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死刑

他這麽半說不說的, 弄得賀遂心裏癢癢的。“到底打算怎麽做？”

鐘朗說：“很簡單啊, 你說馬志軒為什麽不會獲死刑？”

賀遂：“因為他未成年。”

鐘朗點點頭, 說：“我詳細問過公司的法務，16周歲要負刑事責任, 但是已滿14周歲不滿18周歲的, 會從輕或者減輕處罰。這種情況, 判無期是最有可能的。”

“但是法務也說了，我大哥兩年半前的車禍發生時，馬志軒還不夠14周歲呢, 他是7月份的生日。後面雖然也有其他犯罪行為, 都是犯罪未遂, 也要從輕或減輕處罰。如果馬潇潇請了厲害的律師，搞不好馬志軒就是坐幾年牢而已。”

賀遂怔了怔, 繼而怒了。“他做了這麽多危害他人性命的事，就坐幾年牢而已？”

鐘朗又點點頭, 說：“你也覺得不可思議？這件事已經不能用常規手段了，所以我打算做點別的。”

他說話時的語氣輕飄飄的, 卻很有分量，似乎說到就能做到一樣。可是賀遂還不知道他打算怎麽做。

鐘朗說：“李教授你還記得嗎？”

賀遂想到那個催眠很厲害的教授，便問：“是會催眠的李教授？”

“是他，”鐘朗說，“他有一個朋友，姓鄭，是很厲害的律師, 最近發表過幾篇關于青少年犯罪與未成年人保護法的論文。”

賀遂聽完，心裏有了一根不太明朗的線。

他擡頭看着鐘朗，鐘朗笑了一下，繼續說：“鐘家這個案子，他願意接。”

賀遂這才明白他想做什麽。“你打算通過鄭律師的名氣，把青少年犯罪的話題變成一場讨論，讓大家意識到未成年人保護法其中一些不太合理的地方，再在利用輿論引導，讓馬志軒得到應有的懲罰。”

鐘朗說：“未成年人保護法，不是未成年人渣保護法。近幾年青少年犯重罪最後量刑都予以減輕，已經引發了社會民衆幾次大讨論，可惜最後都沒有什麽結論。鄭律師也覺得有些法律條文應該适時修改，所以願意和我一起努力。”

他說這段話的時候，眼睛裏有一種致命的光芒在閃耀，讓賀遂整個人都沸騰了，他知道自己是喜歡鐘朗的，尤其喜歡現在這樣的鐘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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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遂忍不住湊上前，想抱住他。

鐘朗長臂一覽，把人撈進懷裏，才說：“我看到你崇拜的眼神了，我還什麽都沒有做呢，你就崇拜我了，嗯？”

他的聲音裏有一種調笑的意味。

賀遂卻沒有不好意思，反而說：“可你要做的事本來就很偉大啊！”

鐘朗微微嘆息道：“沒有那麽簡單，要是這麽容易就能更改法律條文，早就有人這麽做了。”

賀遂一愣，不明白鐘朗為什麽要這麽說。

鐘朗解釋說：“鄭律師告訴我了，就算輿論大鬧一場，也不可能立刻修改法律條文。但是在各方面條件具備的情況下，我們極有可能把馬志軒案辦成一個典型案例，讓後來者能夠參考這個案例，時間長了，說不定真的有可能達到修改法律條文裏不合理的地方。”

他最後總結說：“過程肯定很艱難，可是一步一步來，必然能走到結局。”

賀遂愣怔地看着他，良久才露出一個笑，說：“這樣的你比剛才更有魅力了。”

……

這天鐘朗在公司忙了很久，他們回到家都深夜了，鐘母已經休息了，賀遂心裏還惦記着鐘母身上的死亡預告，打算明天一早看看。

還有馬志軒案子的始末，也不知道鐘朗要怎麽告訴鐘母。

完全瞞着是不可能的，到時候事情鬧大了，搞不好鐘家外面都要蹲守記者，鐘母肯定要問到底怎麽回事。

鐘朗對此事卻不太糾結，只讓賀遂早點休息。

第二天一早，賀遂先去看了鐘母，通過觸碰發現她身上的溺水身亡預告總算是消失了，這也就是說，馬志軒謀劃鐘母落水的事已經成空！

現在就等鐘朗換了車，再看他身上的死亡預告還在不在了。

賀遂剛把這個消息告訴鐘朗，還沒等鐘朗說話，張苗就打來了電話。

鐘朗笑眯眯地說：“先接電話吧！”

賀遂應了一聲，走到一邊去接電話。

他本來還在想張苗這麽早打電話有什麽事，哪知道張苗開口就說：“我給你接了個劇，歷史正劇，預計要拍四個月，你是男一號。快收拾行李，今天就要進組了。”

賀遂：“！！！”

哪有這麽着急讓人進組的事啊？

一般而言都是有合适角色以後，導演相過演員，演員相過劇本，再試鏡，才确定拍不拍，之後才是進組。

賀遂：“到底怎麽回事啊？這也太着急了吧？”

張苗說：“導演特別喜歡你拍的戲，指名要讓你做男一號，而且我也看了一半劇本，你真的特別合适這個角色。機會這麽難得，就不要猶豫了，快收拾行李，我們下午出發，先在景城的影視城裏取景。”

不等賀遂說話，張苗又飛快地說：“你快點收拾東西啊，我下午去鐘總家裏接你。”

然後就挂了電話。

賀遂：“……”

這件事透着蹊跷，張苗一般給他安排工作都會問一下他的意思，還從沒有這麽武斷過。

他一擡頭看見鐘朗，瞬間明白了，“你想讓我離開都城？”

鐘朗眼睛一彎，說：“這麽快就猜到了？我還以為你要在路上才能想明白呢。”

賀遂：“為什麽啊？你現在還不安全，我不想去拍戲。”

鐘朗摸摸他的頭，說：“我安全了，不管會不會出事，我保證在你回來之前堅決不自己開車。微博馬上要鬧起來了，你這個時候還陪着我，會連累到你，畢竟你身後還有顧家，太惹眼了不好。”

賀遂眨了眨眼，瞬間明白他的意思。本來他們要打的就是一場輿論戰，如果網友知道鐘朗和顧家通過他有關系，很難不讓人聯想到鐘朗仗勢欺人。

民衆本就用有色眼鏡看待有權勢的官員們，就算馬志軒罪大惡極，他們也會聯想到鐘朗想用特權取勝。這樣一來，本來大好的局面就會被毀掉了。

所以現在這個時候，賀遂回避是應有之義。

就這樣還不一定能置身事外。

……

這天下午，賀遂就跟着張苗離開都城，進組了。

他這次的角色是個開國之君，故事是從四處征戰開始的，導演姓吳，是個四十多歲的女人。

張苗也沒有說謊，這個吳導演的确十分欣賞賀遂，賀遂一到，她就迎了出來，把他從頭到腳一通好誇，然後給了他劇本和故事梗概，以及人物性格，讓他從今天開始就要努力進入狀态。

賀遂也沒問她為什麽不早早聯系自己，馬上要開拍了才弄得這麽着急，反正張苗等會兒肯定要告訴他的。

果然張苗和吳導演說完話，就來到賀遂房間，說：“其實吳導演一早就想邀請你拍戲，不過那時候咱們狀況不斷，公司替他把工作都推掉了，就沒有答應她。後來你又撿起産科男醫生的角色繼續拍，她第二次邀請也就失敗了。第三次找上我，是你産科男醫生殺青之後，不過當時馬志軒還沒抓到，擔心你的安全，就又推了。”

賀遂有些驚訝，這些事他還真不知道。

張苗又說：“她拍戲很認真的，尤其是女導演要拍出大型歷史劇，肯定表現出來和男導演的不一樣。你認真配合她就行。”

賀遂應了一聲，打開劇本開始看臺詞。

這次進組實在太匆忙了，許多進組前該做的該學的他都沒有培訓，要想保持高水準的演技，賀遂只能在拍戲的空檔時間裏更努力了。

這麽一來，他就沒空關注網上吵架吵到什麽地步。賀遂甚至懷疑，這也是鐘朗的深意。

不過就算是零星的消息，賀遂也知道，馬潇潇同樣請了厲害的律師為馬志軒辯護，但是鄭律師的地位并不容易撼動，第一次上庭的局面對鐘家還算有利。

在這個階段裏，網絡還不是主戰場。媒體報道時，不論是馬志軒還是鐘家都被刻意模糊掉信息，只用近期都城大案來說話。畢竟鐘家他們得罪不起，而馬志軒又要秉持未成年保護。

然而很快就有人扒出雙方的真實身份，事情發酵到網上了。

馬志軒名義上的父親是陳達廳，他作為一個富二代本身就帶有标簽，更何況他所犯的罪行，更是事實清晰。輿論走向果然如鐘朗所預料到的一樣，都是要求嚴懲兇手，調侃未成年人渣保護法等等。

後來馬潇潇不知道聽了誰的建議，竟然還是把賀遂和顧家扯進來了。

她在網上用馬志軒母親的身份，直言鐘家背後的靠山權力很大，又說“軒軒，媽媽可能保護不了你了”之類的話。

結果卻适得其反。

不僅沒引起網友同情，還得罪了顧家。

在賀遂進組一個月後，判決下來了。鐘朗打來電話，興奮地說：“我們贏了，馬志軒死刑！”

盡管按照常理，馬志軒一定會上訴，然後經過二審終審，才是最終結果。但是事情鬧到這一步，民衆意見也不能完全罔顧，二審極大可能會維持原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