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親自下廚
鐘離秋心底一驚,像個回家晚了的孩子,頓在原地不敢再上前,忽的生出逃離的心情。
還不等他付諸行動,蘇青君就已經轉身了。
然而,蘇青君臉上什麽表情都沒有。
他淡淡地說:“你回來了?先進去吧。”
心虛的鐘離秋收回逃走的心思,幹巴巴回了個“是”,不自在地繞過蘇青君走進生死閣。
暖氣撲面而來,習慣了外邊寒冷氣息的鐘離秋不自覺輕抖了一下。
等候在門口的悠南連忙上前,說:“少主,熱水已經備好了,你先回去泡一泡吧。”
鐘離秋回了一個鼻音,一邊往房間去一邊問:“悠南,師父他……站在那裏多久了?”
悠南回想了一下:“有将近一個時辰了吧。澤蘭公子跑過來鬧了一番以後,谷主離開了不到一刻鐘,再回來就一直站在那裏了。”
師父不會是……在等他吧?
鐘離秋想到剛回來時看到的那個單薄的背影,心裏有點悶悶的。
自己讓師父失望就算了,居然還讓師父等了自己那麽久。
他匆匆忙忙洗了一會就穿好衣服,頭發都沒來得及弄幹便乖巧地立在門口。
——不要問他為什麽是乖巧地立在那裏,因為慫逼一般的他不敢敲門。
就在鐘離秋下定決心數到三就敲門的時候,門被從裏面打開了。
蘇青君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問:“站在門口作甚?給為師看門呢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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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氣恢複了平日裏的漫不經心。
鐘離·慫且乖巧·秋站得筆直,默不作聲。
蘇青君瞥了他一眼,邊轉身回房邊說道:“進來罷。”
鐘離秋連忙提腳跟上,從頭至尾一聲不出。
此時蘇青君只松松垮垮地罩着一件湖藍薄外衫,如墨的長發也只是随意一束,看起來似乎也是剛沐浴完。
早在半個月前蘇青君就把房間換成了複古……啊不對,很符合這個時代的原木色。現在蘇青君懶散地坐在木床邊,鐘離秋便乖巧地站在木桌前。
“傻站着幹什麽?過來坐着。”蘇青君往旁邊挪了挪,意思不言而喻。
坐……坐床上?
鐘離秋小心翼翼地瞅了蘇青君一眼。
鐘離秋不是沒坐過蘇青君的床,只是每一次都只有蘇青君心情好的時候才會讓鐘離秋直接坐床上去。
師父不生氣了嗎?
他有些懷疑,又悄悄咪咪瞄了一眼。
蘇青君挑眉,問:“小徒弟你是真傻了?聽不懂為師的話?”
“沒有!”鐘離秋嗖地竄到床沿端正坐好。
蘇青君輕哼一聲,坐近了些,擡手先給了鐘離秋後腦勺一爪子。
鐘離秋抱頭,頓時顧不上什麽乖巧不乖巧的了,說:“師父你為什麽又打徒兒!”
其實他本意還想扭頭幽怨地盯一下蘇青君,只不過腦袋被蘇青君按住了。
蘇青君的手順着鐘離秋尚且濕漉的頭發往下,催動了內力的掌心帶着絲絲熱度,看起來像是在幫鐘離秋烘幹。
他一邊動作一邊道:“小徒弟你沒內力怎麽不早說?”
鐘離秋一愣,然後小聲道:“徒兒以為師父是知道的……”
蘇青君手上的動作詭異地停頓了一息。
他輕咳一聲,說:“為師只是沒有往那方面想。”
那就是不知道咯?
白憂傷那麽久。
鐘離秋心裏雖然這般想着,但加倍努力的決心卻絲毫沒有減少。
房裏突然陷入沉默。
蘇青君把鐘離秋的頭發烘到幹都差不多了才停手。
他站起身,到桌旁倒了一杯茶輕抿一口,悠悠地說:“為師前幾日夜觀天象,發覺小徒弟你這幾日身體狀況有恙,你自己做好準備措施吧。”
但凡蘇青君端起這種腔子,那絕對是沒有好事。
鐘離秋扶額道:“師父你能說人話嗎?”
雖說小徒弟的态度實在不恭敬,但蘇青君也不會惱,只是笑道:“噢,就是明日你要是染上風寒了自己看着辦啊,為師可不管你。”
說完他就把鐘離秋趕回房去了。
吟落谷所有的草藥都來自枯草堂,而枯草堂有個代代相傳的規矩——不管是誰來枯草堂要草藥,都得照價付錢,尤其是吟落谷谷主。
鐘離秋站在門口,默默豎了個中指。
還真沒見過這麽小氣的師父。
再說,師父大人這是在詛咒他明天發燒嗎?
鐘離秋很愉快地遺忘了自己穿着一件單薄的衣服在寒風中晃悠了好久的事實。
“少主?”
悠南剛走上樓,就看見鐘離秋定定地站在蘇青君門口,一手比着一個奇怪的手勢。
鐘離秋聽到聲音,迅速果斷地把手放下,輕咳一聲,說:“我先回去睡了,不早了,悠南你也早點休息。”
“嗯好,那悠南便退下了。”悠南本來也就是上來看看鐘離秋還有沒有什麽需要他的地方,既然鐘離秋要睡了,悠南也就順從地告辭了。
許是因為身心疲憊,鐘離秋躺到床上不久就沉沉地睡了過去。
翌日一早,鐘離秋在混混沌沌之中醒了過來。
很好,他真的發燒了。
經驗十足的鐘離秋一下子就判斷了出來。
“少主?”
見鐘離秋的精神狀态不是很好,悠南站在一旁擔憂地喚了一聲。
鐘離秋打起精神來,笑道:“沒事,着涼所以有些不舒服,不打緊。”
悠南面上的擔憂卻是絲毫未退,輕蹙眉,說:“因為青風藤和澤蘭要外出四日,所以這幾天裏少主你可以好好休息一下,現在要繼續睡嗎?”
“這樣。”鐘離秋輕呢一句,想了想還是決定起身。
左右發燒了睡得也不會安穩,倒不如起床活動活動。
悠南連忙道:“那悠南這就去準備。”
待鐘離秋洗漱過後,悠南就端着早膳進來了。
鐘離秋坐在桌旁,靜靜地盯着色香味俱全的……白粥。
“那麽明日起為師就繼續給你下毒啦。”
蘇青君昨天早上的話還盤旋在鐘離秋的腦海裏。
吃還是不吃?
鐘離秋糾結了一會,扭頭問:“悠南,你們平時在哪裏做飯的?”
果然還是自己做吧。
悠南眨眨眼,說:“膳房呀。”
鐘離秋默,又道:“我是問,膳房在哪裏?”
“噢噢,生死閣第三層就是膳房。”悠南應道,“可是少主你要去膳房做什麽?”
原來一直未被他踏足的第三層就是膳房啊,還以為是什麽高大上的地方呢……
鐘離秋悠悠站起身,回道:“去膳房當然是要做點吃食啦,不然能幹嘛?”
悠南撓撓頭,覺得也是,就告退打算先去第三層拾綴拾綴。
直到鐘離秋已經開始在膳房裏揉面團了,悠南才忽然想到——
少主他要親自下廚???
侯在一旁的他看着鐘離秋泛着不正常潮紅的臉,連忙上前說道:“少主,你是不是染上風寒了?這些事情悠南來做就好,少主你快去休息吧!”
鐘離秋勉強壓抑着暈暈沉沉的感覺,笑道:“沒關系啦,有點發熱而已。反正今早也無事可幹,正好我也練練廚藝,悠南你就去歇着吧。”
“可是……”悠南有些擔心,還想說些什麽。
鐘離秋笑笑,說:“放心啦,真的沒事。我這個月的醫理也不是白學的。”
悠南猶豫了一下,還是在勸阻和服從之間選擇了服從。
鐘離秋真的沒事嗎?
別說,還真是。
小時候他體質不好,時常生病。久而久之,不管病得多重他都能照常進行一切活動。
盡管也有小半年沒進過廚房了,但鐘離秋欣慰的發現自己的廚藝沒有絲毫退步。
他端着兩碗真·色香味俱全面條放到膳房裏的某張空桌上。
“悠南你也過來,我們一起吃。”鐘離秋招呼着不時悄悄咪咪瞅過來的悠南。
悠南連忙搖頭,說:“不行不行,悠南不能吃,這不符合規矩。”
鐘離秋道:“有什麽規矩不規矩的?一起吃嘛。”
悠南還是搖頭,堅定地不肯吃——即使他現在很餓。
雖然悠南不是普通的小厮,鐘離秋平時待他也很好,但到底他還是有着一種深入骨子裏的“奴仆”的意識,等級不同不可同桌而食,這也是他始終堅持的。
鐘離秋無奈地說:“既然你不願意就算了。那這碗就留着你等會吃吧?浪費糧食可是大罪過,這你總該願吧?”
他沒這些等級不等級的講究,但還是不願勉強悠南。
悠南本想拒絕,聽到最後一句還是小聲道:“悠南多謝少主。”
鐘離秋一笑,沒再說什麽,快速吃完了面便去了枯草堂。
——
“一共十兩。”
枯草堂的小厮拿着幾包草藥,微笑着遞給鐘離秋。
鐘離秋一臉肉疼地付了錢接過來,心都在滴血。
十兩啊,折合成人民幣要好幾千呢,這枯草堂簡直是要搶劫啊!
下次說什麽也不要在吟落谷裏生病!
“少主你怎麽了?是不是還是不舒服?”
一直跟着鐘離秋的悠南見他臉色不好,擔憂地詢問了幾句。
鐘離秋一臉苦逼地說:“是啊,心裏不舒服。為什麽枯草堂的草藥這麽死鬼貴嘤……”
悠南:“……”
他現在是不是應該保持沉默比較好?
大概是悠南的無語太過明顯,鐘離秋終于回過神來,輕咳一聲,道:“嗯,你剛剛什麽都沒聽到也沒看到。走吧,回去喝藥去。”
悠南道了聲“是”便跟着鐘離秋回生死閣。
路上,和往常一樣幾乎沒有什麽人,冷冷清清,詭異的靜谧。
鐘離秋微皺眉,問:“悠南,你覺不覺得今天的吟落谷太奇怪了?”
悠南歪頭,說:“有嗎?和平常一樣啊。”
和平常才是真的奇怪!
鐘離秋繼續說:“今天不是春節嗎?照理來說應該要熱鬧一點才正常吧?”
鐘離秋這個月除了學習,也去補習了很多關于這個架空世界的常識,知道這裏的大年初一也和現代一樣,是最為重要的春節。
悠南恍惚了一下,這才說:“對哦,今日正月初一,吟落谷已經三年不過春節了,都給忘了。”
這一次鐘離秋很快便抓住了關鍵詞:“三年不過春節?”
悠南點點頭,說:“嗯,自三年前的一個變故之後,吟落谷就沒再過過春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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