:二十年前,巫山神君被師傅師伯迫殺,苦戰三日三夜,身受重傷,中了十三劍,跳崖逃脫。原來他竟是忍着傷痛找到我家,想必父親認識他,才拒絕給他治傷。原來此中過便是由此而生,并非純為墨龍劍而來。
端木翔龍再也不願往下想。
俗話說,少年失怙,中年喪妻,老年失子乃人生最大的悲哀。他還在襁褓中便怙恃雙失,縱是舀盡三江五湖四海水,也難洗這血海深仇。
于是,他斂神靜氣,将功力運聚雙掌,平靜地說道:“老狗,有種的上來與你家少爺決一死戰,莫讓這些名不見經傳的小喽羅為你送命。”
二郎神君哈哈大笑道:“對付你這乳臭未幹的黃毛小子,何須老夫親自動手,他們幾人保定讓你吃不完兜着走。你們還等什麽?速将那孽畜拿下,死活不論!”
房頂上的七八名賊人一聽總護法發了話,吶喊一聲撲上前來,刀、劍、鈎、鞭,卷起滿天幻影,挾着淩厲逼人的勁氣,湧向站在翹檐上的端木翔龍。
但見刀似滾滾江河,滔滔不止;劍如滿天銀雨,綿綿不斷;鈎如猛虎出山,張牙舞爪;鞭似蛟龍離海,飛舞盤旋,将端木翔龍緊緊包裹.似乎傾到間便要喪身兵刃下。
端木翔龍卻一動不動,宛如一尊塑在翅檐上的神像。
就在所有的後器離他前後左右不足半尺光景,猛見他雙臂由內向外劃起一個又大又圓的弧圈,弧圈上發出淡黃色的亮光。
七八名逼近身前的賦人,好似讓人給擰着腳、提着背甩了出去,撲通,撲通,一連七八聲重物落地的沉悶聲中,夾着長長一串撕心裂肺的慘嚎,分不清究競是從誰嘴裏發出來的。
立時,大殿臺階上下橫七豎八躺滿斷腿折臂、頭碎腹裂皮的屍體,熱乎乎的鮮血、白生生的腦漿,流滿一地。群賊瞠目結舌,魂飛魄散。對方舉手投足之間,便結束了七八條江湖中二三流武士的性命。就是牛馬畜牲擺在那裏任其宰殺,也得費上一會功夫,何況是七八名手執刀劍、功夫不弱的大活人。
他看他好似沒事一般,輕飄飄地從翹檐上降到地面,擡腿踢了踢面前一具屍體,不無嘲諷地嘆息地:“可惜呀!放着好端端的人不做,偏給別人當奴才走狗,供人驅使。從小長這麽大,又練得一身武功,多不容易呵!”
二郎神君怒顏厲色,喝叱道:“孽畜!好狠毒的手段,你別貓哭老鼠假慈悲。今天老夫不叫你血濺五步之內,誓不為人!”說完,欺身便要踏進。站在他身旁的小青蛇陸恒豐躬身道:“總護法,您老歇着,讓屬下先會會他。”
身形一晃,陸恒豐已站在端木翔龍面前,手中一柄三尺八寸長的青鋒寶劍業已出鞘,劍尖微顫遙指端木翔龍道:“娃娃,貧道從來不殺手無寸鐵之人,亮兵刃吧!”
端木翔龍見他身法詭異,無聲無息,迅疾如電,暗忖道:“好老道,身手不凡!”不由将他多看了兩眼,只見他不高不矮,相貌清癯,一頭青絲高绾道髻,三增長髯垂胸飄拂,雙目如鷹,精光似電,殺機倏現,盛氣淩人。雙手白皙細微,比常人長出一個手掌。
端森翔龍将他從頭至尾看得一清二楚,特別是腰間黃晶晶的竹筒,引起了他特別的注意。在場的道士一見掌教出面,個個垂手肅立。
端木翔龍兩眼一瞥,看到周圍聚了不下五六十人,裏三層,外三層,黑鴉鴉一大片。
耳聞懷中寶劍嗆啷一聲,已脫鞘而出。端木翔龍心中一凜,暗道:“看來今日勢必大開殺戒了!”嘴裏卻朗聲道:“聽說道長為人狠毒,咬人一口無藥可醫。要殺要咬盡管動手,不必羅嗦。動手吧!”
陸恒豐道:“貧道再說一遍,亮出你的家夥,拔劍吧!”端木翔龍道:“你不會看到少爺的劍的,因為它一出來,你已經是死人了!”鋒銳刺耳的言語,傲慢冷峻的神态,氣得陸恒豐須眉倒豎,血脈噴張,渾身顫抖,近乎瘋狂,一聲怒嘯,手中長劍暴吐尺長劍芒,一連串的淩厲招式,耀眼閃電般射向端木翔龍。
端木翔龍雙肩微晃,人已到了陸恒豐左側丈外,冷笑道:“少爺讓你十招,現在還剩一招。記住,十招一滿,你便死定了,不過馬上住手還來得及。”陸恒豐怒叱道:“小狗欺人大甚!”身形一轉又撲向端木翔龍,端木翔龍突然泰然自若地迎刃而上,陸恒豐手中長劍刺入他的前胸衣襟。
群賊驚奇萬分,不知端木翔龍在玩什麽花招,為何不退反進,以身試劍。“叭,叭!”
兩聲清脆的響聲過後,陸恒豐兩肋出現了十根鮮紅放大的指印,手中長劍已到了端木翔龍手中。劍尖卻插進陸恒豐的咽喉,鮮血也泊舊地流出,染紅了前胸。陸恒豐的一雙鷹目死魚般瞪着,嘴張得好大好大,仿佛一聲慘叫正從胸膛迸出,可到了喉管又被劍尖給卡住了。他的左手緊緊抓住腰間竹筒,未來得及将它取下,一條右臂軟綿綿地垂在身儲。
誰也沒看清端木翔龍怎樣下的手,可陸恒豐恐怖萬狀的死狀,四周賊人卻看得一清二楚,被驚得毛骨悚然,一股涼氣從心底升起,冷汗順着脊梁往下宣淌。
端木翔龍手上一用勁,劍尖穿透陸恒豐的咽喉,猛的将他跳起扔出,叭地一聲墜落在二郎神君的腳下。陸恒豐屍體腰間的竹筒突然破裂,一道紅光一閃而沒。二郎神君身旁的一名銀衣人突然狂呼慘叫,倒地氣絕。
二郎神駭了一跳,倏然轉身,探手向死死咬住銀衣人的小紅蛇抓去。小紅蛇突然松口,探頭向二郎神君咬去,口中紅信暴吐五寸多長,嗤嗤有聲。
二郎神君變爪為掌,劈出一股強勁的掌力。小紅蛇十分靈活機警,向上竄起三尺多高,電光石火般射向二郎神君的面門。二郎神君不敢大意,飄身斜飛出一丈多遠,躲過小紅蛇兇猛的攻擊。
小紅蛇一見失去目标,在空中一轉身,射向離它最近的一名紅衣人。
又一聲慘叫在大殿門口的臺階上響起,站在那名遇到攻擊的紅衣人身後的巴山七鬼中的老麽冷面鬼胡海波倒在地上拼命掙紮。
他的右手死死地抓住小紅蛇的七寸,咬住他左肩的小紅蛇一陣亂擺亂動,最後軟綿綿地垂了下來。
原來當小紅蛇咬死銀衣人,轉而攻擊二郎神君時,臺階上的人都各自警惕地注意看小紅蛇的動向。
當它對二郎神君一擊不中,轉向那名紅衣人時,那名紅衣人早有準備,腳下一滑,閃出三尺開外,恰好将站在他身後的胡海波暴露在小紅蛇眼中。
胡海波終日玩毒,身上帶着許多毒藥和解藥.他躲在紅衣人身後偷偷地把一顆解蛇毒的藥丸剛吞下肚,做夢也沒想到紅衣人突然閃開,疾如閃電的小紅蛇已一口咬住了他的左肩。
雖然他捏死了小紅蛇,并且服過解藥,但同樣未逃脫死神的魔爪,只是死得不象那名銀衣人一樣快,而比銀衣人更痛苦,更慘烈些罷了。
小紅蛇一死,大家的注意力又轉向場中,不看則罷,一看吓得魂不附體,被幾十人包圍得密密層層的端木翔龍已經不知去向。
二郎神君氣得怒火焚胸,高聲喝問道:“那孽畜呢?”
群赅見他須眉怒張,鷹目噴火,一個個吓得渾身戰抖,哪敢出聲。
二郎神君大叫一聲:“氣死我也!你們全是他娘的飯桶。混賬東西,死人還守六塊板呢,那麽大一個活人,從你們眼皮下溜走,你們都不知道?”
一名道士戰戰兢兢地說道:“那小子身法太快,屬下無法将他阻攔。”
二郎神君見有人出頭,把氣全發在那道士頭上,淩空劈出一掌,将那道士打得滾出三四丈遠,雙腿一伸頓時氣絕。
二郎神君怒叱道:“你們阻攔不了他,不能出聲招呼麽?難道你們全都讓他點了睡穴?”
又一名膽大的賊人跪倒地上,磕頭道:“您老那時正與小毒物搏鬥,屬下怕呼叫驚了您老,故而未敢出聲。請您老高擡貴手,饒了屬下們這一遭。”衆賊人呼啦一聲全跪在地上,磕頭猶如雞啄米,一個個碰得鮮血淋淋。
法不制衆,二郎神君有氣只好往肚裏咽。再說那賊人說得不無有理,是為了他好。于是喝道:“都給老夫滾起來!那孽畜未必跑遠,趕快發出信號,通知各處樁卡攔截;你們都給老夫分頭去追,務必将他拿住。快!還愣着幹什麽?”
群賊哪敢怠慢,爬起身,向空中射出十幾支響箭,然後燃起松明火把,發頭滿山遍野搜索去了。
二郎神君扭頭對身後的一幹人道:“你們也去!”
他的話音剛落,遠處傳來一聲急促的慘叫。顯然端木翔龍并未走遠,仍然躲在附近,搜山的人中有人遭到了他的打擊。
接着一聲又一聲慘叫傳來,此起彼落,好不慘人。
二郎神君手一揮,他身邊所有的人星跳丸擲,閃電般撲進黑沉沉的夜幕之中。整座三清宮大殿立時變得空蕩蕩的,血腥、酒香、肉味混合在一起,三五十丈外都能聞到這特別怪異的氣味。
就在二郎神君帶着衆手下離開大殿不久,一條人影悄無聲息地閃進大殿。不一會,那人影又悄悄地退出大殿,沒入黑暗之中。
片刻,一股耀眼的火光沖天而起,整座大殿濃煙滾滾,烈焰騰騰,噼噼叭叭一陣爆響,三清官籠罩在一片火海之中。凜冽刺骨的寒風刮過,大火益發燒得更旺,方圓百丈內亮如白晝,二三十條人影從黑暗中審出.然而他們縱有天大的本領也只好站在數十丈外望火興嘆了!
到處是噼噼叭叭的爆裂聲,轟轟隆降的倒塌聲,到處是辛辣刺鼻的糊臭味。
二郎神君鐵青着臉,呆呆地望着烈火出神,好半天才咬牙切齒地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來:“搜,挖地三尺也要将那孽畜搜出來。”
他身邊的一名金衣人輕聲道:“總護法,咱們在明處,那小子在暗處。這滿山遍野草木叢生,好比大海一般,咱們這百十兄弟兄如同閉着眼睛在大海裏撈針,您看……”
二郎神君苦笑一聲,道:“終日打雁,到頭來反被雁給啄瞎了眼睛。此事若讓教主知道,恐怕于咱們大大的不利呵!”
金衣人道:“壞就壞在那條蛇上,就是教主在此,恐怕也是束手無策。那小子功力深潛,招式怪異,決非等閑之輩。咱們還是忍一忍好!”
二郎神君無可奈何地點點頭,道:“告訴那些蠢家夥撤下來吧!”
他的話音末落,金衣人還未轉身,百丈外又接二連三地響起垂死掙紮的慘叫聲,猶如鬼哭狼嗥。
緊接着傳來端木翔龍清澈響亮的叫喊:“二郎神君,你這條老狗!站在那兒發什麽呆,有種的上前來與少爺過上幾招。天氣寒冷,少爺要扒下你的狗皮做件皮襖,擋風禦寒!來呀,你家少爺等着你呢!”
聲音忽東忽西,或前或後,時左時右,象萬把鋼針無情地紮進二郎神君的耳裏。慘叫聲不斷.笑罵聲連綿,仿佛端木翔龍有分身法,整座山上四團八方都有他的影子。
二郎神君奔到哪兒,便便在離他百丈外的地方出現。嬉笑怒罵,活象在逼一只狗熊玩耍。
二郎神君身邊的紅衣人只剩一個了,其餘兩人早已魂歸地府,一名金衣人也被躲在暗處的端木翔龍冷不丁推進了鬼門關。
陰山雙義累得象兩條喪家犬,不敢分散落單,郭少華、葛品義最為狡猾,一開始搜山,便不知躲到哪個角落裏去了。
“老狗!你家少爺已宰了你手下三十七條小狗。限你半個時辰,你再不來見少爺,少爺便要走了。”
端木翔龍躲在一塊巨石後,剛喊完話,陡覺脖子上一涼,背心靈臺穴和神道穴被人重重地戳了一下,徹骨的疼湧使了渾身一震,幸好有護身真氣擋着,穴道未被點死。
一個聲音冷冰冰地在他耳旁響起:“小雜種!喊呀,怎麽不喊啦?”
端木翔龍忍住疼痛,笑道:“閣下是誰?輕功高超,少爺好生佩服!”
臨危不懼,談笑風生,直把他背後之人嘴巴都要氣歪了,用劍在他臉頰上狠狠拍了一下。
端木翔龍的槽牙險些被他打落,火辣辣的疼痛刺得淚水往上直流,口中仍說道:“閣下要殺使殺,點我穴道做什麽?”
“老子要讓總護法親手宰了你,站起來!”他身後之人陰森森說完,收起壓在脖子上的寶劍。
“站起來就站起來,難道少爺怕你!”你字剛落,他暴轉身軀,一道黑芒脫手而出,一閃而沒,貫入他身後之人的小腹,深至劍柄。那人悶哼一聲,往後便倒。
端木翔龍飛身而上,一腳踏住那人的胸膛,探手拔出他腹間短劍,道:“原來是一位金衣護法,難怪功夫不弱,可惜呀!少爺的穴道是那麽好點的麽?”腳下一使勁,一股血箭從金衣人口中噴出三尺多高,只見他雙跟一翻,死死地瞪着端木翔龍,真可謂死不瞑目。
竭木翔龍在他身上擦去劍上血跡,忙從懷中掏出玉瓶,倒出一粒玉露靈芝百花丹納入口中,飄身藏到一條石縫中調息去了。
金衣人在他背後所點兩指,使他傷得不輕。要不是落泊書生梁春華為他打通了任督兩大脈,此時怕已死去多時。
四更末,五更至,黎明時的天色越發黑暗,山石樹林混成一片,猶如一個萬丈無底的深淵。
端木翔龍悄悄地爬出石縫,儲耳聆聽,四下裏靜悄悄的,仿佛賊人已掩旗息鼓,收兵退走了。他在心裏冷笑一聲,龜行蛇游向十丈外一塊大走去。
大石邊兩團黑影在輕輕蠕動,原來這裏潛伏着兩名賊人,他們萬萬想不到自己躲身石後,好象十分隐蔽。其實不然,他們的行蹤自始至終一直未逃出端木翔龍的視線,因為他隐身的那條石繼正好對着兩名賊人的背心。當端木翔龍偷偷移近他們身後,他們還一本正經地伏在那裏,瞪着一雙大眼,探頭探腦地監視着大石前面那片開闊的坡地,絲毫未覺察到死神已捎俏降臨。
端木翔龍在二人脖子上輕輕吹口氣,嘿嘿一笑。二人渾身猛地一哆嗦,突然轉過面來,發現一個高大的黑影紋絲不動立在面的,張口瞪眼,兩道精光從雙目中暴射而出,模樣十分恐怖吓人。駭得二人怪限圓睜,張口結舌,驚恐萬分地靠在大石上。
左邊一人膽子稍大,硬着頭皮問道:“你……你是誰?”
端木翔龍逼住嗓音,沙啞而陰森地一字一句道:“招魂的!”
二人臉頰顫抖不止,魂不附體地驚叫道:“你……你要幹什麽?”
“替二位勾魂!”端木翔龍神色冷峻,緩緩地擡起雙手。
兩名賊人早被先前滿山遍野時斷時續的幾十聲慘叫吓破了膽,此時面對這催命使者,一顆心早已脫腔而出,腦子裏一片空白,當啷兩聲脆響,手中兵器已墜落在地,身體也順着大石軟綿綿的滑倒地上。
端木翔龍仰天一聲長嘯,噼噼叭叭,一人賞了他們兩個嘴巴。二人疼得怪叫連天,滿口槽牙和鮮血噴灑而出。
端木翔龍呵呵大笑,人已随着笑聲飄到一片樹林之中。寂靜了一個多時辰的山林霎時間又沸騰起來。
“铮铮铮”樹林裏暴震出一連串刺耳的劍鳴。幾道藍幽幽的火箭信號升上天空,在黑色天幕上爆炸開來。四面八方呼喊叫嚷,遙相呼應,幾十支松明火把重新點燃,無數人影奔馳閃動,齊向這樹林包抄合圍過來。
二郎神君最先沖進林子,呈現在他眼前的是三具無頭屍體和兩名尚有一息的道士。這兩名痛苦掙紮的道士斷手折臂,胸口上明晃晃插着一柄松紋長劍,眼見也不能活了。
聞聲起來的賊人,分頭四處搜索,除了又發現四具道士的屍體外,一無所有。
幾十名賊人圍在二郎神君周圍,心底一個勁直冒涼氣,誰也不敢開口說話。
二郎神君雙目欲裂,渾身顫抖,氣得險些暈倒下去。
大半夜的折騰,東奔西颠,到頭來卻是瞎子點燈——白費蠟,反而損兵折将。自己手下百幾十號人中不泛一流高手,竟然對付不了一個乳臭未幹的黃毛小子。剛才明明看見這裏放起信號,待他們拼命趕來,哪知仍然撲了個空。
你說怎能叫他不懊喪萬分,六神無主。好半天,他才深深地吐了一口氣,垂頭喪氣地在草地上坐了下來。群賊知趣地退出樹林,各自找地方休息去了。
驀地,山洞對面的絕壁之上,響起一聲使人氣血浮動、心煩意亂的長嘯。嘯聲過後只聽端木翔龍哈哈大笑道:“老狗,今日暫且饒了你的狗命,來日再見!”
二郎神君身邊的一名銀衣人和一名紅衣人聞聲欲動,二郎神君擺手制止了他們:“由他去吧,你們都不是他的對手。”然後站起身走出樹林,咬牙切齒地喝叱道:“孽畜,今日算你走運,撿了便宜。它日相遇,老夫定要挖出你的心肝,将你挫骨揚灰,以雪此仇!”
端木翔龍朗聲道:“咱們就騎驢看唱本,走着瞧吧!告訴你的狐朋狗友,蝦兵蟹将,少爺從今日起便要将日月教攪得雞犬不寧,日夜不安,直至徹底将爾等毀滅!”話音剛落,人已從絕壁上消失,一切又恢複了先前的沉寂。
這時.東方已露出曙光,天漸漸地亮了。
二郎神君讓手下清查了傷亡人數,一共死了四十八人。除了兩名被蛇咬死的,其他四十六人,均為……所殺。這些人中有金衣護法兩人,銀衣護法一人,紅衣護法兩人,他帶的的七名總舵護法中三亭去了兩亭。江西分舵的舵主陸恒豐也死于非命,巴山七鬼也只剩下五鬼了。其他摔傷,跌傷,碰傷,打傷之人共有十四名,可是說是傷亡慘重。
朝陽下,三清宮已成為一片廢墟,四處是殘坦斷壁,碎磚破瓦,餘燼末熄,青煙袅袅。
三天以後,江湖上傳遍了君山禍首……帶領賊人血洗少華山、焚燒三清官的消息。衆口爍金……竟然成了江湖中一個神秘組織的魁首。他和他的手下專幹那風高放火、月黑殺人的勾當。他能飛檐走壁,隐身變形,或是丈二無常,或是玉面書生,或是富商大賈,或是白發老翁。總之,什麽樣的說法都有。一時間鬧得沸沸揚揚,人心惶惶,生怕這吃人魔王找門來。
人們詛咒他,希望天老爺睜眼給他報應!
人們尋找他,要用他的心肝祭奠那慘死的鬼魂。
但是,也有許多人從心底感到格外欣慰。他每殺一個人,便為他拍案叫好。他們理解他,相信他,寄希望于他。
因為他是……從不殺好人!殺人而不殺好人的是好人!
好人難免受難。古人雲:直如弦死道邊,善若佛曝屍骨。端木翔龍既未死道邊,也未曝屍骨。卻象一陣清風從大地上悄悄的消失了。
半年多過去了,江湖上再也未傳出一星半點有關他的消息。人們開始将他漸漸地淡忘了。好象他從來就不存在,過去江湖中有關他的種種傳說,全是人們憑空臆造他的。
九大門派與俠義門中的門人弟子也逐漸的停止了活動,日月教也變得安份起來,江湖上很少見到他們的活動。
沉默,是火山爆發前的預兆?
寂靜,是山雨欲來時的前奏?
--------------------------
幻劍書盟掃描,第一王朝 OCR
第 八 章 因禍得福
好大的山,連綿不斷,雲霧級統,古木參天。
好峻的嶺,懸岩峭壁,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