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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自己,微笑道:“是誰?”
纖雲這次敢開口說道:“回主子,是奴婢在鳳儀殿伺候時的同屋,如今是皇後娘娘身邊的一等宮女彩稥,想是來找奴婢說話的。”
姜靜雲點點頭,說道:“原來是舊日夥伴,難得有機會再聚,你去吧。”
纖雲欣喜的模樣很是可愛,姜靜雲見她三步并作兩步去開了門,跟門口的姑娘嘀咕了幾句,随即轉身向姜靜雲方向走了過來。
“主子,彩稥姐姐說,皇後娘娘請了司天監的人來為太子和主子蔔卦占兇吉,稍後就到,讓主子準備一下。”
姜靜雲一愣,這有是唱的哪出戲,只是既然人在屋檐下,也只得聽人擺布,她點頭道:“知道了,謝謝那位彩稥姑娘的通報。”
一路上,纖雲擔心地說道:“主子,這時候占蔔兇吉,實在有些蹊跷,待會兒您可要當心,不管司天監說什麽,都莫要慌亂,自有太子殿下為您做主。”
姜靜雲不由笑了,問道:“纖雲,太子在你心中,是不是無所不能的?”
纖雲聞言小臉一紅,低頭不語,半晌嘀咕道:“自然是,他是太子殿下啊。”
姜靜雲微笑不語,楚陽這樣的男子,的确讓人着迷。即使她自己,現在想起這個男人,也會情不自禁露出笑容。
只是這笑容沒有維持多久,當她再次邁進鳳儀殿正殿之時,一個身影讓姜靜雲的心髒猛然一頓。她的身體像是被控制了一般,一種陌生的感覺從額頭緩緩下行,貫穿全身,指尖和腳尖都麻木了。
這是一種完全陌生的感覺,似乎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權,姜靜雲僅存的理智感到一種濃厚的危機感。
她順勢跪倒在地行禮,讓渾身顫抖的自己得到一點支撐,一時連眼神都不敢觸及那個身影。
☆、029 衷腸
“慕容少監,司天監都忙着為皇上占蔔,慕容老頭兒推脫忙不肯來,旁的人都是老油條,每次都顧左右而言他,拿一堆廢話來敷衍本宮,你慕容家的本事我是信得過的,你便來替太子占蔔一二。”
皇後沒有搭理跪倒在地的姜靜雲,而是對另一個立在殿中的身影說這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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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娘娘吩咐,微臣自當遵命。”
一把清越淡然的聲音傳入姜靜雲耳中,她自聽到“慕容憂”三個字以來便明白了過來,還未及思量,便見一對繡有流雲紋的白色男靴出現在面前。
“雲丫頭,你起擡頭來。”皇後吩咐道。
姜靜雲只得依言而為,不得不看到面前之人,不敢細看,卻見一雙清亮澄淨的眸子看着自己,那眼中神色溫柔平靜,有一種安撫人心的力量。
這種力量将姜靜雲心中不受控制的沖動安撫了下來,她微微松了一口氣,方打量起面前這年輕男子,他身高與楚陽無二,卻更加清瘦,一身白袍鑲有深紫色衣領與衣袖,飄逸出塵。他微微低頭看向伏在地上的人,白皙清俊的臉上帶着淡然微笑,向姜靜雲伸出手來說道:“姜姑娘,請伸出手來一觀。”
姜靜雲不明所以,卻明白這人絕不會傷害自己,便依言伸出手去。慕容憂輕輕握住,細細觀察其上手紋。姜靜雲見他看的專注,并未有任何其他動作,也放心了許多,方才感覺到慕容憂手指尖的一絲絲涼意,他的手指修長柔軟,宛如女子,淡淡地傳來一股茉莉茶香,十分特別。
“慕容憂,你看的如何?”
皇後的聲音響起,慕容憂手下一緊,指尖在姜靜雲手心輕輕劃過,随即退開回話道:“回皇後娘娘,微臣已有幾分把握,不過還需夜觀星象,結合天象解之方才萬無一失。”
皇後揚眉問道:“竟需如此麻煩?不過一個侍妾罷了。”
慕容憂搖頭道:“既然娘娘請微臣蔔算,那自當慎重,若是推算不清,恐對太子殿下不利。”
皇後嘆氣道:“也罷,就依你所言。雲丫頭,在結果未明之前,你就不要回穿雲殿了。”
姜靜雲忙低頭答道:“謹遵皇後娘娘旨意。”
待得退回偏殿廂房,姜靜雲屏退左右,再也止不住狂亂的心跳。手掌心似乎還留着那微涼的觸感,一個滾燙的“三”字一直灼燒到心底。這慕容憂是何意,難道三更時分他要來相見?可是他如何突破重圍進得這皇後寝宮?
思慮至此,姜靜雲不免有些憂心,一直等到一更時分,果然傳來輕輕的叩門聲音。纖雲得到示意,開門帶進來一個小丫頭。
“雲主子,奴婢奉命送晚膳給您,這便告退了。”放下手中食盒,小丫頭低着頭退了出去。
姜靜雲微微有些詫異,打開食盒看到是清爽的四菜一湯,當下也暗笑自己有些草木皆兵了,于是喚了纖雲一起用膳。纖雲自然不肯,堅持要等主子用完後。姜靜雲無法,只得挑了兩個素淡些的沒有動,都留給了纖雲。
二更過後,姜靜雲心中有事,便歇下了。,剛有些迷糊之時,聽見窗棂被輕輕敲響了三聲,姜靜雲頓時一個激靈,立時起身看向外側,纖雲并無動靜,她略一沉吟,便起身下地,卻看到纖雲在腳踏上睡得正酣,于是披了外衫去開門。
月色如水,眼前之人臉色淡然,姿态随意,似乎只是在自己的府邸觀賞明月一般。
姜靜雲卻是臉色一白,慕容憂竟然就這麽大咧咧地站在自己門前,莫不是瘋了。
慕容憂見狀微笑:“小丫頭,吓傻了?”
姜靜雲回過神來,皺眉道:“慕容大人,深夜到此恐怕于禮不合,還請回去吧。”
說完姜靜雲擡手便要關門,一只修長白皙的手更快,擋在她頭頂上方,笑着說道:“姜姑娘,在下前來自是有合情合理的事由,還請不要拒人門外。”
姜靜雲力氣不敵,只得瞪過去,還未來得及開口,慕容憂已然說道:“你即使關了門,我也會站在你門口等着,若你覺得在門口說話更加安全,那我也不介意。”
姜靜雲知道他說的有理,但沒想到他如此放肆無忌,只得開門讓他進來,以防被人看到生事。
“纖雲,去門口看着。”姜靜雲吩咐道。卻半晌不見動靜,正納悶中,只聽慕容憂說道:“她沒有兩三個時辰恐怕不會醒。”
姜靜雲一愣,轉念間想到是那小丫頭送來的飯菜有古怪,卻不明白為何自己無事。
“那宮女是楚陽的人,你倒放心。”慕容憂道。
“我自有分寸,倒是慕容哥哥你,失了分寸。”姜靜雲沉聲說道,目光中全是不滿。
聽到這聲稱呼,慕容憂表情微動,似有觸動,聲音中多了幾分自己也沒察覺到柔和,“終于肯認我了,不再是慕容大人了?”
姜靜雲垂首說道:“自然認識,只是此情此景,無可奈何。”
慕容憂神色一黯,搖頭道:“是我不好,在你最需要的時候離開了,你……受苦了。”
姜靜雲心中一頓,卻仍然硬氣心腸說道:“我知你也是無奈,事已至此,再無回頭可能,不如就這樣罷。”
慕容憂猛然擡頭,眼中閃過一道光芒,“雲兒,我既然已經回來,便再無無奈一說,縱使刀山火海,無間地獄,我也定要護你周全。”
姜靜雲不禁目瞪口呆,不能置信地看向這個口出狂言的家夥,不過一個略顯文弱的書生,即使入朝為官也只能做文臣,動動筆杆和嘴皮子,不知哪裏來的勇氣。
慕容憂眼中全是堅定,斬冰碎玉般決絕,雖然話語在她聽來狂妄無忌,渺茫到可笑,卻無法面對他的決心和深情,一時間拒絕的話語竟難以出口。
正在這微妙瞬間,突聽見一聲巨響,門被人踹了開來,驚得姜靜雲猛然起立。只見門口所站之人長身玉立,墨綠色長袍在月光下泛着淡淡光華,領子袖口繡着金絲線的雲龍祥紋很是顯眼。那人面色陰沉地掃了一眼屋中兩人,雙手背後邁進屋來,帶進一陣涼風,姜靜雲衣着單薄,不禁打了個冷戰。
“纖雲派人傳信兒回去,我還當你在這裏受罪吃苦,此時瞧着甚是惬意啊!”楚陽的聲音夾着涼風傳來,平靜的聲音裏有一股說不出的寒意。
☆、030 當斷
“拜見太子殿下。”姜靜雲此時反而冷靜下來,随着慕容憂一同下拜行禮。
“慕容憂,你深夜在後/宮出現,最好有一個合适的理由,不然……”楚陽眼光中閃過一絲狠厲。
姜靜雲跪在地上,緊握的拳心滿是汗水,但卻明白此時最不宜開口解釋的便是自己,只得低頭緘默,心裏飛速想着對策。
慕容憂擡起頭來,面上甚至帶着微笑,“回禀太子殿下,微臣乃是奉了皇後娘娘的懿旨,在此為姜姑娘占星蔔算。”
楚陽冷笑一聲,問道:“你并無官職在身,哪裏來的微臣自稱?占星?真是荒謬。”
慕容憂答道:“微臣乃皇後娘娘親口所封司天監少監,即日起為太子殿下婚事蔔算吉兇,特賜入住鳳儀殿,懿旨想必已經到達司天監和穿雲殿。”
楚陽皺起眉頭,想起回去時的确有一道鳳旨在殿中,只是聽聞人已被皇後帶走,而慕容憂也已進宮,哪裏顧得許多,急急便趕了過來。看慕容憂如此淡然篤定,他知此人定不會在此事上說謊,于是冷哼一聲,看向姜靜雲說道:“還跪着做什麽?還不速速随我回去?”
姜靜雲心中一定,正要起身,卻被慕容憂攔在身前說道:“太子殿下,姜姑娘還不能随您回去。”
楚陽眼中似燃起一簇火星,怒道:“你一個小小司天少監,竟然也敢在此放肆?”
“臣不敢,只是皇後娘娘吩咐在蔔算結果未明之強,姜姑娘不宜在太子身邊侍奉。”慕容憂清朗的聲音在夜間分外清晰大膽,并不退縮。
楚陽怒極而笑,“本太子倒要看看,你是否攔得住。”說罷他一腳踢倒慕容憂,幾乎粗暴地抓起姜靜雲一只胳膊,向外拖去。姜靜雲來不及起身,在楚陽的大力拖拽之下,幾乎是身子着地被拖着向門外而去,薄薄的紗裙阻擋不住膝蓋腿間一陣磨蹭鈍痛。
姜靜雲悶哼一聲,強壓住險些出口的驚呼聲,心中不由一驚。這男人今天怎麽轉了性子,如此不管不顧。想起方才他站在門前的冰冷眼神,很是困惑。
“太子殿下請留步。”慕容憂聲音中帶着幾分急促,“您看看門口。”
楚陽擡頭看去,卻見皇後身邊的青荷姑姑帶着彩香彩月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姿态恭敬,卻是攔住了去路。
“姑姑這是何意?”楚陽一揚眉,臉上神色不善。
“太子殿下,皇後娘娘想留雲姑娘在身邊小住,還請殿下莫要沖動。”青荷姑姑被他眼神一掃,心中一驚,這個曾經上樹掏鳥蛋的小皇子真的長大了,眼光竟如此犀利,連她都有些受不住。
“母後……”楚陽皺起眉頭,停下腳步,“既然是母後要留,那也罷了,只是這男子深夜闖入後/宮,成何體統?”
青荷姑姑笑道:“慕容少監是皇後特意為太子殿下召來占星蔔算的,如今正是觀星時分,奴婢幾人陪着呢,太子請放心。”
“好,好,青荷姑姑在此,自是母後的安排,有何不放心,只是莫要自作聰明,弄巧成拙。”楚陽并不拖拉,聞言便松了手,将姜靜雲就地放下,居高臨下地看着她說道:“聽清楚本太子說的話了嗎?”
姜靜雲垂首恭敬道:“聽清楚了,太子殿下。”
聽到這依舊柔和淡然的聲音,再看看她被拖拽的有些淩亂的發髻,楚陽突然覺得心中一陣煩悶,有心查看一下姜靜雲有沒有受傷,可是瞥見一邊慕容憂擔心的眼神,不由眼神轉冷,哼了一聲便大步出門而去。
“那就不打擾慕容少監占星了,有什麽麻煩盡管來叫人便是。”
青荷臉色如常,似乎沒看到方才的鬧劇,行了一禮便帶着人離開了,倒是彩月多看了兩眼慕容憂。
“疼嗎?”慕容憂俯下身子,輕聲問道。
姜靜雲搖搖頭,沒理會他伸出的手,忍着自己站起身來,聲音有些冷,“夜色深了,慕容大人還打算繼續占蔔嗎?”
慕容憂的手僵在空中,随即緩緩收回,“你是在怪我嗎,雲兒?”
姜靜雲搖頭,“大人嚴重了,既是皇後娘娘的旨意,那自當遵從。”
慕容憂笑容中帶了一絲苦澀,“雲兒,是皇後娘娘的旨意,她不想你此時進穿雲殿,你呢,你想嗎?”
姜靜雲猛然回頭,盯着慕容憂半晌,“天家旨意,豈是一個想與不想能對抗的,我理解慕容大人的苦衷,也希望你理解我的。”
“雲兒,我服從皇後娘娘的旨意不是因為天家威勢,而是正好跟我所想之事一致,我們說好要一起去看上元節的燈會,你不想去了嗎?”
姜靜雲心中一酸,慕容憂的聲音中帶着一絲不安和忐忑,偏偏臉上微微笑着,他只身卷入皇後與太子的對抗之間,不顧家族個人安危,如此癡情,若是原來的姜靜雲,想必是感動的吧,只是如今,卻是要讓他失望了。
姜靜雲深吸一口氣,搖頭道:“慕容哥哥,不是所有願望都能實現,為了姜家和慕容家,你……忘了雲兒吧。”
慕容憂眼中那閃動的光芒一下子暗了下去,他就那麽看着對面的女子,眼中的哀傷混着溫柔,似乎要将讓她牢牢記在心裏。她就站在面前,咫尺之間,卻是那麽遙遠,那些被人追趕的日子他沒有絕望,九死一生回到家族卻被告知不準插手姜家事情他沒有絕望,面對皇後的強勢和楚陽的威脅他沒有絕望,可是此時,面對面前少女,他突然感到一陣絕望。
姜靜雲竟有些不敢對上他的眼睛,她寧願慕容憂罵她一頓,罵她膽小,罵她軟弱,罵她見異思遷水性楊花,都不願看到他這樣明明滿是哀痛卻仍然溫柔的眼神,淡淡的微笑。
“你真的如此想留在太子身邊?”
慕容憂的聲音輕的幾乎聽不見,姜靜雲心中一顫,艱難地點了點頭,既然沒有希望,那不如早點讓他死心,長痛不如短痛,慕容憂少年心性,或許傷心一陣也就過去了。
慕容憂在袖中的雙手漸漸握成拳頭,垂下眼睫說道:“方才看他如此待你,日後或許會很艱難,你可想好了?”
☆、031 倒戈
姜靜雲從他平靜的聲音中聽出一種深深的倦意,卻仍帶着一絲不放心,不禁更是內疚心酸,只希望他能放心,“方才他是亂了方寸,平日裏并無這樣的。”
慕容憂聞言拳頭握得更緊,手心中穿來陣陣刺痛,卻比不上心中的痛,只覺得心口破了個洞,渾身的力氣都在從那個洞裏漸漸流走,指尖都變得冰冷了,眼前熟悉的面容越來越遠,越來越難以捉摸。
“慕容哥哥,皇後娘娘和太子的別扭你既是知道,就不要參合了,一個不小心便是萬劫不複,你好好照顧自己,莫要讓家裏擔心,就不要管我了。”
慕容憂擡起頭來,心裏有個決定,臉上還是溫柔的笑容,“雲兒,你知道我從不願意勉強你,既然是你選的路,那我自然不會阻擋。”
姜靜雲別看目光,不敢細看那笑容背後的哀傷,只是胡亂點點頭。
慕容憂見狀不再多言,默默轉身離去,走到門口卻還是站住了腳步,千辛萬苦背棄一切争取來的機會,終于到了她的面前,怎能不再看一眼。于是他回頭深深看了一眼月色下的姜靜雲,單薄小巧的身子那麽想讓人保護,讓人不放心,他很想像從前在姜家那樣,将她護在身後,為她阻擋所有的風雨。
“雲兒,好好保重,我會盡力護你周全。”
慕容憂悄然離去,空氣中只留下一絲淡淡的茉莉花香,在月明星稀的夜晚和着清風漸漸散去,如同那一段青澀純真的情愫,美好卻脆弱,在強權中如雨後落花般飄零,即使還是從前的姜靜雲,在這樣的格局之中又能如何,要麽投湖而去香消玉殒,要麽委身入宮從此天各一方。
待得天色朦胧發亮之時,姜靜雲還是睜着眼睛毫無睡意,昨晚的事情讓她心裏也不好受,只是她卻做不了什麽,只希望那個癡情的少年能早日走出這一次的打擊,不要誤了前程。想到昨晚楚陽的模樣,她難免心裏沉重,那樣的模樣她從未見過,如同一座沉默的火山突然爆發,她卻不知道為什麽。
是為了慕容憂?
這事情并未過了明路,只不過是小兒女們自己朦胧的情愫,不過皇家若是要查,那自然是沒有什麽秘密,只是楚陽的反應卻仍然出乎她的意料。皇家詭谲莫測的背景中長大的男兒,怎會為了這樣的小事而勃然大怒不顧分寸?
正在猶疑之間,上官皇後派人來傳,姜靜雲只得連忙梳洗收拾妥當了,随來人去見鳳駕。
一進鳳儀殿大門,姜靜雲便明白了皇後如此召喚她的原因。只見楚陽一襲深紫色長袍,祥雲破濤暗金色繡紋,黑亮的發絲被一支白玉圈穩穩地挽住,貴不可言中帶着幾分風/流肆意,只是沉得發黑的臉色破壞了幾分他的俊美。
見姜靜雲進來,楚陽眼中一亮,卻随即轉頭看向別處,一副別扭的模樣。上官皇後見狀臉色不變,只是看着姜靜雲行了禮,讓她站到一邊等着。
姜靜雲小心地看了一眼對面的楚陽,卻見他眼神也轉了過來,見姜靜雲看着自己,立刻沉了臉,皺起眉頭做不悅狀。姜靜雲勾起嘴角,放下了心,不由暗笑他也有如此孩子氣的一面,見皇後衆人都沒注意,飛快地做了個鬼臉,吐了吐舌頭扮可愛。
楚陽一下子愣住了,回過神來狠狠瞪了一眼她,嘴角卻是不由微微上揚。只是這笑意還未漫來,見了門口進來的人,又凍結住了。
姜靜雲也是心中一跳,這皇後今日怎麽當着自己和楚陽的面招了慕容憂,這又是鬧哪樣呢。
“微臣拜見皇後娘娘,太子殿下。”慕容憂目不斜視,像是沒有看到一邊站立的姜靜雲。
“免禮起身吧。”皇後娘娘對待慕容憂的态度好多了,“慕容少監,不知昨夜占星蔔算如何?”
聽到上官皇後滿懷期待的問話,慕容憂不禁又握起了拳,餘光瞟見一邊肅立恭敬的姜靜雲,強忍下轉頭的沖動,深吸一口氣,朗聲說道:“回皇後娘娘,微臣夜觀星象,見紫微星起,赤金星落想來是跟太子的決定不無關系,姜姑娘的八字溫煦清貴,進了穿雲殿,對陛下的龍體及大晉國運皆有裨益。”
“什麽?”上官皇後和太子楚陽同時驚呼出口,就連姜靜雲也忍不住擡頭看了過去。這慕容憂當真是聽進去了她昨夜的勸說嗎?那為何她心中如針刺一般陣陣疼痛,原來有時候放手也能讓人如此心痛,是原來的姜靜雲殘留在自己身體的感受嗎?
一邊的青荷見上官皇後面色不善,連忙開口提醒道:“慕容少監,你昨兒個不是說還需要些時候方可蔔算準确嗎?”
皇後盯着慕容憂,卻見他面不改色地繼續說道:“多虧了昨夜的星象,一切都清楚了。”
姜靜雲不禁看了過去,卻只能看見慕容憂的背影,一身青色朝服,颀長的身段顯得十分莊重,可那顏色卻讓人覺得莫名沉重,似乎背負了許多的重擔,卻猶自沉默地堅持着。
皇後看了一眼楚陽,心中不禁帶了幾分怒氣,好好的布了個局,人選時候都不錯,卻不知為何出了岔子。自己兒子的秉性脾氣她自然了解,自從那次出事之後,便再難見他如此莽撞行事,是以她更加心驚,如此沉不住氣的舉動皆是因為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丫頭,看來自己的擔憂還是有道理的,以後若是真落實了位分,還不知是什麽光景呢。
想到這裏,皇後的聲音不禁帶了幾分冷意,“慕容少監,既然你如今是為本宮辦事,那自然要用心些,事關大晉儲君,你當真蔔算清楚了?”
“回皇後娘娘的話,臣的蔔算結果,臣自當承擔到底。”慕容憂似乎沒看到上官皇後冷若冰霜的表情,依然回答如先,連聲音都平穩如初。
上官皇後臉色更加陰沉,剛要開口,楚陽卻搶先說道:“既然如此,那兒臣可以将人帶走了吧?”
☆、032 變數
姜靜雲感到上官皇後的眼光掃了過來,似乎要将她釘死在這裏,不由垂首聳肩,做恭敬狀。
看了半晌,見姜靜雲動也不動,淡定從容,上官皇後也穩住了心神,知道如今兒子已經越來越有主意,這次拘了他的人來,若不能達到目的,恐怕下次再想做什麽就沒有那麽容易了,她看了看慕容憂,想到青荷昨夜的禀報,不由露出一絲笑容。
青荷看到上官皇後的勾起的嘴角,心知不妙,忙接着奉茶的間隙悄悄俯在她耳邊說了些話。皇後臉色變了幾變,看着姜靜雲半晌,終是微微颔首,端起了茶盞。
“既然慕容少監蔔算結果如此,那本宮自然也放心不少。”上官皇後一邊用蓋子緩緩撇着表面浮起的茶葉,一邊緩緩說道。
楚陽一愣,沉着的臉頓時緩和了不少,看了一眼姜靜雲說道:“那兒臣這便……”
“既然這個丫頭八字對你父皇病情有所幫助,那就送她去熙和殿照顧你父皇吧。”上官皇後擡頭笑道。
“母後!”楚陽猛然起身來。
“陽兒,你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嗎?”上官皇後将茶盞猛然掼到桌上,盞中茶水濺了一片出來,微微冒着熱氣,已然是十分狼狽景象。
姜靜雲一驚,屋裏頓時陷入了沉寂,只聽聞桌面上的水漬一點一滴地落了下來,微弱的水滴聲在這一片安靜中聽的竟十分清楚,一下一下打在每個人的心頭。
姜靜雲心中嘆了口氣,輕輕幾步走到殿中位置,跪倒在地說道:“皇後娘娘,臣女願意去熙和殿侍奉皇上湯藥起居。”
此言一出,莫說楚陽的眼光如劍般射了過來,皺起的眉頭幾乎能夾死蚊子,就連慕容憂都回過頭來,滿臉不贊同的神色,看着自己默默搖頭。姜靜雲只能苦笑,這樣的僵局,總得有人出來說話。
上官皇後卻是松了一口氣,她并不知道如今自己發了脾氣,是否就能拿捏住這個兒子,若是楚陽一力維護這個丫頭,她卻是一時奈何不得,雖說只要人在這後/宮之中,那以後多得是法子讓她消失,但就這樣和兒子有了嫌隙,總是不值,尤其在這個緊要關頭。
這個丫頭倒還算懂事,上官皇後看向姜靜雲的眼光不由緩和了些,點頭道:“既然如此,那就這麽定了,本宮也乏了,你們退下吧。”
楚陽皺眉道:“母後……”
上官皇後看向自己的兒子,神态中有幾分疲憊,“陽兒,如今你自個兒掂量,到底孰輕孰重,母後不是不許,只是先下不是時候,且等些日子可好?”
楚陽不料一貫強勢的上官皇後如此言語,想着她雖貴為中宮,如今卻不得近身伺候皇上,自從父皇抱恙便開始被冷落,已是許久,遠不如瑛貴妃和老三如今在熙和殿得臉,那父皇的寝宮她也堂而皇之地住了進去,怪不得老三越來越猖狂。
楚陽想到這裏,擡頭見卻看見上官皇後略見蒼老的面容,額角似乎也有了白發,本要出口的話便哽在了口中,可就這麽放手他仍是有些不甘心,于是只能板着臉一言不發,看得上官皇後不住嘆氣,只得說道:“還不把人帶回去好好準備一下?日後到了熙和殿能不能好生回來本宮就不管了。”
楚陽這才答應了,一行人跟着他行了禮,都退出了鳳儀殿。慕容憂看了一眼姜靜雲,張了張口還是沉默了,只是向兩人躬身行禮後便默默轉身打算離去。
姜靜雲看着他離去的背影,說不出的蕭索落寞,不禁心下黯然,雖然按理說對他沒有什麽情愫,但仍然替他覺得難過。她這般神情落到楚陽眼中,俊臉微沉,揚聲道:“慕容憂,本太子可準你走了?”
慕容憂身子一僵,沒有再走一步,而是轉身垂首說道:“不知太子殿下還有何吩咐?”
楚陽眯起眼睛,眼光落到慕容憂的指尖,卻不見一絲顫抖,不由冷笑道:“慕容憂,昨晚的事本太子還未和你算賬,今天又是你的好主意吧?”
“臣并不知道皇後娘娘會有此誤會,還請太子殿下恕罪。”
“既然知罪,還不跪下?”楚陽臉色轉為陰沉,聲音裏聽不出一絲溫度。
姜靜雲一驚,這鳳儀殿乃楚宮中數一數二的大宮群落,來往人等數一數二,如今幾人剛出了宮門,正在正宮門前的甬道之上,當街而跪,讓慕容憂這樣的文臣顏面何在?楚陽這般幾近刁難,不論他是否知道前事,慕容憂心裏這道坎便是過不去,這樣當街跪奪了青梅竹馬的情敵,讓他情何以堪?
姜靜雲握緊拳頭,面露不忍,雖知道此時沉默是自己最好的做法,但終于還是開口說道:“太子殿下,慕容少監聽命于皇後娘娘,這樣豈不是落了皇後娘娘的面子?”
楚陽回頭看了一眼姜靜雲,眼光如刀鋒一般銳利,看得姜靜雲心驚不已,但仍沒有低頭也沒有後退,只是靜靜地跟他對視着。
“放肆!”楚陽眼中漸漸升起怒火,心中一陣煩躁,“竟敢打斷本太子說話?還不掌嘴?”
姜靜雲笑了,她從來不怕別人對她不好,她受不了的只是別人對她太好,素手輕擡,毫不猶豫地落下。
“啪——”一聲脆響,白嫩的臉頰之上歷史出現了粉紅的指頭印子。姜靜雲用力不小,毫無水分地執行着楚陽的命令。一下過後,很快揚起手來,眼看便要打上自己的另一側臉頰。
預想中的響聲和疼痛并未出現,兩個男人的動作比姜靜雲更快,楚陽一把拉住姜靜雲的胳膊,而慕容憂則一撩官服下擺,幹脆利落地跪倒在甬道之上,揚聲道:“臣知罪,請太子殿下責罰。”
姜靜雲臉色一滞,看到慕容憂如青竹般修長的身影就那麽跪在那兒,不卑不亢,無喜無悲,眼眶突然一熱,随即掩飾般地低下了頭,掩住了心中複雜的翻湧掙紮。
☆、033 賭氣
楚陽也愣住了,姜靜雲感覺到他抓着自己胳膊的手在用力,似乎在極力抵抗着什麽情緒。可是她卻不覺得疼,只是擔憂地看向慕容憂。
似乎是感受到她的目光,慕容憂微微一笑,并無半點難堪痛苦之色,緩緩說道:“太子殿下如何懲罰,臣都不會有任何怨言,唯有戴罪立功,以解太子心頭疑惑。”
“此話怎講?”楚陽見姜靜雲全然不看自己,只是滿面憂色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慕容憂,雖然對方并未回看,但仍覺得心頭的火氣一浪高過一浪,若不是戴罪立功四個字,他只想将面前之人拖下去暴打一頓。
“臣夜觀星象,還發現一事,與北方白蒙有關。”慕容憂說道:“長庚星于北方上升,白蒙王磨刀霍霍,幹戈不遠矣。”
“你說什麽?你都知道些什麽?”楚陽瞳孔瞬間縮為一點,渾身頓時繃緊。
“太子殿下不會想在這裏和臣讨論如此重要之事吧?”慕容憂笑得十分和煦。
楚陽沒有說話,姜靜雲感覺到他抓着自己的手猛然一緊,然後漸漸松了下來,她不知該松一口氣還是更加擔心,但眼前這一關總歸是過了。
楚陽并沒有在鳳儀殿前追問白蒙之事,而是屏退了慕容憂,讓他第二天到東宮觐見。
看着慕容憂轉身離去,楚陽沉着臉不語,連波見不是個事兒,硬着頭皮上前說道:“主子,這兒風大,還是上攆回宮吧?”
楚陽正看着默默垂手立在一邊的姜靜雲,聽到連波的聲音瞥了他一眼,眼神頗為不善。
連波吓得一個激靈,就在他想着怎麽補救的時候,卻聽楚陽淡淡地說道:“這便走吧。”
連波松了一口氣,趕緊伺候太子殿下上攆,然後又過來攙扶姜靜雲。只見這平日裏總是笑眯眯的女子此時變得安靜了許多,眉宇間似乎多了一些說不清的憂色。
到了車攆旁邊,姜靜雲對着那機靈的少年微微一笑,還未來得及邁步,便聽楚陽冷哼了一聲問道:“誰讓你上來的?”
姜靜雲一愣,想起他方才對慕容憂的舉動,心裏明白了幾分,淡淡回道:“但憑太子殿下吩咐。”
“你跟着本太子的車攆走回去,要是到了東宮門口沒看見你,不要怪本太子不客氣。”楚陽盯着她說道。
姜靜雲微微皺眉,但并未猶豫,朗聲說道:“謹遵太子殿下旨意。”
見她不委屈更不求饒,而是坦然應下自己的無理要求,楚陽面色更加陰沉,狠狠地甩了一下衣袖怒道:“回宮!”
連波為難地看了一眼姜靜雲,趕緊跟了上去,姜靜雲長舒了一口氣,提起裙裾便邁步跟着。不上車就不上車,有什麽了不起,不過是走路,難道她還不會嗎?
鳳儀殿距離東宮步行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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