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那婦人膀大腰圈、身如鐵塔。要不是她完全的一幅婦人打扮,林若漁幾乎要把她認成了綠林好漢。顯然就是薛大姑留下來監視她的。
林若漁站在她的面前小小的一只,大腿都沒她胳膊粗,實在是不夠看。
而那婦人也不說話,就直愣愣的盯着林若漁猛瞧,從她的身上散發出一股奇怪的、一言難盡的味道,差點便要讓林若漁窒息了。
這時,還好周大娘趕了上來,忙說這女娃在家悶的慌,随便出去散散心。反正這靠山村就那麽大,她也走不出去的。
那婦人聞言雖然沒有再阻攔,卻還是一路跟着林若漁悶頭走了出來。
周大娘見狀欲言又止,最終忍不住還是提醒了林若漁一聲:“村裏到處都可以走,就是有兩處,你還是不去為妙。”
林若漁問:“是哪兩處?”
周大娘看了身後的婦人一眼,壓低聲音道:
“出了藥廬一路向西,行過一裏地,便可以到達落日神山,在山腳下能有一座山神廟。那廟便是我與你說過的……廟中供奉的便是山神。”
“三日後便是春分,為了山神娶妻,村中為山神重新塑了像……我還聽人無意間說來,今夜山神使者召集了許多村民前往山神廟中議事。未免沖撞了山神,那處……你還是不去的好。”
“哦。”林若漁點了點頭,“那另一處呢?”
“另一處嘛……”周大娘頓了頓,道,“另一處則是在東邊薛家祠堂。靠山村在百年前也叫做薛家村。村中人都是姓薛。後來有了魅虛亂世,靠着山神避難,才改的名字叫靠山村。那處也最好也別去。”
“祠堂?供奉的都是薛家人的祖先,可是為何不能去?”
周大娘深吸了一口氣,道:“你若是相信大娘,就別去。”
林若漁低頭于小竹籃裏的小貓兒四目相對,又眨巴了兩下水潤潤的大眼睛。
小貓兒一甩大尾巴,可以說是非常的漫不經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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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林若漁乖巧應下了。随即,也不管身後的大尾巴,便自顧自地拎着小竹籃在村裏慢慢的溜達。
正如周大娘所言,這靠山村并不大,統共不過五十戶人家。村民們都十分熟悉,可謂是阡陌交通、雞犬相聞。
這一路看下來,林若漁發現來往村中的大多都是年富力強的青、壯年人。
各個身強體健,紅光滿面,與一直跟在她身後虎視眈眈的婦人極為相似。但他們的形象實在與之前周大娘所說當今世道艱難、生存不易完全不符。
而且,林若漁還奇怪的發現,別說與她年紀相仿的女孩一個都沒有,與她相同年紀的少年、與之前見過周老爹這般花頭頭發的老人,也都是未曾得見。
個村裏是只有青、壯年人,而沒有老人與小孩嗎?那他們所說的每年都要有一名女娃兒嫁給山神做新娘,那女娃兒又從哪裏來的呢?
哦,對了!
林若漁心念一動,立時又想起了薛大姑所說的,她是要代替村長的女兒嫁給山神的,那也就是說,村裏是有與她年紀相仿的女孩的。
只是那些女孩都在哪裏呢?
心中存了一肚子疑惑,林若漁的腳步也慢了下來。
她此時所穿的依然是江臨淵給她的履雲靴,輕便舒适,一大段路走下來倒也不累。只是,這村裏的路都是十分古怪,沒有一條是筆直筆直的,皆都曲裏拐彎、歪七扭八的,而且相當的泥濘。
這靠山村顯然十分富庶,所建造的房子雖不及甬安府的黛瓦白牆,但也都是磚石結構。比林若漁想象中的窮苦小山村不知道要好了多少。
既然并不窮,為什麽不好好修路呢?
她如此想着,不知不覺就走到村子邊上去了。身後粗壯婦人的腳步聲驟然停下,而林若漁一頭就撞上了一道看不見的牆。
“嗯!”林若漁捂着腦袋,擡頭看去。
前面空無一物,并沒有什麽牆之類的東西存在。可是碰撞到的觸感明明還如此明顯……林若漁伸出手去往前一摸。
冰涼粘膩的感覺立時從指間傳遞了過來,讓林若漁的背上瞬間就起了一層白毛汗。
她飛快的縮回手,再極目看去。
與靠山村的大雪初霁不同,在她的前方,那村子外竟然是一層迷迷蒙蒙的黑霧。
霧很大,很稠,幾乎看不清楚外面的景象。霧中似乎還有什麽黑黝黝的龐大物體,好似下一刻便會沖破重重迷霧奪路而出。
林若漁突然就明白了周大娘所說的山神對靠山村的庇佑——原來就是用了那一面看不見的“牆”隔絕了靠山村與外界的聯系。也明白了粗壯婦人可以放心她在村子裏游蕩的原因了。
她也沒有再做過多的嘗試,直接挎着竹籃子往回走。
此時,一直趴在竹籃子裏的江臨淵也如有所感,輕輕甩動了一下雪白的大尾巴。
這一路回去,路旁的景象又是讓林若漁的一顆小心髒怦怦亂跳起來。
那覆蓋着皚皚白雪的路旁兩邊,瓜田裏竟然結滿了累累的果實!
稀疏的綠葉下躺着無數個碩大無朋的西瓜,俨然已經是收獲的季節。而不遠處的荷塘裏更是“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的場景。碧綠的蓮蓬都長的分外的好,顆顆飽滿的蓮子似乎都要迸發而出了。
林若漁見狀詫異地停下了腳步。
甬安府林家少主,林若漁,有時也會跟着商人父親在商場之上游走。就她名下便有好幾間旺鋪與鄉下好多的田地。她自然知道春耕秋收,“春吃芽,夏吃瓜,秋吃果,冬吃根”的常識。
可是,現在明明才下過大雪,而且林若漁還聽周大娘所說,此時明明還不到春分,又何來的碩果累累、瓜熟滿地?!
這也太詭異了!
她正奇怪着,突然眼前一花,一名男子飛奔進了瓜田,用力的砸開了一個西瓜就啃了起來。那猩紅的汁水順着他的手指稀裏嘩啦的流淌下來,遠遠看去,竟然好似他抱着一顆人頭在啃。
林若漁目瞪口呆,下意識揉了揉眼睛再次确認……
“別看。”這時,一直懶懶地躺在竹籃子裏的江臨淵突然睜開了眼睛。
“嗯?”
林若漁還未回過神來,便又見到有越來越多的村民成群結隊地跑進了瓜田裏。
那些村民是她一路走來時都曾見過的。
原本他們都在村裏閑逛,或三五成群的聊天,或坐在樹下發呆。整個村中完全沒有她曾在甬安府鄉下日常見過村民辛苦耕作的模樣,反而十分的閑适懶散,給人一種無所事事的感覺。
而此時他們突然蜂擁而至,沖進了瓜田也并沒有開始勞動,而是與那名男子一般,随手抱起了一顆大西瓜就直接用牙齒啃噬了起來。
猩紅的西瓜汁水沒有散發出清新好聞的果汁味道,反而有一股淡淡的血腥氣。
這味道加上那些粗魯癫狂的動作,讓林若漁幾欲作嘔。
“他、他們這是餓瘋了嗎?”
她捂着胸口,轉眼卻又見到那一直監視着她的粗壯婦人面色也是越來越古怪。
那婦人額間青筋爆綻,貪婪可怕的眼神更是深深的望着那片擠滿了村民的瓜田,幾乎抑制不住就要撲進瓜田裏去。
遠處,一輪紅日正在緩緩地往地平線下沉,村外的黑霧蔓延,黑暗一點一點地吞噬了光明。
婦人就站在光明與黑暗的交界處,表情猙獰可怕。
“走了。”江臨淵低聲催促,一對小小的尖耳朵警惕地豎立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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