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最後一塊

不過很快，這個幻境又一晃而過，出現了很多別的幻境。

漸漸的，幻境到了葉賢十歲那年。

那時候葉賢沒事就跟很多小夥伴一起出去玩，也會跟敖辰一起去天河裏抓魚。

直到……另外一個鳳凰族的小夥伴，說他不喜歡敖辰，敖辰偷東西，讓葉賢跟敖辰絕交。

葉賢當時聽到了，就很大聲的說：不管敖辰有沒有偷你東西。我都覺得随便跟人玩絕交的人最幼稚了，你要是再這麽幹，我就跟你絕交！

當時小鳳凰吓了一跳，就氣得眼淚都流出來了，一跺腳，說：絕交就絕交！

後來葉賢才知道，原來是敖辰搶了小鳳凰的東西，小鳳凰怕他受委屈，才這麽跟他說的。

但葉賢那會一直偏心敖辰，覺得敖辰可憐，現在想一想，小鳳凰其實也沒做錯什麽。

又想起小鳳凰跟他說要絕交的時候那張氣呼呼又難過又不爽的小臉，葉賢心中就一陣愧疚。

他後來，其實應該跟小鳳凰道歉的……

他還欠小鳳凰一個道歉……

幻境的漩渦不斷加深，葉賢不知不覺就陷入了幻境深處，一動不動地站在那。

一直在後面站着的謝辰在這時覺察到葉賢的不對，眉頭皺了皺，便快步越過人群走了上去。

葉賢本來又陷入了煉丹的幻境之中，走過來的謝辰卻及時溫柔地拉住了他的手。

一股濃厚純粹的真氣輸入葉賢的體內，葉賢猛地一震，一下子睜開眼，就看到了謝辰的臉。

謝辰跟他對視一眼，就對他微微露出幾分安慰的笑意。

葉賢愣了愣神，終于緩緩清醒了過來。

謝辰不由得松了口氣。

葉賢這會怔怔看了謝辰片刻，然後就露出一點委屈的表情，伸出手抱住了謝辰。

謝辰這時也不去理會周圍那些異樣的目光，就抱住葉賢，帶着他從劍碑林走了出來。

一直靜靜參悟石碑的元辰在這時微微睜開眼，看了這邊的兩人片刻，卻又收回眼去，繼續參悟，權當做沒看見。

謝辰抱着葉賢走出劍碑林，兩人就找了個僻靜邊緣的位置相對坐下了。

謝辰這會看着葉賢發紅的眼眶和微微發白的小臉，便低聲道：“是累了，還是哪裏不舒服？”

葉賢搖搖頭，有些難過地低頭道：“我看到了以前的很多事。”

謝辰目光動了動。

“我一直以為我從未做過虧心事，但現在想一想，天真的時候傷人才是最可怕的。”

謝辰沉默片刻，道：“但你實際上，并未真正傷害到任何人。”

葉賢搖搖頭，想要開口，但最終他又抿着嘴唇不說話了。

謝辰見到葉賢這樣，不由得伸手摟住了他的肩膀，輕聲道：“覺得不舒服就睡一會，等到睡醒了，或許就想開了。”

葉賢這時也确實沒有別的辦法，關于他父母，關于他之前朋友的一些事，他雖然想講給謝辰聽，但是謝辰從小就不得父母疼愛，也沒多少朋友。

葉賢只怕自己講了，反而會戳了謝辰的心。

所以幹脆不講。

而他經歷了那麽多幻境，雖然□□上不覺得累，但精神上也是真的累了，于是沒多久，就靠着謝辰的肩膀靜靜睡了過去。

謝辰就這麽輕輕摟着他。

也不知道又過了多久，葉賢還沒醒來，元辰卻已經走了過來。

這會元辰看了一眼謝辰抱着葉賢的樣子，就對謝辰使了個眼色道：“你跟我出來一下。”

謝辰跟元辰對視一眼，心中會意，就取出帳篷，把葉賢抱進去，安置好了，便走了出來，跟元辰去了另外一邊的角落裏。

兩人站定，元辰看了一眼四周，就神色平靜地道：“你知道這劍碑林參悟到最後容易看見幻境麽？”

謝辰眉頭微微一皺。

“心性越不堅定的人，就越容易見到幻境，葉賢已經參悟了六十多塊石碑才見到，算是很不容易了。”

“那有什麽辦法破除幻境麽？”謝辰問道。

元辰思索了片刻，道：“搞清楚他的執念跟心魔是什麽。”

說完，元辰又看了謝辰一眼道：“你還是別參悟了，你心魔未解，別到時候參悟出問題來。這個時候盯着葉賢比較重要。”

“那你呢？”

元辰挑挑眉，“我當然要繼續參悟，萬一葉賢出了什麽問題，總還要一個頂上的，對不對？”

謝辰：……

好像有點道理，但好像又有些問題。

沉默了一會，謝辰道：“你為什麽一定認為我會出問題？”

元辰想了想，道：“你看啊，萬一你的幻境裏出來一個葉賢，天天纏着你，不讓你出來，你怎麽辦？你舍得不出來？舍得一刀捅死他？”

謝辰：……

過了半晌，謝辰道：“那你就能做到了？”

元辰沉默片刻道：“我能分辨現實跟幻境，所以只要我發現他哪裏不對，就能殺了他，但你不能。”

謝辰不說話了。

過了許久，他淡淡道：“既然這樣，那就按你說的做吧。”

元辰沒想到謝辰居然這麽麽快就松了口，一時間有點愕然。

不過回過神來，元辰又意識到，沒錯，這就是謝辰。

只有謝辰才會願意為了葉賢就這麽放棄參悟劍碑林的機會，而他……終歸還是有些私心的。

可元辰又覺得，如果這樣去愛一個人，豈不是連自我都沒有了？

所以他又永遠都不會這麽去做。

他一邊隐約羨慕着謝辰這樣的性格就能得到葉賢全部的愛，但一邊又不願意跟謝辰一樣去付出。

元辰好像有些明白自己輸在哪裏了，但他也不願意去改變。

得之我命，失之我幸吧。

元辰默默別開眼，漫不經心的想。

而謝辰這時也心照不宣地離開，走到了不遠處的帳篷旁邊，掀開簾子，鑽了進去。

元辰看着這一幕，有些羨慕，卻又有些奇怪的淡然。

他以前還沒恢複記憶的時候，也想過找一個能同他并肩一處的道侶，但時日長了，他接觸了各式各樣的道侶，反而覺得雙修也未必真的比他獨自修行要強。

兩個人在一起，日常起居在一處，元辰總覺得難以習慣，就像先前葉賢同他在一處，時間久一點，他就覺得葉賢很拖累。

但事實上葉賢并不算拖累，只是他們倆的腦回路時時不在一處，可又誰都不願意讓步，才産生了那些不必要的麻煩。

而産生這些麻煩的時候，元辰第一反應是希望葉賢去改變，如果他為了葉賢去改變，他會覺得自己犧牲了。

也并不會像謝辰那麽無怨無悔。

可能……真的是他單身太久了？

但，明明他的潛意識在告訴他，他還是喜歡葉賢。

只不過這個喜歡的多少，就不太好估量了。

想到這，元辰閉了閉眼，索性不再去想那些，就徑直走到一旁的石碑前，開始參悟了。

·

葉賢睡了一覺，醒來之後又偷偷拉着謝辰雙修了一次，頓時就覺得神清氣爽。

本來昨天做夢的時候他還翻來覆去在自己愧疚的情緒裏來回糾結，但一雙修完之後，他就豁然開朗了。

無論自己之前對不起過什麽人，無所謂的愧疚總是沒有意義的，只有活着回去，才能夠道歉，才能夠補償人家。

要不然自己在這失望後悔，又有什麽意義呢？

這麽一想，葉賢就又勁頭十足地去參悟石碑了。

想明白了之後，葉賢的參悟速度就快了很多，一轉眼就七十多塊了。

眼看着就快要到八十塊，葉賢心裏美滋滋的，但忽然就在這時，第八十塊石碑發出了一陣絢爛的光芒。

葉賢心頭一震，就意識到估計是蕭靖也參悟到了。

但是蕭靖居然能參悟得那麽快？

葉賢立刻就生出幾分緊迫感來，而這時，感受到了異象的元辰也睜開了眼，他看到葉賢那邊亮起的石碑，眉頭不由得皺了皺。

他也沒想到蕭靖居然會那麽快？

按道理來說，蕭靖一個魔族人，應該心魔比誰都重。

怎麽會這麽容易就參悟了？

但元辰跟葉賢并沒有意識到一個問題，劍道本也是殺伐之道，蕭靖之所以通關這麽快，是因為他一旦進入了幻境，就會自己先殺掉幻境裏所有的人。

蕭靖，并無執念。

他唯一的執念也就是回到魔界。

所以他雖然性格惡毒，但也從未覺得自己有愧于誰，他甚至惡毒得天經地義，所以根本就不存在被幻境糾纏的問題。

只不過，最後一個石碑，卻是真正的大考驗，蕭靖之前雖然過得簡單。

但最後那個，他還真未必過得了。

葉賢，自然也是如此。

元辰幾乎都猜得到葉賢最後一個關口會是什麽，但他并沒有說破。

反而想看看葉賢到時候究竟會在幻境裏怎麽選擇呢？

正在元辰思索的期間，葉賢已經也點亮了第八十塊石碑。

就剩下最後一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