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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那日之後,她一直避免跟葉飛青單獨相處,沒說過什麽話,誰想到他竟然會尋到家裏來。
孟溪忙道:“師兄,我前不久才買了米……”
“你別想着拒絕,這米我給師父師兄都送了,”葉飛青挑挑眉頭,“不請我進去?”
孟溪只好讓開。
葉飛青把米遞給孟深:“孟公子,許久不見,今日打攪了。”
他印象裏的葉飛青一直都是個熱心腸的人,倘若沒有他先喜歡孟溪的事兒,必然會促成這段姻緣。孟深沒有拒絕,笑着道:“難為葉公子親自送來,想必是很珍貴的米,阿溪,你快去給葉公子倒杯茶……送到我屋裏。”
他請葉飛青去他那邊坐。
孟溪去廚房倒水,一邊琢磨着怎麽面對葉飛青。
其實她還真的沒有想好。
葉飛青不像林時遠,她可以完全不加考慮的拒絕,其實仔細想得話,這個人挺合适她。除非她這輩子真的不想成親了,如果要成親,将來總歸得找個可托付的人。
而葉飛青并不讓她覺得讨厭,她只是有點突然……
東廂房裏,葉飛青與孟深對面而坐。
“還沒有恭喜孟公子喜得狀元呢,”葉飛青首先先恭喜他,随後便關切的問,“可适應翰林院,聽聞姜大人對下屬頗為嚴苛,有些書稿一審再審……”
“葉公子這般熟悉,應是出身于官宦家族吧?”
葉飛青既然已經想挑明了,便不再隐瞞:“家父确實是官員,在都督府任事。”
“令尊可是葉少保?”孟深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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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飛青微微一怔:“你竟知曉?”
“朝中姓葉的不多,且我早前便在妹妹口中得知你家住在荷花巷,試問還有哪個葉家?”孟深盯着葉飛青,“但我也聽說,葉少保的兒子是名将軍。”
“是,我往前打過仗……”葉飛青頓一頓,“我似乎與你提到過,有一日醒來突然便對廚藝生出興趣,你可記得?”
他當然記得,他只是不明白在葉飛青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
“葉公子這件事沒有弄清楚的話,恐怕做什麽都不合适吧?”他把自己的夢想都丢棄了,如今莫名其妙的喜歡上孟溪,這不荒謬嗎?哪怕他們在這方面不是敵對的關系,孟深也無法接受這樣的葉飛青。
葉飛青愣了下,然後皺起了眉頭。
孟溪此時端了茶來。
“家裏沒有什麽好茶葉,還請師兄将就下。”
“我何時這麽講究了?只要是你泡的就行。”葉飛青目光落在她身上,并不掩飾自己的想法。
自小學武,他身上當然有果斷的一面,孟深感覺到了葉飛青似乎是志在必得。不過孟溪應該對他無意,不然怎麽會願意離開鹽鎮呢?他們可是分開許久了。
孟深沒說話。
孟溪低聲問:“師兄沒有別的事情吧?”
“沒有,不過與孟公子相談甚歡。”
“那我就不打攪了。”孟溪正好尋了個借口離開。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葉飛青端起茶喝一口道:“孟公子,我對令妹是真心的。”
孟深微怒,不想談這件事,轉而問道:“葉公子是打算一直做廚子嗎?葉家世代為将,而葉公子竟沉醉廚藝,不覺得荒廢了一生?”
“不會,人生有很多選擇。”
“但有些人的人生只有一個選擇,因為他注定是為打仗而生的!不如此,便如折翼的鳥,如斷腿的獸,縱使活着也是茍活。”
葉飛青的指尖一顫,險些使得茶盅掉落。
這樣類似的話,他曾說過,他是對一個孩子說的。
可是,那個孩子已經死了!
葉飛青定定的看着他。
燭光在二人之間閃爍,他忽然間感覺到一陣暈眩,有種強烈的痛楚從心底深處冒了出來。他曾經那麽執着,那麽不顧一切的想要做的事情,為何就放棄了呢?為何?
耳邊似乎有人在喃喃低語。
“飛青……你答應我,你不要死……”
“你要好好活着。”
“忘了我……”
他喉頭一甜,猛然間站起。
孟深詫異得看向他。
“我有事,先告辭了。”他勉強穩住,疾步離開。
走到巷子裏,他靠在牆上閉起眼睛仔細聽,可剛才那個聲音突然又聽不到了。
孟深不知道葉飛青怎麽了,但他決定要查清楚這件事。
他去廚房找孟溪。
孟溪正在燒水,看到他詢問:“師兄走了嗎?”
“他說有事,着急出去了。”孟深走過去幫她燒火,順便試探道,“你知道他跟我說了什麽嗎?”
孟溪一愣,随即低頭:“哥哥,你不用管他說了什麽。”
難道孟溪也發覺了?孟深眉頭微擰:“如果你不願意的話,我可以替你去說……”
“不用。”孟溪心想,這種事還是她自己解決為好。
不用?
她不想拒絕嗎?
他莫非猜錯了,孟溪還真對葉飛青有意不成?孟深心頭大亂,手去拿柴火的時候也沒看清,瞬間就被上面尖利的木刺給紮到,他急忙縮手,卻見血已經滴落下來。
孟溪發現他的動作忙問:“怎麽了?”
他低頭細看。
食指上面赫然有處傷口,正泊泊流血。
孟溪吓一跳:“你怎麽受傷了?”她趕緊從袖中拿出一條帕子蓋在他手指上,“你每日都要寫字的,這下怎麽辦!明兒還能去衙門嗎?疼不疼?”
看着她擔心的神色,孟深心想,他能不疼嗎,他的心特別疼,他不知道孟溪何時能像他一樣,深深的喜歡上自己。
“我現在渾身都疼。”
孟溪聽了極為着急,暗道莫非他傷口裏沾了什麽東西,拉着他飛快的往外面跑。走到井邊時,蹲下來舀水給他洗傷口:“你忍着點兒,洗幹淨就好了。”
孟深起初很是難受,但見她這般,倒是忍不住又笑了。
她沒發覺,直到洗好,用帕子擦幹淨他的手,才猛然察覺這種親密的肌膚相觸。
她的臉馬上紅了,急忙縮回手。
剛才摸了他好一會,這下知道不妥了?孟深嘴角翹起:“你好人該做到底。”
孟溪道:“這塊帕子濕了,我去拿一塊幹淨的來。”
“我身上有,”他抽出來一條,“給我包紮好。”
他一只手确實不方便,孟溪想一想接過來,将帕子對折紮在他手指上。
“阿溪,”就在這時,她忽然聽到義兄在耳邊問,“剛才我受傷了,你是不是很擔心?”
離得近,能感覺到他的氣息拂到臉龐,孟溪的耳朵忍不住一熱,都不知怎麽回答。
她确實是很擔心,以至于都忘了分寸了。
“幸好傷不重,要是傷重了,你怎麽辦?”孟深目光落在她的睫毛上,“比如我哪日被刺了一劍。”
“你怎麽可能會被刺?”
“這也難說……比如去別國談判,我上峰姜大人就曾去過梨國,當時梨國想要毀約,可是差點将他殺了。”
孟溪皺眉:“你不會遇到這種事的。”
“如果呢?”他想知道,孟溪心裏到底對他有多深的感情。
可孟溪卻拒絕去想:“很晚了哥哥,你快去歇着吧,明兒還得去衙門。”她轉過身走去廚房:“我給你打水。”
孟深微微一嘆。
第二日,袁醒蘭來他們家做客。
小姑娘帶了很多東西來,有糕點有果子有茶葉,還有兩匹錦緞。
孟溪呆了呆:“袁姑娘,這叫我怎麽好意思收?”
“沒事,只有這兩匹錦緞稍許值點錢,但我覺得很配你,你就合适穿這種顏色。”袁醒蘭很熱情的拉住她的手,“你收着吧,我往後還得來你這兒吃飯呢,你要是不收,我就天天來。”
孟溪只好道:“你下回別這般客氣,不然就算天天來我也不能收。”
“好,我聽你的。”袁醒蘭好奇的在他們院子裏逛,然後就發現在屋檐下竟然有好幾壇子的醬,她驚訝的道,“都是你做得啊?”
“對。”
她打開其中一個蓋子,低頭聞了聞,喜道:“真香,不虧是梁達師傅的徒弟。”
“我師傅可比我厲害多了,我只是學了些皮毛。”孟溪謙虛。
她一向刻苦,空餘的時間基本都用在鑽研廚藝上。
袁醒蘭過去看她準備午飯。
小姑娘長得清瘦,可一雙手卻很有力道,切什麽都準而快,卻又不失優美,把袁醒蘭看得如癡如醉。
“我竟不知燒菜這般有意思。”袁醒蘭又湊近了看她做荷瓣豆腐。
這豆腐是孟溪磨了豆腐漿,自己點成的豆腐,看起來好像雪花一般,遇到太陽就會化了。袁醒蘭光是看着這豆腐就想吃,別說裏面的鮮汁,還有漂亮的玫瑰花瓣。
這紅的紅,白的白,黃的黃,好像一副顏色明亮的畫,将人的食欲全都提了上來。
袁醒蘭在旁邊光是咽口水了。
“孟修撰可真有口福啊!”她突然說道。
孟溪一愣。
是了,其實袁醒蘭應該是為義兄而來的,不然為何送這麽多東西?她笑一笑:“你應該挑在休沐日來才好。”
“也是。”袁醒蘭點點頭,孟修撰在的話熱鬧些,這樣她也不算太沾這孟修撰的便宜,獨享他妹妹做得菜。
“也不知誰有福氣将來娶了你。”袁醒蘭由衷的贊嘆,這樣好看又能幹的小姑娘實在太少見了,她雖然認識許多大家閨秀,可沒有誰會做飯的,但好吃的飯誰不喜歡吃呢?
孟溪不知怎麽接話,頓一頓道:“我只不過會燒菜而已,很多廚子都能做到,不像袁姑娘你出身書香門第。”家世好,性子開朗,自小受盡寵愛,如明珠一樣,而非她只是一個低微的農家女……
最終義兄真正喜歡的還是像袁醒蘭這樣的大家閨秀,而不是她。
這念頭突然冒出來,好像根刺一樣,紮入她的心。
孟溪差點切到自己的手。
那一刻,她有些震驚,她為何會這麽想?
見孟溪這般,袁醒蘭急忙提醒道:“你小心些啊,孟姑娘,千萬別弄傷了!”
孟溪的臉紅了。
她很是羞愧。
袁醒蘭就在旁邊,她怎麽能想這種事情呢?如果義兄跟袁醒蘭兩情相悅,很快他們就會成親的。雖然義兄之前糊塗,對她說過那種話,但始終會忘掉的。
這不是她希望的嗎?
她不是希望義兄能娶個大家閨秀,最後他們仍是單純的義兄義妹嗎?
孟溪深吸一口氣:“我沒事。”
她很快就将幾個菜做好了,端上來給袁醒蘭吃。
袁醒蘭雖然性子活潑,但吃飯的時候卻很斯文,一舉一動都是閨秀風範。
孟溪心想,義兄也是一樣的優雅,如果義兄哪日想起來身世,也許就跟袁醒蘭一樣,也是出身世家吧?他這樣的人,當然該娶相同的女子。
可不知為何,她心裏仍然有些悶悶的。
可能跟他在一起太久了,習慣了彼此,或許她應該搬走了。
不過義兄會同意嗎,他會再次追到鹽鎮嗎?
也許等一陣子,他很喜歡袁姑娘了,自然就不會再追着要吃她燒得菜了吧?
那就再等一陣子。
這一日,孟溪在醉仙樓燒完菜,打算回去的路上去一趟藥鋪,給義兄買瓶藥膏。因孟深不知怎麽回事,這麽一點傷到現在還沒有好,總讓她包紮,她懷疑得上點藥才行。
就在這時,夥計過來說有位吃客想見她。
湯儉就打趣:“許是要打賞你。”來酒樓吃飯的官員都很多,有些闊綽的一給就是十兩銀子。
孟溪以前也遇到過。
她并沒有覺得奇怪,過去見面。
誰想到這一位吃客卻很嚴肅,打量她一眼之後就冷淡的道:“我覺得憑你的廚藝,不該再在這酒樓混下去。”
孟溪一愣,她看向了桌上的菜。
其中有一道正是她上回燒給袁醒蘭吃的荷瓣豆腐,這道菜誰吃過都會稱贊豆腐的嫩,湯汁的鮮,沒有誰會不滿意,至于別的菜,也都是她拿手的。
孟溪鎮定的問:“不知哪道菜不合你的胃口?”
這小姑娘生得是真漂亮,難怪此地的掌櫃會拿她做噱頭,引得許多食客前來,也難怪自家主子不高興,非得要趕她走。
那食客淡淡道:“每一道菜都不合我胃口。”
找茬來了,孟溪明白了:“我下回會改進,這回請你原諒。”這些事情她跟着幾位師兄學過,也明白怎麽處理,如果這食客來頭大,實在不行,大不了就不收錢。
食客不屑:“改進?你能怎麽改進?我不妨仔細跟你說,只要有你在,這酒樓的生意就不會好。”
孟溪一愣。
還聽不懂嗎?食客更為直接的道:“你明日就離開此地,省得引來牢獄之災!”
這簡直是在威脅她,孟溪皺眉道:“我不知何處得罪你了,我可以道歉,但什麽牢獄之災……天底下還有王法嗎?”她安分守己,自問從來不曾做過錯事!
那食客笑了:“可是你以為你兄長是狀元郎,就能躲避牢獄之災?呵,區區一個修撰,摘掉這官帽還不容易?”
孟溪心頭一震。
居然知道她的義兄是狀元郎,那可不就是沖着他們來的?
“你,你想如何?”她到底膽怯了。
“別做廚子了,回你的鹽鎮吧。”食客在桌上放下一錠銀子,“這回,我家主子能給你賞錢,下回可就……”他冷笑一聲,走出門去。
孟溪渾身發冷。
她此時當然明白這是什麽意思。
這個人身後還有個主子,他看不慣她,希望她不要再在仙游樓待下去。
可到底為何,孟溪看着這錠銀子,暗想她到底得罪誰了?這個人為什麽要這麽對她?她自從來到京都之後,每日除了在酒樓做菜便是在家中鑽研,從來不曾無事生非,為何會發生這種事呢?
可似乎一切的猜想都沒有意義了。
孟溪拿起銀子,悄無聲息的走出了酒樓。
作者有話要說:孟深:別怕,哥哥保護你。
孟溪:T_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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