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57

少年紮進懷裏的那一刻方城仕僵了僵,但卻任他抱着,沒有推開。

祚烨把頭埋在他的胸口,平複情緒。

過了一會,祚烨的力度也不見松懈分毫,方城仕只好擡手拍了拍他的後背:“能告訴我了嗎?”

祚烨将他松開,擡起頭紅着眼看他:“仕哥,你真的要聽我的奢望嗎?”

方城仕皺了皺眉。

祚烨見他這幅神情,像是知道結果一樣自嘲起來:“你不會想知道的。”

方城仕就想對着他的後腦勺來一下。

年紀丁點大,心思卻重的跟什麽似的。

方城仕垂下眼凝視他:“你在怪我。”

他說的是肯定句,所以祚烨愣了愣。

他的瞳孔劇烈地收縮一下,又漸漸恢複原狀:“我不敢。”

聽到這個答案,方城仕短促地笑了聲。

他也不跟祚烨幹站着,走到床邊坐下。

身高雖然變了,可氣勢依舊淩人。

方城仕居然還有心思跟他說笑:“你跟我說說你是怎麽不敢的?”

祚烨頓了頓,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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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城仕說:“我自問對你掏心掏肺,沒有一絲過錯,可你是怎麽回報我的?”

他現在的心情就跟“我把你當弟弟,結果你卻想睡我”是一樣的,很糟心。

他盯着祚烨,似乎不打算就這麽放過他。

祚烨被他窮追不舍的眼神照的原形畢露。

一瞬間,幾乎是惡向膽邊生,他說:“我喜歡你就這麽罪大惡極嗎?需要你用五倫八德來指責我?”

在這時候,他心裏的惡意被無限放大,一番聖賢書也似乎讀到了狗肚子裏,辯駁得尖銳且深刻。

方城仕一個猝不及防,心肝脾肺腎都被祚烨給怼得生疼。

他猛地睜開眼皮,瞪着祚烨,好一會說不出話。

祚烨的勇氣大概是借了五百年後的,發揮的能量大,也消耗的快,方城仕一個眼神就把他打回了原形。

他擔心方城仕因此真的厭惡他,又不後悔從自己嘴裏潑出去的水,只好強裝冷靜,可被鬥篷遮掩下的雙手,指甲是掐進了掌心,他卻毫無知覺。

方城仕還是第一次被人這麽怼,對象還是自己養大的少年,心中感覺可想而知。

憤怒、糟糕、可更多得卻是對少年的心疼。

到了現在這個境地,他還有心情疼惜少年,方城仕也沒想過他能心大到此等地步。

說起來祚烨走到這一步,他的過錯不能掩飾。

他深知自己的性向,所以從不對小孩做出這方面的引導。

可不知不覺中,祚烨還是身陷情網。

而他若能早些發覺,或許就能避免今日的劍拔弩張。

方城仕現在也不敢去想祚烨是無師自通還是天賦異禀,那股子偏執甚是可怕。

偏偏這小兔崽子還自覺委屈,縱使抿着唇,故作冷靜,可眉眼卻耷拉到一個角度,活像他欠他一個老公似的。

方城仕掐了掐眉心,不知是一夜未睡的後遺症還是其它,他現在直覺頭疼。

祚烨見他這幅困擾的模樣,臉色又白了三分,跟透明的沒兩樣了。

“你能負責嗎?”

他忽然開口,雖然沒頭沒尾,可祚烨的眼神還是亮了。

方城仕卻像知道他要說什麽似的,說:“別急着回答我,你自己想想,十五歲的你,能對說出口的喜歡負責嗎?”

為什麽不能呢?祚烨心想,我現在把心剖給你看都行。

少年人對于情愛都是沖動和瘋狂的,就算祚烨不說,方城仕也能從他的眼神看出來。

方城仕心中嗤了聲,暗想:“就知道用年輕做借口耍流氓。”他說:“這段新鮮感能保持多久,三年還是五年?”

祚烨抿緊了唇。

方城仕接着說:“而你又是拿什麽去維持,一腔熱血還是赤子之心?”

祚烨看着他。

方城仕回望他。

祚烨在原地站了會,誰也不知道那一瞬息之間他想了什麽。

祚烨動了,他走上前,拉起方城仕的手,虔誠地親吻他的手心。

方城仕:“...”這是什麽操作?

祚烨循着他的眼睛:“你說了這麽多,那能否告訴我你的感覺?”

方城仕不答。

祚烨說:“我們的時間很長,我可以證明給你看,那仕哥你...願意等我嗎?”

方城仕想到掌心柔軟的觸感,就更不知道說什麽了。

別看他剛剛氣勢淩人,一副天大地大我最大的模樣,這會也是洩了氣的皮球,在垂死掙紮。

祚烨輕聲說:“我想跟你求證一件事。”

方城仕看着他。

祚烨緩緩探過頭,然後神聖且鄭重地在方城仕嘴上印下一吻。

方城仕陡然睜大了眼。

不過祚烨沒有過多動作,那一吻就像蜻蜓點水,一觸既離。

祚烨扣緊他的手,問:“惡心嗎?”

方城仕的腦海早就炸了,一會是“這小兔崽子從哪學來的花招”一會又是“我完了我是個變态我不但不覺有罪惡感還覺得小兔崽子的唇好軟”,好想□□一番。

好在他的理智沒有像脫缰的野馬,迅速回籠,卻也不敢直視祚烨,那個不字艱難地從他嘴裏蹦了出來。

祚烨如釋重負地笑了:“我好高興,仕哥。”

你是高興了可我不開心,我完了你知道嗎?方城仕面無表情地暗地吐槽。

祚烨真誠,且用富含感情地聲音說:“仕哥,給我一個機會,讓我追求你。”

呸,不知羞的小王八蛋。

方城仕沒說話,耳根子卻紅了。

他活了這麽多年,居然被一個十五歲的小毛頭告白,還是在大年初一的早上。

呵,真是世風日下,報應不爽。

祚烨見他不吭聲,也有些着急:“仕哥,你說話。”

喲,敢蹬鼻子上臉了。

方城仕開口就罵:“說什麽說,一個兩個都不讓我安心。”

祚烨笑了聲:“我會聽你的話。”他頓了頓,又補充一句:“只要別讓我離開你。”

“...”還能愉快的聊天嗎?

祚烨表示他們不僅能愉快的聊天,還能吃飯。

飯桌上的氣氛是騙了不了人的。

等兩人坐上飯桌,方宅的家仆就都知道東家和二少爺和好了。

別問他們為什麽知道這兩人有了嫌隙,實在是太明顯了。

吃完飯,居然下起了小雪。

方城仕一晚上沒睡,就不打算跟小孩鬧騰。

房間裏點了炭,跟銀裝素裹的外面簡直是兩個世界。

方城仕解下鬥篷,又脫了外衣,穿着中衣看着床上的少年:“我睡覺你湊什麽熱鬧?”

祚烨扒衣服的速度要比某人快,因為他怕某人不給他上床:“我陪你啊。”

方城仕掀開被窩坐進去,剛躺下少年就到了身邊,兩人挨得緊,少年的溫度隔着衣服傳了過來,方城仕有些不習慣:“睡好。”

祚烨不以為意地說:“我以前不也這麽睡的嗎?”

說到以前,方城仕的額角抽了抽,他不知道少年是什麽時候對他起了心思,但是想到以前兩人那粘糊勁...他有些不大自然地說:“以前不一樣。”

祚烨一聽,也回味過來:“是啊,以前想抱就抱,根本不用怕你起疑。”

估計是把話說開了,少年有了底氣,又回到了明媚的模樣。

說句實在話,方城仕還是更喜歡這樣的祚烨。

明明才十五,哪那麽多陰暗情緒。

方城仕不想跟他糾結以前,總覺得再扯下去,有些東西他不一定樂于看見,就翻過身,背對着少年:“我睡了。”

祚烨趴在他的肩頭,小聲說:“仕哥,我能親你嗎?就一下。”

這話差點讓方城仕滾下床,他回頭怒對着少年:“你找打。”

祚烨不是欠打是缺愛,他的話也并不是征求方城仕的意見,而是通知。

就見他低頭,飛快地在方城仕的左臉頰親了一下,然後滾到他那邊睡好,卷過半床被子裝深沉。

“...”這熊孩子。

方城仕躺好,面對着床外。

他對少年的容忍完全是因為疼惜。

每次看到死氣沉沉的祚烨,方城仕的心就抽着疼。

他知道自己并不愛祚烨,起碼現在不愛。

但如果祚烨想,而他實在又狠不下心,那試試也無妨。

方城仕心裏的感覺很複雜,他對祚烨的愧疚很濃烈。

最後,他很無奈地想,變态就變态吧,祚烨開心就好。

方城仕是被福叔喊醒的,約莫着是晚飯時間到了。

他睜開眼,看着自己懷裏的少年,內心是字幕滿天飛。

習慣害死人啊。

他只好叫醒少年,祚烨眨了眨眼,臉又嫩,眼睛水汪汪的,顯得特別清純無辜。

方城仕咳了聲,欲蓋彌彰地說:“起來吃飯。”

祚烨哦了聲,卻還是坐在床上不動。

方城仕下床穿好衣服,見少年還迷迷糊糊地,無奈地說:“下來。”

祚烨下了床,又打了個呵欠。

方城仕給他穿衣服。

祚烨乖乖地張開手配合。

方城仕挑着眉說:“這就是你說的追我?”

說完他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

祚烨卻是醒了神,他說:“以後不會了。”

再怎麽裝老成都改變不了還是個少年的本質,方城仕也不是真覺得不好,不過他也沒說什麽。

初一一過,初二就要開始拜年,但祚烨要參加下個月的院試,就沒有跟着方城仕四處走動,而是留在家中溫習。

知道這是至關重要的一場考試,方城仕不敢多過多幹擾,也時常順着祚烨的心思。

對他求親親求抱抱的行為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當然,太過分的祚烨也沒敢提。

他把分寸掌控的很好。

到了年初七,方城仕一早就和許典他們去了縣城,下午就讓夥計把春風樓打掃一遍,到了年初八,春風樓開門,許典給夥計發了紅包,正式營業。

剛過新年,春風樓的主打菜沒怎麽銷出去,反倒是火鍋依舊受歡迎。

方家村的青菜也會在下午送過來,一切都很順心。

到了正月十五,大東家和二東家都出去過情人節了,三東家也不願落後,抛下偌大一個産業,騎着馬回了青雲鎮。

元宵節又稱上元節,是個大節日,這天所有的青春男女都會走出家門,在街上的每一個角落散發荷爾蒙。

祚烨不想方城仕嗎?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當他聽到方城仕回來的消息,他的內心震撼無比。

他想不顧一切奔跑到方城仕面前,又怕他說自己不夠矜持。

可扭捏不是他的作風。

于是他面上正經無比,腳下卻如風,沿着長廊往前院走。

彼時春雪消融,是能把人凍僵的時候,可祚烨看到那人修長的身影,心口頓覺火燒,熱血沸湧,整個人都暖和了。

他和方城仕偶遇在長廊上,身邊兩側竹林幽幽,清心寡欲,他望着方城仕眼神卻熾熱濃烈。

方城仕一時頭腦發熱從縣城趕回來,就如離了弦的箭萬沒有回頭的可能,但在他看到明明心動卻隐忍的少年,心髒不受控制的跳了跳。

祚烨喊了他一聲。

方城仕淡不可聞地嗯了聲。

祚烨問:“怎麽不打個招呼?”

他說的是方城仕去縣城前沒有說他上元節會回來。

方城仕心想:“我自己都不知道答案的問題你問我。”面上卻說:“今日是元宵節。”

祚烨不是懵懂小孩,看方城仕這樣子就明白了:“你是在給我驚喜嗎?”

方城仕想辯駁,卻又無話可說。

但凡認真細想,其實是那麽回事。

祚烨也顧不得在外面,他走上前,将頭靠在方城仕肩上:“我想你了。”

“...”從少年剛告白的那一刻方城仕就意識到了,他恐怕招架不住少年,結果這真的不是錯覺。

一個直白、熱情、善良的少年,沒有人會不喜歡。

方城仕輕輕摟住了他的腰。

......

方城仕只在家裏待了兩天,又回了縣城。

他除夕那天托許典幫忙找房子,過了十五,許典也讓人去忙活了。

等過了正月底,房子一事傳回消息。

就在學堂附近。

地段雖然沒有城南熱鬧,但勝在清淨,附近也有集市,購置物品也方便。

方城仕琢磨了一下,祚烨如果通過院試,就要等三年才能參加秋闱,這三年時間也不短,真要他天天從城南跑到城北也辛苦,天氣好也就罷了,萬一刮風下雨,那是麻煩。

方城仕便去看了看,這次的宅子比較新,要修葺的地方不多,但宅子要比鎮上的大出一百平方,價格自然高一些。

他現在雖然不是個大地主,可一次□□下這筆銀錢還是綽綽有餘,拿到地契後,方城仕又将宅子整饬了一番,該丢的丢,該買的買。

這一忙活完,也到了二月。

院試的時間和縣試就相差幾天,是在二月十五,地點還是順興府。

二月十三,方城仕就用自己家的馬車載着四個少年去了順興府。

颠簸一日,總算在城門關閉前抵達目的地。

住的還是那家客棧。

坐了一日馬車,大家都累,吃過晚飯便回了房間。

回房前,方城仕讓夥計送熱水到房間。

沒一會,夥計就在門外敲門:“客官,熱水來了。”

方城仕打開門讓他們進來。

夥計把裝着熱水的木桶擡進來放好,又恭敬地問:“客官還有什麽吩咐?”

方城仕給了賞錢他,說:“待會再送一桶。”

夥計收了賞錢,笑眯眯地走了。

方城仕關好門,對祚烨說:“去洗澡。”

祚烨随口問了句:“一起嗎?”

“...”方城仕憋出一句:“你先。”

祚烨哦了聲,去了屏風後。

方城仕坐在八仙桌旁喝茶。

屏風後的水聲稀裏嘩啦響了好一會才停下,祚烨帶着一身水汽走了出來。

“我洗好了。”

方城仕嗯了聲。

祚烨見他坐着不動,就沒打擾他,自個上了床。

沒一會,第二桶熱水也送了上來。

方城仕洗完後,躺在祚烨身邊。

祚烨轉過身看着他。

方城仕問他:“怎麽了?”

祚烨說:“仕哥,我緊張。”

期末考和中考肯定不能比,都不是一個檔次。

方城仕輕聲說:“放松心态。”

祚烨抿了抿唇,說:“你為什麽不說有你在。”

方城仕一臉莫名其妙:“我本來就在。”

祚烨突然笑了出來,并且說:“我好喜歡你。”

方城仕又給他鬧紅了臉。

祚烨看他不自在了,趴在他耳邊說:“進考場前你能給我一個吻嗎?這樣我就不會緊張了。”

你還真是會給自己謀福利啊騷年。

方城仕看着他說:“你太小,我下不去嘴。”

祚烨皺起眉頭。

他不覺得十五歲有什麽小的,很多人這個年紀都成親了。

但是方城仕既然這麽說,他也不會強求。

才怪...祚烨說:“那先欠着,等我長大了你再還我。”

方城仕第一次知道這種事還能賒賬。

作者有話要說: 是不是忽如其來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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