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恩公,我抓了只山雞來給你補補身體。”方柳兒有些局促的笑了笑,提起手裏的山雞給溫琅看。

“別叫我恩公,叫我溫琅就行,你身子好利索了嗎?就去抓山雞。”溫琅見方柳兒長得瘦瘦巴巴,一年到頭估計都沒怎麽吃過肉。

“好利索了,我有注意沒敢往深山裏走,運氣好在我以前做的陷阱裏抓到只山雞。”方柳兒面對溫琅的時候,有些手忙腳亂,他指了指院子裏的空地說:“我把山雞放那兒行嗎?”

“不用給我,你自己拿回去吃吧。”溫琅怎麽可能要方柳兒的山雞,要是想吃他自己會去獵,方柳兒看起來和個小乞丐似的可憐,他哪好意思收。

“不不不,之前恩公救了我的性命,我也沒有別的東西可以報答,以……以後有了好東西,一定再送過來。”方柳兒說着丢下山雞就要跑。

溫琅心想這麽實誠的孩子難怪被方家一直壓榨。

“你別跑,我和你說個事。”方柳兒瞪着眼睛望着溫琅,又看了看手裏的山雞。

“山雞放那兒吧。”溫琅看他這樣子就知道,是不可能把山雞提回去的。

聽到這話,方柳兒的臉上才露出了笑意,他将山雞放下,在衣服上搓了搓手,向溫琅走過來。

“恩公什麽事啊?”方柳兒小心翼翼的詢問道。

“別叫我恩公,叫溫琅或者叫琅哥也行。”溫琅扯過旁邊的椅子,拍了拍,讓方柳兒坐下。

方柳兒局促不安的只坐了一小塊地方,小聲的喊了溫琅一聲,“琅哥。”

“你和方家那邊斷幹淨了?”溫琅看了看他,問道。

提到方家,方柳兒的眼神暗了暗,又想起溫琅在問他話,旋即點頭,“嗯,裏正幫我出面分了家,把南邊的老房子分給了我。以後我是好是壞都和他們沒有關系。”

“後悔嗎?”溫琅問道。

方柳兒搖搖頭,目光堅定的說:“我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若不是恩公相救,我早就沒命了。那條命也還給了方家,以後我就只是方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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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得好!”溫琅拍了拍方柳兒的肩膀。

方柳兒被他突然拍這一下,吓了一跳,臉上有些紅。

“那你想不想識字?”溫琅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循循善誘起來。

“識字?!”方柳兒似乎是吃了一驚,慌張的擺手說:“那種事情,怎麽是我敢肖想的。”

他抓了抓自己的衣角,結結巴巴的說:“我……我就是個哥兒……”

溫琅嘆了一口氣,将手搭在方柳兒肩膀上,語重心長的開始洗腦,“我也是個哥兒,景玥也是個哥兒,我們都識字,在皇都很多哥兒不僅識字,做起文章來不比那些秀才公差,你想不想識字和你是什麽身份沒有關系,天道酬勤,只要你願意努力,你也可以識文斷字。”

方柳兒聽得眼睛都瞪圓了,“哥兒……哥兒做文章比秀才公都厲害?”

“嗯,這有什麽,我們家韞薇七歲的時候就會作詩了,她還是個姑娘呢,鎮上王員外家知道吧?”溫琅用肩膀撞了撞已經聽懵了的方柳兒的肩膀。

方柳兒怔怔的點了點頭,“知……知道。”

“他家王小姐自學成才,現在請了我爹去做先生,我爹經常誇贊王小姐若是身為男子,肯定仕途順逐,必有一番大作為。”溫琅給方柳兒洗了半個時辰的腦,洗完後,方柳兒整個人幾乎是三觀重塑了。

“少年,想識字嗎?”溫琅再次問道。

方柳兒望着他,心潮澎湃,他也可以識字嗎?一個哥兒也能識字嗎?他一個已經死過了一次的人了,還有什麽可怕的。

“我……我想!”方柳兒心念一定,重重的點頭。

“好,有出息。”溫琅拍了拍他的肩膀,對他說:“你去村裏問問,還有沒有哪個哥兒或者姑娘想識字。”

“嗯!”方柳兒一臉崇拜的望着溫琅,重重的點頭答應。

方柳兒前腳剛走,後腳溫琅就找到了游景玥,游景玥剛背了一捆柴回來,看見溫琅臉上的笑容,不禁感到背後一涼,有點想跑。

“景玥啊,到溫哥哥這裏來。”溫琅對他招招手。

游景玥僵了僵,沒敢動彈。

半晌後,游景玥瞪圓了眼睛看着溫琅,“我教書?”

“嗯。”溫琅點頭。

“不不不,不行,我不行,我又不是大哥和爹,我哪裏夠本事教書呢。”游景玥直搖頭,他那點墨水怎麽能去誤人子弟呢。

“別拒絕得這麽快嘛,你的水平我問過你大哥,基礎掃盲完全沒有問題。也不需要你教出個狀元郎來,你怕什麽。”溫琅看游景玥每天也沒什麽事情,除了撿柴摘桃子,做的都是一些雜活,還不如讓游景玥做點有意義的事情,讓他有點成就感,更何況,溫琅也想借此機會,給自己培養一些可以用的人。

在大安朝,哥兒和女子是不能夠入識途的,所以溫琅并不需要游景玥教那些哥兒和姑娘們科舉的內容,只需要幫他們進行基礎掃盲就行,難度并不大。

游景玥聽了這話,有點動搖,溫琅再接再厲,将游韞薇的事情和他說了,游景玥的小暴脾氣一聽,作勢就要上門打人,溫琅趕忙拉住他,說:“你看,明明女子和哥兒并不一定比男子的學習能力弱,偏偏就是因為性別,被全盤否定,你難道不想向那些看不起女子和哥兒的人證明,我們也是可以的嗎”

游景玥被他說得熱血沸騰,“想!”

“那說好了,我這就去和你大哥說,讓他騰一間空屋子出來。”溫琅松開游景玥,步伐輕快的往屋子裏走去。

平複下來之後的游景玥望着溫琅的背影,總覺得哪裏好像不大對勁?

……

“可以是可以,但不是我潑你冷水,應該不會有多少人願意來。”游景殊直白的說道。

“我知道,反正有一個方柳兒夠景玥教。”溫琅何嘗不知道,想要打破固有的觀念是一件多麽困難的事情,可有些事情不能因為困難就不去做。

對于溫琅的樂觀,游景殊感覺有些神奇,他好像一把永遠不會被水澆滅的火焰,持續不停的燃燒着。

游景殊的預感沒有錯,游景玥的學生最後加上方柳兒也才三個,另外兩個一個是村裏有名的村花,楊雪莺。

她一聽方柳兒問有沒有人想要識字,立即就起了心思,她是個有主見的姑娘,一心想要高嫁,村裏追她的漢子不計其數,但她一個都看不上,她想嫁到有錢人家去享福。

她的年紀也到了,可除了長得漂亮了點,優勢也不是太大,如果她會認字,指不定就會有有錢人家的老爺少爺看上她,擡她回去做姨娘。

另一個是個哥兒,叫黎樂,平日裏和方柳兒關系還不錯,說得上幾句話,純粹是被方柳兒拉來湊數的。

溫琅肯定不會讓游景玥白教,于是三人第一天上學,第一件事不是打開書本,而是先去了一趟山裏,一人先摘一背簍桃子回來。

楊雪莺平日在家裏養尊處優,全家都巴望着她嫁個好人家,明明是在村裏,卻把她當小姐養着,家裏的粗活累活都是嫂嫂在做,哪裏吃過這種苦。

當即就耍了小姐脾氣,丢下背簍就獨自一人跑下山去了。

于是三人變成了兩人。

游景玥尴尬的看了看黎樂,說:“你要是不願意,也可以回去。”

黎樂利索的将桃子放進背簍裏,“反正我也沒事,她走了也好,嬌滴滴的看得我渾身不舒服。”

“景玥,我的背簍裝滿了,你把楊雪莺的背簍遞給我一下。”方柳兒在樹上沖游景玥說道。

游景玥以為自己幹活已經夠利索了,現在看來別說方柳兒,就是黎樂他也比不上。

三人幹完活回去休息了一會兒,游景玥便開始教他們倆認字,因為人少也不用游景殊騰空屋子出來,三人都不是什麽講究的人,直接在院子裏開始學習。

等溫琅傍晚回家,就看見三個少年正認真的在學習。

他最近都在忙裝修鋪面和聚惠樓的事情,之前賣了兩張方子給福源樓和廣進樓之後,他又陸陸續續賣了幾張方子出去,這兩家原本生意就很好的酒樓,更上一層樓之後,唯一沒有任何創新的聚惠樓生意自然開始變差。

坊間已經有傳聞開始說福源樓和廣進樓在排擠聚惠樓,想要兩家齊頭并進,擠掉聚惠樓。

這個說法其實也沒有錯,溫琅要的就是這個結果,只是手法比較溫吞,沒有一下摁死聚惠樓。

幾天後,有人到衙門擊鼓鳴冤,狀告聚惠樓的三少爺強搶民男,毀屍滅跡。

原來自從袁三少爺在游家回臨溪村的那天,無意間在街頭見過一次游景玥之後,便對他念念不忘,等打聽到游景玥的身份後,便遣了錢媒人上門,本以為板上釘釘的事情,最後竟然不了了之。

他氣憤之餘,又想起大哥說游家和王家有點關系,再加上游景玥很少出門,袁三少爺得不到游景玥,無意間看見了和游景玥有幾分相似的哥兒,直接讓下人将人弄暈帶回了家。

袁三少爺心理扭曲,折磨死房中人本就是常事,可之前被他折磨死的不是家中丫鬟,就是從外面買來的人,只有這次是個普通人家的哥兒,那哥兒家中一直沒有放棄,找了許久,最後在亂葬崗找到了人,這才有了狀告一事。

袁老爺親自上門找知縣求情,可這次鬧出了人命,侯茂豐自然不可能徇私枉法,半點沒有要賣袁老爺面子的意思,袁三公子入了獄,他的身子本就虧損的厲害,還沒等到判刑,人就沒了。而聚惠樓也因為這件情,雪上加霜,沒過多久就倒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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