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緩聲說道:“您叫我甄艾就行了。”
這一聲一聲的少夫人,聽着特別的諷刺,她覺得很難受。
“我叫您甄小姐吧。”
甄艾點點頭,也好。
她伸手拿過那幾張紙,靜默的一行一行往下看。
白紙黑字,這樣簡單的東西,卻可以宣告着一男一女最親密的關系即将解除。
甄艾感覺自己的雙肩上好似壓着兩座山,她的手臂幾乎都要擡不起來。
甄艾,你要鎮定,鎮定一點,沒什麽過不去的坎。
她在心裏給自己打氣,強逼着自己端正坐在這裏,看他拟出的離婚協議。
前面的東西都是千篇一律,沒什麽好看的,重要的是最後他提出的一些要求。
甄艾的手指驀地一根一根的捏緊,幾乎将那紙張都捏的皺起來。
她原本素淨平和的容顏漸漸有了難過的神色,而那一雙澄澈的眼瞳裏,也有了水汽。
他說,離婚之前,要先履行分居關系,他不願再和她有任何瓜葛。
他說,不管離婚的原因是什麽,過錯方是誰,他都會給她足夠的贍養費。
他說,離婚之後他不願意再看到她。
甄艾忽然放下了那幾張紙,她低頭,有眼淚滴下來落在紙上,很快就暈開,她站起身,拿了紙巾:“對不起,很抱歉我失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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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聲音裏帶着濃濃的鼻音,轉過身去快步走進洗手間。
徐律師坐在那裏,眉宇微微的皺起來,其實,陸少的條件非但不苛刻,而且算是十分寬厚了。
只是……他的最後一條要求,讓他都覺得有些奇怪。
甄艾最快速度的讓自己平複了情緒,她轉身回來的時候,除卻眼眸有些微紅之外,整個人已經平靜了很多。
徐律師有些歉意的問了一句:“少,甄小姐,您沒事兒吧?”
甄艾搖搖頭,伸手将離婚協議拿過來,翻到最後一頁,卻發現還有一個條款。
離婚之前,她要返還陸家給甄家的聘禮,還有甄慕遠曾經以入股為借口詐騙的兩千萬。
總數額十分的清楚,叁仟陸佰陸拾陸萬,三千六百六十六萬。
甄艾看着那幾個0,整個人都懵了。
這也是徐律師不明白的一點,陸少前面可以不計前嫌的給過錯方贍養費,後面為什麽自相矛盾的又要索取聘禮和借款?
而且,這樣的行事,十分的不符合陸少一貫的個性和作風。
和一個女人,還曾是自己的妻子女
人,因為金錢糾纏不清,這可絕不是陸錦川的習性!
“甄小姐,甄小姐?”
徐律師見她臉色蒼白異常,而兩腮卻帶着病态的酡紅甚至連耳朵都有些微微發紅,不由得有些關切。
甄艾恍然回過神來,心髒那裏的酸苦幾乎快要把她整個人都給吞噬。
她知道,他這樣的做法,并沒有什麽值得非議的。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自己父親是什麽樣的人,她心裏很清楚。
只是……她怎麽可能有能力去償還?
陸家給的聘禮,父親根本沒有讓自己看到,她手裏是有一些錢,可也只是從前媽媽留給她的一些,根本不足以支付這三千多萬。
婚後他是給了她卡,也從不曾過問過她的花銷,可是她這樣性格的人,又因着自己一直都以為兩人早晚會分開,更是根本不曾花過他一分錢,到現在那張卡,還在她的妝臺抽屜裏好好躺着。
她名下唯一值錢的,只有消夏園,可是……
當初父親要變賣消夏園,她手裏的房契地契早已變成廢紙,後來,是陸錦川買下了消夏園,消夏園的主人,也早已變成了他,她根本,就和消夏園毫無關聯了。
“您沒事兒吧?”徐律師有些擔心的詢問。
甄艾搖頭,唇角卻是溢出一抹苦笑:“徐律師,我沒有錢支付這三千多萬。”
徐律師聞言蹙了眉,“您等一下,我給陸少打電話詢問一下。”
甄艾點頭,徐律師站起身拿了手機去露臺講電話。
甄艾怔仲的看着紙上那一串數字,三千六百多萬,她從哪裏去弄?
別指望父親會幫她,到他手裏的錢,他怎麽可能再吐出來?
她還有什麽?她除了自己銀行卡裏少的可憐的五位數存款之外,她什麽都沒有。
徐律師過了好一會兒才過來,他的神色有些古怪的看着甄艾,态度卻更謙恭了一些:“甄小姐,哦不,我還是稱呼您陸少夫人吧,少爺剛才說了……”
沒有錢償還?那這婚自然是暫時不能離的,他陸錦川是商人,不能做賠本的買賣,等到她籌夠了錢,他自然還她自由。
還有,既然婚暫時離不掉,那麽兩人還是名義上的夫妻,但是彼此現在相看兩相厭,還是先簽了分居協議。
陸錦川不想看到她,那麽她還是暫時住在消夏園好了。
甄艾看着面前的離婚協議變成分居協議,整個人還有些回不過神來。
離婚協議,變成了分居協議,雖然從法律上來說天差之別,可從實際來講,對甄艾來說,卻沒有分別。
總之都是分開,總之都是再不相見。
唯一要她意外的卻是,他讓她暫住消夏園。
是他對于她現在無家可歸境遇的一種憐憫,還是什麽……
她不敢再往深層想下去,陸錦川只是想和她劃清界限,畢竟,如今的她在他眼裏,根本就只留下嫌惡。
“少夫人……您看看這協議,如果沒有要求,是不是就簽字?”
甄艾低頭去看分居協議,這份協議簡單的多了,只是說明兩人在婚姻存續期間開始實施分居,彼此互不幹涉——
其實,從法律角度來說,分居就是離婚的開始,也就是說,從她簽下字這一刻起,他實質上做什麽,交女朋友也好,與別人同居也罷,都和她是毫無關系的。
她這個妻子的名分,也不過只是一個空頭銜。
甄艾還能說什麽呢?離婚她都不會多說一個字,多提一個要求,何況分居。
她拿了筆,在協議的下方簽了自己的名字,小小的兩個字,甄艾,一如她的人一般,清秀內斂而又有些孤高透出在筆鋒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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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陸先生,請你管好你的女人,不要讓她們随随便便出現在我的眼前。
徐律師看她簽完字,将分居協議拿過來:“……我現在去把協議給少爺送去。”
他有些好奇,終是沒忍住:“少夫人,您就一點要求都沒有?”
甄艾将手裏的鋼筆合上,放下來,她沉默了一會兒,擡眸,靜靜望着面前的徐律師:“我有提要求的權利嗎?”
徐律師看着面前年輕漂亮的陸家少夫人,見面之前,可以說,他對她絲毫同情都沒有,可是見面之後,徐律師方才覺得那句話真的很對踺。
通過耳朵認識的那個人,一定不如你親眼看到的真實。
不知怎麽的,他就是覺得,這位少夫人,絕非傳言中所說的那樣。
“當然,您有權利提出自己的要求。”
徐律師只覺得自己仿佛吃了豹子膽,不然,怎麽敢身為雇主陸錦川的私人律師,他心裏的天枰,卻偏向了對方呢?
甄艾對他淡然一笑,她的眸光有些迷茫:“我不想見他,可不可以以後,永遠都不見他。”
其實她知道,他們或許就沒有見面的機會,可是她卻還是放任自己這樣說出來。
不見,就不會再動搖,不見,就可以封閉着這顆心,等到離婚那一天。
他總會再娶,婆婆也不會眼睜睜看着他的婚事就這樣僵持下去,既然已經注定的結局,那就不要再起風波。
是不是因為知道,她沒有守住自己的身,卻漸漸的連這顆心都開始丢盔棄甲,所以才想要先把自己封存在一個死胡同中?
她提出這樣的要求,一定會激怒他,他那樣驕傲的性子……
甄艾輕輕閉了眼,徐律師的辦公室不朝陽,坐在裏面久了,覺得身上有些陰冷,她握緊了指尖,可連手指尖都是冰涼的。
那樣驕傲的他,卻一次次在她面前低頭,那樣驕傲的他,卻願意包容那樣倔強而又別扭的她。
不是一次,而是無數次,無底線。
每每想起,都忍不住鼻子發酸,不敢再想,不能再想。
她逼着自己趕快忘記。
“如果沒有其他事情,我可不可以先走了?”
甄艾站起身,這是他的地方,待在這裏,仿佛連呼吸着同樣的空氣都是折磨,她想要逃離,遠遠的逃離。
徐律師點點頭:“我送少夫人出去。”
“不用,您忙吧。”
甄艾拿好自己的東西,本來是要坐火車離開的,所以行李有些多,除了自己的提包之外,還有兩只不小的包包,裝了衣服和随身物品,現在還在來時坐的那輛車子裏放着。
甄艾走出陸氏的集團大樓,方才發現天不知道什麽時候陰沉了下來,仿佛快要下雨了。
她從車子上取了自己的行李,司機十分客氣的問她需不需要送,甄艾搖頭拒絕了。
已經到了這一步,還是徹底撇清關系的好,她不要再欠他的情。
只是,從前到底已經欠了那麽多……
徐律師拿了甄艾簽好的分居協議去頂層陸錦川辦公室找他。
陸錦川的助理說他正在忙,徐律師就在旁邊的會客室暫等,孰料他才剛坐下,助理就過來請他過去。
“她簽字沒有?說了什麽。”
陸錦川合上面前的合同書,從巨大的辦公桌後擡起頭來。
微有些淩亂的頭發,要他看起來越發的有些不羁,襯衫開了三粒扣子,領帶也沒有系,似乎昨夜睡的不好,他一雙眸子有些赤紅,下颌處隐約也有胡茬暗生。
徐律師只匆忙看了一眼,就不敢多看,将手裏的東西遞過去:“少夫人已經簽字了。”
陸錦川霍地擡頭看向他,眸子裏的光芒似乎驟地暗沉了下來,徐律師只覺得背上一陣發緊,甄艾說的那句話卡在喉嚨裏,就再也不敢說出口。
陸錦川卻忽然冷笑了一聲,伸手把分居協議拿過來,直接翻到最後一頁簽名處。
她的筆跡小巧秀氣,甄艾兩個字一筆一劃,寫的十分漂亮,一看就是自小下了苦功練出來的字。
她習慣寫完字時筆頓一下,在白紙上留下一個小小的黑點,這一次,也不例
外。
他無聲的念着那兩個字,仿佛是咬在牙根裏才能發出的切齒。
他真是夠蠢,事到如今,竟還對她的絕情和冷漠抱着幻想。
陸錦川伸手拿過筆,他微微擡了下颌,嘴角勾着,笑容譏諷的潦草簽下自己的名字。
陸錦川三個字,張牙舞爪,似乎要把那兩個小小的‘甄艾’給吞沒掉。
簽完字,他直接扔了鋼筆,‘吧嗒’一聲響,徐律師不由得打了一個冷顫,他拿了協議預備出去,陸錦川卻又叫住她:“她說什麽沒有。”
徐律師正要搖頭,陸錦川卻倏緊一雙漆黑眼瞳直直盯着他,一字一句,陰沉無比:“一個字,都不準隐瞞。”
徐律師很快就做了決定,這不是他可以幹涉和隐瞞的事情,如果真的這樣做,他這份工作也別想保住。
“少夫人說她只有一個要求。”
“什麽。”
徐律師只感覺陸錦川的眸光盯得那麽狠,他幾乎汗濕了衣背。
卻不得不硬着頭皮說道:“少夫人說她不想見您,也希望,以後都不要再見到您……”
徐律師恨不得将自己的頭低到地縫裏去,他說完這句話,辦公室裏仿佛瞬間就靜寂了下來,那種靜寂,像是一種沉甸甸的巨石壓在人的胸口上,要人喘不過氣來。
不知過了多久,徐律師只聽得一聲清脆的折斷聲,他下意識的擡起頭來,卻見陸錦川靠在椅背上,一動不動的坐着,而他的手裏拿着那只被硬生生掰斷的鋼筆。
墨水濺在了他煙灰色襯衫上,英俊的臉龐上也有隐約的幾滴,徐律師吓的話都不敢說,陸錦川卻只是那樣沉默坐着,仿佛一樽永遠都不會開口說話的雕像。
窗外有悶雷聲忽然響起,辦公室裏瞬間就暗了下來,他整個人似乎都隐在這暗色的光影中,連唇角下沉深刻的紋路,都漸漸瞧不清楚。
甄艾提着行李走的艱難,出了陸氏集團大樓前面的廣場,要往前再走一截,然後去馬路對面才可以打到車,甄艾估摸着快要下雨了,不得不加快腳步。
可剛剛有些吃力的過了馬路,雷聲夾着雨點就落了下來。
她趕忙往公交車站牌下面走,想要去躲雨,卻不料手提包的帶子斷裂開來,甄艾有些狼狽的将東西重新規整好,整個人卻幾乎被雨淋得濕透。
有過路的年輕人幫她拎了東西,甄艾凍的有些瑟瑟發抖,顫聲道謝。
公交車過了一輛一輛,出租車都載的有人,眼看雨越下越大,甄艾實在有些凍的受不了,卻有一輛紅色的MINI緩緩停在了她的面前。
車窗降下來,雲卿那一張美豔動人的臉龐,透過雨幕,朦胧的出現在她的眼前。
甄艾的目光只是在她的臉上頓了一秒鐘,随即就移開,她擡手抹了一下淋濕的劉海,蒼白的臉平靜的看着前方,眉目清朗。
“甄小姐,我帶你一程吧。”
雲卿的聲音聽起來十分真誠,甄艾卻是神情淡漠,沒有應聲。
雲卿幹脆就熄了火,堵在這裏,周圍的人漸漸有了不滿,她車子停在這兒,待會兒公交車過來,人們就要淋雨上車……
甄艾一張臉漸漸白的厲害,她咬住嘴唇,這才扭頭去看雲卿。
那個美麗的女人,悠閑的靠在車座上,笑吟吟看着她,眉目之間,卻全都是隐隐的挑釁。
世人都說,陸錦川從來不會吃回頭草,所有和他分手的女人,沒有一個可以重新回到他身邊。
可她雲卿偏偏不信這個邪,這不,這是第二次,她到底還是回到他的身邊。
甄艾這個妻子又能怎樣?就算是占盡了天時地利人和,卻也可以把一手好牌打的稀爛。
“甄小姐……”
雲卿叫她,眉目間是驕矜的志在必得。
甄艾幹脆提了自己的行李,轉身離開。
雲卿臉上的笑倏然一緊,竟是有些挂不住,她扭動鑰匙,狠狠的拍打車喇叭,甄艾頭也不回,一口氣不停的冒着雨往前走,直到她走不動了,她方才随便找了個遮雨的地方停下來,她拿出手機,打他的電話。
辦公室裏沒有開
燈,徐律師早已悄無聲息的出去了,他似乎還保持着方才那樣的坐姿,只是黑色的墨水在他質地良好的襯衣上緩慢暈開,猶如寫意的水墨山水畫。
手機不停的震動,他擡起眼眸,狹長邪氣的眸子裏,漸漸湧上自嘲的玩世不恭。
甄艾的名字在閃動,陸錦川修長的手指拿起手機,接起來,不疾不徐的:“喂。”
“陸先生,我可不可以對您提一個請求?”
甄艾挺直了脊背站在街頭的屋檐下,她的眸子裏水氣氤氲,卻辨不出到底是雨水還是淚水。
過往的行人打了傘形色匆匆,沒人注意到她,她幹脆在雨水的嘈雜聲中,毫無遮攔的暴露自己的脆弱。
“甄小姐請說。”他挑眉,握着手機的手指,卻有些不受控制的收緊。
他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雨下的這麽大,阻隔了他的視線,他有些不受控制的恍惚兒想,她此刻在哪裏?
手機裏傳來的雨水沖刷聲十分的清楚,仿佛,她整個人就在那雨中。
心髒有微微的抽搐,陸錦川甩甩頭,神思漸漸的清明。
“請你管好你的女人,別再讓她們随随便便出現在我的眼前,分居協議我已經簽了字,離婚的程序已經正式啓動,陸先生,我和您,已經再也沒有任何關系了,我也妨礙不到她們什麽。”
她漠漠的說着,仿佛在背着早已爛熟于心的臺詞,臉龐上濕漉漉的,她擡手去摸,自己都不知道這到底是不是眼淚。
陸錦川一雙眼眸漸漸彌漫陰鹫,他的手掌撐在窗臺上,卻是用力到青筋畢露。
忽而一笑,竟是脫口而出:“你說的是雲卿?她是被我寵壞了,就是這麽任性,如果打擾到你,那我代她說聲對不起,甄小姐可要多多包涵。”
他的話,他的聲音,像是冰寒的利劍,穿過層層雨幕,直接就紮在她的心口上,這還不夠,他用那些不經意的語調,他用那些随意的詞彙,變作鹽巴,灑在她鮮血淋漓的傷處。
她沒有再說話,沉默的挂斷了電話。
陸錦川聽着耳邊傳來挂斷的嘟嘟聲,竟是許久都沒有拿開手機。
不知什麽時候雨停了,街上的行人又變的多起來,甄艾拿好自己的東西,攔了一輛空着的出租車。
陸錦川下了樓,雲卿在樓下等着他,一如往常那樣喜笑顏開的迎上去,陸錦川卻站住腳步,冷漠望着她,忽然間擡手一耳光打在她臉上。
“認清你自己的身份雲卿,再有下次,我不會這麽客氣。”
他毫不留情面,只用一個巴掌一句話,就把她打入絕望的深淵中去。
雲卿捂着臉,怔然的看着他繞過她走遠,竟然忘記了哭。
大廳裏來往的人低着頭裝作沒有看到這一幕,雲卿卻覺得整個脊背都在發燙。
陸錦川,你難道還不懂?你對我的所有殘忍和無情,從今往後,都要由你的甄艾來買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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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婉給陸錦川打電話:“你向伯伯和你弟弟向衡昨晚的飛機,今天晚上大家一起吃飯,你早點回來。”
母子二人有了芥蒂,尤其陸錦川得知崔婉給甄艾說了甄慕遠的事,二人更是大吵一架,這段時間陸錦川都沒有回家。
向家的聚會,關他什麽事?他原本是張口就要拒絕的,卻不料崔婉慢悠悠來了一句:“你叔叔嬸嬸設宴招待他們父子的,叮囑了你務必要參加。”
陸錦川從不會掃叔叔嬸嬸的面子,漫不經心應了下來,崔婉也不在乎他敷衍的态度,含笑挂了電話。
陸錦川的車子駛入陸家庭院,司機将車子開到車庫停好,陸錦川徑自去了會客廳。
向衡随着母親這邊,叫陸臻生叔叔。
崔婉對這個幼子十分疼愛,平日也頗有縱容,向衡又最是嘴甜乖巧,也由不得崔婉夫妻這般縱容他。
而今日不過第一次來陸家,向衡就已經和靈珊打成了一片,兩個相差沒幾歲的孩子,叽叽咕咕湊在一起,議論着歐美的泰勒,麻辣雞,JB,叽叽喳喳不可開交。
連蕭澤在一邊都直搖頭,靈珊可算是找到志同道合的玩伴了。
陸錦川進來時,瞧到的正是這樣其樂融融的一幕。
“錦川來啦?”錦年一眼看到侄子進來,歡歡喜喜的迎出去,崔婉在一邊看着,不由得心裏有些發酸。
而那個歪在沙發上,一頂棒球帽歪着戴的大男孩聞聲立刻從沙發上蹦起來,撲過去結結實實給了陸錦川一個大大的擁抱:“大哥!”
向衡笑的燦爛,白皙幹淨,陽光剔透的少年,有着最清透的眼神,他望着陸錦川時有些羞澀又有些好奇,可更多的卻是一種來自血緣的濡慕。
陸錦川低頭看看向衡抱住自己肩膀的手,不由得蹙眉,他可不習慣和第一次見面的男人就這樣親熱。
“你自己不會站?”陸錦川聲音不冷不熱的響起,向衡一怔,卻是笑的越發燦爛,抓抓頭立正站好,方才無尾熊挂在大哥身上的樣子,要靈珊在一邊笑的咯咯的。
“好了好了,趕緊坐下來吃飯。”
錦年生怕陸錦川不給向衡面子,兩兄弟頭一次見面就落下心結,趕忙出來打圓場。
衆人坐下來,偏生那個沒心沒肺的ABC左顧右盼,笑嘻嘻的對着陸錦川詢問:
“怎麽不見嫂子?”
向衡剛問出口,崔婉就摔下了筷子,向維民剛忙要阻攔,崔婉卻已經噼裏啪啦說出口:“阿衡你不知道就別亂講,你大哥就要離婚了,什麽嫂子不嫂子的,她也配……”
崔婉還沒來得及和小兒子說這些,向衡對陸錦川和甄艾的事情知道的也甚少,聽得她這樣說,差點跳起來;“離婚?為什麽要離婚?我嫂子Sobeautiful!”
向衡根本不把母親的怒火放在眼裏,有些激動的站起身,大聲抗議。
他回國前可是狠狠做了功課的,自然知道嫂子長什麽樣。
他在國外有看過大哥的報道,報紙上也有嫂子和大哥的照片,向衡到現在還清晰記得那張照片上的大嫂,溫婉文靜的坐在那裏,一雙靈秀的眼眸裏,有着秀麗倔強的神情,完全符合他對标準的中國大家閨秀的一切幻想。
“胡鬧!”
崔婉自來不待見她那個兒媳婦,此刻聽着小兒子也為那賤人說話,不由得動了怒,狠狠一摔筷子,厲聲道:“你懂什麽?長的漂亮有什麽用?妖妖道道勾.搭男人的狐貍精,說出去我都嫌丢人!”
“這飯看來是沒法吃了。”陸錦川不緊不慢的站起來,先給叔叔嬸嬸道歉之後,方才看向崔婉說道:“我和甄艾現在還沒有簽離婚協議,怎麽說她還是我的妻子,向太太說話,還請客氣一點。”
崔婉柳眉一豎,正待要開口,向衡卻眼眸一亮望向自己的大哥:“大哥,你不會真的要和嫂子離婚吧?你們要是離婚了,那我可要追求大嫂了!”
向衡出生就在國外,思想極其開放,在他的觀念裏,離了婚就是自由身,從前的事情大可以一筆勾銷,他自然可以光明正大的追求。
“你——”崔婉氣的幾乎要暈倒,向衡趕忙乖乖的去扶母親,崔婉卻一把推開他的手:“我沒你這樣的兒子!”
陸錦川一雙黑瞳越發幽深,微微眯起來打量自己這個同母的弟弟,他還真是沒料到,他竟然有這樣的膽子,觊觎他陸錦川的女人!
“恐怕不能如向少所願了。”陸錦川緩緩開口,唇角挑起若有似無的笑,看向那個陽光挺拔的高大少年。
“Why?”向衡是典型的國外年輕人模樣,聳肩攤手,有些誇張的驚訝詢問。
“我和甄艾是在考慮離婚的事,可大約,這個婚是離不掉的。”
她欠了他這麽多錢,一輩子都還不完,還不完,那就用她的人來抵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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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夜深,與她只有一牆之隔
“錦川!你這是什麽意思?”崔婉大驚失色,哆嗦着嘴唇站起來指着陸錦川:“怎麽就離不掉?是不是她不肯?好啊,我就知道那個女人沒這麽簡單,她是不是找你要錢?嗬,甄家出來的人,果然都夠貪婪……”
“向太太說夠了嗎?犬”
陸錦川淡漠看她一眼:“我們陸家的事,不用外人置喙。”
“錦川!”陸臻生微微蹙眉,雖然他對這個曾經的大嫂沒什麽好感,可到底她給大哥留了一條血脈,更何況,看在錦川的面子上,他也不能給她難堪。
“注意你的措辭。”陸臻生看他一眼,轉而和悅對崔婉說道:“今天是專門給向先生和向衡準備的接風宴,那些不高興的事,還是暫時別提了。”
崔婉卻已經抹起眼淚:“你瞧瞧看他說的話,哪一個字不是在剜我的心?踺”
“老媽,大哥的婚事是他自己的事啊,結婚是男女雙方的事情,本來就不需要別人插手的!”
“你也跟着胡鬧!是不是也準備學你大哥把我活活氣死?”
向衡聳聳肩,一攤手:“我可是自由至上的人,我以後結婚的對象,也必須是我自己看上的,別人也不能插手!”
“你,你們倆真是要氣死我!”
崔婉捂住臉哭起來,向維民趕緊的勸,又瞪着向衡:“胡言亂語什麽,還不趕緊給你母親道歉!”
陸錦川冷眼看着這一家三口,給叔叔嬸嬸打了一聲招呼,轉身就走出了餐廳。
錦年有些不放心的追出來,陸錦川望着嬸嬸關切的眼神,淡淡一笑:“嬸嬸,我不是小孩子,我沒事兒的。”
“沒事兒沒事兒,看看你這些天憔悴成什麽樣了。”
錦年心裏也有些難過,臻生不願讓她操心,一些事也不告訴她知道,可她又怎麽可能一點風吹草動都不知曉?
原本趙家在陸家跟前也不算什麽,可随着京裏那位的上臺,這情勢就有些轉變了。
陸家有些偏向的那一位……奪權失利,連帶着不知道多少人倒黴,雖然暫時禍及不到陸家,可現在也要行事低調,開始韬光養晦。
趙家如今風生水起,以後麻煩不會少,臻生連帶着幾夜都沒有睡好,她豈能安心?
錦川這邊也不省心。
錦年最是知道,家不和,男人又怎麽能安心在外面拼搏闖蕩?
那個秀氣沉靜,不愛說話的女孩兒,她曾經寄予厚望,原本以為她能收住錦川的心,兩人可以好好的過日子,卻不料,她竟會一步一步錯到這樣離譜。
若早知道會這樣,還不如當初她拼着讓錦川不高興,也阻攔他們結婚的好,如今說起來,倒仍是思靜那孩子,足以和錦川匹配。
至少她一心一意愛慕着錦川,是絕對不會做出這麽多的荒唐事,要錦川一次一次失望。
“不過是公司有些忙,熬了幾夜而已,嬸嬸不用擔心我,真的沒事的。”
錦年望着他,年輕英俊的男人,桀骜不馴的一顆心,只是傲然站在那裏,就可以吸引無數女人飛蛾撲火,可卻偏偏,沒能讓自己心儀的那一個愛上。
其實有時候,甄艾讓她想起從前的自己。
對沈夜的執念,仿佛甄艾對宋清遠的癡心,只是後來,她終于醒悟什麽才是真正的愛情。
“錦川,你和甄艾……”
陸錦川平靜開口:“已經簽了分居協議,離婚……早晚而已。”
“你真的,想好了,決定了?”
陸錦川望着迷霧一樣的黑夜,她的臉容一點一點,複又清晰的浮現。
纏綿到最極致的時候,她望着他,一聲一聲喊他名字,那一刻,到底有沒有瞬間,她是喜歡他的?
他從來都在情事上最灑脫,可這一切,卻藕斷絲連的自己都嫌棄自己。
“想好了。”
陸錦川低頭,揚唇一笑:“早就該想好的,不是麽?”
錦年靜靜打量他,忽然說了一句:“思靜一直都在等你。”
“哦?”陸錦川有些愕然的看向錦年,卻立刻答道:“嬸嬸,我不怕您聽了難過,我對傅思靜,真的沒有感覺,我不喜歡她,和她也不可能,您告訴她知道……”
錦年輕輕搖頭:“如果我的勸告有用,今天又何至于告訴你這些?嬸嬸只是覺得,思靜一心一意的戀慕你,是一個很好的選擇,和她在一起,你不會有任何的後顧之憂,當然,這一切的可能都是你和甄艾徹底分開之後的事,而且,嬸嬸最終還是支持你自己的選擇,這只是我的看法和建議。”
陸錦川短暫的沉默數秒,到底還是搖頭:“她是個很好的女孩兒,不該在我身上浪費時間,嬸嬸,不要說我和甄艾還沒有離婚,就算是離婚了,近幾年,我也不想再考慮婚事。”
錦年也不意外,“我當然知道,你從小在我身邊長大,我怎麽不知道你的性子,嬸嬸只是有些私心而已,覺得思靜很适合你,當然,你可以考慮,也可以當作嬸嬸什麽都沒說。”
陸錦川心中真的很感激,就算是親生父母,也不會體貼理解到這樣的地步,可自小到大,叔叔嬸嬸,從來都那麽尊重自己的意願。
哪怕他做事再荒唐,哪怕他行事多沖動,他們也從不曾惡狠狠的批評或者阻攔,只是在他跌了跟頭之後,方才和緩的将道理講給他聽。
“嬸嬸,謝謝您。”
長大之後的他,很少在流露出這樣脆弱的孩子氣,錦年也有些傷感:“一轉眼,你都結婚了……嬸嬸其實特別希望,你和甄艾能夠好好的,可是如今看來……”
嬸嬸沒有說完,可陸錦川卻也聽出了畫外音,嬸嬸其實都看出來,甄艾心裏沒有他,所以兩個人再繼續下去,也不過是成了一對怨偶。
是不是,他該灑脫的直接簽離婚協議,而不是……心存僥幸的,到底還給他和她,留了一條後路?
陸錦川開着車一直往前走,他沒有目的,也沒有方向,只是随心所欲的疾馳。
可最後停下來,看着那熟悉的矮牆和栅欄,嗅到夜風裏熟悉的木樨香,他終是忍不住苦笑一聲。
消夏園安靜沉默的在黑夜裏矗立,偌大的園子,隐約能看到一點燈火。
陸成說,她已經搬回了消夏園,幾乎整日都不出去,一如回到從前避世的情境。
消夏園的傭人說,少夫人白日裏不是彈琴寫字,就是出去侍弄花草,對了,她還從救助中心領養了兩只有些殘疾的狗狗。
所以現在,她一天中大半的時間都用在了照顧狗狗身上。
總是這樣,她總可以将所以的不快和痛苦都很快的抛擲在腦後,在別人還糾結着無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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