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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他哥是故意離開?留他與阮斐獨處?
裴家封既感激又窘迫,他緊緊攥住手機,不敢正視阮斐,害怕被她察覺他此刻的心虛。
“我哥說他有些事情要去辦,不來了。”
“嗯,他挺忙的。”
“就是,回頭我得說說他。”
“你怎麽說?”
“我、我就說……”裴家封讪讪的,“其實我也說不贏他。”
大概是心情早已跌落谷底,阮斐反而極平靜。
臉上挂着淡淡的笑意,阮斐望着面前這個因赧然而臊紅臉的大男孩,主動開口說:“裴家封,跟你做朋友感覺很輕松。”
裴家封愣了下:“真的嗎?”
阮斐肯定颔首:“如果有機會,我們可以一直做朋友。”
裴家封:……
笑意還未深入眼底,裴家封就被突如其來的瓢潑大雨淋了個透心涼。
就算他愚笨,也不至于聽不懂阮斐的言外之意。
她只願意同他做朋友。
她要給他發好人卡。
上一秒有多高興,這一秒裴家封就有多悲戚。
他呆呆望着阮斐,嘴唇嚅動,不知該說什麽。
“我現在去找我家人,”阮斐抿唇輕笑,微風襲來,她脖頸間的圍脖絨毛像是在翩翩起舞,“裴家封,抱歉,今晚不能再陪你一起賞燈看煙花。祝你新的一年事事如意。”
“謝謝。”裴家封苦澀地說,“也祝你心想事成平安如意。”
“承你吉言。”
言別,阮斐調頭便走。
如釋重負。
無論日後她與裴渡之如何發展,至少她已經斬斷她與裴家封的緣分。
但他們做朋友的緣分還在,只要裴家封願意。
夜空星辰點點,人間亦是燈火彌漫。
這樣喜慶的日子,世間如果沒有傷心人,那該多好?
阮斐沒有去找爺奶與水姨,親人總是洞察入微,她不知道她的若無其事還能強撐多久。
遠離笙簫,阮斐沿河畔慢行。
河風帶着絲絲寒意,讓人清醒的同時,又添了幾分悵惘。
裴渡之當然沒有錯。
誰都沒有錯。
喜歡一個人怎麽能被定罪?不喜歡自然更不能。
阮斐步履很慢,間或有行人與她擦身而過。
下巴埋入暖絨圍脖,阮斐沉浸在無法理清的愁緒裏。愛情可真是件琢磨不透的事情,它毫無理由就能掌控你,時而化作毒藥腐蝕你身心,時而像是靈丹令你飄飄欲仙。在它面前,究竟哪種人才能順利逃脫?
裴渡之可以嗎?
“阮同學?”
身旁忽然一道傳來熟悉的聲音。
裴渡之?亦或者只是她出現的幻覺?
阮斐遲疑頓步,不抱期望地回過頭。
男人單手搭在河畔雕花欄杆上,昏黃路燈下,他面容半明半暗,無端透出些涼薄。
“家封呢?”他疑惑地問。
“我們已經分開,”雖然在這裏偶遇,阮斐卻沒辦法像找到他時那般滿心愉悅,他方才無意間的舉動,已經刺痛她突然變得脆弱的心,“我不知道他現在在哪裏。”
裴渡之蹙了蹙眉:“那你怎麽在這裏?”
阮斐垂低腦袋:“随處走走。”
“沒找家人?怎麽不同他們打通電話?”
“手機沒電了。”阮斐發現,這種情緒下的她說謊好似更自然,仿佛連她自己都騙過去了。
“記不記得家人手機號碼?”
阮斐擡眸望着他眼睛:“你要借我手機?”
裴渡之颔首:“需要嗎?”
阮斐語氣莫名輕快了些:“需要。”
裴渡之走到阮斐近前,把手機遞給她。
他用的是國民度很高的一款品牌,手機深藍,浩瀚宇宙的顏色,沒有保護殼。
“密碼是六個九。”
阮斐有點驚訝,現代社會的手機密碼很重要不是嗎?他就這麽直接告訴她?沒關系嗎?
嘴角噙着笑,阮斐的心情好像更好了。就像變化無端的天氣一樣。
點擊解鎖,阮斐撥通爺爺阮尚粱的手機號碼。
蒼老嗓音很快從電波傳來:“喂?”
阮斐背過身:“爺爺,我是阮斐,你們在哪兒?”
阮尚粱語氣驚訝:“你手機被盜了?”
阮斐哭笑不得:“不是,我手機沒電。”
“你不剛充滿電的嗎?怎麽消耗這麽快?我們在附近餐廳吃飯,你來找我們?”
“不了,我自己先回家吧。”
“嗯,路上注意安全。”
把手機還給裴渡之,阮斐眼底笑意更濃。
沒想到,她居然這麽輕松就得到了他手機號碼,而且過程很自然。
“稍等,我給家封打通電話。”裴渡之看她一眼,低眉查找號碼。
“好,不過,你今晚不是有事需要處理嗎?怎麽現在卻在這裏看風景?”阮斐歪着頭,她有心為難裴渡之,想以洩心頭之恨。但她笑盈盈的粉紅面頰只能看到少女嬌俏,哪有絲毫埋怨?
裴渡之指尖微頓。
成年人早已被俗世磨砺得波瀾不驚,哪怕信口雌黃。
他口吻是那麽的無可挑剔:“別人也要過節,公事挪到明日也可以。”
阮斐促狹地面朝河面:“你早該這麽想的。”
裴渡之:……
她語氣裏的小小得意不難被發現。
裴渡之望向阮斐側臉,眉心微擰。
她笑起來的樣子一直都這麽明媚嗎?就像春光下舒展腰肢的玫瑰,閃爍着動人光澤,仿佛在誘人采撷。
“哥,我在回家的公車上。”電話在此刻被接通,手機對面傳來裴家封有氣無力的聲音,“你在哪?”
“我稍後回家。”裴渡之回過神,語氣低沉。
“哦,那我先回去睡了。”
通訊簡短,因為裴家封無心談話。
他的悲傷穿過電波,已被裴渡之感知。
沉默片刻,裴渡之對阮斐說:“我開車送你回家。”
阮斐怔住。
“我車停在前面,你在這等我,還是同我一起走?”
“跟你一起。”阮斐努力藏起忍不住上揚的嘴角,不忘為他的紳士風度表示感謝,“謝謝。”
裴渡之淡淡嗯了聲,目光沒有停留在她臉上。
有些事無需說破。
阮斐知道他剛剛故意撮合她與裴家封。
他也清楚她已經拒絕了他那傻弟弟。
傷心人需要靜靜舔舐傷口,他所能做的,也只有給家封足夠的空間與時間。
至于身旁這個姑娘,或許從今往後,他們便再無相見的必要與機會。緣來緣去,善始善終,給彼此的相遇留個完美句話,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汽車在巷口停住。
阮斐低眉解安全帶,裴渡之對岚城極熟悉,他們今晚繞了偏僻遠路,幾乎沒被堵住。
“要去我家喝杯茶嗎?”阮斐望向他沒什麽表情的臉。
“謝謝,不用麻煩。”
阮斐哦了聲,有些懊惱。裴渡之是不是以為這只是她的客套話?可是她只是想同他再相處一會兒。
忽然想到什麽,阮斐面露喜色:“你能不能等我一下?很快,就兩三分鐘。”
裴渡之眉梢微挑,盡管不解,但他并未追問,而是輕輕颔首。
阮斐緩慢動作突然加快,她跳下車,飛快奔入巷子。
鑰匙開門,由庭院進卧室,阮斐匆匆撈起窗臺上的盆栽,抱着它重新跑回巷口。
夜幕昏黃,汽車遵守諾言,仍停在原處。
車窗緩緩下滑,露出裴渡之籠在黯淡之中的臉。
他目光落定在阮斐胸前的那盆植物上。
“送給你,”阮斐将側金盞花雙手遞到窗前,她嘴角翹起漂亮的弧度,因為奔跑,氣息有些不勻,“這是側金盞花,我們那日在冀星山發現的。你別看它現在長得不太體面,等開春,它就會蛻變得很漂亮。”
“側金盞花?”裴渡之音色低迷,近乎呢喃。他視線從植物移到阮斐臉上,含着幾許探究與戒備,“為什麽送我?”
這神色雖不至于如臨大敵,卻透出抗拒與危險的意味。。
仿佛只要她的回答有一絲的令他不滿意,他就會斷然拒絕。
阮斐手指緊貼花盆,停頓不過短短半秒,她便朝他露出公式化的笑容:“見者有份,這是我的規矩。如果那天不是你,我不會發現這幾株側金盞花。你若嫌麻煩,或是不喜養花,你可以轉交給裴家封,将它養大拿去義賣也是可以的。”
裴渡之神情逐漸放松,他想,他在那瞬間,或許是真的瘋了。
怎麽會以為……
裴渡之不太自然地接過盆栽,将側金盞花放在副駕駛。
“謝謝。”他低聲說,似乎在為自己的誤解感到慚愧。
“不客氣,”阮斐這會倒是落落大方,“路上小心,謝謝你送我回家。”
裴渡之略一颔首。
車窗阖上,引擎啓動。
他很快消失在那片望不太遠的濃墨裏。
目送那輛汽車遠去,笑容漸漸消失在阮斐臉上,她僵硬回身,走進小巷。
老城區是如此的安靜,都嗅不到節慶氣息。
青石磚縫隙鑽出幾株小青草,在夜風中彷徨地搖搖晃晃。
阮斐盯着地面許久,忽地轉頭望向身後,巷子空無一人,再沒有任何他曾存在過的痕跡……
驅車回到毓秀苑,裴渡之望向那扇緊閉的卧室門,低眉走進隔壁房間。
将側金盞花随意擱在桌面,裴渡之移開視線。
“哥,你回來了?”穿一身睡衣的裴家封來到他門框邊,止不住的沮喪,“這是什麽?”他一眼便看到那盆還算顯眼的植物。
“側金盞花。”
“阮斐上次在冀星山好像……”
“她給的。”裴渡之三言兩語便講明他今晚送阮斐回家的事。
裴家封低落地嗯了聲。
他走到近處,端詳着這盆植物,複雜地說:“阮斐養得挺好。”
“你要喜歡,可以拿走。”
“可以嗎?”
“當然。”裴渡之在脫大衣,不以為然的樣子。
“那我拿走了。”
抱着側金盞花沒走幾步,裴家封又踟蹰地将它還回桌上:“算了,哥你要是不會養,我會隔幾天過來給它澆水。”
裴渡之點點頭:“随你,想要的時候再過來拿。”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卡默”“醒眼”“者般顏色”“Double秀”的營養液~
謝謝大家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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