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識時務者為俊傑!

林俊傑……咳!林若漁轉身就走,根本不管那粗壯婦人沒有跟上來——他們大抵是認定了小女娃走不出這靠山村去,所以對她疏于防範。

其實,在甬安府時,林若漁雖然也曾陪商人爹巡視過莊園田地,但來招待他們的往往都是莊子上的掌櫃。俱都是謙恭潔淨,進退有禮。

此時,她看着這群村民如此瘋狂粗魯的模樣,心頭疑惑萬分。

——他們看起來就不像正常人!

林若漁下意識就抱起了竹籃子的小貓兒,比人類體溫稍高的溫暖讓她稍稍安心了一點,她在他耳邊小聲道:“先生,你有發現這村子很不對勁嗎?”

耳朵邊癢癢的,江臨淵側開了頭去,但從她身上傳來的、那淡淡如草木的馨香在靠山村的一片腥臭中顯得分外清醒舒服。

罷了,也不是第一次抱了。

江臨淵自暴自棄地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地窩進了小魚精的懷中。

“嗯。一群行屍走肉罷了。”

淡淡的、懶散的鼻音。沒有過多解釋,顯然他并沒有将靠山村的異樣放在眼中。

“哈!?”林若漁卻吓了一大跳,差點沒把手裏的小貓兒給摔了。

“……冷靜。”江臨淵快速扒住了小魚精的衣襟,防止自己掉落下來。翻了個白眼,道:“本座在此,何懼之有?”

“哦……”

若是不看他此時的體型,那這句話可真真是所向披靡、霸氣側漏啊! 林若漁漸漸冷靜了下來——她可不是只有一個人,左右還有先生陪着呢!

她想着把懷裏的小貓兒又抱得緊了幾分,卻沒發現江臨淵那雪白的毛發下,微微發紅的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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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西沉,幽深的黑暗如深淵般快速地籠罩靠山村。

村裏的道路泥濘不堪,林若漁抱着小貓,胳膊上挎着竹籃子,專心致志的只挑着幹淨的路走。

江臨淵微眯着眼,發現她一直在往西走,走着走着,竟然快到那處山腳下了。

“不怕了?嗯?”

“不……怕……”林若漁好不容易扯出個難看的笑容,“這不是還有先生在嗎!”

江臨淵:“……”

這小魚,明明怕得要命,卻還是走向了這處周大娘千叮咛、萬囑咐不可靠近的地方?

倒是有趣。

當他再一擡頭時,就見到了那周大娘口中,那座無比神秘詭異的落日山神廟。

這廟宇與林若漁平常所見的普通廟宇完全不同。

此時廟門緊閉,黑黝黝的讓人根本無法窺見其中的奧秘。廟門兩邊神龛裏則塑着兩座張牙舞爪的塑像。

林若漁不認識。

神廟前的空地上也并無香爐、燭臺之物,正對着廟門口則矗立着一座頂天立地般的巨大神像。此時,神像被一塊厚重的黑布蒙住,讓人根本無法得見其真實面貌。

這便是為了山神娶妻而重塑的山神神像?

山神是長得什麽樣子?

林若漁仰着頭、踮着腳、伸長了脖子,努力看那神像,卻發現那山神應該長得奇怪萬分——那黑布的上部枝枝丫丫、凹進突出,而越往下,則越顯得狹小。

這山神并不是人類吧?

“真醜。”江臨淵看了一會兒,下了結論。言簡意赅。

林若漁點了點頭,表示贊同。

看看這神像頭重腳輕、千奇百怪的模樣。黑布蒙得嚴嚴實實,最底下也用碎石塊緊緊壓住。

林若漁力氣小,自己在心裏衡量了一下,肯定是搬不開的……

“不要!不要看!”

這時,突然在她的身後傳來了一道尖銳難聽的聲音。

林若漁吓了一跳,猛然回頭,便見到一張畫的濃妝豔抹、亂七八糟的臉。

“不要看……看了會死哦!咯咯咯……”

那人又猛然就跳遠了。

在空曠的神廟廣場前跳跳舞舞,随着她的動作,那滿頭長發亂糟糟,打着結,渾身上下都散發着一股腥臭的味道。

“你?”林若漁被吓的一顆小心髒砰砰亂跳,不由自主的後退了一步。

“咯咯咯……”

那人聽到聲音又笑了,撲閃着手臂,像大鵬展翅一般又朝着林若漁撲過來。

林若漁靈巧一避,深覺自己此時有點像老鷹捉小雞的小雞。

小雞戰戰兢兢,打量着面前的女人。

她穿着的似乎是一套華麗繁複的服裝,鮮紅的布料因為年代日久,如今已經斑駁褪色。其上還有亂七八糟的污糟。

若不是林若漁認出那人肩頭上,還挂着彩珠碧霞雲紋霞帔,她還真不知道那套明顯是新娘服。

新娘子?

難道她也是嫁給山神的姑娘?

“篤篤篤,碰牆角,姊姊擡去娘要哭。阿姆哎,勿哭喽,轎到堂前喽……”

那人拍着手歡快的念着一首童謠,忽而又突然“嗚嗚嗚……”的哭了起來。

林若漁聽不太懂方言,只覺得頭皮都炸起來了,手中不自覺的緊緊摟住了小貓兒。

她……是瘋了嗎?又哭又笑的。

江臨淵只覺得自己快要被小魚精勒死了,忍不住朝天翻了個白眼。

“不要去!不能去!”

這時,那瘋女人突然又一本正經的站定了。

她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林若漁的鼻子,活脫脫一個大茶壺的造型:

“誰敢看,就會被挖出眼睛,割下耳朵,拔去舌頭!會死!會死的!好痛!好慘啊!”

她說完,突然又一手捂着眼睛,一手掐着脖子,在地上滾來滾去,“哎呦!哎呦!”的大聲慘叫着。

林若漁目瞪口呆。

旋即,她又驟然發現那一路跟随她的粗壯婦人忽然出現在了那個瘋女人的身後。

瘋女人也有所感,飛快的回過頭去。

“啊——”震耳欲聾的慘叫聲如同驚雷乍起。

“不要看!不要聽!不要說!救命,救他!救他——”

那瘋女人一咕嚕從地上爬将了起來。捂住了自己的眼睛,瘋瘋癫癫、哭哭笑笑的往落日神山跑去,一會兒便沒了蹤跡。

那速度之快,堪比兔子。

林若漁:“……”

粗壯婦人未發一語,依然陰沉着一張臉,并沒有去追那瘋女人。只是林若漁卻分明見到她的唇角沾染的汁水,卻如鮮血般殷紅血/腥。

林若漁深呼吸。

不怕!不怕!

“回去了。”這時,懷裏的小貓兒,忽而一甩毛茸茸的尾巴尖,輕巧的擦過林若漁的手背,讓她立時便清醒了過來。

“嗯。”林若漁低下頭,看也不看那粗壯婦人一眼,直接擦身而過,往周大娘的藥廬走去。

夜幕似乎就在那一刻降臨了,四周越來越黑暗。

江臨淵窩在小魚精的懷裏,将她“砰砰”亂跳的心跳聲聽的分明——她在害怕,可是,那口中還是遺憾地嘀咕:

“薛家祠堂還沒去看過呢……”

呵,這小魚精。

林若漁跑得飛快,半天沒比之前那瘋女人速度慢。可是,漸漸地,在她的身後響起了一陣陣“屑屑索索”的聲響。

那聲音很輕,似有什麽物體貼地爬行,毛毛的意外令人頭皮發麻。

這不是那個粗壯婦人的腳步聲,也不是任何人類走路時會發出的聲音!

那是什麽?!……

“不要回頭!”

漫不經心的聲音驟然響起,林若漁一個激靈,瞬間脖子僵硬地看向了前方。

下一刻,那雙履雲靴幾乎就要跑的起飛了。

小貓兒窩在林若漁的懷裏被颠得東倒西歪,百忙之中找了個機會朝天翻了個白眼。

***

很快,當林若漁像個靈巧的小兔子一般跑回了周老爹的藥廬,最後一絲光明被淹沒在了地平線下。

天地瞬間一片漆黑。

此時,藥廬裏點起了一盞油燈。昏黃的燈光把周圍的事物照得影影重重,明眛不明。

“可算是回來了。”

在小房間裏,林若漁再次見到了薛大姑。

那個細腳伶仃的女人手中拿着一盤切好的、紅彤彤的西瓜。瓜皮碧綠,瓜瓤鮮紅,黑籽飽滿,看起來令人垂涎欲滴。

“吃吧。”

細瘦的爪子飛快的把西瓜怼到了林若漁的鼻尖下,“如今年景差,村子窮,沒得好東西。不過,你既然就要嫁給山神,自然要給你吃的飽飽的。這瓜可是好東西,快吃吧。”

在薛大姑的身後,粗壯婦人與其他的村民如一座座鐵塔一般隐沒在燈光的陰影中。卻也隔絕不了他們那貪婪近乎于瘋狂地看向西瓜的眼神。

林若漁抿着唇不接那瓜,水潤的大眼睛中隐隐透出一絲倔強。

小小的女娃兒即使在昏暗的燈光下,還是依然冰雪可人,精致漂亮。

“咋?還嫌棄村裏沒好東西?!”薛大姑勃然大怒,細長枯瘦的手指直直的點了過來,“我跟你說,這瓜,你吃也要吃,不吃也要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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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瓜群衆不好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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