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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不能悔婚,就把我賣了。”
顧蘇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她,只好岔開話題,說了點N市過年的趣事,羅小安這才漸漸高興了起來,約着過年哪一天碰面一起玩玩。
下午的時候顧蘇請了一小時假,提前打車去了位于城區東部南雁湖的章家別墅,在一片湖光山色中,一片白色的小樓掩映其中。
一進庭院,顧蘇就看到章承煜的母親徐瑷正拿着花剪整理暖棚,她叫了一聲“媽”,走過去問了一句要不要幫忙。
徐瑷搖搖頭,讓她去客廳歇着。
客廳裏沒人,顧蘇上了樓,駕輕就熟地到了書房,章承煜的父親章嘉仁正拿着一只古瓶在鑒賞,一見到她沖着她招招手:“蘇蘇,來看這青花花鳥罐,這色澤真是太美了。”
顧蘇不懂古董,一聽說這西漢的花鳥罐要上百萬,握着罐的手指抽搐了一下,忙不疊地塞回了章嘉仁的手中。
“爸,我去看看爺爺。”
章爺爺正在房間裏看動畫片西游記,一見到顧蘇很不高興:“你怎麽才來?”
顧蘇嘿嘿一笑,小心翼翼地從包裏拿出了一袋裹得緊緊的東西:“你猜我給你帶來了什麽?”
章爺爺的眼睛都亮了:“是人參果嗎?那個孫猴子在偷吃,是不是很好吃?”
“爺爺,不是人參果,是糖炒栗子,要吃嗎?”
糖炒栗子的香氣頓時溢滿了整個房間,章爺爺搶了過來,砸吧着口水往嘴裏塞。
“現在還不許吃,我來檢查一下,上次的作業學會了嗎?”顧蘇趕緊搶下了栗子。
“學會了!”章爺爺迫不及待地拽着她到了隔壁的書房,書房裏放着一架鋼琴,章爺爺坐下來笨拙地開始在琴鍵上按,滿是皺紋的手指僵硬地翹起,斷斷續續地彈了一首《小燕子》。
“爺爺你真厲害,”顧蘇一邊表揚一邊抓了一把栗子出來,“哎呀你別急啊,得把殼剝開了,一天只能吃三個,別的我讓阿姨收起來。”
章爺爺含糊着應了一聲,把分出來的三只栗子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旁邊,開始剝殼吃栗子。
顧蘇托腮坐在一旁看,嘴角帶着微笑。
章嘉仁和徐瑷是大學教授,學識淵博,感情內斂,對章承煜的教育向來秉承自由發展的理念,顧蘇進門後和他們相處得很平淡。
章合集團是章爺爺一手創辦的,老人在幾年前逐漸将權力下放給長房長孫章承煜,完成了交接,章承煜結婚後,章爺爺一度很不滿意他這麽草率的婚姻。
一年多前,章爺爺得了老年癡呆症,智商和記憶都逐漸退化,最後聽從了醫生的建議,全家搬到了這山清水秀的南雁湖畔療養,希望能遏止住病情的惡化。
☆、第 7 章
其實,從心底來說,顧蘇的感情天平傾斜于現在的章爺爺,而不是從前那個嚴厲苛刻的老人。
章承煜的性格遺傳自章爺爺,走兩個極端,高興起來溫和可親;嚴厲起來能用刻薄的話把你羞辱得無地自容。顧蘇一開始沒少吃這個苦頭,好幾回都偷偷躲在被窩裏哭。
章爺爺得了病後,孫子要維持公司運作,兒子媳婦有學術研究,身旁只有保姆護士照顧,再仔細也總沒有感情上的依托。只有顧蘇,覺得漸漸變成小孩子的章爺爺簡直好玩到家了,花了不少功夫陪在他身邊,偶爾看到報紙上說老年人彈鋼琴有助于預防老年癡呆症,顧蘇就琢磨着讓章爺爺學學鋼琴會不會有益于他的病情。費了老半天勁,章爺爺倒也跟着學會了幾首兒歌,直到他們搬到別墅後,顧蘇才漸漸來得少了。
陪着章爺爺看了一會兒電視,門開了,章承煜走了進來。
章爺爺有點慌張,一股腦兒把栗子殼掃到了地上,欲蓋彌彰地用腳踩着。
章承煜早就聞到了栗子味,皺着眉頭說:“你又給爺爺吃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
“就三顆栗子,不礙事的。”顧蘇把栗子殼撿了起來,又拿出餐巾紙替老人擦了擦嘴角的沫子。
章爺爺很憤怒地看着他:“都不給我吃好吃的,以後都不要理你們了。”
看着老人的眼神,章承煜心裏很挫敗,走到老人身旁把他扶了起來:“爺爺,要吃飯了,今天有很多好吃的,都是你喜歡的。”
章爺爺瞬間高興了起來,嘟囔着說:“是承煜啊,怎麽不早說,別讓人搶光了,蘇蘇咱們趕緊走。”
顧蘇順從地跟着走了幾步,章承煜轉頭看向她,壓低聲音說:“你別盡顧着拍馬屁,要是爺爺有什麽事……”
顧蘇停下了腳步,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心裏一陣苦澀:無論她做了什麽,在章承煜的心裏,都是別有用心。
客廳裏一下子熱鬧了起來,章承煜的姑姑、叔叔都在了,還有幾個小輩,包括章承煜的妹妹章含楓,一溜兒恭敬地來喊爺爺,章爺爺好像清醒了幾分,板着一張臉一聲不吭。
祭拜了竈王爺,大家都在餐桌旁坐了下來,章爺爺把顧蘇拉到身旁,嫌棄地把章嘉仁趕到旁邊的位置。
章承煜的兩個表弟才五六歲,沒耐心吃飯,沒一會兒就下了飯桌搶了祭竈果在吃,大過年的,長輩們也就由着他們了。只是章爺爺瞪着他們口水都要流下來了,小聲說:“蘇蘇,我也要吃那個圓圓的果子。”
顧蘇有點為難:“爺爺,你先吃飯,吃完了以後我拿給你。”
章爺爺迅速地扒了大半碗白飯,把筷子一扔宣布:“我吃完飯了。”
顧蘇猶豫着看向章承煜,章承煜沉着臉掃了那兩個小表弟一眼,小孩子原本就怕他,立刻把吃的一丢,乖乖地坐回了位置上。
“爺爺,你這樣營養不夠,再吃點。”他把魚肉剔出了骨頭夾進了章爺爺的碗裏。
章爺爺白了他一眼,小聲說:“承煜啊,你太兇了,你看你媳婦都看見你害怕。”
章承煜哭笑不得,正想說話,章嘉仁開口了:“爸,吃完了有正事呢,關于蘇蘇的,你可別耽誤。”
顧蘇有點納悶,她想不出她有什麽事情讓章嘉仁操心的,不過章爺爺聽了倒是不鬧騰了,就着章承煜和顧蘇替他夾的菜吃了滿滿兩碗飯。
飯後大家一起到了客廳,徐瑷上樓拿下來了一個文件袋,章嘉仁從裏面取出了兩份文件放在了茶幾上:“今天趁着大家都在,我替爸宣布一件事情,蘇蘇和承煜結婚滿兩年了,這是爸病前就簽好的文件,百分之五的章合集團股份,轉讓給章家的長孫媳。”
每個人神情各異,有淡漠的,有驚愕的,有羨慕的。
章承煜卻面無表情地盯着那兩張股權轉讓書一動不動。
“蘇蘇,承煜,你爺爺一直對你們報了很大的期望,也深怕你們年輕人行事草率,把婚姻當兒戲,不過現在看來,是我們多慮了,現在把這兩份文件收好,就算是遲到的結婚兩周年禮物。”徐瑷淺笑着拍了拍顧蘇的手。
“爸媽,爺爺,”顧蘇遲疑着開口,“這個……我不能收……”
章嘉仁威嚴地朝着四周看看:“有什麽不能收的?有人有意見可以現在提出來,也可以申請去做筆跡鑒定,看看是不是爸的親筆。”
章爺爺飛快地拿起股權書朝着顧蘇的手上塞了過去:“這個是不是能買好多好吃的?蘇蘇你快拿着,別讓人搶走了。”
顧蘇下意識地看向章承煜,正好迎上了他譏诮的眼神。
“拿着吧,”他的嘴角似笑非笑,“你辛苦了。”
顧蘇的心裏一陣發酸,這別有用心的帽子算是被這份股權書正式落實,想摘都摘不掉了。
離開別墅的時候剛過八點半,兩個人一路沉默着開出了林蔭小道。
車子裏流淌歌手低沉沙啞的聲音,這是一首老歌,旋律纏綿幽深。
你還記得嗎?記憶的炎夏,
散落在風中的已蒸發,喧嘩的都已沙啞。
沒結果的花,未完成的牽挂。
我們學會許多說法來掩飾不碰的傷疤。
……
顧蘇閉着眼睛跟着輕輕地唱了幾句,她的聲線清澈,哼唱着這麽一首低沉傷感的曲子,居然有種反差的美。
章承煜靜靜地聽了片刻,情不自禁地側身看了一眼:顧蘇的睫毛輕顫,在眼底投下了一層淺淺的陰影,看起來寧靜而美好。
他迅速地調開了視線,随手一按,把CD變成了電臺。
顧蘇莫名地睜開了眼睛:“為什麽換掉?”
“我不喜歡。”章承煜生硬地回答。
顧蘇不說話了,她知道章承煜在說謊,這首《愛》和另外一首他曾哼唱過的曲子一樣,是他最喜歡的歌曲之一。
窗外的景色不停地掠過,很快便進入了市中心,大街上行人卻稀少得很,原本繁華的N市好像一下子空曠了很多。
“停車!”顧蘇忽然驚喜地叫了起來。
章承煜踩下了剎車,略帶不悅地問:“幹什麽?”
“半夏,N市什麽時候也有分店了?”
一片霓虹閃爍中,一個淺綠色的招牌十分樸素,中間只有一個黑色的中式篆體的店名——半夏。這是一家甜品專售店,顧蘇和章承煜在度蜜月時在H市嘗過一回,對它印象深刻。
“太晚了,以後你自己來吧。”
章承煜的眼神滞了滞,正要踩油門離開,顧蘇雙掌合十祈求地看着他:“陪我去一會兒,就一會兒,我吃個黑白配就走。”
店裏只有兩個人,已經在準備打烊了,這是他們在年前最後一次營業。
黑白配就是牛奶黑糯米,雪白的牛奶中兩個滾圓的黑糯米球,寓意十分美好。店長特意給了兩個勺子,還額外奉送了兩杯檸檬水。
顧蘇舀了一勺黑糯米,牛奶的香甜配着黑糯米的軟糯,回味悠長。她滿足地眯起了眼,末了還舔了一下嘴角的牛奶漬。
“你怎麽不吃?味道很不錯。”
章承煜盯着檸檬水看了一會兒,無來由地有些煩躁,他看了看手表,催促說:“快點。”
顧蘇沒理他:“你還記得嗎?我們那次去度蜜月,我點了一大碗芒果紛紛雪,結果當晚肚子疼了一夜。”
蜜月的那會章承煜沒空,只是在臨近的H市度了兩天假,幸好H市的景色和國外相比毫不遜色,成了兩個人為數不多的美好記憶之一。
那會兒的章承煜看向顧蘇的目光雖然複雜,卻沒有像現在這樣的鄙夷。
章承煜輕笑了一聲:“是樂極生悲吧。”
顧蘇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他又在嘲笑自己了:“我到底做了什麽讓你這麽讨厭我?我想死得明白一點。”
章承煜不可思議地看着她:“你這不是自取其辱嗎?你經營了兩年,已經坐穩了這個位置,所有該有的好處你都拿到了,你難道還不滿足?”
“是,我不滿足,”顧蘇輕聲說,“我很貪心。”
章承煜的臉色漸漸沉了下來,好一會兒才開口:“謝謝你那天晚上加了料的檸檬水,顧蘇,你姐姐屍骨未寒,你卻在算計她的男朋友,最後還把長輩叫來逼婚,整件事情做得天衣無縫,真讓人佩服。”
顧蘇愕然瞪大了雙眼,這些字她都聽得懂,可組合在一起卻越發糊塗了。
那天頭七的時候,顧長慶說是要給顧芸最後守一次夜,章承煜也來最後送顧芸一程,可能是因為那陣子傷心加上勞神,章承煜沒喝幾杯臉色就不好,顧蘇的确替他倒了一杯解酒的檸檬蜂蜜水。
“原來……你以為是我故意設套……”她喃喃地說着,握着勺子的手指都在發抖,“在你心裏我居然就是這樣一個人……”
“你難道不是嗎?”章承煜反問道,“思雨一開始就說你不安好心,我不願意相信還罵她小人之心,可後來事實證明,是我看錯了你,顧芸的妹妹的确不是什麽省油的燈。”
“什麽事實?”顧蘇茫然地看着他。
章承煜擡手在檸檬水的杯子上彈了一下,嘲諷地笑了:“你沒想到吧,就是蜜月那天在半夏,我喝了這杯檸檬水,覺得味道不對起了疑心,回去後你爸爸正好到來找我辦事,我一詐他全說了。”
“說了什麽?”顧蘇機械地問。
“說你一直很喜歡我,說你在他面前哭着求了好幾次,說讓我看在小芸的面上原諒你做的錯事,”章承煜頓了頓,目光銳利地掃向她,“顧蘇,如果這就是你的喜歡,那你的喜歡實在太廉價了,你不配說喜歡兩個字。”
☆、第 8 章
顧蘇看着他,涼意從指尖滲遍全身。
不配說喜歡。
他憑什麽說這句話?憑什麽就以他的主觀臆斷定了她的罪?
她咯咯地笑了起來,幾乎趴在桌上喘不過氣來,引得旁邊的兩個服務生驚愕地看了過來。
“難為你了,忍了我兩年。”顧蘇擦了擦眼角笑出的眼淚。
“好了,就算是陰差陽錯吧,”章承煜的神情忍耐,“這件事就算過去了,既然我家人都已經認可了你的身份,我也無意再做什麽改變,只是以後你別再動什麽歪腦筋……”
“章承煜!”顧蘇忽然打斷了他的話,半仰起頭來看着他,“如果我說,我沒有做你說的那件事情,你信不信?”
顧蘇如墨般的瞳仁被水光浸得發亮,半夏的燈光柔和,把她的臉渲染得有那麽幾分迷離。
章承煜的心髒莫名就顫了顫。
手機鈴聲驟然響了起來,章承煜瞬間清醒,略帶狼狽地低下頭接起了電話。
“什麽事……你別哭……你在哪裏……我半個小時以後到。”
他收了電話,沉聲說:“這事以後再說,我現在有點急事,別吃了,我先送你回家。”
顧蘇垂下了眼睑,慢吞吞地攪拌着碗裏的牛奶,黑糯米球已經散開,混在牛奶裏沒了剛開始黑白分明的驚豔。
“石夏蕊嗎?”
章承煜點了點頭。
“我不走,你要走就走吧。”顧蘇的聲音幾不可聞。
“你在懷疑什麽?別無理取鬧。”章承煜的眉頭緊皺了起來,擡手就去拉她的手腕,“她有急事找我,晚了我怕出事。”
肌膚相處的一剎那,顧蘇尖叫了起來,用力地掙脫了朝後倒去,差點打翻了椅子。
旁邊的店長戰戰兢兢跑了過來:“怎麽了?小姐,要不要我報警?”
章承煜的臉色鐵青:“顧蘇,你到底走不走?”
顧蘇拼命地搖着頭,她的嘴唇緊咬着,她怕她一開口就會哭出聲來。
“哐”的一聲,章承煜大步走出了店門,一股冷風襲來,顧蘇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小姐……你還好吧?”店長急匆匆地倒了一杯熱水。
“還……好。”顧蘇艱難地擠出了兩個字。
“你再坐一會兒,晚點再走。”店長關切地說。
顧蘇一勺一勺地把黑糯米和着牛奶吃完,買完了單走出了半夏,強迫自己忽視店長眼裏滿滿的同情。
自己選的甜品,無論如何都要微笑着咽下去。
自己選的路,無論如何都要昂着頭走完。
此時此刻,她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
顧蘇不想回家,只是攏緊了自己的羽絨服,漫無目的地朝前走去。馬路上零零星星有路人走過,一個個都行色匆匆,路燈靜靜地伫立在兩旁,看着這人間百态。
多可笑啊,丈夫不相信她,父親出賣她。
這個世界上最親的兩個男人,給她最深的兩刀,血淋淋的。
手機鈴聲響了起來,她看了看,是家裏的號碼,她随手就按掉了,把手機關機。
此時此刻,她壓根兒不想聽到顧長慶的聲音,她怕她會忍不住問,她是顧長慶的親生的嗎?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茫然四顧,發現自己走在了明安橋上,這是新近拓寬的一座市中心大橋,橋面上寒風呼嘯而過,橋下是N市的母親河,三江彙流,奔騰入海。
偌大的八車道橋面冷冷清清,顧蘇脫下了高跟鞋,靠在了欄杆上。
一輛車從她面前飛馳而過,伴随着剎車聲停在了不遠處,有人從上面走了下來,詫異地沖着她揮了揮手:“顧蘇?”
顧蘇轉頭盯了他一會兒,機械地點點頭:“程總。”
程景時快步走到她身旁,打量了她兩眼忍不住責備:“這麽冷天你在這裏幹什麽?我送你回家。”
“不用,我在這裏看會風景。”顧蘇漠然地看向橋下的江水。
程景時心裏隐隐覺得不對,索性跟着趴在了欄杆上,笑着說:“看大江東去嗎?你別說,N市這個景致還是挺別致的,當初N市人都沒有發現這個特色,白白浪費了好多年的市政建設。”
顧蘇的腦袋有點僵硬,她想一個人待一會,卻又不好意思再趕人,只好勉強應了一句:“什麽特色?”
程景時指了指前面開闊的江面:“N市的江多,把整個市區切成了零零散散的幾塊,當初上頭的領導很是煩惱,花了重金請了一個市政專家來把脈。”
程景時的聲音清亮,抑揚頓挫中帶着幾許神秘,顧蘇的注意力漸漸集中了起來。
“專家花了幾天功夫走訪,最後和領導說,你們這是抱着金碗在讨飯,江多水多正好就是你們市最具特色的市政,沿着三江六岸建設,N市會成為一個美麗的國際都市。”
顧蘇的目光看向遠方,江邊燈光星星點點,仿佛一條條彩帶把整個N市包裹了起來,四周高樓聳立,霓虹閃爍,N市的确在江水的映襯下散發着迷人的光彩。
“美吧?所以,很多時候并不是絕路,柳暗花明,絕處逢生,走過去就是另外一片天。”程景時凝視着她。
顧蘇驟然清醒了過來,喃喃地道:“謝謝……”
“走吧,我送你回家。”程景時笑着說。
顧蘇擡腿走了一步,這才發現自己沒有穿鞋,尴尬地彎下腰去,只是她在冷風中站得時間太長,整個人都有點僵硬了,肩上的包一下子滑落了下來,裏面的東西撒了一地。
程景時立刻蹲了下來,一邊幫她撿東西一邊調侃:“女人的包就像哆啦A夢的口袋,什麽東西都有,你怎麽還放了……”
他的聲音停頓了片刻,略帶詫異地拿起了那份股權轉讓書瞧了瞧,随即放回了顧蘇的包裏。
顧蘇不好意思地接過包,局促地說:“不麻煩你了,我打個車就好。”
“這個點你以為還有車嗎?大家都過年去了。走吧,要是讓小安知道我把你一個人丢在馬路邊,我明天一天都別想安生了。”
車裏的空調開得很大,暖氣撲面而來,顧蘇把凍僵的手放在了出風口上,冷熱的交替讓她連打了幾個噴嚏。
車子平穩地駛下明安橋朝西開去,窗外的景色一明一滅。
狹小的車廂裏舒緩的音樂流淌着,顧蘇靠在椅背上漸漸迷糊了起來,等她醒過來時,車子已經停穩在小區門口。
剛睡醒的顧蘇茫然四顧,長長的睫毛忽閃了幾下才定住了眼中的焦距,想要說話才發現喉嚨已經沙啞。
程景時關切地看着她:“在車裏緩緩,不然出去被冷風一吹肯定發燒。”
剛才睡着了還沒覺得,可現在一清醒過來,顧蘇簡直無地自容,這輩子最狼狽的模樣被這個才見過幾面的男人看得一清二楚。
“謝謝程總。”她吸了吸鼻子,說話聲帶了濃重的鼻音。
程景時笑着說:“你心裏不痛快,我有個建議。”
“什麽?”顧蘇傻呵呵地問。
“明天我替你加大工作量,忙累了就不會想亂七八糟的東西了。”
顧蘇噗嗤笑了:“怪不得你能當老總,壓榨員工得心應手啊。”
“總算笑了,”程景時嘆了一口氣,“看來我以後不幹這行了可以去當心靈導師。”
“這樣六安集團的全體員工都會哭的。”
“錯了,知道總公司那些員工在背後叫我什麽嗎?教導主任。我要是不在了,說不定他們會拍手稱快。”
顧蘇哈哈大笑了起來,想起了王經理那會兒深恐行差踏錯的謹慎模樣:“你一定處罰過好多人,以後我翹班被抓了,能不能求你網開一面?”
她的眉眼彎彎,臉上帶着淺淺的紅暈,笑容燦爛。
程景時有一瞬間的失神,狹小的空間裏一下子靜默了下來。
顧蘇吸了吸鼻子,狐疑地看着他:“程總,你不會這麽小氣吧?”
“當然不會,不過,有個前提,”程景時誠懇地看着她,“下班了我聽到這個稱呼有條件反射,能讓我徹底放松一下嗎?叫我景時就好。”
顧蘇抿着嘴樂了。
程景時叮囑她回去喝點姜湯驅寒,兩個人又随意聊了幾句,顧蘇就下車回家了。
家裏黑漆漆的,章承煜還沒有回來。
顧蘇看了看手表,已經十一點了。她苦笑了一聲,靠在牆上失神了片刻。
腦袋發疼,渾身酸痛,好像是發燒的前奏。家裏沒有程景時所說的姜茶,顧蘇胡亂吃了一片感冒藥,剛想進卧室睡覺,無意間擡頭一看,陽臺上有紅點忽明忽滅,一個黑影站在那裏。
“誰……”顧蘇吓了一跳,差點沒尖叫出聲。
章承煜從陽臺上走了出來,漠然地看了她一眼,走進了衛生間。
顧蘇頭痛得要命,更沒心情再去揣摩他的心情,直接上床睡覺。
可能是藥效的作用,顧蘇很快就有了睡意,不知道過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她感覺到章承煜上了床,過了好一會兒,她覺得一陣痛意襲來,睜開眼一看,章承煜正在用一塊手帕用力擦拭着她的嘴唇。
她負痛往後躲去,嘶啞着聲音問:“你幹什麽!”
章承煜的嘴角挂着冷笑,眼神卻陰鸷沉郁,用力地扣住了她的頭:“你剛才和程景時在幹什麽?”
顧蘇又驚又怒,反唇相譏:“我都沒問你去找石夏蕊做什麽,你有什麽資格來質問我?”
“小蕊她被狗仔隊追蹤堵了,我處理完就來找你了,來回足足兜了一個小時,深怕你出什麽事情,結果你倒是厲害,和程景時有說有笑地回來,顧蘇,你真是讓我大開眼界啊。”
一股熱意襲來,顧蘇扯了扯衣領,喉嚨都快冒煙了,她昏昏沉沉的無力辯解,只是搖頭喃喃地說:“你別冤枉人……”
她的臉呈不正常的緋紅,唇色更是嬌豔欲滴,黑漆漆的墨瞳裏仿佛被水汽蒸籠,能滴出水來。
章承煜鬼使神差地俯下身去,第一次含住了那片紅唇。
☆、第 9 章
那紅唇溫軟,帶着一股甜甜的牛奶香味,味道美好得讓人欲罷不能。
顧蘇鼻子塞了,嘴唇又被牢牢堵住,呼吸困難。她擡手綿軟地推拒着,就好像貓爪撓着章承煜的胸膛。
章承煜絲毫沒有感受到,壓在顧蘇身上,兩個人肌膚相貼,火熱的觸感讓他小腹緊繃。
“別……求求你……別這樣……”趁着他松口的間隙,顧蘇低聲懇求着。
章承煜卻惡意地玩弄了一下她的蓓蕾,嘲笑着說:“口是心非。”
發燒的身體分外敏感,快感襲來,顧蘇的腳尖都蜷縮了起來,想從章承煜的手中逃開,卻被他牢牢地固定在身下。
沐浴後的留蘭香夾雜着熟悉的男性氣息,聚攏的眉峰,深邃的眼睛,挺直的鼻梁……無一不顯示着眼前就是她迷戀了三年多的男人,更是她法定的丈夫。
她無力抵抗,認命地閉上了眼睛。
章承煜向來不是個放縱的人,卻在這一刻有些忘形,等到他發現顧蘇的異常時,顧蘇已經有些糊塗了,任憑他軟綿綿地撥弄着,口中胡亂說着話。
一摸額頭簡直燙手,臉頰不正常的緋紅愈發明顯,章承煜無來由地一陣心慌,立刻弄了一塊冷毛巾敷在了她的額頭,随手給家庭醫生打了個電話。
等醫生來的空隙,章承煜笨手笨腳地替顧蘇套衣服。顧蘇身上的皮膚白皙滑嫩,剛才激情時留下的紅痕和青紫有些觸目驚心。
她的雙眸緊閉着,吐息甜膩,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仿佛在忍受着什麽痛苦。
章承煜手下忍不住輕柔了起來,一種異樣的情緒充盈着全身,下意識地就拍了拍她的肩頭:“忍着點,徐醫生馬上來了。”
顧蘇嗚咽了一聲,朝着他靠了過去,口中念叨着什麽。
章承煜俯下身,仔細分辨着她的呓語。
“承煜……別走……”
“姐……姐……別把他搶走……好不好……”
“為什麽……”
章承煜有些困惑,看着她眼角的一滴淚,心髒忽然緊縮了一下。
這種情緒十分陌生,他坐在床邊靜靜地看着顧蘇的臉,結婚兩年多了,他好像從來沒這樣認真地看過顧蘇。
和顧芸的美豔不同,顧蘇的美乍看并不奪目,卻好像江南的煙雨,細細密密地滲入了肌膚,不經意間就将人淋得濕透。
就容貌而言,章承煜更喜歡顧蘇。
要是她的品行也能像她的容貌就好了。
一想到這裏,章承煜就覺得一陣惡心,他數次勸說自己把這些淡忘,卻一直無法淡忘。從小到大他都是天之驕子,接人待物游刃有餘,商場上就算和人針鋒相對也沒有處過下風,從來沒有吃過這麽大的一次虧,心存彌補的愧疚到頭來卻被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姑娘耍得團團轉,還因此拖上了顧長慶這個甩不掉的包袱。
門鈴響了,徐醫生來了,他從被窩裏被挖起來,說話都帶了無盡的怨氣:“老大,你給小人點活路啊,這大過年的消停點好不好——”
他拔出體溫計驚嘆了:“你這怎麽當老公的?媳婦燒成四十度了,難道你準備讓她燒傻了是嗎?”
章承煜瞥了他一眼:“人人都百病不侵你還怎麽賺錢?”
“可你不心疼嗎?看看這水靈靈的姑娘,我都看得心疼。”徐醫生嘆息着,手下也沒閑着,開始打針挂水。
顧蘇的手指纖長,血管很細,徐醫生一連紮了兩針,第三針才紮進去。
章承煜的心髒又緊縮了一下,忽然一下愣住了,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心疼?
“你看着點,別到時候回血了,醒來以後給她吃藥,下次寒冬臘月的,別折騰了。”徐醫生看了看地上撕成兩半的睡衣,暧昧地笑了笑。
章承煜沒敢躺下,定了鬧鐘靠在沙發上打盹,不知怎麽,中途他動不動就驚醒,各種奇怪的夢接踵而來。到了最後他索性不睡了,定定地看着瓶子裏的水一滴滴地滴下來。
一直等到吊完水拔掉針頭,顧蘇也沒有醒,幸好她的呼吸順暢了起來,臉上的紅潮也退了一些,看起來不是那麽難受了。
章承煜這才在床上躺了下來,一覺沉沉睡去,一直到天亮才醒過來。
顧蘇已經不在床上,卧室裏也收拾得很幹淨,陽光從窗簾的縫隙中透了進來,看來是個好天氣。
看了看時間,已經九點多了,章承煜在屋子裏轉了一圈,沒發現顧蘇的人影,不知怎的,他松了一口氣。
該怎麽對待顧蘇,他還沒有想好。
以前他的腦子裏很清晰,視顧蘇如空氣,既然她敢設套,就讓她自作自受,有時候看着顧蘇小媳婦一樣的臉,他心裏有種鄙夷的快感。
可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好像有什麽東西不太一樣了,具體要說有什麽變化,他也說不上來。
手機鈴聲響了起來,是陸文城的電話。“承煜,那個IP地址我查出來了,你猜是哪裏的?”
正值春節前夕,六安大廈前并不像平時一樣熙熙攘攘,只有零星幾個人進出。章承煜和陸文城坐在車上,卻有點一籌莫展。
六安和章合從章爺爺那輩開始就有些上不了臺面的舊怨,到了下一代接掌後,競争愈發激烈,這舊怨非但沒有消弭,更有了幾分不甘示弱的苗頭。
N市最近幾年發展很快,除了幾個本土的地産公司,國內的一些地産大佬都來撈金,章合原本是以商業地産為主,章承煜掌門後,除了穩紮穩打做好商業地産,開始嘗試高端住宅地産,和一家地産大佬合作開發了系列樓盤,最終在H市和六安狹路相逢。
兩家都看中的這塊地地處H市的CBD,商業模塊成熟,人文氣息濃厚,章合更是計劃在住宅旁邊建造一個大型的商業廣場,以求區域共贏的最大化。
兩家都為此做了大量的準備工作,都有着勢在必得的架勢,結果最後拍賣中,六安在三輪競價後就宣布退出,暗中成了地産界一個不大不小的笑話。
其實六安當初退出的決定相當正确,兩虎相争必有一傷,章合和人聯手,六安從資金實力來說,明顯處于劣勢。章承煜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對程景時開始警惕起來,這人能忍着不去追逐虛名,果斷抽身另覓商機,不容小觑。
那個IP地址顯示就是在六安,章承煜覺得,他現在找到程景時,讓他調查是誰登陸了這個QQ,會不會直接被程景時笑掉大牙。
“要麽算了?”陸文城試探着問,“顧芸都死了兩年多了,我估摸着應該是這個Q號重新被轉賣了。”
章承煜下了車,大步朝着六安大廈走去。
陸文城沒辦法,只好跟在他身後,念叨着說:“就算你再對不起顧芸,這幾年你替她照顧家人做得也仁至義盡了,還糾結個Q號幹什麽……”
章承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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