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認清心思
第二日卯時,鐘離秋準時睜開了眼。
“醒了?”
倚在窗邊的蘇青君感覺到身後有人起身的動靜,回眸淡淡地問了一句。
鐘離秋聽到聲音,扭頭對上蘇青君的黑眸,瞬間呆住了。
此時的蘇青君已經換了一身白衣。華麗的廣袖長衫上用金色細線繡着栩栩如生的花紋,外罩一件帶有銀白色暗紋的透明輕紗,腳踏一雙雪錦靴,幾乎要與白色的毯子融為一體。頭上還戴着一頂白玉冠,冠上長長的白色發帶安靜地垂在兩側。他的神情冷淡,一雙黑眸中不摻雜一絲一毫的情感——
說不出的清冷美豔。
鐘離秋不是沒見過蘇青君穿白衣戴白冠,只是以往的每一次都缺少了今日這樣谪仙般的高貴氣質。
如果不是确定了不可能,他甚至想懷疑蘇青君是不是有個雙胞胎兄弟。
蘇青君見鐘離秋呆愣住,開口提醒道:“愣着作甚?去四層換衣服。”
鐘離秋連忙回神,丢下一句“徒兒這就去”便匆匆爬起來跳下四樓去。
他呆呆地在四樓站了很久,才終于等到狂跳不止的心髒平複下來。
做了一次深呼吸,鐘離秋走到不遠處的衣架子前。
衣架子上挂的正是先前生辰時他穿過的那一套衣服。因為後來和悠南惡補了不少各種衣服的穿法,這一次他倒是可以順利的自己穿上這一套繁瑣的華服。
鐘離秋如今才十八歲,還不到古代戴冠的年紀,所以在換衣服前他只是用放在一旁的白色暗紋發帶将頭發簡單地束起來。
等他把鞋子也穿好的時候,蘇青君也從五樓下來了。
他推開四樓的窗戶,靜靜地看着外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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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離秋跟着湊過去,就發現與五樓的窗不同,四樓的可以直接看到祭天臺附近的情景。
祭天大典通常是在巳時開始,也就是早上九點。如今雖然才不到七點,已經有不少人聚集在了祭天臺附近。
蘇青君見鐘離秋過來了,說道:“皇族在祭天大典開始前一刻鐘抵達。我們到巳時整再出去。”
“徒兒明白了。”鐘離秋點點頭,藏在袖中的右手微微握緊。
一想到等會會有很多人,鐘離秋就忍不住緊張。
除卻生辰那一次,他還從來沒有站在過那麽多人的面前。
蘇青君瞥了眼鐘離秋,随後自然地握住了他的手,淡淡地說:“無事,為師在。”
輕飄飄的幾個字砸進鐘離秋的耳膜,右手又被另一只冰涼的手覆蓋住,他好不容易平複下來的心跳再一次加速。
“友情提示,宿主現在心率爆表喲。”
零零實在看不下鐘離秋不自知的模樣,忍不住調笑了一句。
“求你閉嘴!”
鐘離秋在心底回了一句,耳尖卻悄悄爬上了一抹粉紅。
蘇青君看着扭頭不敢看他的鐘離秋,眼底閃過一絲轉瞬即逝的笑意。
鐘離秋也不知道這幾個小時是怎麽度過去的,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就聽見一個尖細的聲音喊道:“皇上駕到——”
緊接着底下跪倒了一大片,恭敬地高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一個穿着明黃色長袍的男子從龍辇上下來,淡笑着說了一句“平身”。
底下又是一片整齊的回複。
鐘離秋來到這裏這麽久,也是第一次見到這陣仗,心底又是一番感慨——不過這一次他可沒敢在嘴上說出來。
四樓畢竟還是有些遠,鐘離秋看不清皇帝到底長什麽樣,但是聽他的聲音,再結合青源先前的一些描述,應當才正值中年。
随着皇帝下辇,緊接着的是當今太子和其餘一些皇子。
每一位皇子都身着橙黃色的皇子服,唯有太子穿着一襲白衣。
鐘離秋好奇地盯着那抹白色的身影,卻突然察覺他似乎也往這邊看了一眼。
他心下一驚,太子又把頭扭了回去。
是錯覺嗎?
鐘離秋想扯一下蘇青君的袖子問一下關于太子的事情。
但是他還沒來得及開口,蘇青君就問:“小徒弟,準備好了嗎?”
對了,皇族抵達了就證明祭天大典快要開始了!
本來平靜不少的鐘離秋瞬間緊張起來。
“徒兒……好像還沒準備好……”鐘離秋底氣不足地弱弱回複。
蘇青君松開了一直拉着鐘離秋的手,擡起來理了一下他有些淩亂的發絲,低聲說:“無妨,等會你只要裝冷漠跟着為師就好。”
溫柔的觸感從發絲傳來,鐘離秋暗自又做了幾次深呼吸,這才點點頭,回了一個鼻音。
蘇青君也不說什麽了,領着鐘離秋下到一樓的門口,靜候着祭天大典開始。
“時辰到——”
尖銳的聲音劃破了短暫的寂靜。
“恭迎國師大人——”
伴随着一聲整齊而響亮的話語,國師塔的大門被守在門口的侍衛慢慢拉開。
外邊的明亮頃刻間灑入幽暗的國師塔底層。
門口的兩個侍衛恭敬地說:“國師大人請。”
蘇青君輕點頭,緩緩步出國師塔。鐘離秋緊随其後。
四樓的小窗雖然能夠看到祭天臺附近的情狀,但畢竟和身臨其境的感覺有所不同。所以當鐘離秋剛走出去的時候,還是被密密麻麻的人群吓到了。
他硬着頭皮繃緊臉,一步不落地跟着蘇青君。
蘇青君顯然是習以為常了,步伐優雅而緩慢。
國師塔到祭天臺的距離并不遠,鐘離秋卻感覺走了一個世紀。
站在祭天臺中央,蘇青君面朝西方,悠悠地說:“諸位請起。”
蘇青君說話的時候運用了內力,所以在場的所有人都能夠聽到。
“謝國師大人——”
衆人依照禮節到了聲謝,這才陸續起身。
“祭天大典開始——”
“請國師大人吟誦禱詞——”
盡職盡責的太監沒有內力,只能扯着嗓子大聲喊。
與此同時,蘇青君低聲對鐘離秋說:“你先去皇帝那邊站着,等會為師叫你再過來。”
今日相應的禮節蘇青君倒是在趕路的途中教過鐘離秋。他點點頭,恭敬地說了聲:“徒兒遵命。”
接着,他學着蘇青君的模樣一步一步慢吞吞地走向皇族。
衆人似乎也是這時才注意到國師身邊還有一個人,好奇地目光聚集在鐘離秋身上。
這種萬衆矚目的感覺令鐘離秋十分不自在,他在心底一直不斷地安慰着自己把他們全部當白菜,這才勉強沒有出現任何儀态不端。
也幸好鐘離秋走出沒多遠,蘇青君就開始了這一次的祭天大典,大多數人的視線都轉移回了蘇青君身上。
鐘離秋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氣,往皇族那邊看了一眼就發現太子一直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他心頭就是一跳,連忙假裝沒有發現,默默地走向皇帝,按照禮節行了個禮便在一旁站定,看着祭天臺正中的蘇青君。
蘇青君此時正閉着雙眼認真而虔誠地低聲吟誦着一大段禱詞,低沉的聲音輕而易舉地傳入在場每一個人的耳朵裏。
聽着熟悉的聲音以奇怪的方式在耳邊回響,鐘離秋不安的心情逐漸平靜下來。
他緊緊地盯着臺上那個華麗的白色身影,只覺得像是在看一個遙不可及的夢。
夢中有無數個身影,或溫柔,或冷淡,或撩人,或不正經,或惹人心疼……最終每一個身影都重疊在一起,化為一句将他從自己世界裏拉出來的話——
“正好本座最近在找小徒弟,要不就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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