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疑窦叢生

次日一清早,許驕陽便隐隐聽到何奶媽在院裏罵小丫頭,眉頭挑挑,不知是那個沒開眼的,竟然惹到了這位?忽然想起三丫兒,可別是在罵那丫頭!那個丫頭的腦子有些……天知道那丫頭會不會一個腦子轉不過來,再把何奶媽給直接殺了!

見驕陽向門口走去,屋裏的琉璃連忙跟上,小丫頭見狀連忙打起簾子。

何奶媽正一手叉着腰,指着自己的小丫頭瑪瑙罵着:“……一早上不知哪裏瘋去!看看這院子裏,哪個不做事?只你的譜大!”

見被罵的是瑪瑙,許驕陽暗松一口氣,院子裏的人見許驕陽出來,連忙高聲道:“小姐可要出去?”

何奶媽聽見,連忙斂了神色,臉上僵笑:“小姐起來了。”

“媽媽起得也早。”眼睛在瑪瑙身上掃了一眼,“剛才在屋裏就聽見了,這是怎麽了?”

何奶媽忙道:“早上起來叫人,就沒見着她,旁人都好好在屋裏忙着,只她不見人影,不知跑哪裏瘋去了,因此說她幾句,倒吵着小姐了。”

許驕陽點點頭,這個瑪瑙素來有些滑頭,年紀不大,鬼心眼子到不少。她只當何奶媽昨日受了氣,今天遇見瑪瑙偷懶,正讓她撞上便拿她撒氣,問道:“你早上去哪兒?”

“奴婢、奴婢肚子疼……”

“放屁!我剛打茅房那裏出來,怎麽沒見你?分明是從花園子裏回來的!”何奶媽用指頭戳着她的腦門。

“媽媽不必同她們生氣,再氣壞了自己身子,既然偷懶被抓,又說不出什麽,罰些月錢也就罷了。”許驕陽說完,便不再留,帶着幾個大丫頭出門到賀氏那裏請安。

“先罰你兩個月的月錢,看你再耍這滑頭!”何奶娘憋了一晚上的氣這會兒才撒出去些,揚着脖子叉腰指着一院子看熱鬧的丫鬟罵道,“都別把腦子長到沒用的地方去!一個個成天嬌小姐似的,整日想着出去瘋!再有這樣的,告訴夫人去,有一個打發一個!”

瑪瑙氣得眼圈發紅,自己分明是被夫人叫去問話!可夫人不許自己回來說,偏又讓這老妖婆碰見,白挨了一頓罵不說,還被小姐罰了月錢!

心中越想越氣,低着腦袋站在院中,等方奶娘罵夠了人,才一轉頭,氣得跑進院子裏面,找個假山背面哭了起來。

吳姨娘扶着小春兒的手,一搖三擺的進園子裏面逛景。府裏這幾日事多,老爺夫人天天都要進宮。其他姨娘都沒自己得老爺的臉,不大敢進後花園逛,倒讓自己得了便宜,這麽大的一個園子,只要別去幾位小姐的住處,那裏都去得。

小春兒眼睛尖,遠遠就看見假山後頭有人,看那人身形,便知是瑪瑙,低聲對吳姨娘道:“二小姐處的瑪瑙在假山後頭哭呢!”

“哦?”吳姨娘細眉一挑,“我記得早上李婆子說,隐約看見那丫頭去了夫人正房?”

小春兒兩眼放光地點頭:“我去問問她!”

“去吧,拿着我這個手串子,就說是我昨天賞你的。”悄悄把手串交給小春兒,吳姨娘轉過身兒來,又朝花園外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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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谪仙似的人?”劉栓五官扭來扭去,自從他看見面目呆板的三丫兒繪聲繪色地學了一回許驕陽說話的模樣後,他眼睛鼻子就沒在原位呆久過。

三丫兒點點頭,別問她什麽是“谪仙”,莫非是能折起來的……鮮?鮮什麽?鮮魚還是鮮肉?

啊!是了!折鮮花!

“可知這女子是什麽身份?”

三丫兒搖頭:“小姐沒說。”

“莫非是名妓?”劉栓摸着下巴琢磨着,聽聽這說法,白衣、詩書、清雅、谪仙。有些妓子為讨個清雅名號,偏喜歡扮作一副清高樣兒,頗能引得一群貴公子如蒼蠅逐臭,還要自稱風雅風流。

三丫兒歪歪頭,不解看着劉栓,摘花的、鳴雞?

劉栓一拍胸脯:“此事包在我身上!回去告訴你家小姐,讓她等好吧!”劉栓摩拳擦掌,心癢無比,他倒要看看那個連許家小姐都聞名的名妓長成什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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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琉璃來了。”王媽媽見賀氏累得閉着眼睛,靠在榻上歇息,只得低聲湊過來小聲說道。

“叫她進來。”入宮整整折騰一整日,自己身份再如何高,卻也扛不住這一日整的折騰,想想之後還要忙活兩天就好了,這才鼓着一口氣,拼命撐着。

只是旁事尤可,事關兒女的事情卻不能不問。驕陽将來是要當皇妃、将來更是有可能入主東宮的人!斷不能出一點差錯、更不能讓人離間了自己母女的情分!也不能讓她忘了親兄弟是誰!

琉璃進了屋,一心忐忑地跪在地上。她知道每隔幾日夫人都要叫下人過來,問問小姐的行動坐卧。尤其是小姐一旦出府,更要細細問清。但往日都是幾個丫頭一齊叫來的,這回單叫自己不說,還不讓別人知道自己是來這裏的……

“這回上山後,你家小姐都做了些什麽?”

聽見果然是問小姐的事,琉璃忙從頭一日依次數起。賀氏皺眉聽着,只覺和往常并無不同。

“可有什麽和平時不一樣的地方。”

“不一樣?”琉璃愣了愣,不解地擡眼看賀氏一眼,只見她沉着臉色,陰晴不定,看得人心裏發慌。連忙又低下頭,搜腸刮肚的琢磨,忽兩眼一亮,“是有些……小姐這回上山跟十一皇子出去過幾回。有時奴婢跟着的,但小姐……并沒想往常似的,再過問三皇子的事。”

賀氏果然一愣,自家女兒是不是喜歡三皇子原本是無所謂的事。但三皇子風度翩翩,自己、家中下人時常誇起,她聽得多了,自然會上一份心。時候久了,就自己也總念叨着,見着從宮中出來的人,自然也會問起。

驕陽和十一年歲相當,十一又是三皇子的兄弟,那孩子蔫蔫的,平時沒人理會他,驕陽素來是個豪爽的性子,遇上了倒是能帶他一起玩兒,自然常常問起三皇子的事。

如今突然不問了,不是大事是什麽!

“還有呢?!她平時行動、說話、行事,哪裏還有不同?!”

琉璃天天伺候着,本還不覺着什麽,可如今讓賀氏這麽一問,反而覺得處處不同。心中也是一緊,細細想想,聲音發顫地說道:“夫人不問,奴婢還細想不起來,可如今一想……”

“什麽?!”

“好像……好像有許多不同。”

“說!”

“小姐雖還騎馬,可騎馬的時候要少了許多。平時說話行事也不死以前似的那般……那般直爽。且晚上連值夜的人也不要了。遇事也不再急急忙忙的,行事穩當了許多……啊,還有!”

“什麽?”賀氏整個人的身子都繃得直直的,死盯着琉璃。

琉璃咽咽唾沫,低聲道:“夫人回府那天早上……奴婢陪着小姐去夫人處請安……在門口隐約聽見夫人在說話,小姐……小姐聽了會兒,見夫人說完,才帶着奴婢進去……”

賀氏臉刷的一下子變得雪白:“什麽話?當時你家小姐是什麽模樣、如何行事?”

“奴、奴婢沒聽清,只隐約聽見什麽‘後山、李中家的見過’……”琉璃聽見的自然比這個多,更猜出說得可能是許清荷的事,但若真說出來了,死得就是自己了!那許清荷如今沒半絲消息傳進府中,天知道夫人是不是已經……

擡手按到胸口,賀氏只覺得心撲騰得厲害。驕陽可不是那種能壓住事的性子。以往聽見人提起“大小姐、二小姐”那把小臉一掉就是一天,誰去勸都不好。可如今……她明明聽說許清河就在山上,卻……

“她之後可去過後山?”賀氏喘好了半天,才顫聲問道。

琉璃低着頭,身上也不住抖着:“似是去過,只當是小姐并沒帶着奴婢,是帶着琥珀姐姐她們去的。”

賀氏點頭:“知道了,你……先回去吧。記得,此事任誰問起也不許說!更不要提今天來過我這裏的話!若讓人知道了,仔細你的皮肉!”見琉璃吓得只是磕頭,才又沉聲道,“回去看好你家小姐……平時行事有和不對之處,都給我暗暗記在心上,若有什麽事,立時過來告訴我!”

“是、奴婢記住了、奴、奴婢不敢亂說。”

出了正房院子,琉璃才覺得自己身上被汗浸得濕透了……若是、若真是……自己可就別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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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服都預備好了?”許驕陽今日并沒跟着一同進宮,賀氏今天十分疲憊,過去請了安就先回來了。

只今日不必去,明日卻是要進去的,後天更是要撐上一整天。東西若是預備不齊,倒時哪裏顧得上來?

“都預備好了,放在櫃子裏呢。只首飾是琉璃收着的……”琥珀說着,故意左右看了一眼,再對許驕陽笑笑,“她這會兒不知哪去了,小姐請再等等。”

許驕陽眉頭一挑,并沒接她的話。這幾個丫頭一個心理比一個有主意,琉璃是明着給琥珀上眼藥,琥珀則時不時暗中下個絆。

自己年少時聽不出也就罷了,如今回來,怎會再上當?

因此,只笑笑,并沒做聲。

琥珀心中詫異,忽聽外頭有小丫頭叫自己,便抽身離去。沒一會兒,琉璃才回來。許驕陽見她神色不大好,眉頭微挑:“怎麽了?”

琉璃強笑道:“剛才我姐姐叫我,說家裏老娘病了。”

“那明天你回去看看吧,有什麽事,不必急着回來。”

“姐姐說明天她先回去看看,奴婢不急,真有什麽時,到時再找小姐告假。”

“那也罷,明後幾日的首飾可預備好了?放在哪處一會你告訴琥珀她們就是。”

“是。”見許驕陽起身回了裏屋,幾個小丫頭見琥珀不在,自己神色不好,便巴巴地跟了進去,不由松了口氣——往日的美差,如今……真真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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