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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黑色轎車平穩地行駛在路上,紀修然怔怔地拿着陸景堯遞來的早餐,鼻間嗅到包子豆漿的香味,腹中饑餓得饞蟲大動,他手指頓了頓,慢慢地拆開塑料包裝,一口咬在包子上。
包子是豆腐餡的,豆漿也是新鮮磨出來的,沒有加糖。沒想到十年過去了,他對于早餐的小習慣還被陸景堯記得一清二楚,紀修然吃着吃着,神思有些恍惚起來。
“修然,你旁邊文件袋裏的東西看一下。”陸景堯突然出聲道。
紀修然沒有聽見,尚在神游中。
陸景堯沒得到回應,他轉頭看向副駕上的人,從他這個角度看過去,紀修然微低着頭,精致的五官與纖長的睫毛都收入眼底,那一顫一顫的眼睫更是要眨到他的心裏去。陸景堯目不轉睛地看了幾秒,連忙轉回頭繼續看路,左手握拳抵在唇邊悶咳幾聲,大些聲道:“修然?”
“啊?”紀修然猛然回神。
“你旁邊有個文件袋,裏面的東西你打開看看。”陸景堯又重複了一遍。
“哦好。”紀修然側過身,伸手把透明的文件袋拿起,裏面裝着幾張隆騰旅游近幾年的財務報表,以及一些其他的資料,他一張張看下來,目光專注。
抵達B市高速的收費站,陸景堯緩下車速,過了收費站後一邊加速一邊說:“大概還有十分鐘我們就能到隆騰旅游,他們的人已經在那裏等我們了。”
“這裏面好像多列了幾項收益。”幾分鐘後,紀修然開口道。一般收購公司,做審計與評估前,會對被收購公司做詳細的調查,而財務則是很重要的一方面,需要對被收購公司的財務會計制度進行嚴格審查,以免評估上出現錯誤。
像隆騰旅游的這種情況,則可以算是故意多列收益項而擡高自身被收購的價值,對于他們收購方來說是有風險的。
“陸總,回去讓財務顧問再詳細看看吧,我對這方面并不是很懂,但是如果确定了多列收益項的話,我們得好好和隆騰旅游談談。”紀修然把資料放回文件袋中,認真道。
“我明白了。”車子一個轉彎,抵達隆騰旅游總公司面前,陸景堯熄火下車,與紀修然一前一後走進去。
面談結束已是下午五點多鐘,陸景堯與紀修然回到車上,一整日精神的高度集中使紀修然有些疲憊,他斜坐着看向窗外,眼皮一點點打起架來,不一會兒竟睡了過去。
陸景堯穩穩地開着車,餘光瞄見副駕上的狀況,唇角不由得輕輕揚起。抵達B市收費站時,趁等待的空隙,他快速脫下身上的西裝外套,探身到紀修然身側,小心翼翼地把外套蓋在他的身上,順便近距離打量他的睡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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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修然睡着後的模樣與十年前一點沒差,陸景堯當年坐在他旁邊時,經常這樣看着他安靜地睡覺,睡顏美好。而當夕陽的餘晖灑在他半邊側臉上時,陸景堯一度認為,那是他見過最美的風景了。
前方的車輛徐徐駛遠,陸景堯不舍地收回目光,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繼續開車。日暮西沉,黑夜接踵而至,一個多小時後,陸景堯進入A市市區,他轉頭看了眼仍在沉睡的紀修然,有些不忍心叫醒他。
但事實總是不遂人願的,他不得已地叫醒紀修然,眸中盡是對方被自己推醒後,睡眼朦胧、惺忪的模樣。紀修然臉頰兩側有淡淡的紅暈,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清醒。
“修然,你住哪兒?我送你回家吧。”陸景堯逼迫自己不去看他,低聲問。
紀修然愣了愣,回答:“先回公司吧。”
陸景堯聞言一怔,心裏明白過來,他這是不想讓自己知道他住在哪裏嗎?
莫名的苦澀溢上心頭,陸景堯調轉車頭開往公司,沒多久便抵達公司樓下,他順便把車停在了公司幾十米外的泊車位上,下車和紀修然一起往裏走。
已經過了下班時間,公司裏已經熄燈落鎖,而紀修然也只是回辦公室放了下資料便準備回家。正當此時,外面的天空突然響起幾聲驚雷,緊接着下起了磅礴大雨,豆大的雨水打在玻璃窗上,發出不小的聲音。
陸景堯看了眼玻璃窗上的水珠,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他沒帶傘!
“陸總,怎麽了?”紀修然經過他身邊,疑惑地問。
“不,沒事。”陸景堯鎖上門,望了眼外頭瓢潑的大雨,心想一會兒直接冒雨沖過去,大不了被淋濕,回家馬上洗澡換衣服就是了。
紀修然站在他身旁,低頭看了眼身旁陸景堯空空如也的雙手,心裏頓時明白過來。他順手把自己的傘遞過去,擡眸迎上陸景堯看過來的視線。
陸景堯望着他,搖頭拒絕:“沒事,我等一會兒再走,你先回家吧。”
紀修然抿唇,不由分說地把傘塞到他的手上,又道:“陸總不必擔心,我的車在地下停車場,淋不到雨,我車裏有備用傘的。”
話已至此,陸景堯似乎再沒有拒絕的理由,于是他收下傘,目送紀修然轉身離開。雨還是下得很大,一點要小下來的勢頭都沒有,但是陸景堯卻莫名愛上了這場雨。
撐開傘,陸景堯步入雨下,快步走到自己車旁開門上車,大雨使原本擁堵的街道一下子冷清不少,他不疾不徐地開回家,拿着傘上樓。
陸景堯随手把傘放在鞋架上,轉頭鑽進浴室先洗了個熱水澡,接着穿着浴袍出來,把傘拿到陽臺上撐開放好。
借着陽臺的燈光,他這才有時間好好打量這把傘。其實是很普通的一把傘,普通到傘面上連花紋都沒有,也許被使用了不短的時間,傘面和邊緣也有明顯的磨損與髒污,但陸景堯卻對它愛不釋手。
他忽然想起高中時代的某個雨夜,下了晚自習所有人準備回宿舍時,也突然下了這樣一場暴雨。那時他有傘,而紀修然沒有,于是兩人共同躲在一把傘下沖回宿舍,他右手攬着紀修然的肩膀,薄薄的襯衣下,對方溫熱的皮膚熨帖着他的手指,讓少年本就躁動的心,更加狂熱起來。
陸景堯垂下手,目光順着傘面落到銀色的傘柄上,以往每一場落雨時,他的修然是不是都這樣握着那處,掌心溫熱,在冰涼的傘柄上留下他的溫度?
他忽然不想把傘還回去了。
一個大膽的想法在他的腦中冒出來,陸景堯二話不說回房換了身方便出門的衣服,到周邊有賣雨傘的店,一家家找過去。
半個小時後,終于讓他在一家店裏找到一模一樣的傘,陸景堯欣喜地拿起那把傘到收銀臺付賬,接着回家,小心翼翼地把紀修然給他的那把收好,又把新傘放在地上蹭了蹭,讓它看上去不那麽新。
陸景堯瞧着自己的傑作,心滿意足地回房睡覺去了。
翌日到公司,陸景堯把昨晚買的新傘拿出來,淡定地放在手邊,接着又撥通公司內線電話,耐心地等待接通。
過了幾分鐘,電話被接起,紀修然溫和的嗓音響起:“陸總,找我有什麽事嗎?”
“修然你……上來一下。”陸景堯道。
“好。”電話那頭,紀修然合上面前的文件起身,往電梯口走去。
不知不覺來到公司已經快半個月了,他也從一開始看到陸景堯時的震驚,到現在能夠以正常的心态去面對工作。但每當夜深人靜之時,他還是忍不住會想到一些令人難以忘卻的往事。
而且自從那天吃過飯之後,陸景堯就像是将過去重新洗牌一般,絕口不提以前的事,只專注于當下,這樣的處理方式也讓紀修然松了口氣。
還好還能這般平靜地相處,但是……大概也只能是這樣了?紀修然低頭不語,垂下的睫毛掩住眸中的情緒。
如果十年前,他沒有那麽選,再見是否會更開心一點?
電梯很快抵達十樓,門緩緩開啓,紀修然踏步往外走,擡手敲響陸景堯辦公室的門,聽到回應後推門而入,站在門邊靜靜地看着他。
陸景堯起身,拿着傘走過去,在紀修然的面前停住,他低頭看他,半晌遞出傘,柔聲道:“昨晚謝謝你的傘,還給你。”說完他屏息,生怕對方發現什麽。
紀修然接過傘,擡頭對上陸景堯溫和的目光,微微抿唇,唇角勾起細小而不易察覺的弧度。感覺氣氛有些安靜,他便随口轉換話題道:“財務那邊已經出了評估,很快就能有預估價了。”
“好,下午開個會讨論一下。”陸景堯接話,頓了頓又道:“如果工作不急的話,不要太拼了,注意身體。”
紀修然點點頭,準備回去繼續工作。臨走前他回頭看了眼陸景堯的辦公室,門合上的不算快,從門縫裏可以看到陸景堯高大挺拔的背影,在陽光下沐浴着金光。
下了電梯,紀修然回到工位上,随手把傘放在一旁,餘光掃了眼,莫名覺得它好像變了些,難道是昨晚的雨太大了,把傘上的髒污也給洗幹淨了?
極小的一件事并沒有被他放在心上,他打開文件繼續看,但滿心都是方才陸景堯同他說話時,溫柔的眼神和語氣。
紀修然不得不承認,他用了十年才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在看到陸景堯的那一剎那,又難以遏制地晃出了不平靜的漣漪。
既然還能若無其事地相處,那……也好。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宿心莫負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8-05-14 20:41:41
讀者“心上花開”,灌溉營養液+22018-05-14 21:57: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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