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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陽真的出現在眼前之時,她卻覺得像在夢中一般。肅殺的戰甲在橘色夕陽籠罩下竟也增添了一抹溫柔,卻仍然無法融解那張俊臉上千年玄冰般的冰冷。
“楚陽,你這是什麽意思?”
瑛貴妃站在高高的宮殿臺階盡頭,居高臨下地俯視着當朝太子,大風揚起的金絲鳳尾繡花裙裾,紫紅色的錦緞映襯得她的臉色更加蒼白,許是高處風吹得過于猛烈,她的聲音聽上去有些微顫抖。
“聽聞父皇病情,兒臣夜不能寐,特地前來探望,貴妃娘娘為何阻攔?”
楚陽神色未動,淡淡地看着瑛貴妃,像是任何一次日常觐見般平靜,甚至沒有計較方才瑛貴妃毫不客氣的直呼其名,可是那輕緩淡定的語氣卻比高處之人更顯氣勢。
“探望皇上?”瑛貴妃冷笑一聲,“那何須帶着黑羽營前來?你這樣包圍熙和殿,是要逼宮謀反嗎?”
楚陽詫異地挑眉,語氣戲虐:“逼宮?謀反?比起身為太子的兒臣,這更應該是三弟喜歡的勾當吧?對了,話說回來,我那孝順的三弟呢,跟他這聲勢浩蕩的侍衛團比起來,兒臣的黑羽營都有些不夠看了。”
瑛貴妃面上一緊,她的準備并不夠充分,楚陽的突然出現打亂了她的計劃,面對黑甲利刃的黑羽營精銳。她一名深宮貴婦縱使再強悍也不免心慌,她看了一眼兒子的侍衛整齊地護在殿前,這才深吸了一口氣上前一步道:“莫要胡言,蕭兒不過是帶人守護皇上,以免有些人犯上作亂,他正在裏面陪你父皇呢,未經皇上宣召。任何人不得入內!”
楚陽微微眯起眼睛。眼中淩厲之光一閃而過,瑛貴妃被這樣的眼光一看,竟忍不住退後了一步。楚陽嘴角揚起一抹嘲諷的微笑。擡步向前走上殿前臺階,一步步走的沉穩而緩慢。
瑛貴妃驚怒交加地看着楚陽,她被方才那淩厲眼光鎮住了,呵斥的話語到了嘴邊卻怎麽也說不出口。眼看着他一步一步走上臺階,走到面前。這才反應過來怒道:“你……你竟然敢對本宮無禮?”
姜靜雲躲在門口,甚至能看清近在咫尺的楚陽冷冷的眼神,不得不說,這小子板起臉來還真是挺吓人的。就連事不關己的她都覺得身上涼飕飕的,更別提直接面對那冰冷眼神的瑛貴妃了。
“讓開!”楚陽并沒有理會擋在面前的瑛貴妃,低低地吐出兩個字。
瑛貴妃美目頓時睜圓了。俏臉上滿是不敢置信的神色,“你……你說什麽?”她在後宮受寵多年。哪裏受到過這般待遇,一時間氣得渾身發抖,擡起手來指着楚陽哆嗦着嘴唇竟然說不出下文來。
楚陽臉色有一絲不耐,揚起手來便要将其指着自己的手打開,剛擡到一半,瑛貴妃便被一人擋在了身後,大聲喊道:“你想做什麽?竟敢對母妃如此無禮,就不怕父皇怪罪嗎?”
楚陽退開一步,躲開那人揮舞的手臂,淡淡地說道:“總算不再做縮頭烏龜了,讓你母妃擋在前頭很自在麽?”
那人正是煜王楚蕭,他滿面怒色,對上楚陽的目光神色一凜說道:“弟弟正在寝殿裏陪伴父皇,卻聽見外頭喧鬧不止,怕擾了父皇養病這才出來看看,二哥你這是做什麽,父皇不想見你,你為難我母妃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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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想不想見我,我自會問個清楚,不勞三弟你費心了。”楚陽看也不看攔路的兩人,擡腳便向殿內走去。
楚蕭沒料到他竟然如此難纏,想到他進入寝殿可能造成的影響,他顧不得許多,趕緊幾步再次擋在門口說道:“你這是要硬闖嗎?”
楚陽這次連一句廢話也沒有,直接擡腿一腳踹倒了攔住自己的楚蕭,徑直向內走去。這一幕驚呆了所有人,瑛貴妃慌得趕緊去扶,楚蕭只覺得胸口發悶隐隐作痛,可是這還不打緊,在衆目睽睽之下被人踹翻在地,這讓他的臉面何在?想到這裏,他惱羞成怒,一揮手說道:“把他給本王攔住!”
聽了楚蕭的命令,圍在殿門口的玉安殿侍衛頓時湧了上來,當頭兩個甚至亮了兵器,姜靜雲看的分明,黑羽衛們站得遠,都在臺階下頭,楚陽只身一人陷入包圍,情況極其兇險,她一顆心砰砰直跳,抑制住沖出去的想法,因為理智告訴她不能出去添亂。
楚陽看着侍衛們沖向自己,勾起嘴角,抽出腰間青鯊皮鞘長劍,身形一動便靠近前頭一人,銀光一閃,那人頸間便噴灑出鮮血倒地而亡,随即身子一矮,躲過後面那人刺過來的兵器,也不起身,只是腰間一扭,手中利劍斜斜向上一挑,那人躲閃不及,被長劍當胸穿透,仰面向後倒去。
楚陽站在臺階最高處,身後青色披風被大風吹起,飒飒舞動,一身輕甲肅殺矯健,手中長劍閃着寒光,溫熱的鮮血順着冰冷的劍刃一滴一滴地落在殿前的青石板上,很快滲透進去,留下一個個暗紅色的印子,這年輕俊秀的皇子周身滿是殺氣,淩厲冷酷,像是從地獄走出來的惡神一般煞氣逼人。
眼見楚陽如此利落斬殺兩人,血濺殿前,後面衆人都遲疑了。就這一會兒工夫,黑羽衛們都搶上前來,兵器在手,齊齊圍住楚陽,将他牢牢護在中間。楚蕭這才回過神來,氣急敗壞地吼道:“本王的命令你們都沒聽到嗎,給我上啊!拿下這個闖宮的逆賊,本王賞你們黃金百兩,官升三級!”
衆人聞言或是貪圖回報或是懼怕主子,都硬着頭皮再次圍了上來。黑羽衛們兵刃橫在手間,毫不退縮,眼看便是一場惡戰,楚陽卻是突然笑了。
“本宮乃東宮太子,前來探望父皇病情,爾等無故阻攔,都是嫌命太長了嗎?”被楚陽冰冷的眼神一掃,衆人都是神色一震,頓時想起眼前此人的身份,猶疑了起來。
“不過,你們都是聽命辦事,不能違抗主子旨意,也是情有可原,若是能就此醒悟,迷途知返,那今日之事本太子概不追究,可若是仍然執迷不悟,那來日……可就不是砍頭那麽簡單了,今日之事,視同謀反,而謀反……是要誅九族的。”
楚陽語氣并不嚴厲,臉色甚至帶着淡淡的笑意,可是沒有一個人敢輕視他方才說的每一個字,這位是當朝太子,他日新朝來臨,這便是九五之尊,對君王動手行兇,誅九族那是理所應當的。這些侍衛們刀頭舔血不在話下,可誰願意累及家人?
形勢瞬間發生了變化,無論楚蕭如何憤怒叫嚣,衆侍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磨磨蹭蹭地消極怠工,姜靜雲剛剛松了一口氣,就被人一拍肩膀拉進了內殿。姜靜雲驚魂未定地看清楚來人,沒好氣地一把甩開他抱怨道:“吓死我了,你這是做什麽?”
淳于太醫也是滿面驚惶,一把捂住姜靜雲的嘴,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嘴前“噓”了一聲說道:“你小聲一些,外面怎麽樣了?”
姜靜雲哭笑不得地指了指他捂着自己的手,淳于太醫這才反應過來,頗有些不好意思地放開了手,說道:“老夫……急糊塗了,對不住,對不住了。”
看着滿頭白發一臉驚慌的老太醫,姜靜雲心裏一軟,溫言說道:“太醫你莫要驚慌,外頭是太子殿下來探望皇上了。”
淳于太醫臉色卻沒有任何好轉,繼續說道:“瑛貴妃和煜王殿下的人怎麽攔着呢,我瞧見太子殿下還動了刀劍,是打起來了嗎?有沒有人受傷?太子殿下可還安好?”
“死了兩個侍衛。”這次姜靜雲沒有隐瞞,淳于太醫都看見了,那便實話實說了。
淳于太醫臉上一白,回頭看了看床榻,一咬牙似乎做了什麽決定,突然大聲說道:“如今情勢所迫,看來必須得要金針過穴,救醒皇上才是了。”
姜靜雲眨眨眼,一時間覺得眼前這個老太醫是不是吓傻了,之前否定針灸的是他,如今說要下針的也是他,不過如果皇上醒了,那一切就好辦了,是以她也不追究細節,只是沉聲問道:“太醫可有把握?龍體矜貴,絕不可冒險為之。”
淳于太醫眼光卻不由自主地向床榻上飄去,呆立了片刻又咬牙道:“只有一試了,若是不行,那唯有用針刺入腳底湧泉穴……”
“你敢!”
一聲低喝頓時從床榻上傳來,姜靜雲明顯看到淳于太醫嘴角抽搐了幾下,然後動作緩慢地跪倒在地,口中說道:“吾皇恕罪,臣是見形勢危急,不得已唯有出此下策……”
姜靜雲心中明白了幾分,雖然難以置信,但仍然動作迅速的跟着跪了下來,眼角餘光卻不住地向床榻之上掃去。
“好你個淳于易,居然敢威脅朕?你敢再紮朕一下試試?看朕不把你拖出去砍了!”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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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6 對質
這個聲音是……
那日與楚陽争吵之人——大晉皇帝?
怎麽聽着甚是康健毫無虛弱之感呢?姜靜雲神色古怪,琢磨着方才心裏突然冒出來的那個念頭,一時間有些黑線了。
“臣不敢,只是皇上您隔三差五便要來這麽一出,臣跟着您欺瞞太子,欺瞞貴妃,欺瞞皇後,實在是不堪重負啊!”淳于太醫以額撫地,語氣甚是無奈。
果然。
姜靜雲也忍不住嘴角抽搐了幾下,餘光看到床上一個明黃色身影坐了起來,便趕緊也将頭埋了下去,一時間有些明白楚清那胡鬧的性格原來是早有遺傳啊。
“不過是讓你時不時來給朕請脈問診,将朕的病情說的稍微嚴重了一點,有必要這麽叫苦嗎?這次居然還敢出言不遜逼朕起身,你該當何罪?”
淳于太醫連連磕頭,口中不忘求情:“皇上恕罪,臣也是看情勢危急,這次外頭是動真格的了!”
“這兩個混小子!”皇上一拍床榻,龍顏大怒,“朕不過病了幾日,就惹出這麽大亂子來,把人給朕都趕出去,朕一個也不想見!”
淳于太醫苦着臉看了一眼姜靜雲,沒有答話,姜靜雲正好也想去看看外面的情況,于是恭聲答道:“是,奴婢這就去傳話。”
晉皇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姜靜雲,只覺得面熟,仔細瞧了兩眼突然想起來了,不禁為這個少女的膽色有些贊賞,也沒有阻攔,只是揮揮手準了。
姜靜雲心中焦急,躬身出了門邊轉身向殿外跑去。一出殿門便瞧見楚陽已經控制了局面,圍住熙和殿的侍衛都變成了黑羽衛,而楚陽的劍正指着楚蕭,瑛貴妃在一旁倒地哀求哭鬧,真真是亂作一團。
“皇上醒了,聽見外頭喧嘩很是震怒,還請諸位立即退出熙和宮。有什麽事情改天再來觐見。”
一個柔和清亮的女聲突然響起。衆人俱是一頓,就連楚陽都是一愣,擡眼看去卻見一名嬌俏少女立在殿前。雙手交叉放在身前,面如芙蓉,身段如柔柳,微微一笑便似春花綻放。暖人心扉。
這樣你死我活的場景因為這個少女的出現而緩和了許多,而她話中含義卻讓幾個在場的主子都提起了心來。楚陽看了一眼姜靜雲。眼神溫柔,帶着毫不掩飾的驚喜之色,将手中長劍交給一旁的侍從,跨過倒在地上的楚蕭上前幾步。上下打量一番姜靜雲,露出一絲笑意,無聲地問道:“你沒事吧?”
姜靜雲心中一暖。在這樣的時刻他第一句問的話卻是自己,說不感動那是假的。只是此時情景并不容許她一訴衷腸,當下只是微微點頭,楚陽放了心,沉聲說道:“父皇醒了?我進去看看。”
姜靜雲來不及阻攔,而癱倒在地的瑛貴妃和楚蕭母子兩個對視了一眼,都飛快地從地上爬了起來,一把推開沒有防備的侍衛,跌跌撞撞地向殿內追了進去。姜靜雲眼光都在楚陽那邊,不料被這兩人撞了個踉跄,自然明白他們是要争取禦前對峙的機會,也連忙跟了進去。
“皇上,太子這是沒有将臣妾放在眼裏啊,這麽多人都瞧見了,臣妾這臉面是沒出處擱了,幹脆您賜下一條白绫,讓臣妾了斷了幹淨!”
一走近寝殿,便聽見瑛貴妃嬌媚甜美的聲音裏滿是委屈,正哭訴着楚陽對她的不敬,這聲音讓任何男人聽見了都會心軟,姜靜雲不禁腳下一頓,索性站在門口聽下去了。
“是啊,父皇,方才母妃不過是問幾句話,二哥……二哥居然指使黑羽衛在您的寝殿前妄動兵刃,還斬殺了兒臣的侍衛,這是不把父皇您放在眼裏啊!”
聽着這母子倆一唱一和的指責楚陽的“罪行”,楚陽只是嘴角噙着一絲冷笑,既不反駁也不争辯,姜靜雲擡眼一看,皇上面沉如水,轉眼看向楚陽問道:“是你做的嗎?就沒有一句解釋?”
楚陽冷冷地看了一眼滿眼淚痕的瑛貴妃,滿面委屈的楚蕭,随即轉開眼光,心中實在不屑,只是回答道:“是兒臣做的,兒臣問心無愧,父皇若是覺得兒臣做的不對,那責罰便是。”
姜靜雲暗嘆一聲,楚陽這個笨蛋,就不能好好說話嗎,明明是占理的事兒,生生讓他給整壞了。
果然,皇上臉色更加難看,猛地一拍床沿兒怒道:“你這個逆子!就不能讓我省心一回!究竟為什麽對貴妃無禮?為什麽斬殺你弟弟的侍衛?”
楚陽也沒傻到底,知道該說話的時候還是要說的,朗聲答道:“兒臣聽聞父皇病倒,內心憂慮,前來探望之時卻遭到貴妃攔截,三弟更加指使侍衛強加阻擋,若是兒臣再不反抗,恐怕被斬殺當場的就是兒臣了。”
姜靜雲暗自豎起大拇指,這一番話說的條理清楚,簡單明了,這楚陽若是平日裏肯如此應對,那他跟皇上的關系也不至于如此了。皇上聽完果然起了疑心,轉而看向瑛貴妃和楚蕭問道:“你們為何阻止太子觐見?”
“臣妾哪兒敢……”
楚陽打斷瑛貴妃眼看又要開始的哭訴,果斷說道:“不僅如此,三弟還調動玉安殿裏一衆侍衛圍住了熙和殿,韓總管和父皇的貼身侍女都被看管了起來,父皇病倒的消息外頭竟然沒有一個人知曉,不知道貴妃和三弟這接下來要做什麽?”
“你,你血口噴人!”楚蕭先沉不住氣,憤然指責道。
“臣妾蒙受此大冤,實在是不能再茍活下去了,皇上還是給臣妾一個了斷吧!”瑛貴妃也不失時機地嚎啕痛哭起來。
“都別吵了!”皇上被吵得頭痛不已,“老三,你母妃就你這麽一個兒子,你這麽上蹿下跳地折騰,就不怕以後沒人為你母妃膝下盡孝?”
這一番話說的已是極重了,楚蕭頓時變了臉色,跪倒在地道:“父皇明鑒,兒臣絕不敢有那大逆不道之心,一切都是為了母妃着想,父皇身體不适,兒臣也是為了防止宵小作亂才出此下策啊,還請父皇體恤兒臣一片孝心。”
“臣妾也鬥膽說一句,若是蕭兒真有不臣之心,那這兩日裏皇上還能安然無恙地養病嗎,皇上你想想臣妾多年來陪伴侍候的情分,就不要怪罪蕭兒了。”瑛貴妃眼見皇上猶豫,跪着湊上前去哭的梨花帶雨。
皇上定定地看了一會兒兩人,臉色漸漸緩和了下來,最後無奈地長嘆一聲說道:“好了,蕭兒,你莫要忘記自己說過的話,太子是你的皇兄,朕不希望看到有兄弟反目,手足相殘的那一天。”
楚蕭神色一凜,跪倒在地道:“兒臣明白,父皇放心。”
“你年紀也不小了,老留在宮裏也不是長久之計,這樣吧,自恭謹王病逝之後,皇陵那邊還少個皇族看顧,你身為煜王,就由你來擔任守陵将軍一職吧。”
這是變相的發配啊,楚蕭心中翻騰不已,卻也不敢再說什麽,只得用眼神示意瑛貴妃。陪伴聖駕這麽多年,瑛貴妃豈不知皇上這次是動了真怒,若不是真的懷疑自己母子,他不會如此安排,這不是小事,只是發配皇陵已經是法外開恩了,她當下有了決定,并不多言,只是溫順地磕了三個頭說道:“臣妾一切聽從皇上的安排。”
瑛貴妃和楚蕭剛剛離去不久,上官皇後得了信兒趕過來,一見到皇上便道:“皇上,這個瑛貴妃真是膽大包天,居然敢犯上作亂,意圖不軌,這次一定不能輕饒了他們!”
皇上正煩着,一聽見這大嗓門不由皺眉道:“這裏沒有你的事情,吵什麽?”
上官皇後一聽急了,“怎麽能沒有臣妾的事兒呢?臣妾身為後宮之主,後妃犯了這樣的大錯自當由臣妾協助責罰才是。”
皇上怒極而笑,擡眼瞧着義憤填膺的上官皇後問道:“莫不是朕這個皇上如此不濟,說的話都不管用了?竟然要朕的皇後出來主持大局了?”
上官皇後心裏咯噔一下,當下熄了火,猶自不甘心地問道:“那就這麽過去了?”
皇上嘆了口氣說道:“老三已經被朕派去守皇陵了,想必不會再鬧出什麽亂子,瑛貴妃不過是深宮婦人,老三沒指望了,她也不會再動什麽心思了,你就別追着不放了。”
青荷拉了拉上官皇後的衣角,在其身後低語幾句,上官皇後這才想起來問候了幾句皇上的身體狀況和用藥情形,叮囑他一定要好好休養身體。這番遲來的噓寒問暖顯然沒有達到理想的效果,皇上随意地應付了幾句便讓其退下去了。
姜靜雲輕輕嘆了口氣,若他是皇上,面對百媚千嬌的瑛貴妃和硬邦邦的上官皇後,心裏天平也會傾斜。這無關于容貌年紀,而是一種從骨子裏透出來的女人味,男人遇上了只有百煉鋼化為繞指柔,也難怪瑛貴妃在後宮多年身處高位屹立不倒了。
正在胡思亂想,突然有人從後面一把将她抱了起來,姜靜雲下意識地就要驚呼,那人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她的嘴,将其抱出殿外。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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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7 面聖
一出內殿,姜靜雲便被放了下來,還沒來及開口,便被來人緊緊抱進了懷裏。冰涼的鐵甲透過柔軟的宮裝襲來,可她卻覺得一片溫暖,清冷的茉莉花香讓她覺得特別心安。
“你來的比我想象中要快些。”姜靜雲低低地說。
“我得了你的信兒就派人來打探了消息,老三明天一早便有動作,再不行動就來不及了。”楚陽低沉磁性的聲音在靜雲耳邊響起。
“等煜王真的動了手,你再一網打盡,那便是他再舌燦蓮花也抵賴不了了。”姜靜雲有些遺憾地說道。
“明早熙和殿裏一定大亂,混亂中無法顧忌你的安全,我不能冒這個風險。”楚陽語氣平淡随意,就像是說着明日去哪裏游玩一般輕松。
姜靜雲心中微震,沒想到楚陽不是心急,而是為了她才沒有選擇最佳發動時機,不由伸手輕輕環住楚陽腰身,将臉頰貼在他冰冷的胸甲之上說道:“我會照顧好自己,等你來接我的。”
楚陽一怔,随即反手更緊地抱住了靜雲,臉上神色變幻莫測,一時間竟也不知道該說什麽,靜默了片刻才放開她說道:“父皇偏愛三弟,瑛貴妃也多年得寵,你不要試圖在皇上跟前為我說話,也別露出跟我有關系的意思,免得收到我的牽連。”
姜靜雲聽出楚陽話中怨氣,不由勸道:“皇上今日聽你一言便發落了煜王,說明還是看重于你的。”
“若真是看重我,那老三等同謀反的行徑就不會只是發配看守皇陵!”
姜靜雲嘆了口氣,知道這父子倆心結久矣,不是一兩句話就能化解的。當下也不多言,只是笑道:“去看皇陵也不錯,至少沒人在這宮裏給你搗亂添堵了,即使你再去宮外練兵,我也只需盯着瑛貴妃有何異動就是了。”
楚陽俊臉一沉,“我不需要你冒險給我傳遞消息,也不需要你去刺探什麽秘密。只要你安穩地呆着。別卷進什麽危險就好。”
姜靜雲剛要開口,楚陽又接着說道:“莫說如今老三去守皇陵了,就是他還在這宮裏。我也從未放在眼裏。”
姜靜雲笑得有些無奈,踮起腳來替他拉正了偏到一旁的披風,故意說道:“我知道,你一心都放在白蒙大軍身上。對不對?”
楚陽臉色頓時嚴肅起來,眼光看向天邊。說道:“對,和宮裏這些跳梁小醜比起來,白蒙才是最應該擔憂的大事,如今宮內憂患減輕。更是利于我帶兵出征。”
姜靜雲心裏滋味複雜,笑容淡了些,只是叮囑道:“魑魅魍魉有時候也可以壞了大事。莫要掉以輕心才是。”
楚陽随手揉了一把姜靜雲的發髻,不在意地說道:“就你小心。快回去吧,一會兒父皇發覺你當值偷懶就不好了。”
姜靜雲心裏一緊,突然想起裏面還有一個熟人要應付,于是送別了楚陽,打起精神轉身走進了內殿。淳于太醫不知何時已經離去了,皇帝已經起身,正坐在窗邊盯着一副打開的畫卷出神,嬰兒臂粗的紅燭已然點燃,明亮的燭火照亮了晉皇臉上那一絲不易察覺的落寞與蒼涼。
姜靜雲知道躲是躲不過的,方才皇帝已然認出了自己,于是端上一盞茶送了上去,輕聲道:“皇上,請用茶。”
皇帝擡起頭,結果茶水,抿了一口笑道:“小丫頭,咱們又見面了。”
姜靜雲跪倒在地,輕聲細語地說道:“還請皇上恕罪,早先奴婢不知道您是皇上,贏了您那麽多金子物件兒,明兒個奴婢就給送回來。”
“哈哈哈……”皇帝發出一陣爽朗的大笑,“願賭服輸,哪裏有将賭資再讨回來的道理,朕可丢不起這個人!”
姜靜雲抿嘴一笑,“那奴婢就不客氣了,話說話來,奴婢也舍不得将那些好東西再拿出來呢。”
皇帝本來郁結的心思被這麽一抖,倒是開懷不少,想起這兩天所聽到的,看着眼前靈慧少女,他點頭道:“這兩日你也擔驚受怕的,操心不少吧,對虧了你的雪參普洱茶,很對朕的胃口。”
姜靜雲心中一跳,面上笑容不變,“皇上洪福齊天,自然能逢兇化吉,奴婢怎會驚懼。”
皇上盯着姜靜雲半晌,搖搖頭說道:“你這個丫頭還是沒有坦誠到底啊,鬧得這麽大你還能面不改色地說那麽一長串吉祥話,朕沒看出來你還有這本事。”
姜靜雲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低下了頭,皇上也沒真打算為難她,只是嘆了口氣自顧自地說道:“本想着朕病了,太子理當監國,也沒法子練兵鬧着出征了,沒想到老三倒是耐不住了,這樣也好,這要是長了瘡,就得早些挑了,不然久了就會要人命的。”
姜靜雲擡頭問道:“皇上有一顆慈父之心,是不忍心看到煜王殿下犯下大錯無法回頭吧?”
皇上深深地看了一眼眼前少女沒有說話,姜靜雲繼續說道:“只是如此一來,瑛貴妃和煜王心裏難免失意怨怼,而皇後娘娘看起來也頗有怨言,皇上您的苦心可是有些冤枉了。”
皇帝神色震動,良久嘆了口氣說道:“那一年陽兒秋獵墜馬,昏迷不醒一個多月,老大起了心思,卻哪裏是陽兒的對手,朕念及于此沒有插手,卻沒想到鬧到老大丢了性命,朕知道不能只怪陽兒一人,可是失去兒子真的是讓朕痛徹心扉,這一次朕不能再袖手旁觀了。”
姜靜雲沒料到會聽到天子肺腑之言,一時有些無措,皇帝反應過來也不禁失笑,許是當初并未與這個丫頭以皇帝身份相交,再見便多了一份随意親切,方才一番論及苦心之言更是打動了他無法言語的心思,他招招手對靜雲說道:“你看這幅畫如何?”
姜靜雲樂得不用回方才那棘手話題,起身湊上去一瞧,卻是一副花間美人圖,半幅畫卷皆是粉色羽毛般的合歡花,一窈窕婀娜的身影挑着花籃倚在樹下,鵝黃色鬥篷鑲着白色貂絨搭在頭上,掩住一頭秀發,卻映襯着俏臉無比溫柔嬌美,再看女子面容可謂絕色,五官精致,眉眼間有種熟悉的感覺,只是這女子更有一種谪仙般出塵氣質,不似凡人。
“好美的女子,這是……?”姜靜雲心裏隐隐有了猜測,但仍然出言問道。
“這是朕的柔嘉貴妃,是朕最為寵愛的女子。”皇帝瞧着畫裏之人,神色溫柔嘴角含笑,語氣中卻又一種說不出的悵然。
“原來是柔嘉貴妃,怪不得如此美麗出塵。”姜靜雲恍然道,心中落實了方才的猜測,那一對眼睛,跟楚清就像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加之之前聽說關于柔嘉貴妃的傳聞,她再猜不到那就是傻了。
“朕常常會想,若是她還在,那如今朕也不會連個能說心裏話的人都沒有……”
姜靜雲想起一事,試探地問道:“皇上,要不奴婢去捉些促織來,陪您鬥着玩兒可好?“
皇帝回過神來,想起那時候日日相約和這個丫頭鬥促織的時光,也不禁莞爾,搖頭道:“丫頭,你是不是覺得朕像個昏君?整日裏就走馬遛鳥鬥促織玩鬧度日?”
姜靜雲哪裏敢接,只是低頭道:“奴婢失言了,還望皇上恕罪。”
皇帝擺擺手,說道:“說起來這鬥促織,還是望蘭教朕的,每次朕有煩心之事,她便跟朕鬥上幾局,說來也怪,一玩這個便輕松了許多,可是自從望蘭去了之後,朕自己怎麽鬥都提不起勁兒來,還是那天碰到你才找到當初的感覺,還是要棋逢對手啊,沒有強敵就連都促織都沒意思了。”
“原來柔嘉貴妃也喜歡玩這個。”姜靜雲想起當日随楚清拜祭柔嘉貴妃之時他所講述的往事,不禁頓時明白過來,暗道自己當時怎麽沒想到這老者的身份呢,明明這五官就跟楚陽有幾分相似,又喜歡鬥促織,自己居然沒往這這方面想,真是大意了。
可那些日子皇帝不是病着麽,怎會自己一個人跑到那麽偏僻的地方去鬥促織?難道他一直在裝病?姜靜雲想到這裏問道:“皇上身體如何了,那幾日是溜出去跟奴婢賭促織的吧?”
皇帝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光,笑着說道:“朕年後是病了一場,後來瞧着太子這監國做的不錯,想着讓他歷練一番,也該讓朕歇歇了不是?就躲了幾天清淨。”
這下姜靜雲明白過來了,不禁哭笑不得,不知道這九五之尊的晉皇竟也有如此頑皮的一面,當下也生出幾分親近之意,帶着頑皮的笑容說道:“以後皇上想鬥促織,就不必溜出去了,奴婢幫您把風可好?”
皇上剛要開口,眼光卻掠過靜雲看向門口。姜靜雲轉頭看去,原來是韓有德與茑蘿來了,正跪在門口等着請罪呢,皇上收斂起笑意,對靜雲說道:“你這兩天也乏了,回去歇着吧,明天不必過來伺候了,退下吧。”
瞧見皇帝對着自己眨眨眼,姜靜雲心中好笑,知道皇帝還有話要問那兩人,于是恭恭敬敬地跪安告退了。L
☆、068 壽筵
今日裏晉宮之內張燈結彩,紅綢繞梁,人人臉上都洋溢着笑容,一片祥和之氣。晉皇一年一度的生辰到了,每年在這一天,主子們打賞都十分大方,待她們這些宮人也比往日和氣許多,是以竟比過年還要熱鬧幾分。
尤其今天乃晉皇五十整壽,意義非同凡響,這賞錢一定也比往年多得多,抱着這樣的想法,小桂子腳下的步子不由加快了幾分。皇帝身子大好了,但是纏綿病榻多日,身子總歸是虛的,是以這進補的湯藥一時半會兒卻也不能停,今日壽宴雖是熱鬧,卻也極耗心神,淳于師父特意加了白蒙雪山上的百年老參片,這可是如今有銀子也求不來的好東西,那白蒙蠻子最近跟大晉頗有些不對付,貨商們早已斷了往來,
來到熙和殿大門前,驗過腰牌,小桂子順利地進了門,忍不住嘀咕一句:“日日都是我小桂子來送藥,就算再笨也該認得我了,每次都要查來查去的,這些新換的侍衛還真是麻煩。”
從前可不是這樣的,那時候熙和殿侍衛王統領常常托他偷偷帶酒進來,拿人手短自然大開方便之門,他進出熙和殿就跟太醫院一樣自由。
可自從上次皇上病重,師父淳于太醫滞留熙和殿兩天兩夜之後,就再沒見到王統領,跟着消失的還有一些王統領身邊得臉的侍衛大哥,雖然不知道那兩天殿裏發生了什麽,連一向偏愛他的師父都閉口不言,他自然也沒有冒冒失失地去問別人,自小在宮裏長大,這點眼色還是有的。,知道輕重,聽說煜王殿下突然前去守衛皇陵,這裏頭的事兒可大了。
小桂子有些走神,不知不覺已經進了寝殿,一擡眼就看到兩個婀娜的身影在不遠處指揮小宮女們調整着花瓶的位置,兩人時而低頭細語。時而仰頭莞爾。竟是十分默契.略高那個瓜子臉丹鳳眼,是皇上身邊的大宮女茑蘿,看着沉穩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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