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7)
任家主人選,長老心中最中意的,其實還是真君你呀。”
阮映辭聽這話卻是面無表情,沉默。
那人見阮映辭如此,便也不好多說什麽。他只是嘆息,為了阮家,長老用盡了畢生心血,阮家到頭來卻還是逃不過一個命數。
“還望真君三思,我就不打擾了。”
阮映辭看着那人離去,沉思,無意識地摩挲着手中的納戒。長老閉關,不參加祭祀大典,所以才許自己暫代長老之位。原來長老把一切都做好了打算。
大反派身上留着阮家的血,而現在阮映辭又繼承了這幅身體。阮家雖不是他的歸屬,他卻也有一份責任。
風刮得越來越大,天際更暗,黑色、陰沉、壓抑的烏雲傾軋而來,倏然,便電掣雷鳴,狂風大作。
驟然變天,馬上就要下暴雨了。
“砰”的一聲,門口的盆栽被吹翻,愣在門口的阮映辭霎時回神,用力關上門。
他坐在桌旁,卻突然變得不知所措。內心油然而生一股沉重的失落感,好似心髒被人挖了一塊。
重生了這麽多世,他到今天才猛然發現,在這個修真世界裏,自己的存在毫無意義。他的歸屬是什麽?他重生在這個世界,到底是為了什麽?
外頭瓢潑大雨,狂風刮開剛關上的門,雨一下子飄了進來。
阮映辭起身去關門,雨水打在他臉上,冰冷刺骨。他神情茫然,動作緩慢地關上門。
可就在此時,外頭有個稚嫩的聲音突然響起,下一刻門再次開了。
這聲音還能有誰?
阮映辭卻好像突然驚醒般恍悟。
他存在的意義就是因為主角,反派就是為主角而生。一個人存在的意義依附于另一個人,想想也覺得可笑。可回顧這麽多世,又有哪一世不是這樣?
“師父”
季枭猛地撞開門,門後的阮映辭也因此踉跄後退,他險些被門磕到。
他皺眉,不虞道:“何事如此莽撞?”
然而季枭卻是沒聽到阮映辭言語中的斥責,還一個勁地往他胸膛上靠。
“師父,打雷了,我怕。”
他将臉埋在阮映辭的懷裏,好似是怕極了一樣,往阮映辭胸口上蹭。
阮映辭只感覺胸膛上一股濕意,冰涼的感覺讓他一個激靈,毫不思索地就要推開季枭,卻不料他突然抱緊自己的腰。
這下阮映辭是真生氣了,這季枭怕是粘自己上瘾了?
他沉聲道:“你放手。”
“師父,我是真的很怕。”
季枭哼哼,将全身的重量都壓在阮映辭身上。阮映辭皺眉,想強硬地推開季枭,卻奈何季枭那雙鐵臂,掙紮過後還是無果。
他觸手之處全是冰涼濕潤的感覺,乍一看,卻發現季枭全身都濕透了。季枭還很不厚道地将雨水蹭自己身上。
驀然,一道閃電劈下來,雷鳴的聲音緊随而至。腰上的手突然箍緊,兩人的腰腹貼近。
懷中季枭的身體因雨水而冰涼,阮映辭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細微的顫抖,方才那股怒氣一下子便沒了蹤影。
他運轉真氣,将一身濕漉漉的季枭烘幹,道:“你這樣老抱着我也不是辦法,先放手。”
然而,季枭卻是抱得越來越緊,阮映辭身體前傾,險些要站不穩。他将手搭在季枭的肩膀上以作支撐。胸口的腦袋蹭地愈發厲害,季枭呼吸間所噴出的熱浪打在胸口上,微癢,惹得阮映辭戰栗。
他頗覺得無奈,道:“你聽到了沒,快放嗯”
忽然,胸前傳來異樣的感覺,宛若電擊,霎時便流竄全身,他戰栗地更加厲害。
阮映辭說話說到一半忽然發出一聲輕吟。季枭擡頭,目光裏盡是疑惑。
剛剛擡頭的瞬間,季枭的唇再次擦過胸前那個地方,熱浪更甚,一股電流直竄下腹,阮映辭霎時便軟了腰。他看着季枭無辜澄澈的眼神,只覺得惱羞,一股真氣将他打退。
季枭錯愕地後退,用略帶鼻音的聲音問道:“師父,你怎麽了?”
“回去!”
阮映辭現在是又惱又氣,聲線不穩,說話之間還帶着微微喘息,再不複平素裏的清冷。他立馬轉身,背對着季枭整理自己被弄亂的衣襟。卻是錯過了季枭目光裏的深沉。
季枭盯着阮映辭,細看,見到他耳廓羞紅的模樣,就情不自禁地舔唇。須臾,季枭兀自笑了,眼中朱紅的星光跳躍。
方才被季枭那麽一抱,阮映辭的衣袍濕了一大片。即便被真氣烘幹,可身上濕濕黏黏的感覺弄得他很不舒服。他閃身至屏風後,換衣服。
這時季枭的聲音又響起了,随之而來的還有腳步聲。
季枭盯着屏風上的人影,喉頭滾動,忍不住吞口水。他呼喚:“真君?”
他一步一步地靠近屏風,左手握拳,掌心的赤紅的圖騰若隐若現。“真君,你怎麽了?”快眼看書小說閱讀_
24.賜教
然而季枭還未越過屏風,就見阮映辭出來了。真君身上依舊是之前的白袍,看着自己的目光略帶防備和質疑,季枭不禁有些失望。他斂下神情,迅速低頭。
阮映辭皺眉。就在他準備斥責季枭怎麽還不回去時,季枭忽然擡頭,小心翼翼地伸手,想拉自己的袖子。他想都沒想,“啪”的一聲,重重拍開季枭的手。
霎時,季枭眼中便泛起了水光,似是被打疼了,目光裏帶着控訴。總之,那模樣無辜地可憐。阮映辭卻始終冷着臉,審視他。
為何自己總有種季枭是故意的錯覺?
兩人站得極近,彼此沉默。阮映辭尚還處于思索之中,卻見季枭突然再次伸手。
那一瞬間,夢境裏季枭詭異的笑容,在腦海裏一晃而過,阮映辭驚魂未甫,反射性後退。
由于阮映辭太過慌張,他忘了自己身後就是屏風。
“砰”的一聲,屏風被撞倒,随之而來是季枭疑惑的聲音。
“師父,你今日是怎麽了?”說着,他握拳的手翻面,露出通紅的手背,十分委屈,“師父,你不喜歡枭兒了嗎?”
阮映辭面無表情,只是方才那種莫名心慌驚悸的感覺還有殘留。他佯裝鎮定地看着季枭,緩緩呼了口氣。
外頭還在下雨,雨勢漸漸小了起來。
他道:“等雨停了,你就回去吧。”
“不,打雷,我怕。”
季枭忽然變得倔強。他猛地上前一步,在阮映辭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時,一把拉過他的手覆在自己通紅的手背上。
季枭的手很熱,阮映辭目光閃了閃,想掙脫,卻不料季枭用力握緊自己的手。
“師父,你的手很涼,能止痛诶”
大反派體寒,常年手足冰涼,這症狀連縱使有修為護體也不能緩解。這會子,阮映辭只感覺掌心掌背上,有源源不斷地熱量傳遞,連血液仿佛都被溫暖了。他卻不知道是該縮手還是
季枭見阮映辭不曾掙紮,只是看着自己,眉宇微皺,仿若很不高興的模樣。但細看就知他目光茫然,早已不知神游去了哪裏,而且只要自己一握住他的手,他就會露出這副表情。
季枭垂首,嘴角閃過一絲笑容。之後,又裝作想起什麽似的,道:“師父,我方才來的路上,看見阮飛鴻往阮燕虹院子的方向去了。”
“嗯?”阮映辭驀然回神,這才發現自己的手還被季枭握着,毫不猶豫地抽了回來。繼而用往常那清冷的聲音道:“阮飛鴻去找阮燕虹作甚?”
他總覺得今日的自己有些反常,被夢驚醒後,就一直在走神。他看着外面下雨的天氣,嘆了口氣,許是因為這這晦暗壓抑的天色。
他見季枭搖頭,疑惑的目光落在自己臉上。一時懊惱,季枭若知道阮飛鴻找阮燕虹的目的,也不會來問自己。
這幾日嗜睡,怕是連腦子也睡壞了?
他甩了甩袖子,負手而立,瞬間又恢複了那仙道風骨、清冷出塵的做派。
“你這幾日少往那邊走。”
阮映辭的聲音淡漠,辨不出情緒。他繞過季枭往桌旁走去,餘光瞥見季枭揉手背的小動作。忽然想起,自己方才好像打了他?
季枭依舊是那般嬌氣的模樣,既不能打,也罵不能罵,只能哄,他還是不哄就哭的那種。怕是這幾日被夢魇擾亂了心智,一時分不清現實,才對季枭産生了錯覺。
他終究只是個練氣期的孩子,這一世活得也沒有書裏面說的那麽凄慘。只要自己這個做師父的教育得當,季枭必定能長成有責任、有胸懷,但沒實力的主角。
阮映辭越想越覺得,自己一定能把季枭發展成自己想要的樣子。
他目光柔和了幾分,拉過季枭的左手,渡以真氣消腫。雖然自己貴為元嬰真君,但好似乎,每回出手——客棧逼迫、會堂威壓,時不時地施個小法術消腫、除濕、清潔,都是為了主角。
不過這都沒關系,只有主角能一直聽自己的話,那麽這一切都值得。
他道:“可還疼?”
季枭一個勁的搖頭,呆愣地看着阮映辭,眼眸中好似有萬千星辰。他這傻不拉幾的模樣,把阮映辭給逗笑了,幾日來的煩悶也因此一掃而光,他只覺得心中無比暢快。
“你雖在阮家族譜上無名,但終究是被長老認可的人,阮飛鴻等一幹人自是不敢把你怎麽樣。況且還有我在,你且安心。”
他坐下,将季枭拉到跟前,取出之前,獨臂人送來的納戒,淡漠道:“這是長老托我交給你的。”
他将主角讓給阮家,也算是盡了大反派的為阮家的使命。以後阮家興衰,全看季枭!!!
季枭目光乍亮,眼眸裏的星光閃耀。他驚喜地接過納戒,只可惜他練氣期的修為,不足以用意念控制納戒。
納戒既然是給阮映辭的,那必定只有元嬰期的修為才能使用。
他霎時便失落了起來,似是明白了阮映辭交給自己納戒的意圖,緊張道:“師父,我不要留在阮家,我要呆在你身邊!!”
阮映辭一愣,卻是沒想到季枭對自己的依賴心這麽重。他無奈道:“你放心,為師不會丢下你的。”
說着,他便握住季枭拿納戒的手。真氣在兩人指尖流動,須臾,他才放開手,道:“這納戒的空間,你已經能用了,但長老放在裏面的東西,待你修為至元嬰期再說吧。”
阮映辭是不會讓季枭的修為比自己還高。故長老放在納戒裏的畢生絕學,季枭這輩子怕是沒辦法拿出來了。
季枭卻像是受到鼓舞似的,猛點頭,欣喜道:“師父,我一定會努力修煉的!!!”
聽此,阮映辭古井無波的表情,露出一絲笑容。然後季枭也跟着笑了,只是這笑在阮映辭眼中傻乎乎地。
主角有一點好,就是容易滿足;但不好的地方就是,不僅上進而且還走運。一開挂,天時地利人和,修為漲得飛快。
這也是阮映辭頭疼的地方。他既不能又不能給他打多了雞血,讓主角脫離自己的控制;也不能光顧着挫主角的銳氣,不給他鼓勵,否則主角成了只廢物怎麽辦?
況且阮映辭還打算讓季枭救阮家于水深火熱之中,沒個金丹期的修為怎麽行?
于是他擡眼掃過季枭,一派語重心長,但不失清高的姿态,道:“但你不要急于求成,修行最注重根基。那阮飛鴻雖是金丹期,但長老并不器重他,你只這是為何?”
季枭懵懂地搖搖頭,遲疑道:“他根基不穩?”
“這是其中一個原因,另一個更重要的原因,就是他的心境。他對家主之位的執念太深,急于求成。”
季枭的眼中忽然綻放出光彩,他恍然大悟,驚喜道:“師父是讓我修煉順心而為,順其自然?”
還不等阮映辭回答,季枭便激動地跪在他身前,“感謝師父賜教。”
阮映辭目光含笑,贊許地看着季枭。孺子可教也!只是
他坐在圓凳上,執杯準備喝茶,可就在這時,季枭猛地趴在自己大腿上。
身子一晃,茶水撒下,不過好在阮映辭反應快,立馬穩住茶杯,但胸前的衣襟還是濕了一大片。
季枭驚慌,連忙拿袖子替阮映辭擦胸口。
他跪着靠近真君,仰頭,無措道:“師父,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太激動了。”
月牙白的衣袍浸濕後,變得透明,緊貼阮映辭的肌膚。他胸前那兩處的春光若隐若現,甚是
季枭的聲音說着說着便低了下去,兀自吞口水。快眼看書小說閱讀_
25.戾氣
阮映辭絲毫未察覺季枭的異樣。卻是見到自己雙腿微張,季枭恰好就跪在腿間,一只手撫在大腿內側。
他只覺得那手燙的吓人,下意識地推開季枭,站立。而季枭被他推搡在地上,神情略帶受傷且十分無辜,似是無聲的埋怨。
方才那般動作,異常暧昧,而那股熱量似乎還留在大腿上。阮映辭內心霎時湧上一股罪惡感,主角現在還只是個十五歲的孩子啊!!!
他目光閃爍,避開季枭。
許久之後,他驅散體內的燥熱感,穩住心神,但出口的聲音微微顫抖。
他道:“你不必激動,待你日後入了清廉殿,為師再慢慢教你。”
窗外雖還在下雨,但天際漸漸明朗,估計暴雨也就剛才那麽一陣子。于是阮映辭說罷,就準備将季枭送走,卻不料季枭還記着先前說的“賞夜景”之事。
他皺眉,季枭粘人這一點說好卻也不好。他無奈道:“今日下雨,街道上必定積水。你且回去好好休息,臨近祭祀大典,到時候有得你忙。”
“不,我就要和師父一起去。”
他好聲好氣地跟季枭講道理,可季枭何時變得如此固執了?莫不是自己寵他,寵得用力過猛了?
他沉聲,“要去你自己去!”
似乎是沒見過真君這般暗藏怒氣的樣子,季枭有些踟蹰。
半晌後,他忽然抓住阮映辭的袖子,軟軟地聲音道:“師父,我不去,可是我想和你呆在一起”
季枭這又什麽意思?變得比方才的天氣還快。
接下來,又聽季枭道:“我想和師父一起睡”
季枭晃着自己的衣袖,那模樣不是撒嬌是什麽?阮映辭簡直要被他給氣笑了。
季枭站在阮映辭身側,見真君冷臉不說話,便想攬着他的腰,抱緊。他暗笑,真君的腰還真是敏感啊,只要一碰,身子就會有絲不易察覺的戰栗。
然而,他的手還未觸及阮映辭的腰,倏地,“啪嗒”一聲,有什掉在地上。
乍一看,原來是之前歸鳳山下,阮映辭給季枭的儲物袋。季枭一直将這儲物袋系在腰間,然而此時卻掉了。
眼看着阮真君就要就要去撿,季枭立馬奪過。只是
又是“啪嗒”一聲,有什麽東西又掉地上了,而且還碎了。
空氣中飄過一絲桃花香,緊接着被濃烈的醇香覆蓋。
阮映辭挑眉,只見儲物袋裏的酒瓶,一個接着一個落地,骨碌碌地滾到自己腳下。季枭暗道不好,偷瞄了一眼真君,卻見他神色無異樣,這才松了口氣,放心下來。
他手裏捏緊儲物袋,站在原地,不敢擡頭。這模樣在阮映辭眼中便成了無措,阮映辭忽然覺得好笑,這一整袋的桃花釀,都撐破了儲物袋的禁锢,季枭還真是
他嚴肅道:“季枭,你可知我清廉殿禁酒?”
季枭驀然擡頭,眼中的疑惑一閃而過,之後便了然。他又垂首,裝作一副認錯的姿态。
青鸾派弟子沒有禁酒的規矩,清廉殿自然也沒有,但清廉殿殿主的話便是規矩。
阮映辭見季枭認錯态度誠懇,便道:“以後入了清廉殿,切不可像現在這般無理取鬧。知道了麽?”
他看着季枭的腦袋越垂越低,一想到他臉上那委屈可憐的模樣,阮映辭又有些不忍,便柔聲道:“這天色也不早了,你快回去休息。”
季枭偷瞄了眼真君的臉色,又看了看地上摔碎的酒瓶,只覺得可惜,但想着自己手中的儲物袋裏應該還有剩餘,便也釋然了。
真君不勝酒力,這個季枭知道,他一想到餘下剩的幾瓶應該足夠把真君灌倒,就按耐不住激動。他舔唇,嘴角閃過一絲笑容,但轉瞬即逝。
季枭擡頭,目光中帶着不舍,道:“師父,我想和你”
阮映辭一記寒光射過來,他立馬噤聲。
季枭告訴自己,等日後入了清廉殿,有的是機會。如此一想,他心中縱使有萬般不舍,卻也不得不強壓下。
季枭走了,阮映辭笑。很好,恩威并使,果然是拿捏主角最有效的一招。
窗外,磅礴大雨到淅淅瀝瀝的小雨,雨一直在下。至第二日辰時,天氣才逐漸晴朗。
阮映辭整夜無夢,一覺醒來只覺得神清氣爽。
昨日狂風暴雨,外頭園子裏都是殘枝落葉。
他開門,發現園子裏早已有人在清理。門口的碎裂的盆景亦是被換成了蘇鐵,青翠挺拔,精神盎然。
虹銷雨霁,天光敞亮。微風拂面,夾雜着一絲雨後清新的泥土氣息。
園子裏的人邊幹活邊打趣,嬉嬉鬧鬧的場面好不歡快。
“這幾年,鈞天城一直是旱天,好久沒下過這麽大的雨了。”
立馬有人接話,道:“這可不是祭祀大典之前的瑞兆嗎。”
瑞兆?也是,畢竟祭祀大典有主角參加。
季枭二傻子似的笑容在腦海裏一閃而過,阮映辭不知不覺中笑了。
齋戒從明天開始,阮映辭又是突然參加祭祀,還是以暫代長老的身份參加,必定有許多要準備的地方。
午膳時,他找了家主。然而家主卻不在,問下人才知,城主突然急召家主議事。
何事要議?昨日見到江羲炎和江羲岚,便知城中出了大事。阮家久不理城內大小事務,卻不想這一次城主請了阮家家主。
阮家也被牽扯進來了麽?
家主早上去的到現在還沒回來。阮映辭皺眉,胸中莫名憋了一口氣,心緒煩躁。
大廳裏,阮真君踱步,來來回回地走個不停。下人看着無一不心慌,氣氛驟然變得沉寂壓抑,他們只得愈發小心謹慎。
阮映辭忽然開口,“主母呢?”
一婢女畢恭畢敬地答道:“主母一直待在房門裏,不曾出來。”
阮映辭坐下,心中那股焦躁煩悶更加強烈。
世家與世家、世家內部之間勾心鬥角,其實說到底也不過是一個實力問題。
柯家後輩傑出,人才濟濟,又有邵家在背後扶持,強強聯手,故柯家家主登上了城主之位。同樣,江家實力不輸于柯家,但江家背後,沒有像邵家一樣同心同德的支持者,總體實力稍遜,故落了下風。
世家內部直系、旁系的争鬥亦是實力問題。長老閉關,旁系專注于培養自己的後代,勢要培養出再一個真君出來。那日長老所言,其實對阮飛鴻最有利。他輩分低,而且還是金丹期的修為。但唯一不足的是,他根基不穩固,否則也不用在家主等直系面前忍氣吞聲,也不會極力反對季枭入阮家。
阮飛鴻不怕季枭,但他怕的是季枭背後的阮真君。
臨近祭祀大典,阮燕虹自是要參加。她說是被押進刑房,但家主怎會真忍心?到最後也不過是祭祀大典後,在自己的院子裏禁足一年。
話說昨日,季枭說什麽來着?好像是阮飛鴻去了阮燕虹的院子。
會堂內,阮飛鴻和直系撕破了臉,以阮燕虹的性子,會待見他?
阮映辭尚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這會子突然有人打斷了他。
大廳側門,主母儀态雍容地朝阮映辭走來,接着坐在主座上。她身後一大幫人魚貫而入,這場面似是挺莊嚴的。
主母面上容光煥發、精神奕奕,內心卻是憤恨。而始作俑者就是阮映辭,可她又拿他沒辦法。她只得對鏡整裝,面上擦了一層厚厚的粉才将傷口遮住。
她自昨日起摔了臉,便心情暴躁,看誰都不順眼。可再氣,身為主母,有些事不得不做。偌大個家,內務都在她身上。不能因自己一時的情緒,而壞了祭祀大典。
主母抿了一口茶,半晌才吩咐下人,“你們先給真君量了尺寸。”
阮映辭挑眉,見一管事模樣的人走過來,他坐着巋然不動。
那管家身後站着的人,手持工具,不知所措,“阮真君,您”
阮映辭眼神如寒冰,皺眉不虞。他鮮少有煩躁的時候,如今看見眼前的這幫人,眼中閃過一絲戾氣,心中暗藏的什麽似是蠢蠢欲動。
霎時,大廳裏的人被阮真君的氣場吓得不敢吱聲。
氣氛尴尬,主母只覺得臉上面子挂不住,有些冷臉,解釋道:“真君,你祭祀時的禮服該準備了。本來量禮服尺寸這事昨日就該做完的,卻不想你要帶着枭兒出去。我這也是沒得辦法。”
話中一分敬畏,兩分無奈,餘下七分都是長輩對晚輩的苛責。衆人對于強者,也僅僅只是畏懼罷了。阮映辭修為雖高,但并不能服衆。
阮家需要強者,但這個強者不一定是阮映辭。
阮映辭平複心中的那些蠢蠢欲動的情緒,眼眸裏又是一片清明。他看向主母,只聽得她忽然問道:“對了,你可知枭兒去了哪裏?今早去了他院子,人沒在,我一想他應該在你身邊。”
主母頓了頓,喝茶,道:“真君也把枭兒叫過來吧,他的禮服也要準備。”
準備禮服關乎祭祀大典,不可出差錯,這事确實是阮映辭不在理。可他也不知季枭在哪兒啊。
他皺眉,指着管家道:“你去我屋子裏,看他在不在?”
緊接着,便有人為他量尺寸。那人心中畏懼,動作利落,卻又十分小心翼翼。
這時,大廳門口,忽然有人來報。那人沖了進了,卻見主母也在,腳下當即就止步。他立馬整理儀态,垂首,卑微恭敬道:“主母,真君,家主已到門口。”
不一會兒,家主便到了大廳。風塵仆仆地,面容稍帶疲憊,他見到阮映辭後,牽強地扯起一絲笑容。
他道:“真君也在啊,我正想着去找你議事。”
議事?阮映辭目光淡漠的一撇,不置可否。他內心那股躁動的情緒漸漸變成不安,總感覺有什麽要噴薄而發。
家主就着身旁的位置坐下,疲倦地揉了揉太陽穴,看上去甚是滄桑。這到讓主座上的主母尴尬了起來。鈞天城中發生的事,她多少也有些了解,便尋了個理由,識趣地離開。
家主繼續道:“這陣子頻繁有人失蹤,城中戒備森嚴,城衛兵巡邏力度加大,可還是防不勝防。城主把我叫去,只說讓阮家警戒,我總覺得事情并沒有表面上這麽簡單。”
“人口失蹤?”為何他沒有任何消息傳出。
“城主将消息封死了,以免惶惶人心。”家主忽然嘆了口氣,道:“據我所查到的消息,城中并沒有出現過人口失蹤的案件。”
城中百姓失蹤怎會惹得柯家和江家聯手,這其中必定是發生了什麽,才能讓利益不對等的兩家聯手。
家主面色不大好,滄桑道:“今日城主無端叫了我去議事,就怕就怕這又是一場世家之間的争奪。”
內憂外患?阮家內部争權奪利不斷,外部又有世家争鬥。阮家式微,只怕到時候阮家屍骨無存。
呵!這事阮映辭愛莫能助。
阮映辭看着家主,無動于衷,忽然是想到了什麽似的,瞳孔驟然緊縮。
門口傳來動靜,那管家回來了,但身邊空無一人。快眼看書小說閱讀_
26.肆虐
胸膛裏的心跳驀地急促,似是有什麽不受控制了。阮映辭蹭地一下子站起來,身形一閃,眨眼間,便到了那管家面前。
這動作,完全不符合阮映辭素來淡漠出塵的形象。家主被他吓了一跳,可緊接着,空氣波動,威壓釋放,家主運氣艱難地抵制,只覺得阮映辭身上多了股戾氣。
那管家亦是被吓了一跳,真君的氣勢陡然變淩厲,管家強壓下心中畏懼,鎮定道:“季枭不在屋裏,真君可知”
季枭不在?
阮真君目光如刀。
鋒利的寒光射過來,管家霎時噤聲,雙腿打顫。
忽然,阮映辭沉聲:“讓開!”
“是,是”
管家擋在了側門口,他不敢直視阮真君,連忙退開。
“诶,映辭”家主看着阮映辭如一道風似的離開,不明所以,他将目光落在管家身上,用威嚴卻夾雜着絲絲疲憊的聲音,問:“發什麽什麽事?”
管家驀然回神,方才阮真君低沉的聲音還在耳邊回蕩,晦暗、壓抑的,就像是昨日暴雨的前奏。他從不知那個大小就被人欺淩的孩子,如今會變得這麽可怕!!!
他呼出口氣,回禀家主,好似乎是劫後餘生,他的聲音還有些顫抖,道:“方才,主母正着手準備季枭祭祀穿的禮服,可找不着他人量尺寸。”
一語驚起千層浪!
家主猛然站起,“啪”地一聲,手中茶杯摔地。一瞬間,他腦子裏的思緒百轉千回。
過了許久,他略帶遲疑地問管家,“這幾天,燕虹都在幹什麽?”
他握緊拳頭的手微顫,就怕聽到管家口中的答案。
管家卻是很鎮定地道:“這幾日小姐一直都呆在院子裏,不曾踏出過一步。況且還有主母守着,小姐不敢亂來。”
管家說完,家主緊繃的神經這才放松下來。
“你派人繼續看着燕虹。”他緩緩呼出胸中的郁氣,可還是莫名覺得不安,于是吩咐管家,“枭兒可能是在阮家迷了路,你命人好好找找。”
“是。”
可就在管家準備退出大廳時,家主又叫住他,道:“通知主母,讓她好好守着燕虹,另外你派人也去旁系那邊找找。”
“是。”
見管家走了,家主卻好像是虛脫般,跌坐在椅子上,神情恍惚,目光怔然地看着前方某處,不知所思。他只覺得內心的不安越來越重,像是裂了一道口子,不斷往外溢。
另一邊,阮映辭一路往他住的客房飛去。
片刻後,房門被他周身所帶的勁風撞開,晃當作響,但屋裏空無一人。
他轉身又朝季枭院子的方向飛去,最後卻在在季枭的院子門口止了步。風吹得大門發出吱呀的聲音。他想起這一世初見季枭的時候,亦是站在門外,彼時勝券在握,而今心口裝的全是不安。
他收斂真氣後,空氣中只餘下微妙的波動,一圈一圈蕩漾開來,最後消失。
然而阮映辭的心情卻不平靜,他無法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他只覺得不安,濃烈的不安,心跳快速地鼓動,像是要把胸膛炸裂。
他突然一掌揮開院門,舔了舔有些幹澀的唇,朝裏面喊:“季枭,你給我出來!!!”
無人作答,他的心在一寸寸下沉,“季枭,你聽到了沒有!!!”
沒人!他展開神識,将院子裏的每個角落都感應了一遍,一絲痕跡都沒有!!!
季枭在他眼皮子底下不見了!!!
腦子裏有什麽轟然崩塌,又有什麽東西在心房裏滋生,陰郁的、黑暗的。體內真氣不受控制地翻湧,霎時喉頭滾燙,一股血腥味在口腔內蔓延。阮映辭花了好長時間才壓內莫名滋生的躁動。
阮映辭囑咐過季枭,讓他這幾日不要亂走,安心待在自己院子裏,一直到祭祀那天。而季枭也一直很聽話,可現在他不見了,不見了,不見了!!!
這句話像是中了魔障似的,一直在阮映辭腦子裏循環。這個事實像是一根刺,将他一直以來對主角的計劃刺破。
季枭存在于世,是個他掌控不了的、活生生的人。他可以讓季枭全身心的依賴自己,但沒法控制意外的發生!!!
阮映辭越想越覺得可笑又瘋狂。他終是沒忍住,一口血噴出,與此同時,他眼中的戾氣也在不知不覺間擴散。
家主趕來時,恰好見到的是阮映辭噴血的這一幕。他詫異,但表情立馬恢複。本着長輩對晚輩愛護,于是不問緣由,替阮映辭渡真氣緩解症狀。
阮映辭沒有抗拒,他的反應就好像是變得遲鈍了一般,機械地轉頭看着家主,半晌才有動作。
季枭不見了,阮映辭第一個懷疑的就是阮家直系的人——阮燕虹!!!因為較之阮飛鴻,季枭跟阮燕虹的利益沖突最大。
他掌中真氣肆虐,直逼家主面門,卻因為略微遲鈍的反應,被家主堪堪躲過。
家主亦有一絲晃神,阮映辭現在的模樣太不正常了!
他壓下心頭的疑惑,擺出家主的姿态,威嚴道:“真君,你不分青紅皂白地”
阮映辭卻是什麽也不聽,攻勢十足。他的手腕以常人無法看清的速度翻轉,五指成爪。
家主話還沒說完,就見阮映辭閃身而來,不由地心神大亂。元嬰期的修為,他壓根抵抗不了多久。
然而就在他祭出法器時,面前的人卻突然停住。這場面就好像車轱辘被卡住似得僵硬。
下一刻,阮映辭又是一口血噴出。
家主心中的疑惑更深,他有意試探阮映辭修為的真僞。就方才渡氣時,他察覺到了阮映辭體內渾厚的真氣異常紊亂,如同一個旋渦,深不可測,卻又極其不穩定,再結合阮映辭剛才的行為
家主的目光突然變得驚詫,道:“映辭,你的眼睛”快眼看書小說閱讀_
27.疑點
家主這一聲輔以真氣在空氣中震蕩。阮映辭驀然回神。他沒有察覺到,自己眼中赤紅的顏色慢慢褪卻,直至和平時無差別。
他看也不看家主,轉身離去,只撂下一句話:“季枭若是有什麽閃失,我就讓阮燕虹償命!”
餘音回響,家主心中那股慌亂的情緒又蹦了出來。阮映辭的語氣如此篤定又狠厲,讓家主不知所措起來。他想起剛才,阮映辭的雙眼,殷紅地像是嗜血一樣的顏色,眼尾愈發妖冶,只覺得震驚駭然。他從沒想過季枭的影響力這般大,能惹得阮映辭心緒大亂。
他一遍遍告訴自己,一定不是燕虹!!!
這幾日,主母盯阮燕虹盯得緊,就連昨日阮飛鴻偷偷過來也被主母趕出了門外!
阮燕虹半步都不曾踏出過院子,一定不是她!
阮映辭離開,直奔阮燕虹的院子。他面容肅穆,抿唇不語,方才的失常也未曾放在心上。
他單手負在身後,往前走。
霎時,空氣流動變快,周遭景物驟然模糊,腳下似是縮地成寸,他一步便是千裏。
他橫跨阮家整個後花園,一步一動,衣袍乘風,墨發飛揚,猶如破空之勢。
守在阮燕虹院子門口下人們目瞪口呆。眼前正面走來的人好似是踩在冰上,不疾不徐,可轉瞬就到了眼前。等身後的門“嘭”的一聲倒下,他們才回神,下一刻只覺得周身寒氣缭繞,不禁哆嗦着抱緊雙臂。
“誰在外面?”
阮大小姐這幾日被迫悶在院子裏,心情早已不是一般的糟。她剛踏出閨房,就見院子的門轟然倒下,吼道:“哪個王八羔子把我的門給卸了?”
阮燕虹氣勢洶洶地往門口沖去,“誰給你門的膽子,不準我出去也就算了,還敢騎到我頭上來作威作福?我今個兒就要你們”
然而話還沒說完,她就見到了門口那個白袍墨發、周身寒氣凜凜的人。一時被震懾,吓得沒了聲音。
可片刻之後,她的語氣陡然尖酸刻薄起來:“什麽風把阮真君吹來了?”
她轉而朝下人們道:“你們可看好了,我都還沒踏出這個院子半步,這可是阮家大名鼎鼎的真君自己找來的。”
阮映辭目光不善,厭惡與阮燕虹交談,便單刀直入。他沉聲問道:“人呢?”
“人?什麽人?”阮燕虹的反應突然變得激烈,沖着真君吼,“你丢了人就往我這裏來找?”
她繼續吼:“好啊,你來搜!只要你搜到了季枭,你就退出家主之位的競選。要是沒搜到,哼,你跟季枭都要滾出阮家。”
她嘴角扯出一個陰險諷刺的笑容,猛地上前想拽住阮映辭往院子裏走,卻不料阮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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