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康睿反而很冷靜，無非是副作用加強對他身體的影響增大罷了。自從前年異能的副作用開始表現出來，他身體的外表溫度不變，但內在溫度卻日愈下降。

到現在，他已經适應了自己身體的溫度，偶爾從骨頭裏血液裏透出來的令人難捱的寒冷也能忍受過去。

早在知道副作用無法完全消除的時候，他就非常冷靜地分析過自己的情況。按照最初幾次副作用的影響程度曲線，三年內副作用的影響會變到最大。從一開始，他就做好了迎接三年後、不，對現在來說是一年後——準确來說是十個月後的的副作用極值的來臨。

坐在他前方的玉智一拍腿，臉上異常欣喜地将副作用監測儀器放到康睿桌前，把顯示屏轉向康睿。他指着上頭的高高低低的曲線，興奮地說：“康局你看！雖然這個月前四分三你的副作用在持續上升，但後1/4在明顯的下降！這說明你的副作用是可以緩解的！”

玉智簡直“老懷甚慰”！這兩年以來，康睿每次檢查，每次副作用的影響率都在升高。他憂心了很久，要是按照這上升的幅度，恐怕不到一年就到副作用的影響阈值了。

他一個人擔心還不夠，局裏那些老家夥們也一個勁地問他結果，每次一旦結果不好就使勁薅他的頭發，他覺得自己一頭烏黑亮麗的頭發都變薄了，距離禿頭指日可待。

“康局，你這幾天是不是與人接觸好一點了？難道你真的養了小動物什麽的？”玉智自顧自地猜測着：“剛你攔腰撈那個少年的時候，我看他好像沒什麽不良反應诶！”

康睿聞言頓了頓，從一開始元宵不僅沒有被他身體溫度給吓跑、反而更喜歡跟他待在一起。

玉智脫掉手套，攤開手伸到康睿面前：“康局，要不我來‘獻身’親自試驗一下？”

今天實在是太過高興，玉智有些沒注意就在康睿面前開了玩笑。

他反應過來忙想挽救的時候，康睿卻把捏住他的手指，淡然說：“可以。”

他也想知道，到底是只有元宵一個人可以免疫他的身體還是他本身就在好轉。

異能副作用的影響率下降與元宵有關嗎？

他這幾天小動物沒養，倒是養了個愛叫他主人的少年。

玉智滿臉期待地等了幾秒，他驀地臉色一變，忙将手抽回來，嘴巴給手指哈氣哭着臉說：“看來副作用影響率的下降程度還不夠。”就這麽會兒功夫，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刺骨的寒冷已經從指間傳遞到他整個手掌，再往手臂上蔓延。

空氣中起了點白霧，康睿收回手揮了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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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能的副作用并沒有好轉。

玉智見康睿冷硬的臉，嘴唇動了動，最終幹巴巴地說：“那什麽，好歹這幾天影響率是在下降的。”他看了眼康睿的表情，說話越來越小聲：“保持月末的狀态，繼續堅持下去，下個月再檢查的時候可能會好很多……”他也只能說可能，副作用這件事實在是難以研究透徹，不确定因素實在太多。

下個月？

康睿心裏很清楚，如果副作用這麽簡單就可以消掉，那它也不會成為異能者最為恐懼的一件事了。

為了省事，他配合地嗯了一聲，開始趕人：“你可以回去了，讓小陳送你。”

玉智也知道康睿的性子，識趣地麻利整理完東西就離開了。

這次的測試結果對康睿來說只能算是一顆小石子砸到了廣闊無垠的大海裏，只能掀起一點點浪花，風一吹，海面便趨于平靜。

康睿在書房裏辦公，忙到十二點多才出來。

他脫掉衣服，露出流暢好看的肌肉線條，緊致精壯的身體沒入溫熱的水中。康睿按了幾下浴缸外緣的觸控板，調整為恒溫的水流源源不斷地沖刷他的身體，水流力道不大倒也可以起到一點放松作用。

康睿頭向後仰，閉上眼睛養神。

看不見的時候，身體其他的感官就會變得異常靈敏。大約泡了才十分鐘不到，康睿就清楚地意識到性能良好質量保障的浴缸已經不能維持水的恒溫。

他睜開眼，眼神冰冷又犀利。以他為中心的水面逐漸向周圍擴散，表面上已經開始結了薄薄的一層冰。

即便康睿早就調整好自己的心态，這時候也難免心情沉落了幾分。他這心情一不好，原本只有薄冰的水面便快速結冰，越結越厚，更別說維持溫暖的水了。

康睿嘩啦一聲從浴缸裏走出來，迅速擦幹身子，穿上浴袍後便将浴室的門一關，手往邊上一擰就将浴室的門給鎖住。

他大步走到床上，掀開被子躺了進去。

冰冷的被窩，冰冷的身體……康睿閉上眼睛，企圖揮斥走腦海裏突如其來的煩悶之意。

但今天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往常可以迅速調整好心情的他閉眼十五分鐘之後依舊思緒清明，毫無睡意。

他沒等到煩悶消失，反倒等來了一個人。

康睿剛想起身去陽臺通氣，就聽到門口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他走近門口，便聽到元宵用軟軟糯糯的聲音喊着他。

“主人……主人……”

他這才想起來，元宵一吃完飯就睡在沙發上了，沒想到這會兒居然醒了。

康睿把門打開，看看他有什麽事。不想門一開，一個人影就一猛子紮到他懷裏。

元宵懷裏還抱着剛在樓下蓋的毛毯子，這時擡頭淚汪汪地控訴他：“主人你不見了！”

康睿：“……你下去睡覺。”

康睿也沒想到元宵是怎麽上樓找到他房間的，副作用影響在加大，他不想傷及無辜。

他把元宵扶起來，就讓人回一樓客房睡覺。

元宵頓時搖頭似撥浪鼓：“不去不去，樓下都是黑黑的！元宵看不見。”

說完，他兩只手直接抓住康睿的手，委屈巴巴地看着康睿，一副“拜托拜托同意吧”、“我非常非常想跟你一起睡”的表情。

康睿低頭盯着自己被握的手。

元宵見康睿不說話，還以為是自己叫主人讓康睿不開心了。他怯怯地改口，輕輕搖了一下康睿的手說：“康睿，我、我可不可以跟你一起睡呀？”

“不行。”

“你想睡這裏？”

元宵忙不疊點頭：“嗯嗯！！”

康睿：“松手，你睡吧。”

元宵濕漉漉的眼睛一亮，忙蹿了幾下——要是他有毛就好了，現在一定可以抱着康睿的大腿往上爬，用自己毛絨絨的臉蹭蹭康睿，告訴他元宵超開心的！

雖然不能變回熊貓蹭臉，但元宵也給了康睿一個大大的擁抱，蹬蹬蹬就跑到沙發上準備睡覺。

他這幾天睡沙發都要睡習慣了，沙發的位置對他人身來說非常夠寬了，還可以翻個身。

元宵心想，等到他的毛回來了，他可能就要去睡地板了吧。

他再長大一點，沙發這麽小，肯定不夠他癱倒吃竹子的。

康睿見了，說：“你睡床上。”

元宵已經主動将自己抱着上來的毛毯蓋在身上，這時候只露出個圓溜溜的大眼睛看向康睿，認真說：“康睿睡床上。”

康睿：“今天讓給你睡。”

元宵搖頭：“是康睿睡的床！”

元宵拍拍沙發，強調：“我喜歡睡這裏！”

他知道的，那張床是康睿的領地，乖巧的滾滾是不能搶占別人領地的。

可他又矛盾了，因為這裏他只知道康睿一個人、他想跟康睿待在一起。所以他就想他待在小角落裏就好了，這樣又可以跟康睿在一起又不侵犯他的領地！

而且康睿身上冰冰涼涼的，很舒服！有康睿在的地方就不會熱啦。

康睿見他堅持，也就随他：“好。”

話音剛落，他就擡腳往外走去。

元宵大驚，忙掀開毯子跑過去，他慌張地說：“康睿你要去哪裏？”

康睿停住腳步，面色冷淡，他撇了一眼元宵處于試探的手。

明明康睿只是簡單看了一眼，元宵卻下意識地把手給收了回去。

康睿冷質的聲音響起：“我去別的房間。”

元宵急了，他好不容易循着康睿的味道找到樓上的！他不想自己睡醒、毛長出來的時候再吓到人類了，他喜歡看到他笑的人類，而不是怕的人類。

他鼓起勇氣，抓住康睿浴袍的帶子：“可是我睡着了，毛就會長出來！”

這樣康睿能直接見到他有毛的樣子，就能相信他是大熊貓了！

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會變成人類，什麽時候變回熊貓，但今天他睡醒的時候是有毛的，那他再睡一覺應該也會變回熊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