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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自從爸媽蘇醒之後，紀修然每天都過去陪他們說話，幫他們按摩僵硬的四肢，漸漸地他們的身體開始逐步恢複，每天醒着的時間也越來越長。

這一日，紀修然在家裏煲了湯，帶過去給爸媽喝，到了病房裏，他照例先坐下，按摩媽媽的手臂，邊揉邊和她說着一些生活上的瑣事。

忽然手機響起，紀修然走到陽臺上，接通電話：“怎麽了？”

“午飯吃了嗎？”電話那頭的陸景堯處理着桌上的一堆文件，還不忘抽出時間打個電話。

紀修然望着樓下郁郁蔥蔥的樹木，嘴角揚起輕松的微笑：“當然吃了，你昨天教我煲的湯我今天煲給我爸媽嘗嘗，感覺味道還不錯。”

陸景堯聞言，左手手指在桌面上輕點，道：“能不能給我留點？”

“什麽？”

“給我也留點，我也想喝。”陸景堯又笑。

紀修然閉上眼，将手機貼得更緊些，讓陸景堯低沉的聲音直直地傳到耳中去：“晚上再給你煲吧，今天記得早點回家。”

挂上電話，紀修然回到病房中準備繼續按摩，忽然看到媽媽的手指輕微地動了動，他擡眼，對上一雙溫柔的眼睛，一時怔住。

“……媽。”紀修然喃喃道，他心髒狂跳，幾乎要跳出喉嚨，渾身一瞬間的僵硬過後，喜悅如潮水湧入四肢百骸，讓他顫抖的指尖更加不受控制起來。

不知過去多久，紀修然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撲到床前顫聲道：“媽，你記起我了嗎？”

紀媽媽剛剛恢複意識，還不能說出完整的話，她斷斷續續地說道：“我們然……然然都……這麽大……了啊，長……大了，真好。”

酸澀的眼淚毫無預兆地從眼眶中掉落，紀修然難堪地抹了抹臉，接着按下床頭鈴，等待醫生過來的間隙，他啞聲道：“媽，你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紀媽媽極輕微地搖搖頭，還想說些什麽，被紀修然止住，他道：“醫生來了，有什麽話一會兒再說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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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門被開啓，醫生進來檢查一番，對他說：“阿姨的各項指标正在緩慢恢複，意識清醒是好事，後期需要更仔細耐心地照顧。”

紀修然連連點頭稱是，待醫生走後，回到床前一看，媽媽不知何時又睡了過去，他坐在床邊握着她的手，又摸出手機撥打陸景堯的電話，忍不住把這個好消息第一時間和他分享。

随後的第三天，紀爸爸也緩慢地恢複了意識，這件好事傳到陸家父母耳中，兩人當即帶着許多補品來到療養院探望，又對紀修然提出轉院的建議。

紀修然考慮再三，決定同意他們的想法，于是在陸媽媽周全的安排下，一周後紀父紀母轉入了本市最好的私人醫院VIP病房，接受全天二十四小時的精密看護。

夏初微熱的午後，紀父紀母做完了檢查，已經被允許坐着輪椅出去見見陽光，紀修然和陸景堯推着他們的輪椅來到醫院的花園中，在一處陰涼的樹蔭底下停下。

紀媽媽的說話已經可以比較流暢，她看了眼近幾日天天出現在自家兒子身旁的男人，混沌的腦中漸漸出現一個模糊的人影，她拉着紀修然到一旁，小聲問道：“修然，那是誰？媽媽覺得好眼熟。”

紀修然知道她在說陸景堯，他朝陸景堯抛去猶豫的眼神，避開問題的核心，低聲回答：“媽你不記得陸景堯了嗎？是我的高中同學啊，現在是我的上司。”

“怪不得眼熟。”紀媽媽點點頭，招招手讓陸景堯過來。

陸景堯走到她面前蹲下。

“謝謝你照顧修然，阿姨很感激。”紀媽媽道。

陸景堯幫她拉高蓋在腿上的毛毯：“阿姨客氣了。”

又在花園裏待了一陣，紀修然和陸景堯先送紀父紀母回病房，照顧着他們睡着了，才下樓并肩走在林蔭小道上，誰都沒有先說話，忽的，他們不約而同地停住了腳步。

紀修然：“景堯，我……”

陸景堯：“修然，我有話……”

他們同時道：“你先說！”

沉默半晌，紀修然率先道：“方才的事，你介意嗎？”他指的是沒有立刻對媽媽坦白這事。

陸景堯拉着他到路邊長椅上坐下：“爸媽才剛恢複，當然他們的身體健康最重要，這種時候……”

“——我是說，你介意嗎？”紀修然打斷他。

陸景堯陷入沉默，良久才沉聲回答：“修然，我們是愛人，并非剛談戀愛不知愛情滋味的小年輕，一個勁想在對方父母面前證明自己。爸媽是你最親的親人，只要他們恢複健康，我們有大把的時間可以和他們坦白，而且——”

他頓了頓，湊到紀修然耳邊吹了口氣：“我已經上車了，你說可能半途下車嗎？”

聽到這番話，紀修然擡眸，在陸景堯的臉上看了許久，接着抱住他的腰，側臉靠在對方的肩窩裏，道：“謝謝你。”

陸景堯微微一笑，回擁住他。

回到家中，紀修然打開一本食譜，繼續鑽研對植物人身體好的湯，他舒适地靠在沙發上，看得專注，沒發現從卧室裏走出來的陸景堯。

陸景堯一直走到紀修然身後，從背後擁住他，毛巾搭在肩上，頭發還在滴水，他上半身未着一縷，滾燙的心跳仿佛透過紀修然薄薄的襯衫，傳到他的心裏。

紀修然被驚到，把書放到一邊，自然而然地拿起陸景堯肩上的毛巾，幫他擦拭濕漉漉的頭發，唇角被吻住，只聽陸景堯道：“說好煲湯給我喝的，讓我驗收一下紀修然同學的學習成果。”

“好。”紀修然仰臉，迎上他的吻回應了會兒，接着站起身走進廚房，拿出食材開始準備煲湯。陸景堯跟在他身後進來，随便套了件短袖，遮住了那引人浮想聯翩的精實肌肉。

他站在紀修然背後，摟住他的腰，問：“需要我給你打下手嗎？”

紀修然轉過身把他往外推：“陸老師在外面等就好了。”說着毫不留情地關上了廚房門。

陸景堯失笑，在沙發上躺下，目光時刻不離廚房裏的人，廚房門是半透的玻璃，可以隐約看到紀修然忙碌的身影，陸景堯側身換了個更方便看他的姿勢，滿足地勾起唇角。

一個小時後，熱湯出鍋，陸景堯嘗了口，連連點頭：“明天就煲這種湯吧，對爸媽的身體好，也該給他們換換口味了。”

紀修然說“好”，收拾完碗筷，和陸景堯一起回卧室休息去了。

桌子上的東西有點亂，紀修然收拾了一下，打開抽屜發現之前買回的戒指和千足金，猛然想起還有這個禮物沒給爸媽，于是他把東西拿出來，收進袋子裏，準備明天帶上。

翌日早晨，紀修然和陸景堯一起來到病房裏，在陪護的幫忙下，紀父紀母正靠坐在床頭聊天，看到他們來了，紀媽媽柔聲道：“修然快過來，陸先生也坐。”

“阿姨客氣了，叫我景堯就好。”陸景堯尋了處椅子坐下，逆着光看紀修然挺直的背脊，看他和病床上的爸媽愉快地交談，就連眼尾似乎都染上了快樂的笑意。

過了會兒，紀修然拿出袋子裏的東西，拆開遞到媽媽面前：“爸媽，前段時間是你們的結婚三十周年紀念日，這是我買給你們的禮物，來試試合不合适。”

一大一小的戒指被套上紀父紀母的手指，因常年昏睡而有些畸形的手指套上戒指并不容易，紀修然小心地幫他們戴好，滿意道：“真好看，爸媽你們喜歡嗎？”

紀媽媽眼角暈開笑意，擡手在眼前不停地看着：“喜歡，修然買得當然喜歡。”

紀修然又拿出袋子裏的另一樣東西：“爸媽，這是景堯買得千足金，也是送給你們的結婚禮物。”

“這……”紀媽媽愣了愣，下意識地看坐在不遠處的陸景堯。

紀修然猜到她在想什麽，連忙道：“媽，景堯是我很好的朋友，這也是他的一份心意，你們就放心地收下吧。”

紀媽媽只好收下，但眼神裏還是難免掩飾不了局促。出了病房，紀修然拉着陸景堯到角落裏，抱着他的腰安慰道：“不要擔心，我爸媽一定會接受你的，我們先慢慢地讓他們适應你的存在，好不好？”

“不擔心。”陸景堯抓着紀修然的手按在自己胸口，“生是你家人，死是你家鬼，你這輩子都擺脫不了我了，我一定不會讓岳父岳母失望的！”

“……貧嘴。”紀修然戳他腰眼，“是公公婆婆。”

陸景堯挑起一邊眉毛，揪了揪紀修然柔軟的臉頰，和他一起說笑着離開了醫院。一周的假期很快結束，紀修然也回到了工作崗位上，雖然忙碌，但陸景堯從不讓他加班，保證每天下班後都有時間去醫院看望紀父紀母。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為一切在朝好的方向發展的時候，變故突然而至，彼時紀修然正在給爸媽裝煲的新湯，接到醫院打來的電話後，手機“哐當”落地。

紀修然奪門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