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華枸X江晔（三）

江晔獨自生活了很久, 在自己的生命進程當中，他從沒想過要添加一個人進來……更別說，加進來一只狗。

問出話的那一瞬間, 江晔心裏難免有些忐忑。

忐忑的內容不是這只小黃狗會不會同意跟他, 而是這是小黃狗如果跟他了之後，他該怎麽去照顧這樣一只小小的、溫軟的、連吼聲都是細軟的小奶狗。

可當這只小黃狗翹起頭, 用黑得發亮的瞳孔看向自己, 慢慢地站起來, 在他腿上顫顫巍巍地走進他的懷抱——這一瞬間, 江晔知道了小黃狗的選擇。

當這只小狗用濕熱粉嫩的小舌尖一點點舔着他随意放在膝蓋上的手的時候, 江晔知道了自己的選擇。

什麽事都得有第一次不是嗎？

江晔擡起另外一只手，摸上正在乖巧地舔|舐自己手指的小狗。

小黃狗一邊舔舔，又一邊小心翼翼地用牙齒磨了磨他的手指。

指尖溫熱、微微刺癢的感覺傳來。

江晔心裏暖了暖，沒想到這只狗雖然小，倒是挺懂事的，沒有把自己的手指當成磨牙棒用力去咬。

“就叫你華枸可以嗎？”

華枸停下動作，松開嘴歪頭看了看江晔：“汪！”好！

一只奶聲奶氣小黃狗的歪頭殺，明顯是令江晔招架不住。他略帶別扭地摸了把華枸的頭, 把他放到狗盆那邊, 讓他繼續去吃飯。

華枸往前邁了幾步, 又扭過身跑到他腳邊細聲叫喚到：“汪汪！！”你、你可不可以帶我去見大黑狗伯伯？

華枸的世界認知還是太小, 他知道死亡是什麽意思，但卻不太明白火化的意思。

直到江晔帶他到了一個地方。

江晔把華枸抱在懷裏，指着前方放着一個小罐子和一個骨頭狀玩具的小格子說：“小罐子裏就是那只大黑狗。”

華枸沉默了很久, 他不懂，明明那麽健碩威猛的大黑狗伯伯，怎麽就變成了小罐子呢？

一般流浪狗火化了就火化了，收容所也不會有這麽多的精力去耐心地一只一只去收好骨灰、裝好。

江晔既然對收容所的人說了這兩只狗都是他的，那便好事做到底，大黑狗火化後他便給裝在罐子裏，買了這個格子。

江晔耐心地給華枸解釋了火化的意思，死亡的意思，離開的意思。

華枸很聰明，他年齡雖小但是理解起來卻很快。

很明顯，大黑狗作為他生命中第一個親近的狗，這麽突然的離去讓他很是難過。華枸連着好多天情緒都很低落、最明顯的表現就是他吃進去的東西少到令江晔擔心。

好在華枸悲傷了幾天後，在江晔的陪伴下緩了過來。

他搖着尾巴拜托江晔帶他去找一下大黑狗伯伯的朋友們。

江晔就近選了天，退掉工作帶着華枸去找那些流浪狗。可是等他們到原本地方的時候，那些狗狗卻全都消失不見了，只剩下他們存在過的一些殘破雜亂的痕跡。

華枸在地上跑來跑去，依稀間只能聞到殘留的淡淡氣味。

華枸來了好幾次，問其他的流浪狗才問道消息，原來那些狗狗在那天收容所抓流浪狗的時候，就及時跑走了。

華枸心裏為他們感到慶幸、能夠及時躲開的同時，又難過自己以後可能沒有朋友了。

這樣想着，他對江晔的依賴感也越來越強。

江晔可以算得上是一個好主人，一般沒事都會由着華枸在家裏到處鬧騰。每次他即将要出門的時候，江晔發現華枸會一直亦步亦趨地跟着自己，把小狗獨自落在家裏他心裏又有些過意不去。

江晔只好在臨出門前抱起狗，一人一狗一起去工作室。

江晔本還擔心小狗會到處亂跑，還在想自己要分神照顧小狗。卻不想華枸很乖，乖乖小步跑着跟他，都不帶亂喊的。

過來上課的小朋友們看到老師腳邊跟着一只小小的黃狗，都好奇又歡喜地跑過來，伸手想要擁抱又有些害怕，只能一堆小朋友互相抱在一起，圍成一個圈，将華枸給圈在了裏面。

小黃狗有些不是所措，尾巴甩着甩着開始扭頭找尾巴咬，沉浸于自己的世界中。

“哇！這只小狗狗好可愛啊！是江老師的狗狗嗎？”

“狗狗還會自己咬尾巴繞圈圈玩诶！”

“我……我想上去抱一抱這只小狗……”

“我也想我也想！”

“你們去抱的話我也跟着去抱！我媽媽都不讓我養狗狗诶！”

華枸咬不到自己的尾巴，再看看周圍一群眼裏放光對自己“虎視眈眈”的小朋友們，歪頭嗚咽了一聲。

卻不想他這聲軟軟的喊聲讓小朋友們更是興起，一個膽大的小男孩就直接上前，伸手就把華枸抱在了懷裏。

華枸吓了一跳，張着雙眼睛，整只狗愣愣地被小朋友抱着。

他好歹也是三個月大的狗了，小朋友人小，抱着他的時候總讓他感覺有些危險。

華枸就忍不住想要掙脫往下跑，可他越想掙脫小朋友就越抱得緊。就在華枸想要出聲喊江晔的時候，一聲清冷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上課了。”

緊接着，他就換到了另外一個懷抱，一個寬厚、溫暖、極具安全感的懷抱。

小男孩仰着頭問江晔：“江老師，你是這只狗狗的主人嗎？”

江晔點頭，讓他回座位上坐好。

小男孩又舉手發言，貼心地指着華枸提醒道：“江老師，我媽媽說要在小狗狗的脖子上套上項圈，這樣小狗狗就不會走丢了！”

江晔愣了愣，低頭看了一眼華枸，這才想起來他身為主人忘記了什麽。可能是由于這只小狗實在是太懂事太聽話了，他都快忘記了一般小狗出門要戴個項圈防止走丢、順便顯示他是只有主人的狗。

“謝謝楠楠，快坐好，現在開始上課。”

華枸被放在鋼琴凳邊上，江晔修長白皙的雙手放在鋼琴的黑白鍵上，悅耳歡快的樂聲在他手下流出。

華枸擡頭看向自己的主人，眼前的人整個被光所籠罩着，像是隐隐發着光，在華枸單純澄澈的眼睛裏發亮。

華枸每天乖乖地跟江晔去上課，熟悉了之後也敢跟小朋友們一起玩耍，平常休息的時候江晔還會帶着他去公園奔跑玩耍。

日子一天天過去，江晔只覺得一晃神，華枸就從一只可以抱在懷裏小黃狗長成了一只成年犬。

江晔的工作不是很忙，他也不需要令自己非常忙碌來獲得多麽紙醉金迷的生活，這種一只狗陪伴的人生意外地令他滿足。

只是有一天，他突然想到了一個自己從來沒注意到的問題，那就是華枸的壽命。

狗狗的年齡一般都不長，一般是十二年到十六年。

對于江晔來說，這只是他生命中的一小階段。他揚手用力把手中的小黃球給抛了出去，身邊哈着氣的華枸就立即撒開腿朝小黃球消失的方向跑去。

看着華枸在陽光下閃着金色光芒的皮毛，看着華枸朝自己跑來時周身洋溢着的喜悅，把球遞給自己時拿頭蹭自己的依賴……

江晔決定，他要讓華枸變成人類，這樣華枸就可以活得更久一點。

人常說21天養成一個習慣，江晔從來不相信這種說法。在他看來，習慣養成也是可以抛棄的。

直到他意識到自己習慣了華枸的陪伴之後，這種暖心的生活、懂事的華枸的陪伴，他覺得自己得把這習慣好好保留下來。

他潛意識裏不舍得、更不願意抛棄這個陪伴的習慣。

華枸習慣了有主人陪伴的日子，對江晔來說，他也習慣了有華枸在身邊的每一個月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

可能是處于私心，他不确定狗是否願意變成人類，找到可以令動物變成人類的東西時，他只說能夠讓華枸變得更加靈活。

華枸喜歡玩耍，偶然間江晔發現他也很喜歡坐飛機。大部分航班上動物都還是需要托運的，雖然不知道華枸為什麽會喜歡坐飛機，但既然他喜歡，江晔還是找到機會就帶着他坐飛機出去玩。

冬天的時候，江晔給小朋友們放了假，帶上自己找到的已經風幹的“蒲公英”跟華枸去了川市玩。

他把“蒲公英”給了華枸，因為剛好有些事情要去處理，他便讓華枸在大廳裏等他，他進去處理一下。

華枸等得無聊，長大了膽子也大了，仗着江晔寵他變得皮實起來，眼睛轉了轉就邁開腿自個兒跑開來了。

第一天瞎跑，他意外跑進了一片小竹林，遇到了一只黑白相間的熊貓。這還是華枸第一次除了在電視上見到熊貓，雙方互相小小地試探了一下，很快就成為了好朋友。

後來幾天，華枸都跑過去找初一玩耍，聽到初一說他有一個好朋友元宵很苦惱、想要變得靈活的時候，華枸一腔慷慨就把江晔給他的“蒲公英”給了出去。

直到後面，主人無奈又給他找了“蒲公英”給他吃掉之後，他才明白這不是一般的變靈活，而是直接變成了人類！

華枸內心非常愧疚，主人跟他說了熊貓突然變成人類會引發社會恐慌，十分自責地跑過去抱住江晔，用自己還是狗狗時的習慣，拿頭蹭了蹭江晔，以示自己認錯。

江晔知道他把“蒲公英”給熊貓吃了之後，當即就飛身回到繁育基地，找到那只吃了“蒲公英”的熊貓元宵，在基地施了個障眼法。他又在元宵身上動了點小手腳，讓他變成人類之後就會找時機順勢離開基地。

不然全是熊貓和飼養員的地方突然來了一個陌生的人類……那可能就要被抓進去了。

江晔覺得他挺會自找麻煩的，華枸變成人類之後，一時半會兒還改不回來身為狗狗時的習慣，某些習慣就令他有些苦惱。

比如晚上身為狗狗時，華枸就會跑上床、掀開被子、緊緊貼着自己睡覺；比如說華枸身為狗狗時喜歡趴在他腿上睡覺；比如說華枸身為狗狗時，一開心就喜歡舔他……

而這些一切的一切，由變成人類之後的華枸做起來，就多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江晔一開始也沒多想，畢竟對這種感覺沒啥經驗。一次兩次還好，次數多了之後，江晔就覺得有些不對勁了。

最不對勁的還是自己。

明明華枸朝自己笑得傻乎乎的，他卻覺得自己心髒鼓實得令他安心，對方的笑容像是充滿了感染力，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就發現自己的嘴角也跟着上揚了幾分。

明明對方只是單純地擁抱自己，但緊貼的肌膚、溫涼的觸感、噴灑在耳邊的濕熱呼吸等等無一不在拉扯着他的思想離開直直的馬路，走上崎岖萦繞的彎路。

直到一天早上醒來，他懷裏抱着的是與自己緊緊相貼的華枸，少年的身軀清爽幹淨，不像成年人那般結實有力，但肌肉線條柔順、形狀倒也是恰到好處的好看。

身下的異樣和明顯濕了一塊的觸感，這兩樣結合在一起讓江晔一下子想起昨晚的夢。

夢裏少年細碎的哭喊、緊緊摟住自己脖子的雙手、承受不住卻依舊乖巧地想要他親吻的華枸……江晔閉了閉眼睛。

他想，自己完了。

他悄悄起身，去浴室洗漱一番，好久才帶着一身冷氣出來。

華枸此刻已經醒了，他赤|裸着上身坐在床上，被子滑落在腰際間，江晔看來，他剛好是側着身子的。光潔的背部下面是被子遮住令人遐想的部位——那個江晔在夢裏看不清卻又令他沉迷的地方。

江晔緊了緊手，突然覺得喉間有些發癢。

華枸卻不知道他心裏想着什麽，更不知道江晔昨晚夢到了什麽，只是看到江晔朝他走過來，他便習慣性地索抱。

江晔動作極慢地抱住華枸，還沒來得及平複內心的躁動，華枸一個動作就讓躁動變得更為強烈。

華枸仰起頭，小幅度地蹭了蹭江晔的臉，早上起來嘴巴有些幹，他便伸出舌頭舔了下嘴唇。

由于他還沒來得及離開，舌尖一探出來，就觸碰到了近在咫尺的柔軟。

華枸動作突然停住，他擡頭看了看江晔，只覺得主人這時候的眼神異常幽深，看向他的時候像是要把他整只狗都給吸進去一般，抱着他的手也越縮越緊。

倆人之間的氣氛跟以往突然間有些不同。

有什麽帶着甜味的味道在空氣裏發酵，帶着令人着迷的香氣彌散在倆人周圍。

江晔舔了舔嘴巴，突然輕笑一聲，抱緊了華枸，低下頭準确地撷住了對方紅潤柔軟的嘴唇。

就讓他完了吧，他心甘情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