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老板請客

*六月末, 期末考落幕，學生們陸陸續續返家, 學校裏的人走了大半, 蕭條的氛圍明顯能感覺出。酷暑依舊蒸人，路面被太陽烤炙得發亮, 就連學校裏頭的樹，都像集體萎靡了一樣, 只剩下葉子無精打采地垂着。

趁着大家都沒什麽事, 顧烨然打算請他和林洋兩寝室的人吃頓晚飯, 再加上顧烨然他們樂隊的周一辰和趙峰，正好十個人。

吃飯地點是顧烨然定的，林洋事先也不知道。

下午四點多的時候, 林洋沖了把澡，特地沐浴更衣。其他幾個人就在一旁幹等着, 天氣悶熱, 大家說話的性質都不高，偶爾才冒一句話。

“是不是周一辰也去啊？”小胖這話是問林洋的, 但石頭的耳朵瞬間警覺起來。

“應該去吧, 他跟小顧是朋友，大喜的事兒哪能不叫他啊？”林洋眯眼直勾勾地盯着石頭。

“看我幹嘛？”石頭慌張地別開眼。

“別緊張，我就随便看看，哎小胖, 你覺得周一辰人怎麽樣？”

“這可不好說, 長得是挺斯文的, 沒準兒一肚子壞水呢。石頭，你覺得周一辰怎麽樣啊？”小胖把話茬轉給石頭。

“還行吧，就那樣。”石頭假裝在玩手機，表現得十分無所謂。

“你這評價也太平淡了吧，這要讓咱們周大官人聽見，該多傷心啊？”林洋快要樂瘋了，沒想到，石頭這小子還挺純情。

“就是，人就指望着小娘子能在背後誇誇自己，哪知道小娘子這麽冷淡？”

“趕緊閉嘴吧！你們倆可真煩！”石頭佯裝嗔怒。

這時候書生插進話來，“快五點了，洋子，你對象約好幾點了嗎？”

“沒有，他沒跟我說，我去問問。”林洋撒腿跑出寝，然後剎住腳，探進半個腦袋，“石頭，我這就跟小顧打聽打聽這個周一辰，等我信兒啊。”

304的門關着，林洋在外面敲了敲門，顧烨然過來開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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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好了嗎？咱們啥時候出發？”

顧烨然唇角牽起弧度 ，疑惑地重複道：“老板？”

“請客吃飯就是老板啊，我們寝那幫人可都嗷嗷待哺呢，他們知道你要請客，已經兩天沒吃飯了，特地把腸胃空出來，就等着宰你一頓。”

老二朝林洋看去，嘴裏“啧啧”了兩聲，看來老三不僅身體要被掏空，連錢包都要被掏空，趕上一大家子窮親戚進了城。

狐貍精真是有兩下子。

“你們寝這陣勢有點吓人啊。”老二幽幽冒出一句。

死變态！又來挑事！

林洋用食指摳了摳顧烨然的手，委屈起了一張臉，小聲嘀咕：“那我讓他們別去了。”

顧烨然明知小棕熊是在裝，心裏還是不自禁地軟軟地淪陷了，他彎身側頭，在林洋嘴巴上輕啄一口，旋即偏開頭，站直身子，好似什麽都沒發生。

林洋吃了一驚，當場愣住了。

由于顧烨然的高大身軀擋着，其他幾個人并沒有發現剛才的小動作。

林洋沖顧烨然擠擠眼，意思是，你小子居然敢不經我同意耍流氓！

顧烨然笑意更濃，一點悔過之心都沒有。

完了，本來還覺得小顧的情窦開得挺晚，打算好好開發一下，看今天這苗頭，這人真是挺騷啊。暗着來，不給你一點還手的機會。

先是偷親你，沒準兒明天就偷吃你了。

林洋覺得菊花一緊，突然有種痙攣的感覺，他把手背到身後，做出一副老幹部巡查的架勢，“小顧，來，我找你有點事。”

林洋走到走廊盡頭，站住腳，顧烨然也跟着停了下來。

“你今天太調皮了。”林洋的眼睛看向別處，故意躲着顧烨然。

顧烨然被他滑稽嚴肅的表情給逗笑了，漫不經心地問：“怎麽呢？”

林洋的眼睛這才對向顧烨然，語氣十分莊重：“剛才還有別人在，你怎麽能那啥呢？要是被別人看見，影響多不好。你們寝全是單身漢子，現在天又熱，指不定多饑-渴。咱在他們面前秀恩愛，他們肯定在背後嫉妒你，然後就會排擠你。我是為你好，你以後可不能這樣了。”

顧烨然一句話沒說，也沒給點回應，而是直接把林洋拉到了樓梯口。

學生們幾乎都走光了，整個樓道靜悄悄的，半天都沒一個人。樓道裏有扇窗戶，正好對着外面的老槐樹，經樹過濾後的熱氣明顯淡了，兩人站腳的地方還挺涼快。

“今天天熱。”顧烨然莫名其妙來了這麽一句。

林洋随意搭腔：“是挺熱的。”心裏卻在思忖，也不知自己剛才的話，這人聽進去了沒有。

突然，顧烨然捧起林洋的臉，慢慢親了上去，動作溫柔而鄭重，如同對待最為心愛的寶貝。

吻，一點點加重，不再局限于剛才的蜻蜓點水，而是鋪天蓋地席卷而來。兩人的氣息混在彼此的口腔裏，早已分不清誰是誰。

情動關頭，林洋也顧不得樹立好榜樣了，有什麽事等啃完再說，一會兒再狠狠批評他。

下意識地，林洋摟住顧烨然的脖子，好讓自己的仰首姿勢更舒服點。瞬間，顧烨然的呼吸越發加重，全都噴-吐在林洋臉上，氣溫也在漸漸升高……

“噠噠噠——”樓道裏傳來一陣腳步聲。

兩人終于恢複了理智，停下了動作，林洋眨眨眼定了定神，然後拉起顧烨然就往304跑。

進門的動靜聲太大，顧烨然的幾個室友全在看着他倆。

嘴唇上的咬痕異常明顯，充血般的鮮紅，林洋恍然未知。顧烨然看着自己方才的傑作，內心湧起占有欲般的快-感，他伸手揉揉小棕熊的腦袋。

沒吃過豬肉總見過豬跑，大家心知肚明。氣氛有些尴尬，老二咳了一聲，“時間差不多了，咱們走吧。”

“我去叫我室友。”

林洋作勢就想往外走，顧烨然拉住了他，“打電話給他們。”

“哦。”

林洋在所有人的注視下，給小胖撥通了電話，“趕緊下來，準備去吃飯了。”

打完電話，他看了眼顧烨然，問了句：“你們樂隊那個周一辰是不是也去？你叫他了嗎？”

“你問他幹什麽？”

林洋左右晃腦，故作傲嬌，“随便問問呗。”

顧烨然沒再說話，心裏有點不舒服。

一會兒，小胖他們仨下來了。兩組人馬一彙合，就往寝室樓外走。

夜晚的溫度比白天好多了，沒那麽蒸人，偶爾會起點風，樹上的葉子會跟着動幾下，不過依然是無精打采。

“咦，周一辰沒來啊？”小胖在人群中發出一聲半真不假的驚嘆。

石頭臉色當即變了，似乎有點不太開心，“沒來就沒來呗，至于大驚小怪嘛。”

他生氣的點不在于小胖，而是在于沒見着想見的人。

林洋悄悄問顧烨然：“周一辰，人怎麽樣？我們石頭好像看上他了。”

顧烨然笑了笑，“你是指哪方面？”

“私生活方面。”

“我不清楚。”

“那你都清楚啥？你們一起敲敲打打這麽長時間，連點有用信息都不知道。”林洋抱怨。

顧烨然請他們吃的是法餐，提前預訂的包廂，包廂裝飾很奢華，一整面牆的落地窗，窗外是繁華的江景。

他們點了餐，邊吃邊唠，老二剛才還看不上林洋他們寝的人，這會兒早就跟他們打成一片了。咋咋呼呼的，就他動靜聲最大。

飯吃到一半，包廂門開了，周一辰一身清爽地走進來。

“有點事耽誤了，趙峰今天不來，他陪他女朋友看電影去了。”

“那兒空了一座，你坐那兒。”林洋指着石頭旁邊的空座嚷道。

周一辰并沒察覺話裏的玄妙，徑直就坐了過去。石頭的表情極不自然，拿着水杯不停地在喝水，眼珠子咕嚕亂轉，就是不敢看周一辰。

“石頭，別亂動，我要拍張照，吃這麽貴的菜，一會兒我可要發朋友圈。”林洋舉起手機對準了石頭和周一辰，咔咔拍了兩張。

【A市山雞哥】：@A市大天二，拿去不謝。[圖片][圖片]

石頭低頭劃開手機，偷偷瞄上一眼，心裏樂開了花。

上輩子石頭在A市漂了十多年，身邊始終沒個伴，他倆最後一次見面還是林洋從C城回A市看他媽，把獨身在此的石頭叫了出來，兩人半夜狂喝一頓。

三十多歲的男人沒那麽多小情小愛可去感概，石頭喝高了，紅着眼對林洋說，他在A市買不起車買不起房，混到現在一事無成，偶爾半夜起床，身邊沒個人，想想自己怪可憐的。

但願，這個周一辰是個良人，能對他們石頭好一點。林洋想。

【A市山雞哥】：@A市大天二，主動點啊，都是男人，別不好意思。

【A市陳浩南】：喜歡就上了他，軟的不行來硬的。不過，你倆是啥時候勾搭在一塊的？我記得，咱們好像就跟周一辰吃過一頓飯吧，還是那次校慶結束後的事兒。

【A市大天二】：說來話長……

“我去下洗手間。”林洋附耳對顧烨然說。

顧烨然悄悄說：“我也去。”

“別了吧，我又不跑。今天被你親了那麽久，早就是你的人了。”

“不怪我，都怪今天天熱。”

林洋又氣又笑：“老板，你真無恥！”

***

林洋從洗手間出來便碰到了江流，本以為會和前幾次一樣，無聲無息擦肩而過，但這次江流卻叫住了他。

“什麽事？”林洋沒好氣地問。

“你是不是很得意？”江流的表情多有陰鸷。

呵，小妖精，終于現原形了吧！

“你啥意思？”那可不嘛，我可得意了。

江流漸漸逼近林洋，林洋身後就是洗手池，沒有後路可退。

“哎哎哎離我遠點，耍流氓啊？”林洋一把推開了江流。

“說話就好好說話，你離我這麽近幹嘛，好了，你就站那兒，我能聽見。”

江流面無表情地看着林洋，許久才開口：“我最讨厭你這種人，屁事沒有，成天攪得天翻地覆，你像只猴子你知道嗎？”

我去，好你個小妖精，說話這麽難聽！

“我像猴子？搞笑呢！你們寝老三可說我像只可愛的小熊貓，不信你回去問他。”

江流的下颚動了動，略顯猙獰之态。

林洋也就不跟他客氣了，當場教訓了他一番：“你說你成績好，腦袋瓜子長得又圓，長相還湊活，幹嘛總惦記着別人的男朋友？這不上趕着當小三嘛。”

江流不屑地笑了笑：“你要是不纏着他，每天跟他同進同出的人，是我。”

林洋擺擺手，打斷他：“行了，我不跟你扯，簡直是浪費時間。”

林洋邁步從江流身邊擦過，沒想到背後的人最後又來了句，“走着瞧啊，誰是小三還說不定。”

林洋忍無可忍，回頭罵他：“你他媽有病啊！滾蛋！”

江流的手握成了拳頭，他是有病，而且已經憋到了極限。

回去後，顧烨然察覺出了林洋的失魂，在桌子底下抓住了他的手，“怎麽呢？”

“沒事兒。”林洋搖搖頭。

大概兩分鐘後，江流也從洗手間回來，他掃了眼林洋，林洋同樣也掃了眼他，二人之間暗流洶湧，表面卻是波瀾不驚。

還好今天的菜相當好吃，林洋的氣消了不少，他默默嘆口氣：幹嘛跟一個小孩置氣啊，自己可比他大了十多歲。

吃完飯也已經八點多了，周一辰是本市人，吃完飯直接打道回府，其餘的人，包括林洋，都得往學校趕。

林洋看出了石頭的猶豫，他當着大家的面，故意說道：“石頭，你不是說今晚要去道夫街買耳機的嘛，正好啊，你跟周一辰順路。”

石頭感激地看看林洋，假裝被點醒，“喲，我差點忘了這事兒。”

“那你還不趕緊去。”

林洋又走到周一辰跟前，“你們以前排練的時候，我可給你們樂隊送過橘子，你肯定也吃了。吃了我的橘子，你得幫忙照顧着點我們石頭，這孩子傻，不太認識路。”

說着林洋就把石頭拉到周一辰旁邊，“快去快回！馬上都九點了。”

周一辰看了眼石頭，語氣溫和地說：“一起走吧。”

溫和有餘，但情意不足。

兩人并肩往東面走，只幾步，石頭回頭，沖林洋揮揮手笑了笑。雖然夜色昏暗，但林洋還是瞅見了。

回去的路上，林洋和顧烨然沒跟在大部隊後面。

“你以後離江流遠一點。”林洋突然說。

“你吃醋了？”

“是啊，你這麽騷，有時候還挺勾人的。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顧烨然頓了頓，說：“暑假結束升大三，我正好想搬出去住。”

搬出去住……

小顧這腦子裏成天想什麽呢？他是不是想同居？是不是想吃我？

林洋又覺菊花一緊。

“不行，你不能搬出去住。”林洋要把小顧的想法扼殺于搖籃中。

顧烨然不明所以：“為什麽？”

“咱學校不讓啊。”

“可以打申請。”

“打申請多麻煩，還得跑上跑下的，我覺得住寝室挺好的啊。我剛才仔細想了想，你們寝那個江流啊，人還是挺好的，最近天熱，我心情暴躁看誰都不爽，剛才涼風一吹，我瞬間又清醒了。你以後不用躲着江流，你們該上自習上自習，該讨論問題讨論問題，沒什麽的。”林洋噼裏啪啦說完，末了又加了句，“真沒什麽的……”

“走吧，這事以後再說。”顧烨然無奈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