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C城游（一）

暑期過去一半，林洋整裝待發, 打算前往C城。這些日子, 他跟顧烨然雖然每天都聯系, 可只能在屏幕上瞧見，手上卻摸不着，心裏抓心撓肺的癢。

年輕人的荷爾蒙啊，綻放在每一個孤獨的夜晚。

這天吃午飯的時候，林洋跟他媽提了提這事，就說準備去C城看看他未來兒媳，能不能預支點探親路費。

沒想到, 江美鳳女士一口就答應了。

他媽話裏有話, 明着暗着問他：“兒子，你去C城住哪兒啊？”

林洋沒往別處想，順嘴就說：“住你兒媳家啊。”

“住他家啊……”他媽打量了幾圈林洋，隐晦地問：“他家幾個房間啊？”

“他家是大豪宅, 房間那肯定挺多的。”

一旁的林海聽見了，顯得有點興奮，“小顧哥家這麽有錢啊，我也要去玩，我都沒去過C城。”

“我跟你哥說話呢，你瞎摻和啥？”

“我就要去, 媽你答應我的, 中考完要帶我出去玩, 我不要你帶了, 我讓哥帶我出去玩。”林海的小孩脾氣上來了。

“真是煩死了，林洋，你樂意帶他嗎？”江美鳳女士很是嫌棄。

林洋也是一臉嫌棄：“割不斷的血緣啊，沒招沒招的，那就帶着吧。”

“哥，你放心吧，我保證不給你添亂！”

被林海這麽一鬧，江美鳳女士也沒好再往下問。孩子成年了，她不好問得太直白，不過就怕兩年輕人血氣方剛，折騰得太厲害，不懂節制。

晚上，林洋在跟顧烨然視頻，門外傳來熱情似火的敲門聲，一聽這動靜，就知道是他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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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洋摘下耳麥，“一會兒再跟你說，我媽來了。”林洋挂斷了視頻。

“進來——”林洋大喊一聲。

他媽拎了滿手的東西進來，林洋起身去接應，“媽，你這拿的都是些什麽啊？”

“都是給小顧買的。”

“他也不咋吃零食，你給他買這麽多，這不浪費嘛。”林洋随手把東西擱在書桌上，貼牆靠着。

“他不吃，你給他爸媽吃啊。這些都是咱們皇城的特産，媽從下午挑到現在，禮節上一定要到位，知道嗎，兒子。”

“知道了。”林洋随便敷衍地應下。

江美鳳女士挪來一把凳子，坐到林洋跟前，直愣愣地瞅着林洋。

林洋被她盯得發毛，不太自信地問：“媽，咋啦？”

“我聽你說，小顧家是開公司的？”江美鳳女士捋捋頭發，顯得漫不經心：“是那種暴發戶式的小廠房嗎？”

“不是，是上市公司，挺大的。咱們這兒好像都有他家的産業。”

“哦，上市公司啊……”江美鳳女士再次捋捋頭發，眼神飄忽不聚焦，“他家祖上是幹嘛的？”

林洋聽到這兒，差不多聽出他媽的意思了。大概是覺得兒媳家太有錢，怕自家兒子掉價。

“他家祖上估計擱哪兒野田裏刨玉米棒子吧。”林洋順着他媽的意思說。

江美鳳女士這才把手從頭發上放下，表情顯得很輕松，“能理解，他們家畢竟不是皇族出身，但兒子，咱不能歧視人家，知道嗎？”

“知道，媽，你放心，我在外面從來不提咱家的身份。”

江美鳳女士當即蹙眉，表示不滿：“你得提啊，低調歸低調，但咱該提的還是得提。這次去他們家，你跟他爸媽好好講講咱們家這個歷史淵源。你得強調，你太爺爺曾經參加過編撰《四庫全書》，在百度上，那是能搜到身份背景的。”

“媽，等會兒。”林洋打斷了，“我記得《四庫全書》好像是紀曉岚編的啊，他跟我太爺爺差了好幾代呢。”

“是嗎？那可能是我記錯了。反正，你太爺爺是個名留青史的人，跟他太爺爺不一樣。”

“知道了，額娘，我會跟他爸強調的。”

“跟你說正經事，別瞎皮。媽跟你說的，你都得好好記住了！”

林洋小雞啄米似的點點頭。

江美鳳女士甚是滿意，心無牽挂地走出了林洋卧室。

林洋長籲一口氣，可算送走了他媽這個機關槍。

出發的日子到了，林父開車把這兄弟倆送去了機場，囑咐林洋多照顧着點弟弟，路上注意安全，又叮囑林海，不要亂跑，要緊緊跟在哥哥後邊。

兩兄弟下了車，各自拎着大兜小兜，跟他們爸說了“再見”，就往機場裏面跑。

兄弟倆在候機大廳等着，林洋打開手機，跟顧烨然連接上視頻。

“我和我弟在機場呢，一會兒就飛。不晚點的話，下午兩點半就能到了。”林洋舉着手機，笑眼眯眯。

“那……一會兒見。”顧烨然低沉的男音透過屏幕傳來。

林海從他哥手機搶過手機，把臉湊近屏幕，“小顧哥，一會兒見。”

“煩人，把手機還給我。”林洋一把奪回手機。

“不跟你說了，我手機快沒電了。”

“在幾號航站樓落機？”

“一號。”

“我在一號停車場等你。”

“好的呀。”林洋捂住他弟的眼睛，對着屏幕“吧唧”一口。

顧烨然看似寡淡的面容上，漸漸蓄起略帶人情味的笑意，他在心底盤算着時間，下午兩點半……

這班飛機晚點了一個多小時，等兄弟倆到達C城，已經快下午四點鐘了。

顧烨然給小棕熊打過三通電話，都顯示關機，就知道是飛機晚點了。

林洋領着林海順着通道走到出口，外面就是停車場。

“哥，你等等我。”林海的小短腿在後面撲棱撲棱。

一出去，就是撲面而來的熱氣，日光太強，林洋半眯着眼給顧烨然打電話。

“我到了，往停車場走嗎？”

“不用，我在你後面。”

林洋回頭，就看見他老公站在距他六七米處，逆着光，冷硬的五官多了些許柔和，照樣是那副生人勿近的疏離感。

林洋把手裏的東西全部塞給他老弟，拔腿奔了過去，一把抱住顧烨然的腰。

“天氣好熱呀。”

顧烨然聽懂了，嘴角扯了扯，回應道：“我也好熱。”

林洋仰起頭：“可想你了。”

顧烨然低下頭，用額頭蹭了蹭小棕熊的腦袋，嗓音低沉而有磁性：“我也是。”

林海拎着雜七雜八的東西，吭哧吭哧走到他倆旁邊，“哥，小顧哥，你倆別抱了，我站在太陽底下好熱啊。”

“煩人！”林洋皺皺眉嘀咕一句。

顧烨然幫兄弟倆把東西提到了停車場，“滴”，一輛凱雷德亮了示廓燈。

打開後備箱，顧烨然把兄弟倆的東西全部放了進去。顧烨然坐上了主駕，林洋在副駕，林海一個人呆在後座。

“把安全帶寄上。”顧烨然說得很輕。

地下停車場光線不足，林洋低頭拉了幾下安全帶，正準備扣到插座上，顧烨然卻突然斜過來整個身子，兩人的指尖在昏暗中短暫的觸碰，完成了交換。

這下子，林洋的手無處擱置，随意擺在兩側，顧烨然的手在幫林洋系安全帶。

彼此的呼吸一清二楚，灼熱，悸動。

林洋扭頭看了眼閉眼橫躺的林海，然後迅速在顧烨然臉頰上親了一口。

“喀——”安全帶系好了，兩人歸于原位。

“我鬧着玩的，別得意。”林洋突然哼唧了兩聲。

“我知道。”顧烨然的笑意抿在嘴角邊。

“知道啥啊你就知道！”

顧烨然無聲地笑了笑，踩上油門，發動了車子。

汽車疾馳，C城的熱鬧繁華打馬而過，陌生又熟悉。十年之後的它，又将會是另一番日新月異的景象。

時間往回數了十多年，林洋側頭看了看小顧，還是個有血有肉的大男孩，還不曾變成前世那般冷血無情。

“在想什麽？”顧烨然覺察到了這人的注視。

“想我前男友。”

前方正好紅綠燈，長長的車隊排到百十來米遠，踩剎車，停下。

“你有前男友？”顧烨然的話裏明顯帶了醋味。

“我這麽幽默風趣，有個前男友，不是很正常嘛。”林洋很得意地說。

“什麽樣的人？”

林洋心裏偷着樂，嘴上卻很傲嬌：“我和他之間的私密事，你就別打聽了。聽了，你肯定得難過。”

“為什麽分手？”

“我後來勾搭上了你，就把他給耍了。就這還沒完，他還過來找我求複合呢，我就說，你到我們學校打聽打聽，顧烨然是誰？”

顧烨然笑了笑，聽到這句，他就知道林洋前面的話全是玩笑話。

“那他怎麽說？”顧烨然笑着問。

“他說，甭打聽了，我知道是誰，不就是你們學校那又高又帥，成績又好，萬人追捧，啥啥都好的校草嘛，可是，你跟他是啥關系？”

車流疏散開，顧烨然踩上油門，往前駛去。

“你是怎麽說的？”顧烨然問。

“我啊，”林洋的聲音軟了下午，“我說，他是我老公……”

顧烨然的心髒噗通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