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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
“陸錦川,你趕緊走吧,別自取其辱。”
她輕輕的說着,唇瓣顫抖,她說出口的話,連她自己都失魂落魄的聽不清楚。
她看到陸錦川忽然笑了,他眸子裏的光芒盡數破碎,而她的心,也跟着碎了。
他揚手,手臂就那樣虛空的重重用力在空中劃過,仿佛是把什麽東西徹底摔碎。
“去他.媽的!”他邪氣的笑,低聲咒罵一句,複又擡眸看着甄艾,仿佛要把她的模樣,這此刻絕情的模樣,刻在他的心上,記一輩子。
他的笑意那麽涼,刺的她全身都僵硬麻木了,她愣愣站着不能動,宋清遠的手臂圍着她,溫柔喚她的名字:“若若真乖。”
他側過臉,輕輕吻她,她到底還是避開。
“求你……”她小聲的哀求,手指尖戳破了掌心,鮮血淋漓的疼。
“甄艾,我真是瞎了眼,瞎了眼才會喜歡你!”陸錦川一字一句開口,他狠狠将自己左手無名指上的婚戒拽下來,就那樣不屑的丢在地上,然後,他從口袋裏拿出一個小小精美的盒子,用力掼在她的面前。
盒子摔碎,一枚碩大漂亮的鑽戒滾落出來,在月光下熠熠生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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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我還是舍不得你。
陸錦川轉過身,毫不猶豫的踩在那一枚戒指上,大步的走開。
那幾個人還作勢要攔,他一腳踹上去,困獸一樣低吼:“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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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清遠擺擺手,幾人沉默的讓開一條路耘。
甄艾看着他的背影,額上的傷忽然開始劇烈疼痛,她扶住額頭,痛苦的閉上眼,整個人都癱軟下來踝。
“錦川,錦川……”
她不停沙啞叫他的名字,可車子的引擎聲漸漸遠去。
她想要爬起來,卻沒有一丁點的力氣,她低低的哭,嘶啞的哭,卻沒有眼淚,沒有一滴眼淚。
宋清遠把她抱起來,她拼了命的在他懷中踢打着,惡狠狠咬着他的皮肉,宋清遠只是沉默,沉默的抱緊她,一動不動。
可那總是清俊溫和的眼瞳,卻是寂寥的猶如枯井。
總是不願意去相信,總是不願意去接受,總是告訴自己,她還愛着他,只是恨和怨遮住了她的眼睛。
可直到此時,他方才痛徹的認識到,他是真的把若若弄丢了,徹徹底底的把若若給弄丢了。
他抱着她又怎樣?他擁有她的人和身體,又如何?
他丢了她的心啊,那麽好,那麽幹淨那麽純粹的一顆心,他竟然會弄丢了!
車子剛剛疾馳出去數百米,陸錦川忽然狠狠踩了剎車,他重重一拳擊在方向盤上,挂了彩的眼角有血絲滲出,要他整個人看起來更是陰森可怖。
菲薄的唇有些猙獰的微揚,他調轉車頭,竟又轉回方才的地方。
是他太失控,不夠冷靜,所以才會着了宋清遠的道。
也是他被嫉妒沖昏了頭,才沒有仔細去想甄艾表情裏的異樣。
她不是那種朝秦暮楚的人,她的性格也決定了,那些話,那樣的舉動,絕不是他的本意。
他不能再這樣沖動,必須要冷靜下來。
這一周多的時間裏,發生了太多他預料不到的事情,他不能自亂陣腳。
這是自小叔叔教導他的,不管別人做什麽,不管面前迎接他的是什麽,就算再突然,就算再沒有把握,也必須要做到穩如泰山。
你若是自己亂了,原本別人只有三分把握搞死你,也變成了六分,七分。
陸錦川撥陸成的電話,卻一直沒有信號。
今晚是陸家的慶功宴,又是在這樣的上流場所,沒有人想到宋清遠一行人敢在這樣的時候發難,陸成一向小心謹慎,但人總有弱點,尤其在自己的主場,自然的就會有所松懈,難免着了別人的道。
幸而來時還有別人,就算沒有陸成得用,但身手也不錯。
陸錦川折轉回去的時候,偌大的庭院裏已經人影寥落,宋清遠一行人的車子,堪堪向大門處駛來。
也是他回來的及時,竟是正好趕上。
黑色的路虎嘎然而止,正停在大門的正中央,堵住了宋清遠一行人的去路。
陸錦川的人此刻也正趕到,雖只是三四人,但好在都是強中手,也不懼怕。
“少爺。”
宋清遠的司機回過頭,眼神中有了一些不安:“是陸錦川的車子。”
宋清遠微一揚眉,而坐在他身側一直沉默不語的甄艾卻是倏然擡起頭來,她眸光閃爍,定定看着前方的黑色車子,一顆心就要破腔而出,他的名字缱绻在她的舌尖上,幾乎要隐忍不住。
錦川,錦川……
他縱然生氣萬分,卻還是放不下她,是不是?
想到那一枚他貼身放着的戒指,想到他方才憤怒成那般模樣,甄艾只感覺一顆心猶如刀絞一般疼的難忍。
陸錦川緊緊握着方向盤,買的對戒,一直貼身放着,他想要在見到她的第一時間,親手給她戴在手指上。
卻從沒想到,見面,會是這樣的情境。
“若若乖,坐在車上不要下來,我們很快就回去。”
宋清遠伸手,想要去摸她的鬓發,甄艾卻閃身避開,她有些憐憫的望着宋清遠,他的眼神裏藏着可怕的癫狂。
“清遠哥哥……”
甄艾忽然輕輕握住他的手,宋清遠全身倏地一顫,他的眸子裏似乎有了短暫的清明。
“不要再繼續錯下去好不好?”
“若若。”他含笑,擡手,細細撫摸她的眉眼:“我只要你愛我。”
甄艾只覺眼眶一酸,他這樣一個小小的要求,她卻永遠無法滿足他了。
“清遠哥哥……看在我們曾經愛過一場,看在我們十年的情分上,你放我走,好不好?”
宋清遠一點一點将她推開,“若若,這是你逼我的。”
他拉開車門,不顧她伸手緊緊拽住他的衣袖,直接下車,随即又将車門重重關上,吩咐司機鎖死了車門。
“陸錦川,若若不願意跟你走,你還這樣糾纏不清做什麽?”
“我接我老婆回家,用不着你在這裏唧唧歪歪。”
陸錦川根本就不看他,徑直往甄艾所在的車子那裏走。
甄艾坐在車上,她聽不到外面兩個男人的對話,只是看着陸錦川走過來,而一直坐在副駕駛上沉默不言的那個面目普通的男人,忽然拿出一把槍,隔着車窗對準了陸錦川的頭部。
甄艾只覺全身的血都往頭上湧去,下意識的失聲大喊:“不要!”
她拼命捶打車窗玻璃,舉着槍的男人漠然回過頭來:“甄小姐,只要你離開車子,我立刻一槍打爆陸少的頭。”
“你敢!”
陸錦川這樣的家世,她不認為宋清遠會有這樣的膽量。
“你敢傷他,陸家不會放過你,不會放過宋家!”
“宋家?”那人輕蔑的笑:“宋家算什麽?你以為我是宋清遠的人,他還沒這個能耐。”
甄艾只覺心跳猶如擂鼓,她怔仲抓緊車座,滿眸的惶恐:“你是誰?你到底是誰?”
那人卻不再多言,握緊手裏的槍,打開保險:“甄小姐,好好兒聽話,他今晚還能留一條命。”
車門打開,陸錦川的臉容英氣逼人,劍眉星目,菲薄的唇,臉上幾點血漬,卻絲毫無損他的俊逸,反而添了幾分粗犷的男人氣概。
錦川。
她輕輕的笑,在心裏念他的名字。
一眼對視之間,仿佛是滄海桑田的轉變。
她與他之間,那麽多的障礙,那麽多的鴻溝,跨不過去,無能為力。
甄家的不知廉恥,婆婆的滿心厭惡,是她心裏無法跨越的障礙。
縱然度過千難萬險與他在一起,這一段婚姻,也會将他們兩人折磨的筋疲力盡。
沒有認識她之前,他的人生順風順水,認識了她之後……
甄艾忍不住的自嘲一笑,她總是帶給他那麽多的麻煩。
譬如現在,烏黑的槍口,正對準了他的太陽穴。
甄艾深深吸一口氣,擡起頭來,她的面容,在夜色裏,是疏離的平靜。
年少時喜歡張愛玲的文字,用一句太通俗話的講,仿佛她書裏的每一個女子,每一句話,都含着蒼涼孤寂的味道。
十八春裏,曼祯對世鈞微微一笑,輕聲說,世鈞,我們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金鎖記裏,那個被母親連累一生的中國閨秀長安,她的戀人永遠離開時,她坐在閣樓上抽着鴉片時,會不會心裏也在淌着眼淚?
甄艾不知道,她無法穿過幾十年的荒涼時光,去勘探那些閨秀們心裏所想,但此刻,她仿佛感覺,自己就站在舊上海的月光下,如那些女人一樣,被命運無情的操控着,只能随波逐流。
就如此刻,她注視着車窗外那一輪黃黃的月亮,舊舊的挂在樹梢,冷漠的望着世界上的每一個人,每一段悲歡離合。
在它眼中,仿佛什麽都不重要,什麽都不能阻止,它每天的起起落落。
“你怎麽又來了。”
她問,那聲音裏的漠然,仿佛是冰冷的刀刃。
“老婆……”
“陸錦川,你是不是以為我和你上床了,就非你不可了?”
ps:我們少爺沒有那麽蠢的,只是可惜,劇情走勢已經決定了。。。小虐怡情,別急大家~~
☆、94.最後一次犯賤。
她忽然淡然到極致的一句,要他雙腿釘在地上,動都不能動。
夜風仿佛都繞着他們兩人而過,空氣又靜又粘膩,仿佛快要使人窒息。
“是,我承認,我承認之前,我是想要好好的和你走下去,可是……耘”
她自嘲一笑,那一張精致白皙的容顏上,是清高冷傲的孤絕:“你母親那麽讨厭我,一句一句的羞辱我,我已經沒有辦法再去忍。踝”
他想要開口,甄艾卻擡手制止他,複又聲音清清繼續說道:“還有……甄慕遠到底是我的父親,他生養了我,你又何必那樣絕情?”
“陸家有的是錢,拉拔甄家一把又怎樣?還是在你的眼裏,我,甄家,也根本不如你的那些銅臭重要?”
她望着他,眉峰清冽,眼神裏滿是淡淡嘲諷。
又回到從前,回到最初見到她時的那個樣子,冷淡的,略帶着不屑的眼神。
彼時是吸引他追尋的新奇,而此刻,卻是硬生生插在他心口裏的刀子。
幾年後,陸錦川有一次喝醉了酒曾對寧淳說,你從來不知道一個不愛你的女人,她到底還能對你有多狠。
就譬如今晚之前,陸錦川以為甄艾對他的傷害最重也不過如此,可過了今晚,他方才清楚明白,因為不愛,因為不在乎,所以說出口的每一句話,都可以帶着刀子,字字句句讓人體無完膚的淌出血來。
在之前,他還有力氣與她争吵,還可以質問一句‘甄艾,你到底有沒有心?’
可在此刻,他忽然覺得所有對白都失去意義。
“八天前的下午三點,你給我打電話,我問你想不想我,你說——如果不想,怎麽會打電話給你?這句話是不是真心的?”
他問,用最輕松的語調,問出最簡單的這個問題。
甄艾靜默的坐在那裏,他看不到的角落裏,她的手掌心早已一片血肉模糊。
她的臉色是奇異的白,唇也失了血色。
月亮躲起來,仿佛那冷漠的眼神也變成了悲憫。
她點點頭,靜靜望着他,喟嘆的語調裏,含着一些同情:“陸錦川,一個人那樣不計一切的對你好,就算是鐵石心腸,也會動容。”
她用的詞,是動容。
動容——感情裏最不需要的,就是感動。
尤其是他陸錦川的感情,要麽愛,要麽不愛,他不需要恩賜,不需要可憐!
“好。”他揚起頭,狹長的眸子微微眯起來,最後靜靜看她一眼。
算他犯賤,那麽,就最後犯賤一次。
“甄艾,告訴我實話,你的心裏,到底有沒有我。”
她好看的眉毛微微的皺起來,在癡纏到最瘋狂的時候,滿含水光潋滟糾纏住他的深潭,此刻卻那麽平靜無波。
“陸錦川,你真的想知道嗎?”
他忽然就不想知道答案。
“無所謂了甄艾。”他搖頭,雙手插在褲兜裏,微微側着頭看她,月光把他的身影拉長,再拉長。
甄艾的目光落在他破裂的眼角處,多想開口問一句疼不疼,可到最後,卻仍是沉默。
“陸少話說完了?”
宋清遠掐滅手裏的煙,閑庭漫步一般走過來,笑吟吟輕問了一句。
陸錦川不答話,只是傲然看他一眼:“說完沒說完,也輪不到你管。”
“啧。”宋清遠微微搖頭,輕笑:“陸少還是這麽桀骜不馴。”
“逞一時口舌之快可沒什麽意思,陸少不如趕緊把離婚的事情辦理妥當,不然整個宛城的人都知道你老婆被我睡了,那可丢死人……”宋清遠壓低了聲音,用只有他們兩人才能聽到的音調,低笑開口。
“宋清遠。”
陸錦川定定看向他,他神色冷寂,卻帶着凜然的殺氣,饒是宋清遠知道有那人在他不會出事,卻依舊無法自控的脊背一陣冷汗。
那一只骨節分明的手伸過來,在他錯愕之間就已經緊緊掐住他的喉管。
宋清遠只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被拎了起來,氧氣被掐斷,
他憋的臉色漲紅,手舞足蹈的掙紮着想要自救。
可陸錦川那一張俊魅的臉忽然拉近,“宋清遠,掐死你,會髒了我的手,你這條賤命我先留着。”
他的聲音忽然拔高,一字一句,仿佛薄薄鋒刃在切着他頸上每一寸皮肉:“但你得意不了太久,我會看着你死無葬身之地。”
他倏然松開手,宋清遠劇烈咳嗽着連連後退幾步,他陰鹫望着那個男人,嫉妒的烈焰,幾乎快要将他炙焚成灰,為什麽就算在這樣不利于他的狼狽時候,為什麽不管他怎樣羞辱,他卻仿佛還是高高在上的淩駕于他,他宋清遠依然還是被他踩在腳下!
就因為背後的陸家,嗬,陸家!
想到京裏不見血的內鬥,想到那個已經奪權失敗的掌權者,陸家還能得意幾時?
趙家站對了路線,以後就是青雲直上,他宋清遠也要揚眉吐氣,到那時……
他要狠狠踩着陸錦川這樣讓人讨厭的臉,他要将他踩在泥沼之中,永遠不得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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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城的十月,簡直熱鬧的讓人目不暇接。
先是被萬人矚目的趙公子忽然宣布婚訊,而結婚的對象,是比之前陸家的陸少還要讓人大跌眼球的存在。
甄艾怎麽說也曾是個千金小姐,可這位叫岑安的女孩兒,卻是實打實的灰姑娘。
出生在千裏外的中原小縣城,獨自留在念大學的城市拼搏,家中父母是老老實實的小企業職工,而她本人,雖然長的還不錯,卻也根本稱不上美豔動人。
沒有人知道趙公子看上了她哪一點,可所有人都知道,這個叫岑安的女孩兒,算是徹底的飛上枝頭變鳳凰了。
緊跟着,卻是另一件轟動全城的大事。
宋氏副總宋清遠忽然宣布卸任副總一職,卻将遠去巴黎,擔任宋氏在巴黎的分公司總裁一職。
而更加離奇的卻是,宋清遠在乘車去機場的途中,遭遇連環車禍,他的座駕撞的面目全非,屍體燒成焦炭,幾乎無法辨認。
後來還是悲痛欲絕的宋家少夫人通過他腕上的一截手表表鏈殘餘,方才辨認出他的屍體。
出事之後第二天,忽然有無數流言蜚語開始在宛城傳播。
有人說,宋清遠曾是陸錦川妻子的青梅竹馬,兩人更有婚約在身,就算彼此都有了丈夫妻子,卻仍是私下尚有茍且。
亦是有人說,據傳在陸少和少夫人領證那一天,陸少夫人曾經離奇失蹤過一段日子,而那一段時間,就是與宋清遠在一起。
更有甚者,有人親眼看見,宋清遠出車禍那一天,陸錦川的座駕之一,一部黑色賓利,曾在那一地段出現過。
風向忽然就變了,兩個男人争奪一個女人,最後買兇殺人,這樣的花邊新聞,從來都不缺少好奇的觀衆。
一時之間,陸錦川卷入這場風波的正中心,竟是連他的別墅外,日夜都有小報記者埋伏跟蹤。
而甄艾這個名字,再一次轟動全城,幾乎所有人都在好奇萬分的讨論,那個甚少露面的漂亮女人,到底怎樣手段高超,以至于讓這兩個男人,迷戀到如此地步。
坊間對她的評價簡直難聽醜陋到了極點,而與此同時,那個可憐的宋家遺孀,卻是收獲了無數的同情和眼淚。
甄珠因為之前的大義出手,已經收服了宋氏上下不少人心,而這一次宋清遠忽然遭遇車禍去世,她在流言蜚語之中強忍悲痛,挺身出來主持大局,将丈夫的身後事處理的妥妥當當,更是讓人心渙散的宋氏上下感嘆不已。
隐隐有傳聞流出,宋家老爺子痛失愛子傷心不已,已經一病不起,有意讓兒媳婦進入宋氏董事會——
這也預示着,宋家新任的掌權人,極有可能就是甄珠。
外界的任何喧嚣,卻仿佛都根本無法進入一個人的耳中。
宋清遠死了,在甄艾的眼前,在沖天的烈焰之中,燒成了一具焦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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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少爺,我在消夏園外遇到了少夫人……
甄艾每天晚上都在做夢,同樣的夢境。
車子快要失控的那一刻,曾有片刻的速度減緩,他拼盡全力将她從車中推出去,烈火吞噬了他那一張溫和清俊的臉,留在她最後視線裏的,卻仍是他溫柔入骨的笑,和他幾乎無法出口的一聲‘若若’。
被推下車的她,幸運的只是身上擦傷了幾處。
車子爆炸,烈火燃燃的時候,她看着他整個人被大火吞沒,失去了神智的她醒過來時方才得知,他的遺骸與汽車殘骸融在一起不能分開,現場太過慘烈,怕家屬不能接受,必須要早早安葬踺。
她沒有見到宋清遠最後一面。
渾渾噩噩的時候,想起在去機場的路上,宋清遠還對她開玩笑的一句:
若若,你說陸錦川若是知道了今天我要帶你去巴黎,他會不會趕來殺了我?
她當時心如死灰,什麽都不能想,也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可是如今想來……
這樣的意外發生,是不是真的是陸錦川所為?
甄艾閉上眼就會想起從前的時光。
當時只有十一歲的她,在母親床邊第一次見到宋清遠。
那個溫潤挺拔的少年,拉着她的手在消夏園裏緩慢的走,仿佛踩着陽光的尾巴一樣,那個下午那樣的漫長。
他說:若若妹妹你別哭了,以後我會保護你。
他說:若若妹妹,我會等着你長大的。
他說:若若……除了你,我誰都不要。
那是最美好青澀的時光,也是她在母親去後,唯一的溫暖所在。
父親娶了新的太太,他忙着疼愛自己年輕的妻子和可愛的女兒,似乎完全忘記了她的存在。
每一段跌跌撞撞的路程,每一次傷心難過的時候,陪着她的,永遠只有宋清遠。
十年啊,縱然宋清遠後來變的面目全非,她竟還是不能恨他。
從來沒有想過要他死,哪怕是因為他的偏執,要她整日痛苦不堪,可也未曾想過要他因此而死。
甄珠的車子停下來,她環視這一處庭院,秀眉不由得微微蹙起。
宋清遠還真是魔障了,對一個不要自己的女人,下這樣大的血本,宋氏年年虧損,他竟然還有心情修這樣漂亮的房子讨好一個女人。
自己這個姐姐啊,還真是了不起。
甄珠揚唇一笑,緩步下了車。
秋末季節,風已微涼,甄珠裹緊了身上的大衣,蜿蜒小路直通向那一棟小巧的中式別墅。
見到甄艾那一刻,甄珠的眼底有了微微的驚愕。
她竟然消瘦成了這樣!而且,身上那些淤痕擦傷,要她看起來更是狼狽。
想到她與陸錦川領證那一天,那個光彩照人的漂亮女人,再看看如今躺在那裏形影相吊的她,甄珠這才覺得,心裏暢快無比。
她轉臉看向身後的衆人,冷聲吩咐:“動作快一點,幫甄大小姐收拾好東西,請她出去!”
這是宋清遠的産業,自然全要歸屬于她這個遺孀。
甄艾如今不過是名聲掃地一無所有的喪家犬,她要看着她連個落腳之地都沒有!
甄艾坐起身,房門大開着,她感覺徹骨的冷,攏緊了身上的毯子,只是默然看着那些人進來,将她的一些東西收檢出來,随手胡亂丢在地板上。
她神色十分平靜,一句話都沒有說,仿佛這一切都和她毫不相幹。
甄珠最讨厭她這樣一副樣子,清清冷冷,一臉高傲給誰看?
一個就要露宿街頭的可憐蟲,還有什麽資格在她面前耀武揚威?
愛她愛的要死的宋清遠已經死了,陸錦川對這個名聲掃地一次又一次背叛自己的‘妻子’更是厭恨入骨。
崔婉已經開始四處物色新的兒媳婦人選,她甄艾,一個可憐的棄婦,從今往後就算是跪在她跟前,她也不會多看她一眼!
“甄大小姐!”甄珠輕蔑一笑,在沙發上款款坐下來,她微微挑眉:“我丈夫已經不在了,這棟房子我們宋家要收回去,還是請你趕緊搬走的好……”
甄
艾沉默看着甄珠,為什麽她的丈夫死了,她的臉上卻連一點悲痛的神色都沒有?
甄珠當初,那樣愛着宋清遠……難道都是假的?
“你看我幹什麽?還是先好好想想你今晚住在哪裏吧。”
甄珠擡眼看着身後的助手:“愣着幹什麽,請甄大小姐出去啊。”
她一口一個‘甄大小姐’,卻是那樣深濃的諷刺蘊藏其中。
“不用你動手,我自己會走。”
甄艾掀開被子下床,兩日的水米不進,她整個人虛弱不堪,而從車子上摔下來擦傷的左腿,更是痛的厲害。
她咬緊了牙關不做聲,默然的穿上鞋子,房間裏被翻得亂七八糟,她的幾件衣服随意被人丢在地上踐踏。
甄艾幹脆也不再去撿,只随手拿了自己的包包就要出去。
“等一下。”甄珠忽然開口,她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甄艾面前,目光不屑的從她臉上滑過,最後定格在她手裏的包上。
“你包裏裝了什麽?”她伸手想要拿過來,“我丈夫留下的東西,哪怕是一片紙,我也不會讓不相幹的人帶走!”
甄艾秀眉一蹙,忽然伸手把甄珠的手推開,她揚起手臂将包包翻過來,裏面的東西呼啦啦掉了一地。
甄珠一愣,甄艾卻已經冷冷開口:“你以為我是你,眼皮子有那麽淺!”
地上的東西一目了然,除了一些女人的用品之外,只有甄艾的錢夾和一個卡包。
“你當然不是我!”甄珠愠怒:“現在的你只是一個無家可歸的可憐蟲,你怎麽和我比?”
“甄珠,我不想和你多說廢話,也許你不相信,這個地方,我一秒鐘都不想多待!”
“你以為你還是從前被人寵着護着的甄艾?”甄珠譏諷冷笑:“你看看你自己現在的鬼樣子吧甄艾!陸錦川把宋清遠害死了,你以為他能放過你?”
“你別血口噴人!”
錦川的性子她了解,他不是這樣的人,他就算要對付宋清遠,他也只會光明正大的動手。
“我到底說的對不對,你很快就會知道!”
甄艾臉色微白,一雙眸子卻亮的逼人,她狠狠盯着甄珠,“你別想着挑撥離間!我也沒你想的那麽蠢!”
她轉身向外走,甄珠跟過去幾步,肆意的嘲笑:“甄大小姐這是想去哪?回去陸家?消夏園?去找岑安?”
甄艾步子不停,她不想再和甄珠這個女人多說一句話!
甚至連與她站在一起,她都覺得惡心!
“甄大小姐怕是還不知道吧,消夏園已經易主了!”
甄艾的步子一頓,秋末微白的陽光下,她惶然的回過頭來,雪白的一張臉,越發顯得眉目漆黑如畫,只是此刻,她卻仿佛是溺水而亡的女鬼,一絲兒的生氣都沒有!
甄珠卻不放過她,秀麗的長眉微微揚起,為那嫣紅的唇,卻像是無形而又可怖的獸口,快要将她整個人吞噬。
“陸錦川的紅顏知己,咱們宛城出了名的交際花雲卿,為了心上人得罪了趙景予,差點丢了自己一條命,陸少爺不知道多心疼,聽說那天晚上得了消息之後,立刻親自出馬将她接了回來,現在,正住在消夏園呢。”
“還有岑安。”
甄珠笑的肆意,這麽多年了,她何曾這般的暢快過?
幸好她醒悟的早,宋清遠靠不住,她明白了這個事實之後,就徹底的放棄了他,放棄了這段婚姻。
趙景予抛出的橄榄枝,她十分心動,和陳啓明偷.情帶來的刺激和歡愉,要她圖謀一個長久。
她終究還是沒能控制住自己的心魔。
但這一切,幸而也沒有辜負她曾經受過的委屈和傷害,沒有辜負那些日夜裏擔驚受怕遭的罪。
瞧瞧,甄艾此刻瑟瑟發抖的樣子,多好看?
不過還不夠,她要看着她落得一個凄慘的下場,看着這些愛她的男人,一個一個的離她而去,看着她變成一個孤家寡人,看着她寂寥凄慘的死去!
“岑安馬上就要成為趙景予的妻子了,甄大小姐還不知道嗎?”
“怎麽可能?岑安怎麽可能嫁給趙景予!”
甄艾怔住,幾乎難以相信自己聽到的這一切。
岑安馬上要成為趙景予的妻子……
怎麽會,怎麽可能!
“為什麽不可能?岑安嫁給了趙景予,從前的事,就只能一筆勾銷,陸錦川手裏的證據還算什麽?”
甄珠輕笑,趙家如今如日中天,因着京裏那位最終還是鬥敗了對手站在了最高位置,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趙家的将來,只會更煊赫。
從前宛城人心中的第一豪門陸家又算什麽?
別人不知,甄珠卻知道,陸家支持的那一位,很快就會身陷囹圄,雖然趙景予說,陸家水深,暫時還會屹立不倒,但也必将不複昔日的盛況。
她不急,她這一輩子還很長,有的是時間,看着她甄艾跌入地獄。
女人的嫉恨說起來真是可怕,她早已忘懷了昔日的溫情,亦是早已忘記,她們也曾有過相親相愛的姊妹時光。
甄艾不知自己是怎麽離開宋清遠的那一處庭院的。
她身上的衣服穿的有些單薄,卻竟也仿佛感覺不到冷,她一直不停的往前走,她沒有目的地,不知該去何處,而最後停下來的時候,已是深夜。
她竟然走到了消夏園外。
遠遠停了腳步,透過栅欄圍牆,隐約看到園子深處幾點燈火。
是誰?是雲卿嗎?
甄珠說,雲卿為了陸錦川差點丢了一條命……
那麽以後,錦川待她,是不是就會不同以往?
她瑟瑟的站在一棵樹下,有些呆愣的望着消夏園的大門。
那裏面曾經是她的家,可她此刻卻連進去的可能都沒有了。
甄家……她永不會再回去。
陸家,亦是不可能再踏足。
宋清遠死了,她連他葬在哪裏都不知道。
岑安……要嫁給趙景予了,她那樣烈的性子,也不知趙景予會不會對她動手。
甄艾想要聯系岑安,可方才借用公話打岑安的手機,卻根本都無法接通。
而岑安租住的公寓,房東也說她這幾天都沒有回來過,好像是和男朋友一起出去旅行了。
她心裏很擔心,卻沒有辦法,宛城她熟識的人不多,宋清遠把她的手機拿走之後,她可以聯絡的人就更少。
記得住號碼的,只有岑安,陸錦川兩人。
她不敢,不敢給陸錦川打電話。
更不要提見到他,與他面對面。
可是岑安怎麽辦?趙景予那個男人,心狠手辣,錦川曾說他性子暴躁易怒,人又睚眦必報,不好相交。
而岑安對他恨之入骨,又怎麽會甘心嫁給他?岑安與她一樣的執拗,可趙景予卻不是陸錦川……
甄艾一下愣住,趙景予不是陸錦川——
原來在她的內心最深處,一直都知道,無論如何錦川都會包容她,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傷害她。
可這些,也只能是曾經了吧。
以後這些包容會給誰?以後這些寵愛,又會是誰在享受?
甄艾不敢再想下去,她亦是逼着自己,不要再繼續想他。
在那天晚上說出那些決絕的話語之後,她就再不曾想過與他還有将來。
她知道,與陸錦川的一切,都已經徹底的成了過去。
若非太擔心岑安,她想,她也不會迷迷糊糊的走到消夏園來。
消夏園的大門忽然打開,兩道明亮的車燈光芒照出來,幾乎将大門外的那一條路映照的猶如白晝。
甄艾慌地向後躲了一步,她将自己的身影藏在樹幹的陰影裏,一雙眼睛卻盯着那車子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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