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三十五

在黑氣蔓延上來的時候，王婧賢其實早就預料到了，或者說這是她自己的選擇。

她來的一路想了很多，關于衛慎的，關于父母的，還有關于他們的未來。

如果她要是活着，那就是死局。

其實在被殺的時候，她也是恨的，莫名其妙的的就死了，那該是有多冤，可又有點慶幸，她要是也死了，那他們之間，是不是就有了可能？

然後想着想着就想到了自己剛回魂看到的景象，屋外黑漆漆的，明明是中午，卻陰冷的像是在午夜一般，從小到大生活的地方，就這麽變得死氣沉沉的，像是鬼城一般。

然後又想到了趙泊說的衛慎後來殺了不少人，這一片黑氣彌漫的，影響到了正常魂魄的轉世輪回。

雖然對不起父母，可她就是衛慎的執念。

反正死都死了，輪不輪回也就不怎麽重要了，總這麽自欺欺人的，也不是解決的辦法。

于是，她就托起衛慎的腦袋。

衛慎被吓壞了，看着她被黑氣污染的黑漆漆的雙臂，他雙臂懸空着碰都不敢碰，一副着急的要死的模樣。

王婧賢被他這幅模樣給逗笑了。

“衛慎啊，我們死都死了，幹嘛還要給人招惹那麽多麻煩，你說是不是？”

她伸出手，衛慎躲閃着不願讓她碰到，卻被她強制性的按住，手臂上的黑氣迅速蔓延到她的臉上。

王婧賢笑着摸了摸衛慎的腦袋，衛慎聽到她說的話，愣了愣。

“要我說啊，你也離不開我，我也離不開你，要不幹脆我變成厲鬼來陪你，反正最後都是沒什麽好下場，這一路有個伴也是好的，對不對？”

“那你就把黑氣收收，我們找個沒人的地方，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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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要！”這是衛慎第一次打斷她的話，從前都是軟綿綿的小羊，此時紅着眼，死死抓着她的手臂，“我沒有好下場可以，但是小賢不行！”

說着，他把王婧賢一抱，就向趙泊那邊沖了過去。

小道士被他的動作吓了一大跳，下意識的舉起手中的劍，卻被趙泊伸手給按了下來。

王婧賢被黑氣污染的渾身冰冷，身體軟綿綿的使不上力氣。

衛慎一路狂沖，硬生生的趕在那黑氣蔓延至王婧賢全身之前，把她給塞進了她自己的身體。

小道士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切，手指顫顫巍巍的指着地上的身體說。

“這……這……人死這麽久了，魂塞回去，還管用嗎？”

趙泊皺着眉，一言未發。

就看着衛慎抱着懷裏的身體，眼眶通紅，眼睛死死的盯着那身體，在他們靠近時，眼神兇狠的像是護食的猛犬，誰靠近一步，就從他身上撕下一大塊肉來。

也不知是過了多久，小道士都覺得自己眼睛都要盯麻時，只見那身體猛的一顫，‘哇’的吐出一口黑血，眼皮顫了兩下，竟是緩緩的醒了過來。

“衛……慎？”

那身體動了動，剛一睜開眼，便吐出了這兩個字。

衛慎抱着懷中的身體，眼眶紅通通的，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來。

人啊，在見到某些特定的人時，總會智商掉線。

而衛慎見到王婧賢，絕對是智商掉的沒有的典型。

剛才還渾身罩着個黑氣，雙眼赤紅的像是要毀天滅地的兇狠模樣，此刻竟然軟乎乎的縮成一團，死皮賴臉的貼在王婧賢的懷裏，‘嗚哇嗚哇’的哭着，怎麽都不出來了。

“話說，衛慎你好歹給我動動，這黏的死緊的，我怎麽檢查她身體？”

王婧賢懷中的‘軟體生物’動了動身軀，給小道士露出手腕上一小塊地方來，還只是一個小小的圓圈，恰好供他食指中指兩個指尖按上去那麽大，衛慎還一副不甘不願的模樣。

小道士翻了一個白眼，還是把兩個手指搭了上去。

這一搭上去，他心就涼了半截，手指下平板光滑的像是一塊柔軟的死肉。

沒有心跳。

他還不信邪的在衛慎怒視的眼神下，伸手往往婧賢鼻下探了探。

沒有呼吸。

他驚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腦袋像是灌進了漿糊一般，糊成了一片，最後在趙泊疑惑的眼神中顫抖的伸手指着王婧賢說了一句。

“……僵……僵屍？”

趙泊臉色也變了。

僵屍這東西，自建國實行火化制度以後，就再也沒出現過了。

而僵屍，從來都不是一個褒義的詞彙。

然後……

那倆傻逼喜出望外的一靠。

“衛慎！我是僵屍了诶！！！”

“嗯嗯嗯！”

“那是不是就能在一起了？！！！”

“嗯嗯嗯！”

“我明天就把房子賣了，我們找個別的地方再買一間！！！”

“嗯嗯嗯！”

“你們！”趙泊實在看不下去，他抽劍砍在兩人之間，才算是打斷了他們之間的對話“首先，僵屍我們不是很了解，得觀察一段時間，其次你們的房子就算想賣也賣不出去的。”

王婧賢一愣。

“這間房子是這片區域出了名的鬼屋，《咒怨》那個水準的。”

趙泊如此總結道。

而始作俑者衛慎羞愧的低下了頭，他抱着王婧賢的腰蹭了蹭“對……對不起，我當時實在是……實在是……”

說着說着好不容易平複下去的情緒又激動起來，壓抑下去的黑氣在周圍打轉蔓延，他紅着眼，表情脆弱的不堪一擊，像是回憶到什麽絕望的事情，眼神渙散，大汗淋漓。

王婧賢知道，這樣的衛慎再也經不起第二次刺激了。

于是她環住衛慎的身體，抱住他的腦袋按在她的胸前，輕輕的喚道。

“我在我在，不怕不怕。”

衛慎終是平靜下來，拽着她衣服的小角，鬧到埋在她的胸前，連聲音聽起來都是悶悶的，那嘶啞的哭腔是那麽的刺耳。

“不要……不要在抛棄……我了。”

“不會的，不會的。”

王婧賢按住衛慎的腦袋，把他的腦袋按在自己的胸口。

“聽到了嗎？沒有心跳……我和你一樣，都不是人了。”

“以為可以擁抱，可以睡在一起，什麽都不怕了，什麽都不怕了。”

黏黏糊糊半天，趙泊終于看不下去了。

“你也得給你父母打個電話，報個平安吧，這麽長時間沒打過電話了。”

王婧賢這才想起來打電話的事情，暗自唾棄談起戀愛連父母都忘得幹幹淨淨的自己，連忙從地上爬了起來，拿起一旁的電話，打起電話來。

趙泊暗暗的看着貼在一起的他們，趙泊貼在她身後，笑得臉都要裂了，而王婧賢，一邊抱怨着衛慎粘的太緊，耽誤了她的動作，可臉上的表情卻是從未有過的溫柔。

他擡起頭看向窗外，嘆了一口氣。

感情這種東西，真是恐怖。

眼中滿滿的乘下的都是對方，除此之外的東西再也看不進眼，那茫然毫無是非感的向前沖刺，不管不顧。

就好像，把好的東西都看進眼裏，壞的東西全都視而不見。

窗外的一直籠罩在這片樓房上空的黑氣随着陣風的吹過，逐漸的變淡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層濃濃的烏雲。

那烏雲厚厚的一團，中間交錯着黃色的閃電閃爍。

那就是劫雲。

下面終究是發現了，衛慎。

趙泊握着劍柄的手掌漸漸變緊。

埋在王婧賢懷裏的衛慎擡起頭，他笑着托起她的腦袋，在她臉頰上親了好幾口，與其說是親，倒還不如說是小狗一般的舔，直至親的王婧賢不斷躲閃才罷手。

“你幹嘛！突然這麽熱情！”

滿臉通紅的王婧賢捂住自己的臉。

衛慎笑眯了眼。

“小賢，你不是有很多地方想去嗎？反正現在也不用擔心我還會再吸取你精氣的問題了，不如我們出去逛逛？”

他抱着王婧賢的腦袋，用整個身體遮住了她的視線，抱着她打着轉。

“我要把以前沒和小賢去過的地方，全部都去上一遍！”

甜蜜的語氣聽得人都全身發膩。

只是那黑色的眼瞳像是浸滿了水的盆子，水漉漉的視線穿過她的肩膀看着他。

衛慎豎起一根手指，攔在嘴唇前，做了一個‘噓’的動作。

你看啊，只看着好的事情的話，那麽也會變得非常幸福。

趙泊移開了視線，他收起手中的桃木劍，插-回到自己身後的背包。

“走吧。”

“啊？不管他了，王婧賢她……也不管了？”

小道士指了指不遠處擁住王婧賢的衛慎。

“哼……”趙泊低低的哼了一聲，似是有些不屑，出口是聲音卻突然低了下來，“反正他時間也不多了，至于王婧賢……”

他又哼了一聲。

“她管得住自己。”

看着遠去兩人的背影，衛慎幸福的眯起了眼，他笑着緊緊擁住懷裏的女人。

“我愛你，小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