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無者

所有的光色在瞬間消失，

整個世界，

蒼白而空洞。

“喂喂……你還活着不……醒醒啊……”

是誰？她昏昏沉沉地想，身體好重，重的擡不起一個指頭，每一寸筋骨都叫嚣着痛楚，仿佛火焰在舔舐，焚燒着血肉，卻又襲來寒徹骨髓的陰冷，鋪天蓋地而來，淹沒着麻木的痛覺。……已經，感覺不到疼了呢。

可是……終究是清醒的……

她放任着意識沉淪，卻在耳邊的喧嚣下腦海一絲絲清明起來，一切定格在血與火的光浸透回憶，刺得她淚腺酸澀，卻再無一滴淚。……為什麽……還要醒過來……就這樣永遠永遠地睡下去，多好……

為什麽？為什麽要喚醒她！

她咬牙掙紮着去觸動眼簾的神經，在酸麻的刺痛下微微擡起眼，一線光透入瞳孔，溫軟的色澤充溢了整個視角，光線在少年的發梢上跳動，像天使頭頂的光圈。

她怔忪了一秒，對上了少年帶着幾分不知所措的眼眸，那實在是一張平凡得可以的面容，但那雙眼，意外的竟讓她有幾分安心。

不摻惡意的，純粹的棕色。

“你，你是…誰？”她用盡氣力從喉間擠出破碎的音節。

少年按住她想要動彈的身體，突然又覺得有些冒犯，趕緊收回了手，搔了搔頭扯起一個僵硬的笑臉：“嗯……你傷的太重了……再動會流更多的血的……那個，我要送你去醫院嗎？”

“不要！”她一下子抓住了他的手，醫院那種地方怎麽能去，絕不能去……

被牽動了傷口撕裂血肉，殷紅的液體緩緩地流動，那猙獰的痕跡幾乎露出森然的白骨，她卻沒有任何的反應，只是牢牢盯住少年的眼睛。

對方顯然吓到了，立刻連聲道：“不……不會去醫院的……不會去不會去……別動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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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松了一口氣，躺在冰涼的地面上微微喘息，暮色四合的光影從寬大的窗口洩入，将破裂的玻璃映出琉璃之色。四周空蕩蕩的，唯有夕色徘徊，角落的蛛網呈現着半透明的狀态。這個廢棄倉庫的一切，似乎定格在了時間裏。

“你怎麽會傷成這樣躺在郊外……還好我撿到你……哦，對了，我是路明非，你叫什麽名字？”路明非看着她身上的傷口，眼角有點抽搐，只能轉移話題，這種傷再讓她不知道怎麽的激動一下，估計就能直接要了她的命了……

路明非。

聲音清晰地觸動耳膜。

她垂下眼簾，良久低低的說：“你叫我無吧。”

無者，不應存在之人。

路明非看着緩緩合上眼明顯不願多言的無，苦惱而無奈地揉了揉臉。

暮色漸盛，天際是豔麗的火紅色，夕陽熾熱過後已見炎涼，徒留此般顏色。窗外投灑下通透的光，明明落落的血色流淌在少女的臉上，更襯得那膚色蒼白如許，不帶一絲紅潤，如同沒有活人氣息的雕塑。

現在該怎麽辦呢？路明非的目光凝在無一身的傷痕上，內傷是看不出，但這被血覆蓋的一寸寸肌膚幾乎沒有完好，右臂上一道醒目的傷口盤踞其上，險險要砍斷了一條手臂。

這樣的傷注定他陷入進退兩難的局面。

叫救護車送她去醫院？這樣就沒他的事了，多省心。但無的反應擺明了她不肯去，而且這麽重的傷居然還不死，這樣的體質讓他忍不住想到當初和夏彌掐架的師兄……如果她也是混血種，那醫院肯定是不能去了。

不去？那又該怎麽安置她，何況這傷總要治，他從學院學來的一手半吊子臨時救治實在沒多大用處，沒弄死人就是僥幸了。他也沒辦法把一個傷患在不加重她傷勢的情況下移到別處，之前把她搬到這裏已經夠嗆了……還有叔叔嬸嬸也不會收留她的。

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

路明非煩惱地想着，有點沮喪。他難得演一回英雄救美的戲碼，現在看來老大或者師兄要比他合适多了……要是老大直接就大手一揮，什麽頂級的服務都上來，要救一個人還不容易，換做師兄也能冷靜地開着寶藍的保時捷把人帶走……也就是他才會這麽傻傻地守在一邊不知道幹什麽……

或者說這都放假了他還要找老大幫忙，一定會被諾諾笑死……但是無論如何一定要救她，這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啊……

他低下頭，突然發現無已經睜開了眼睛注視着他，黑如深潭的眼睛裏沒有任何情緒，明明是這樣……為什麽他卻讀到了一絲脆弱……

“不用管我，你可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