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chapter48
“老大,你怎麽來啦?”
“是啊,還帶了宵夜!”
……
耗子在莫遲開口前搶先說:“老大剛下飛機就過來體恤民情啦!”
莫遲笑了笑,狹長的眼眸閃過一絲別樣的神采:“順路,想到你們還在加班就過來看看。”
不知是不是錯覺,習萌感覺他好像往她這邊看了一眼。眸色清澈明亮,帶着點漫不經心。
她端着宵夜到一旁去,燙燙的耳朵好一會兒才降下溫度。
亮子剛好找莫遲有事,兩人站到外面的走道裏說話。
空氣裏彌漫着一股淡淡的甜香,每個人碗裏的紅豆西米糖水都冰冰涼,順着喉嚨滾進腸胃,甘甜爽口,沁人心脾。酷夏的夜仿佛沒有方才那麽燥熱了。
習萌喝了兩口糖水,味蕾甜絲絲,刺激之下,膽量也随之增大。
在哪裏跌倒就在哪裏爬起來。
拿過手機發短信:莫老師,什麽時候有空?我請你吃飯。
點擊發送的那一刻,心裏像揣了只兔子,活蹦亂跳。
以為會等很久,未料很快便收到回複。
——再說
唔……他不喜歡使用标點符號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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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啊還有,多寫幾個字,難道他會瘋掉麽?
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對一個異性抱有如此執着的念想,這種感覺陌生得恍如隔世。
媽媽,再這樣下去,他沒瘋她就快先瘋掉了!
她回:哦,那好吧,等你什麽時候有空要提前告訴我哦。
然後,呃……就沒有然後了。
他再沒回複。
等她悶悶地喝完糖水,亮子一個人回來,她擡頭,沒有在後面尋見他的身影。
亮子一拍巴掌,全場立刻安靜,全都停下手頭事,無聲看向他。
“老大說,加班不需要那麽多人,忙完自己的工作就早點回去休息吧。”
盡管習萌的速度慢,但是她早已将投标書修改完畢,并且也已經通過了耗子的親自審核。
她之所以留下來,是因為作為新人實在不好意思提前離開。更何況,陳燃他們也全都沒有表現出下班的意圖。她一個人走,更加不合适。
大家都在忙,無人關注她該留還是該去。她跟在後面打下手,自始至終都好像一副很忙碌的樣子。越是這樣,越被忽視。
突然得到恩赦,她竟然無一絲喜悅的心情。
一方面是因為已近淩晨,學校早已門禁,她回不去。另一方面是因為,莫遲不見了,亮子重新回到電腦桌前,而莫遲卻遲遲沒再出現。
她和耗子說:“師傅,那我先下班了。”
耗子還在歡快地吃海鮮炒面,吸溜一聲,最後一口面條靈活地鑽進嘴巴。
他邊咀嚼邊擡頭:“徒弟,你不是住校麽,這麽晚了回得去?”
如果碰巧值班的是樓媽,那就回得去。
她抓抓頭發:“……應該可以吧。”
從設計部出來,她鬼使神差地繞去莫遲的辦公室,站在昏暗的走道外,裏面未漏出一絲光線。
他不在。
不在就不在吧。
習萌聽見一道很小很小的聲音在心裏響起。
她覺得自己有點……不正常。不,是十分不正常。
沿路走向電梯口,遠遠看到陳燃和兩個學長正在等電梯。
小吳驚訝:“你怎麽從那邊過來?”
習萌下意識手指向身後,“呃……我去上廁所。”
眼睛忽閃忽閃,有些緊張。
陳燃立在學長背後默然看着她。
兩位學長已經畢業,都是在公司附近租的房子,回家很方便。
華大在s市,與南湘隔省相望,同為大三的陳燃肯定是住不了校的,聽說也是租的房,位置比較遠,每天上班需要轉一趟地鐵。
現在這個點回去,兩個都需要搭乘地鐵的人明顯有些犯難。
小吳建議他們坐計程車,習萌也正有此意,笑了笑,表示肯定是要打的的。
學長大成扭頭問陳燃:“你呢,想好沒?”
陳燃說:“有夜班公交剛好順路。”
“坐公交?”大成怪叫,“那你得拖多久才能到家!”
“都一樣,沒事。”陳燃笑得一派輕松。
大成和小吳一陣唏噓,但也沒再說什麽。
兩人結伴同行,寫字樓門外只剩習萌和陳燃。
習萌自顧自跑到路邊招手攔車。
深夜天空路曠,車輛稀少,過往看不見一個路人。
她有點怕。
背後有人踩過細枝從花壇中間的人為岔道走出,緊接着,她便感覺身旁站了一個人。
心一驚,扭頭看,是陳燃。
他有輕度近視,鼻梁上的眼鏡由于工作太久的原因并未取下,鏡片透明且薄,倒映路邊淺淺的光,遮住他疲乏的眼,“你一個人不安全,我送你。”
“不用。”她幾乎是立刻拒絕。
沒必要,真的沒必要。
她不願承他照顧,一分一毫也不願。
可他卻恍若未聞,自作主張:“就這麽說定了,我送你。”
“我說不用!”習萌尖銳地吼出一聲。
媽噠,空車怎麽還不來!
她焦躁地向遠處張望,眼角餘光裏陳燃定定地看着她。他似乎也陡然冒出了幾分脾氣,原本平靜無波的聲線多了些許沒能控制住的煩悶:“你能不能別這麽倔?”
習萌刷地掃過去一眼,将倔強進行到底:“我謝謝你,說了不用就是不用!”
陳燃一時無言,半晌,嘆了口氣,極輕:“小胖,你乖一點。”
習萌啞然怔住。
濃濃的夜色裏,他背着純黑色的電腦包,白t恤黑長褲,依然帶着幾分從前的書卷氣。
任時光荏苒,他們此刻站在一起,仿佛回到了當初“她在鬧,他在笑”的青春歲月。
他總是無奈地嘆笑:“小胖,你乖一點。”
每回她都老老實實地立正:“哦,好吧。”
那時候,她最聽他的話,也只聽他的話。
可是今時不同往日,一切都變了。同樣的話,他說得力不從心,她聽得厭煩無比。
“陳燃,你夠了!”她忍無可忍,“我們井水不犯河水不是很好麽,何必又和我假惺惺!”
她厭惡地朝一旁挪動兩步,和他保持距離。
薄薄的鏡片後,陳燃沉寂的眼眸暗了暗,張開口,剛要說話,一輛黑色轎車從公司寫字樓的地庫方向行駛而出,毫無預兆地停在他們面前。
副駕駛的車窗緩緩降落,露出車內主駕駛座上那副熟悉的面容。
陳燃不由神色一頓。
同時愣住的還有習萌,她正郁氣橫生地瞪着馬路對面一棵瘦弱的行道樹,前方視野突然被一輛眼熟的轎車所阻,一開始尚且大腦迷頓,等司機一露臉,她欣喜地睜大眼睛,格外開心。
莫老師!
莫遲坐在車內偏過頭,淡淡地問:“你們兩個站在這兒做什麽?”
字字清晰,并未因隔着車廂而受到阻斷。
“我……”在等車。
才将将吐出一個單薄的音,就被陳燃鎮定自若的嗓音意外打斷,“我們在等計程車。”
習萌很不高興,在他剛一開口就憤憤然地将眼睛瞄了過去。
都說了不要他送!
陳燃卻似無所覺,正直坦蕩地和她對視。
這一幕落在莫遲眼裏,格外刺眼,恰恰就像是兩個同齡人通過數日朝夕相處而浪漫地碰撞出愛的火花。
他心頭被猛地紮了一下,看向習萌的眼神驀然變涼:“你們一道?”
盛夏的夜雖然偶有習習涼風,但倒不至于冷。可是此刻,習萌卻莫名其妙地感到一陣陰風刮過,凍得她渾身一哆嗦。
這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不會是……
她本能地轉回視線,隔窗一看,莫遲微微抿着好看的唇,肅靜的目光冷淡而幽深。
她倏地一僵,然後便聽見陳燃又一次奪得話頭:“不一道。太晚了,她一個女孩子回去不安全,我送送她。”
習萌如被解了啞穴,急沖沖撇清:“不、不是這樣的!我已經拒絕他了!”
莫遲微蹙的眉心稍稍展平,眼尾随之輕輕上揚,好像有什麽不一樣的思緒悄然打開,心底那股才湧上不久的沉郁有了自行消散的趨勢。
夜色遮掩下,陳燃面色微白。
習萌看他一眼,也許是過去自以為的那點了解在作祟,她覺得他可能被傷了面子。
本可以不顧,卻拗不過本心,沉默半刻附加了一句:“我住在南,他住在北,壓根不順路。何必耽誤這個時間,還不如早點回家早點休息。”
還真是……善解人意。
莫遲未散盡的郁氣開始迅速回升。
反倒是陳燃,因她的話而面色改善。
他沉靜地開口:“沒關系,我一向睡得晚。”
“……”有完沒完!
習萌惡狠狠瞪他。
他包容和煦地迎視,甚至還緩緩綻開嘴角。
那抹款款的笑容霎時刺痛習萌的雙眼。
她發現,她真的越來越讨厭他了。
這時,忽然聽到一聲啪嗒,車門打開,就像方才他毫無預兆地将車停于他們面前,現在他又毫無預兆地從車裏跨了出來。
他靜立在車外,一手扶門,目光不溫不火地投向陳燃:“你打算今晚幾點睡?”
雖是問句,但其目的卻不是等待回答。
他淡漠地看了眼腕表,接着說:“你對工作是有多不重視,才會容忍自己在不必要的事上占用休息時間。”
明明語氣平平,卻無端令人心口寒顫。
習萌作為局外人都覺得胸口壓了塊大石頭,喘不過氣來。
她忍不住看陳燃,發現他嘴唇微動,似乎是想要解釋,可最後他什麽也沒說。
莫遲嘴角一扯,一副深明大義的好領導形象:“時候不早了,你回家休息,我開車送你,既省了不必要的時間,又省了不必要的費用。你們說呢?”
深邃的視線在他們兩人之間流連,最後停格于習萌驚訝未定的臉上。
習萌:“……”
好呀好呀好呀!
她漸漸轉為驚喜,唇角止不住地上揚。
莫遲眉頭一挑,只當她是聽到這個兩全其美的對策而喜不自禁。
他煩悶地別開眼。
陳燃默然片刻,在習萌說話之前率先表述意見:“麻煩老大了。”
意思是同意。
莫遲看着茫茫街道,聽不出情緒地哼笑一聲:“不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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