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安格斯眉頭緊鎖地坐在床上, 他的半邊臉頰腫了起來,此時正手拿冰袋冷敷着臉,那種蔫蔫的、生無可戀的表情, 讓他整個人都顯得十分頹喪。他沒去注意是誰打開了房門,對安格斯而言,沒有比現在更糟糕的狀況了, 然而聽到來人的笑聲, 他發現事情總會朝着最倒黴的方向發展下去……

“……”安格斯撇過頭,對時照取笑他的行為表示了強烈的不滿。

“抱歉, 安格斯。”時照連忙道歉, 他走到床邊,仔細看了看安格斯那腫成了包子似的半張臉, “你這是……”

真是太可愛了, 時照知道自己有這種想法很不對,但安格斯的樣子讓他想起了那種臉頰鼓鼓的倉鼠, 他沒辦法把這個安格斯和原來那個英俊的安格斯聯系起來。

安格斯沒有回話,他在時照的目光下轉了個身。

“你是牙疼?”時照看出了症結所在, “蛀牙了?”

安格斯很心塞,他什麽都不想說, “……”

安格斯的反應讓時照确信自己沒有猜錯, 時照想到來巴黎後,他帶安格斯去吃了那麽多的甜食,連生日禮物都是送的巧克力,自責感一下子湧了上來, “都怪我,不該帶你去吃什麽甜點,本來就要控制你的糖分攝入量……”

“不是。”安格斯這回開了口,他的聲線沒什麽起伏,說話語調都比平時弱氣了幾分,“不是甜點的錯。”

站在外面的戴安娜禁不住進來責備道:“是是是,甜點沒錯,可你吃的也太多了!這幾天,你算算看你吃了多少?晚上把一整盒的巧克力吃光,白天又出去吃什麽焦糖布丁,我的天,我真擔心哪一天你會變成胖子,這想想都太可怕了!”

“不會,我一直在鍛煉身體。”安格斯對戴安娜的揭短很不開心,“我不會長胖。”

“……重點是這個麽?!重點不是你該控制飲食?”戴安娜指着安格斯對時照說道:“時,醫生都說要給他拔牙了,他硬撐着就是不拔,看看,臉都腫成了這樣。”

“我沒有!”安格斯很氣,他瞪着戴安娜,遺憾的是腫着臉導致沒什麽威懾力,“我吃過藥了,會好!”

“吃藥有什麽用?該拔就拔了,你多大的人了,怕牙醫?”

“我不怕,戴安娜,你夠了!”

時照站在一邊,看着兩姐弟像小孩子一般吵架,莫名想要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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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你說他要不要去拔牙?!”戴安娜見自己說的話安格斯完全不聽,直接用手挽起時照的胳膊,将人拉來當了外援。

安格斯随後瞪向了時照。

“安格斯,我覺得戴安娜說的沒錯。”時照勸道:“聽醫生的話,去拔牙,拔完就能好了,不然你會疼上很久。”

“拔牙不疼,上了麻藥,拔的很快。”為了不讓安格斯有心理負擔,時照還拿自己來舉例,“我小時候蛀牙特別怕去醫院,牙醫拿着鉗子、錘子的畫面就像噩夢一樣可怕,但等我真去拔牙,一切都很輕松,少了壞牙整個人都會活過來。”

安格斯的表情漸漸軟化了下來,只是眼中仍有些許掙紮和猶豫,“我……”

“真的,一點都不疼!”時照強調道。

“我和時帶你一起去拔牙。”戴安娜下了決定,拉着時照出了門,“我們在門口等你。”

時照的行李被保镖拿在了手上,他和戴安娜沒等多久,安格斯就換了身衣服走出了房門。安格斯保持着平靜的面容,主動走在了前面,時照和戴安娜相視一笑,跟在了安格斯的身後。

拔牙的過程很迅速,戴安娜找了16區最好的牙醫診所,麻藥上完,拔牙僅用了十分鐘不到的時間就結束了。拔完牙的安格斯,嘴裏咬住棉花,眼裏重新有了活力。他昂着頭,對一旁的戴安娜和時照說:“我說過我不怕。”

“……”戴安娜擡起眼皮,飛了一記白眼。

時照則高興地鼓起掌,“安格斯你真棒!”

安格斯嘴角一抽,“……”這怎麽這麽像哄孩子!

忙完拔牙的事,時照就要走了。戴安娜滿面不舍地望着時照,她拽了拽身邊的安格斯,示意安格斯說些話。

這次時照一走,極大可能會留在F國不回去了,戴安娜還是希望扭轉時照的想法,畢竟她帶人出來旅行,不是為了讓人追求真愛,一去不回的。即便原先她對尤利安沒有惡感,此刻也不由多了幾分埋怨。

安格斯瞥了眼時照的行李箱,語氣平平地問:“你想好了?”

“……是。”

“工作不做了?”

“我很喜歡證券交易所的工作,只是……”

“你讓我很失望。”安格斯說的頗不留情面,“對待工作的責任心,随便丢棄很不好。”

時照的頭深深地埋了下去,“是我的錯。”

“安格斯!”戴安娜簡直崩潰,她是要安格斯挽留時照,不是讓這家夥以上司的身份來訓斥人!

“工作時你和公司簽下合約,擅自違約,違反合同必須支付違約金。”安格斯無視一邊向他使眼色的戴安娜,冷靜分析道:“按照正規的辭職流程,你要向我遞交辭呈,辦理離職手續,等我找到人來接手你的工作,你才能正式離開。”

“你在奧爾斯頓莊園居住的住宿費用以及租借私人醫生的費用,工資已扣到兩個月之後,這表明你必須再為我工作兩個月的時間償還費用。你要是丢下債務,我随時保留起訴你的權利。”

時照聽得目瞪口呆,被愛情沖昏的頭腦這時進入了理智的思考期,“我、我欠了多少債?公司的違約金有多少?”

安格斯打開手機上的計算器,按下一串數字,放在時照的面前,“由于私人醫生對泰德等人的看護仍在持續進行,費用在同步增長,到目前為止,是這麽多。”

“這麽多?!”時照一口氣差點沒接上來,他顫抖着手指着安格斯的手機屏幕,“你不是說扣兩個月工資麽,兩個月工資要比這少多了!”

“你的工作價值能抵消這些債務,不工作,那只能按照正常價格來清算。”安格斯補充道:“我的每一個私人醫生都是行業內的佼佼者,其中有毒物學專家、外科主任醫師、營養學專家等,至于奧爾斯頓莊園,曾有女王和公主居住……”

“綜上所述,這樣的價錢合情合理。”安格斯一臉的正義凜然,“看在我們是朋友的份上,我可以給你打個八折。”

打八折他也還不起!!時照算了下,想還清這份債務,他得交出存折裏的所有錢,然後在這個國家找上一份穩定高薪的工作,工作個一年半載,不吃不喝攢錢才能還的上。

這日子要不要過了?時照沒有逃債的想法,他是第一次被錢這個難題給難住了。

“我再想想。”時照堅定留下的想法動搖了,“我會盡量回國工作……不回去也會想辦法償還債務。”

“嗯,我等你答複。”安格斯以公事公辦的口吻回道。

時照滿懷心事的離開。

在邊上看完全程的戴安娜,對安格斯都要贊不絕口了,她沒想到安格斯會有這一招,無情是無情了點,有效就好!

“安格斯,你長大了。”戴安娜感動不已,“有這個頭腦,以後早晚能拿下時照。”

安格斯潑了冷水,“他是我的下屬,辭職都要按照流程來,公司不是慈善機構,這是他應該做到的事。”

“……”戴安娜收回感動,和安格斯對話,她真要氣死,“你這是真要收錢?”

安格斯回了一句,“我說的不明确?”

“好,等他真還錢,你就找地方哭去!”戴安娜氣沖沖地走遠,向一個普通人收那麽多錢,這朋友還要不要當了?

因安格斯拔牙的事耽誤了些時間,時照回到尤利安的住所就挺晚了。兩個保镖把他們的居住地點告訴了他,時照和他們交換了聯系方式後,拖着行李箱進了房門。

屋子裏很黑,窗簾緊閉沒有透出一絲光亮,時照摸索着牆邊,想要找到燈光開關。

剛走沒幾步,牆邊一個迷迷糊糊的聲音傳了過來,“唔……時,你回來了?”

“尤利安?”時照“啪嗒”打開了客廳的燈光,轉頭一看,被他抱上床的尤利安居然靠在牆邊上,揉着眼睛一副剛睡醒的模樣,“你為什麽睡在這裏!”

這家夥是怎麽跑到這裏睡下的?腿不疼嗎!

“我在等你。”尤利安的臉上帶着如釋重負的微笑,“好在你回來了……我真擔心你會一去不回。”

“你犯傻了麽笨蛋!”時照走到尤利安的身邊,把人抱起來,“我說會回來就一定會回來,你連我的話都不信?”

尤利安伸出手臂,緊緊環住了時照的脖子,“我信你,但是萬一有意外,萬一有人讓你離開我……”

“不會的。”時照有些遲疑地問:“尤利安,你有沒有想過,離開這個地方?”

“離開?”

“對,在安置好那些孤兒後,去另一個城市,另一個國家……”時照說完就覺得自己太自私了,安置孤兒沒那麽容易,這一樣需要大筆的財力,“唉,你不用聽我胡說,就當我沒問過這個問題。”

“你是不是遇上什麽麻煩了?”尤利安一手撫上了時照的臉頰,緊盯着時照道:“說出來,我會為你解決。”

柔弱的尤利安突然變得強勢,這讓時照忍俊不禁,“我會想辦法。”

“你的事不能告訴我?”

眼看尤利安傷心失落,時照沒忍心,把事情說了出來。

“其實我找到了辦法,就是我們可能要分開一陣。”時照想的是,他先回A國工作,哪怕多幹幾個月,還掉人情債,把A國遺留的問題該處理的處理了,接着再過來生活。

這是時照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了。

“別想和我分開!”

尤利安在時照把他放到床上時,抓住時照的手腕,猛地一拉,翻身将人壓在了身下。

有什麽東西在尤利安的眸子裏凝聚着,他的聲音輕緩極了,在時照耳邊的呢喃聲,既像是情人間的耳語,又像是上位者的要求。

“我的缪斯,我的光,我珍貴的、完美的愛人……”

“我不能忍受一分一秒和你分開,我的心在為你作痛,我的靈魂在為你歌唱,你是我的生命,沒有你,我是一具行屍走肉,你怎麽能舍棄我?”

“你不能離開我,不能……”

尤利安修長的手腳纏住了他的身體,若有似無的呼吸聲環繞在他的耳邊,時照感覺尤利安冰涼的身體就像一條束縛住獵物的蛇,收緊、不斷的收緊,一種不安的情緒在心中蔓延着,他想起了一些糟糕的回憶,這讓時照的臉色難看了許多。

“放開我,尤利安!”要不是顧及尤利安身上有傷,時照會用力把這個家夥從身上甩出去!

就在時照的忍耐力快要到達極限時,尤利安松開了他。

“好痛啊……太痛了……”尤利安弓着腰,腦袋縮進了臂彎裏,他在抽泣,分明是痛苦的呼喊,嗓子裏卻發出了斷斷續續的笑聲,“哈,哈,我在痛着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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