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C城游（二）

汽車駛入高檔住宅區, 拐了兩道彎, 最後在一棟歐式別墅前停了下來。

“先下車, 我把車開到車庫去。”

“嗯。”林洋解開安全帶, 沖後座嚷嚷：“林海, 趕緊起來, 到地方了！”

林海趴在後座睡得正香，被他哥這麽一吼，吓得直哆嗦，困意全消。他迷迷糊糊直起身子，半眯着眼, 定了定神：“哥, 我好困啊。”

“誰讓你非要跟來的！下車！”

拉開車門，站到了車外，炫目的白光明晃刺眼, 一股蒸騰的熱氣鋪卷而來, 林海不覺皺了皺眉。

林洋正欲拉門, 顧烨然陡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後備箱的東西一會兒我拿回去, 你直接敲門, 家裏阿姨在。”

“嗯。”

“吧唧——”林洋對着顧烨然的側臉就是一口, 然後不給對方反應, 直接跳下了車。

顧烨然愣了幾秒, 而後看着車窗外沖他擠眼撒嬌的小棕熊, 腼腆地笑了笑。

“林海, 走，帶你去豪宅轉轉。”

兄弟倆一前一後，走上了臺階，林洋按了門鈴，很快可視對講機裏就出現了一位中年婦女，寬額方颌，面目和善，這是十多年前的張姨。

她在顧家工作了幾十年，勤勤懇懇，一手把小顧拉扯大。小顧與她，早已模糊了那層主仆關系，更像是親人一樣。後來，小顧成家後搬了出去，張姨也就辭職回了老家。

林洋有片刻的恍惚，他沉下心思，禮貌微笑地說：“阿姨，你好，我是顧烨然的同學。”

“我這就來開門。”張姨笑起來，鼻子間帶着和善的笑旋。

門開了，張姨接過林海的書包，“快進來，小顧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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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去停車了。”

“喝點什麽呀？要不先來點綠豆湯吧，降降暑。”

“行，謝謝阿姨。”

林洋和林海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了下來，沒一會兒張姨就端來了兩盅綠豆湯，給他們擱在了茶幾上。

“電視你們自己開，我去廚房忙晚上的飯。”

“謝謝阿姨。”林洋點點頭，随意打量起這棟別墅。

上輩子，林洋也只來過這裏兩趟，都是與顧烨然一塊來的。一次是過來見顧父，一次是通知顧父他倆要結婚的事兒。

那位心比天高、嚴格古板的中年男人，自然瞧不上林洋這種普通家庭的孩子，飯桌上始終板着張臉，就跟誰欠他五百億似的。

事後，林洋問顧烨然：“你爸是不是沒相中我啊？”

顧烨然：“嗯。”

林洋有些不太開心：“為啥啊？因為我窮嗎？”

顧烨然：“嗯。”

林洋：“……”

後來跟顧烨然生活了一陣，林洋才知道為什麽顧烨然偏偏選上他，因為他創業失敗，一事無成，窮得叮當響，娶了他正好可以氣他爸。

林洋每每想到此，總要忍不住感概一句：渣攻！

“好涼快啊，”林海坐沒個坐相，姿勢不雅地癱在沙發上，扭頭四處瞅瞅，“哥，嫂子家真氣派，這都能當旅游景點了，豪宅一日游，門票一百塊，肯定有人來。”

林洋喝了口綠豆湯，清涼爽口，“瞧你那沒見過世面的樣兒，在你嫂子面前，少說幾句，我嫌丢人。”

“你放心，媽都交代好了。”

媽都交代好了……林洋隐約有種不詳的預感。

少頃，顧烨然進門，手上拎了兩大兜皇城的土特産，“我帶你們去樓上看看，把行李先放下。”

一聽到“樓上”兩字，林洋心裏偷偷樂了幾下，他按住林海，“小海，你先在下面呆着，我跟你小顧哥去樓上看看，你的書包我幫你帶上去。”

“憑什麽啊，我也要去。”林洋掙脫開林洋的手。

林洋壓低聲音，跟他弟使了個眼色，“這是媽交代的，在我跟你嫂子出現的地方，你得保持十米的距離。”

“可媽沒跟我說啊。”

“你還小，媽不好說得太明白，你懂得。”林洋沖他弟擠擠眼。

林海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跟林洋比了個OK的手勢，“哥，放心去吧，我懂得。”

小孩就是小孩，純白如紙，真好騙。

林洋屁颠屁颠地溜到顧烨然身邊，輕飄飄地拍了下他老公的屁股，神情狡黠：“老板，走啊。”

顧烨然笑了笑，抓住小棕熊的左腕，把他往樓上領。

沿着螺旋狀的樓梯走上去，樓梯的牆壁上挂有幾幅歐洲油畫，色彩絢麗，輕佻大膽，映在白色素淨的整體空間內，顯得異常活潑。

林洋一路跟在他老公後面，一路漸行，好似行入一個绮麗絢爛的夢境裏。

前世今生，虛虛實實，人類的諸多情感相互碰撞。他可憐上輩子落落寡歡的顧烨然，親情淡薄，終其一生形影相吊；他更喜歡這輩子外冷內熱的小顧同志，還年輕，人生還沒拐入彎道。

林洋輕輕上前捏住了顧烨然的手，大剌剌地說：“小顧，拉手。”

顧烨然回握住了他。

青春愛情裏的甜蜜，二人心照不宣。

到了二樓，顧烨然推開一間朝東的客房，轉頭對林洋說：“小海晚上就睡這兒吧。”

“那我睡哪兒？”林洋低着頭問。

顧烨然笑着問：“你想睡哪兒？”

“就、就……”林洋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沒說明白，他眼睛咕嚕一轉，定向顧烨然，“我睡哪兒，全聽老板的。

“那就跟老板一起睡吧。”

“好咧！”

顧烨然發笑，揉了揉小棕熊的腦袋，“走，帶你去看看老板的主卧。”

臭流氓，嘴巴倒是越來越厲害了！不要臉！林洋喜滋滋地在心底咒罵。

顧烨然的卧室在走廊盡頭，扭動門鎖，推門進去，房間裏彌漫着一股陰沉的氣息，顧烨然開了燈，林洋這才得以窺見整間房的布置。

藍白色基調，家具擺放整齊到幾乎病态，除了床頭櫃上擺了一個鬧鐘，整個房間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

“老板，你房間真夠幹淨的，比女孩的房間都幹淨。”林洋走到窗戶邊，拉開了窗簾。

“你小時候的照片有嗎？借我瞅瞅。”林洋突然來了莫大的興趣。

“照片不多。”顧烨然的聲音突然變得沉悶。

“沒事兒，我就想看看老板小時候長啥樣。”

顧烨然沉默不語，一聲不吭。

林洋默默嘆了口氣，心知這人估計又想到了什麽傷心事，都怪自己這張嘴，老是管不住。

“我明白了，像你們這種富二代，得時刻保持神秘，對吧？萬一碰到個歹徒，拿個微型照相機，偷摸地咔咔一頓拍，把你們的私密照都給外洩了出去。這樣是不是會導致富豪圈混亂啊？”

顧烨然被林洋的無厘頭終于逗出了一點笑。

“得了，為了證明我的清白，老板，來上手摸吧。林洋同志向組織保證，身上絕對沒有藏匿微型電子設備。”

顧烨然愣着沒動，林洋自嘆一聲：真是個純潔大男孩，給你耍流氓的機會都不要！真是要死了呀！

“老板，別愣着啊，來啊。”

林洋見顧烨然還是一動不動，心裏那個着急啊，他走過去晃了晃膀子，有意無意撩幾下他老公。

顧烨然的喉結明顯滾動了下，他揪住林洋的胳膊，直接把他甩上了床。然後，欺身壓下。

四面相對，任是空調的冷氣，都掩蓋不住驟然升起的溫度。

“幹……幹嘛？”林洋緊張得說話都結巴。

“搜身檢查。”顧烨然聲音喑啞。

“老板，咱能站起來搜嗎？”林洋使出大力，推開了顧烨然，筆直地站起了身。

還沒等林洋回過神，顧烨然猛地從後背摟住了他，下巴抵在林洋的肩上。

“幹嘛呀！”林洋欲拒還迎，假裝扭動了幾下身子。

“別動，讓我抱抱。”

嘿嘿，林洋安靜了下來，感受到來自他老公體內的青春荷爾蒙。

突然，房間門被推開了，林海這小子愣頭愣腦地站在門口，一臉懵逼，“哥，小顧哥，你倆在幹嘛！”

兩人旋即分開，各自看向別處，氣氛一時尴尬。

林洋舔舔嘴唇，幹巴巴地解釋道：“那個……你小顧哥打算送我一件衣服，在幫我量尺寸。”

“什麽衣服啊，我也要！小顧哥，一會兒你也給我量量。”

林洋生無可戀，對着顧烨然幹笑了兩聲：“老板，一會兒你也幫他量量？”

顧烨然挑了挑眉：“你确定？”

“都賴你！煩人！”林洋狠狠掐了顧烨然一把。

“晚飯好了，張阿姨讓我上來叫你倆。”

林海面無表情，心想：量衣服就量衣服，當着我的面，打情罵俏就不對了，呵呵。

“我們這就來。”林洋拍了拍小顧的胳膊，趁機揩了把油，“走吧。”

晚飯是六菜兩湯，都是些普通家常菜，做法比較講究，看上去比林洋他媽燒得好吃許多。正是夏季，食欲寡淡，這些飯菜四人吃綽綽有餘。

“哥，我還以為有錢人吃飯，都是那種二十米長的長桌，周圍有一圈傭人伺候。我今天來的時候就納悶，嫂子家的傭人都躲哪兒去呢？”林海湊到他哥的耳邊，小聲嘀咕。

“算哥求你了，一會兒給我使勁憋住，一句話都不要說。”

“你不就嫌我煩嗎？”

“不是嫌你煩，主要是嫌你丢人。”

林海瞪了他哥一眼，臉鼓得跟個包子似的，埋頭吞吃。

吃完飯，三人在客廳裏打了會兒游戲，林海連連潰敗，終于抵抗不住耍起無賴，非說他哥跟小顧哥作弊，說他們兩大人欺負小孩。

“不玩了，我上去睡覺了。”林海氣嘟嘟地說。

顧烨然擡起手腕看了下表，也已經九點多鐘了，他對林洋說：“不早了，我們也上樓吧。”

這話頗為暧昧，聽得林洋耳朵根都紅了，“好的呀。”

進了卧室，顧烨然開了燈，又走到窗戶邊把窗簾拉上了。

“你先去洗。”

“哦。”林洋現在滿腦子都是nice的尺寸。

林洋假模假樣地在自己的背包裏翻睡衣，包裏雜七雜八的小東西都被他倒騰了出來，就是找不着睡衣。趁顧烨然不注意，他趕緊把自己帶來的睡衣睡褲使勁往裏面怼，然後裝出一副粗心大意的小白兔樣兒。

“怎麽呢？”顧烨然問。

“我忘記帶睡衣了，完蛋……看來我今天只能光着身子睡了，你不介意吧？”

“我那兒有，你先穿我的。”

林洋：“……好，也行。”

顧烨然從衣櫃裏掏出一件黑白條紋的短袖家居服，遞到林洋手上，“趕緊去洗澡。”

夏天洗澡很快，花灑打開，稍微沖一沖就行。前後不過幾分鐘，林洋就搞定了。

他擦幹了身子，把顧烨然的短袖套上。短袖很大，肩膀處很寬，套在他身上明顯不合身，活脫脫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不合身就不合身吧，賴不住性感啊！

站在鏡子前，林洋把領口往下拽了拽，總算有了點欲露不露的朦胧美，他又拿起洗臉池櫃裏的香水，往身上多噴了幾下。

小顧啊小顧，看你一會兒怎麽招架得住！哎呀，我真是個磨人的蜘蛛精！

“我洗好了。”林洋從衛生間走出來。

顧烨然朝他看了一眼，很快又低下了頭。

通體香水味的林洋走到顧烨然跟前，聲音略嗲地說：“你也去洗洗呀。”

“嗯。”顧烨然拿起睡衣往衛生間走，自始至終沒看林洋。

林洋有點洩氣，但凡事得往好處想，萬一小顧也學壞了，在跟他玩欲拒還迎欲擒故縱呢？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林洋脫鞋爬上了小顧的床，鑽進了空調被裏，一個人占着大床，肆無忌憚地打滾，心裏哈哈直樂，就想着一會兒怎麽怎麽地。

十分鐘後，顧烨然從衛生間裏出來了。

林洋趕緊恢複矜持，乖乖地躺好，他閉上眼假裝睡着了，只是左眼開了條小縫兒，偷偷觀察顧烨然。

剛開始，顧烨然把頭發擦幹了。

然後，顧烨然朝他走過來，頓了片刻，又走了回去。

再然後，顧烨然從櫃子裏拿出一條嶄嶄新的被子，丢到了一旁的沙發上。

最後，顧烨然關燈，躺在了沙發上……

天哪！他是不是有毛病啊！

“好冷呀，空調開的多少度？”林洋恹恹地問。

“28度。”一道清潤的男聲自暗黑中傳來。

“奇怪了，我今天怎麽渾身發冷，會不會是病了呀。”

“哪裏不舒服？”

“還好，就是嫌冷，小顧，我跟你擠擠吧，擠擠就能暖點了。”

顧烨然：“……”

林洋趿上拖鞋，摸黑溜到了沙發旁，“小顧，你往裏邊去點。”

“沙發太小，兩人睡不下。”

“那我不管，我嫌冷。”

顧烨然：“……去床上睡吧。”

林洋如願以償把顧烨然弄上了大床，他剛才膽兒挺肥，可這會兒卻突然慫了，一個人縮在床邊瑟瑟發抖。

猶如良家婦女掉入狼窩，兇險異常。

“還冷嗎？”顧烨然的手撫上了小棕熊的後背。

“不冷了……”

“不冷就趕緊睡吧。”

林洋咬咬牙，狠狠心，壯起膽子滾到了顧烨然旁邊，身體貼着身體。見他老公沒什麽反應，林洋伸手摟住了他。

“這下真不冷了。”林洋舒服地感慨一句。

顧烨然試圖把小棕熊從懷裏挪開，但他只要稍微一動，林洋就把他摟得更緊。

“洋洋，松開，這樣不太舒服。”

“你幹嘛這麽別扭啊，我來你家是度蜜月的，不是老幹部來考察富人區的。再說了，你是我男朋友，摟一下怎麽呢？又不會少塊肉。”

末了林洋又加了句，“咱倆是合法的。”

顧烨然不再動了，只能盡力壓制住被小棕熊撩起的那股騷動。

夜，深沉。林洋很快就睡過去了。

顧烨然掀開小棕熊的短劉海，在他額頭上輕輕吻了一下，趁着從窗外透進的微弱光亮，顧烨然安靜地凝視着懷裏的男孩——

皮裏皮氣的，不知安分，無時無刻不在撩你，你要真跟他動真格，他又害怕的裝起小可憐。

……

當天晚上，林海在自己的房間裏，按照他媽的吩咐，寫了篇觀察日記——

“嫂子家很大，占地面積十分廣，裝修奢華，後面還帶游泳池，就是吃的不如想象中的好，總體還行吧；晚上，哥嫂同睡一屋，ps：嫂子打算送哥一件衣服，嫂子親手去量的尺寸，我估計是件價格不菲的高級定制。

時辰已晚，打算就寝，母上大人見諒，明日小兒接着觀察。XX年X月X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