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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章

臨睡前,阮斐發現朋友圈多了條裴家封的最新動态。

裴家封:【為什麽世界上會有這麽貪得無厭的人?】

沒有圖片,沒有表情。只簡簡單單一句話。

留言區有植物社社團成員的兩條評論,都是問他怎麽了。

裴家封沒有回應。

阮斐默默盯着手機屏幕,雖然她很想知道事情真相,但至少不該從裴家封身上下手。

翌日早,阮斐拎着垃圾下樓。

婦女正盤腿坐在走廊玩手機,冬日氣溫低,她保暖裝備倒是不少。軟墊被褥一應俱全,邊側擺着保溫杯與兩小袋核桃紅棗,門口随意擱置的空外賣盒散發出殘留的食物餘味。

“小姑娘下樓丢垃圾?”婦女從手機擡頭,她完全沒有不好意思地把手一指,笑盈盈說,“你順便把我這外賣盒子也帶去扔了吧。”

她普通話并不标準,帶着阮斐無法辨別的地區口音。

想來應該是芃市本地語言。

阮斐面無表情撿起空外賣盒,順便看了眼婦女。

她又沉浸在手機游戲裏了。

稀薄霧氣被陽光吞噬,日頭漸漸高了。

兩個鐘後,阮斐抱着一盆蘭花上樓。

數朵淺黃寒蘭開得嬌嫩,在幾簇翠綠蘭葉襯托下,像是月下翩翩起舞的仙女,身姿曼妙至極。

阮斐耳裏塞着藍牙耳機。

電梯門開,她蹙着眉頭道:“陳先生,我這株蘭花絕非普通姿色,首先它的外形無論是葉片還是花瓣,就算稱不上頂級,也肯定是上乘之品。前兒有人開價三十萬要買這株蘭,被我爺爺拒絕了。陳先生你知道為什麽嗎?因為那人不過是有些臭錢想附庸風雅罷了,他可不是真心愛花。我爺爺說了,咱們也是惜花之人,當然不能把它交給什麽都不懂的俗人。”

阮斐走得很慢,姿态倨傲,又一副非常小心翼翼的模樣。

廊道左邊,婦女不顧形象躺在軟墊上,她本想再補一輪美覺。突然聽到三十萬,她猛地睜開雙眼,有些咋舌地直勾勾盯着阮斐懷裏的那株蘭花。左看右看,不就一株草上開了幾朵花嗎?

居然有人出三十萬買它?

婦女瞪圓渾濁眼珠子,真心覺得某些有錢人就是一蠢呆子。

阮斐從婦女身旁走過,她謹慎将蘭花放在家門口,同電話裏的陳先生繼續聊天,“開春就是展會,屆時我爺爺會帶這株蘭還有兩株素冠荷鼎前去,陳先生如果感興趣,可以帶您朋友過來看看。”

對畔似說了什麽,阮斐連聲道好,又忽道:“呀,我剛好像把門卡與鑰匙忘在樓下了,陳先生我先挂了,回聊。”

阮斐收線,急匆匆跑進電梯,竟将那株蘭留在了門邊。

婦女掀開被子,她四周張望一番,悄聲來到蘭花前。

手指點了點花瓣,婦女嫌棄地撇撇嘴角,她覺得它和路邊野花根本沒多少區別。居然值三十萬?趕明兒她挖幾株野花,是不是也能賣到成千上萬?

婦女不服氣地單手拎起花盆,她近距離用眼睛怼着觀察,仿佛要從它身上嗅出價值千金的味道似的。

“這位女士,你究竟想做什麽?快放下我的蘭花。”

安靜空氣裏,忽然響起一道集焦切擔憂憤怒于一體的嬌斥聲。

那聲音氣勢逼人,極其具有威懾力。

婦女冷不丁被吓到,她右手一軟,蘭花竟砰地一聲,砸在地上摔碎了。

阮斐:……

婦女面色慘白,她望着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後的阮斐,結結巴巴說:“你、你怎麽那、那麽快?”

阮斐怔怔望着蘭花,像是悲傷過度般蹲到地上,她右手不停顫抖着,然後緩緩拾起那朵碎碎蘭花。一雙美眸在此時變得淩厲尖銳,阮斐仰頭怒視已吓壞的婦女:“你是不是想偷我的蘭花?現在好了,這株蘭已經毀了,你賠我!”

“我、我……”婦女慌忙解釋,“我沒有要偷你的花,我就想看看,你說這株花價值三十萬,我從沒見過這麽貴的花,就想多看兩眼,我真不是要偷,真的不是啊……”

“還不是要偷?”阮斐倏地起身,“我家訂購的水果零食你是不是偷了?你以為我們沒發現嗎?監控都有呢!”

婦女這才真的惶恐了。

她腦袋嗡的一聲,仿佛都快站不穩。

“我、我真沒偷你的蘭花。”婦女全身發冷,眼睛近乎呆滞。

阮斐有瞬間的內疚,她很快移開視線,拿出手機說:“你是裴先生親戚嗎?我現在就聯系裴先生,究竟是按原價賠償,還是将你扭送警察局,都等裴先生到了再談。”

婦女眼前忽然明亮,像是溺水的人抓到浮木,她殷切期盼地說:“對對對,你說的那位裴先生很有錢,他很有錢的,別說區區三十萬,三百萬他也賠得起,你快打電話給他,你讓他賠給你。”

阮斐:……

那點慚愧頓時消散得無影無蹤。

阮斐勾唇冷笑,撥通裴渡之的手機號碼。

品亘建築事務所的裝修風格偏冷淡。

淺灰色幕牆下,裴渡之右手握住手機,同裴家封通話。

裴家封說:“哥,我害怕,你說三嬸會不會又像上次那樣找到你工作的地方?”

裴渡之聲音平靜:“不會。”

裴家封六神無主道:“我們報警吧。”

“解決不了根本。”

“那怎麽辦?難道你還真準備把老家那套房子便宜賣給她?沒錯,你當年确實是三十萬買的,可現在價格都翻了六七倍,她居然有臉出三十萬要我們賣給她,她怎麽不直接搶劫?”

“你別擔心,我有分寸。”

“怎麽不擔心?還有我就是氣,憑什麽他們一直欺負我們,欠他們的你早就還清了,我……”

……

挂斷電話,裴渡之望向落地窗外。

今天的陽光竟如此耀眼?言言

疲憊地摁住太陽穴,裴渡之從抽屜找出車鑰,決定回趟毓秀苑。

昨日阮斐那通電話,讓裴渡之非常的過意不去。

至少他不該讓自己的麻煩影響到他人。

剛出電梯,來電鈴聲響起。

裴渡之看了眼號碼,眸色微動,他立即接聽道:“阮斐?抱歉,我現在馬上回毓秀苑。”

電話那畔似說了些什麽,裴渡之腳步戛然而止,他疑惑地挑起眉梢,眸中閃爍着奇異的神色,最終他按捺住內心對這件事的古怪看法,薄唇輕啓說:“我很快就到,你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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