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華枸X江晔(二)

華枸還是小小一只狗, 身體又感覺很不舒服,這下那股腥氣刺鼻的味道撲面而來的時候,伴随着強烈不适的還有他的心驚。

他探出前爪小心地按了按, 嫩軟溫熱的肉墊下是有些發冷的軀體。完全不同于往常的體溫讓華枸一下子清醒起來, 他身體有些發抖,又不敢上前, 只能着急慌張地在灌木叢裏亂蹿。

他繞着大黑狗的倒下的軀體小心翼翼地跑着, 他“汪!汪!”地喊了好幾聲, 期望大黑狗伯伯能夠聽到他的喊聲而起來, 可是不管他怎麽喊, 伯伯就是躺在那裏一動不動。

華枸身體也難受到不行了,他隐約覺得大黑狗伯伯發生了點什麽,可伯伯沒跟他說,他狗身太小,根本不能像大黑狗伯伯咬着他一樣、帶大黑狗伯伯離開。

他小聲地嗚咽了好幾聲,那自己的鼻子嘴巴蹭了蹭大黑狗伯伯,往常濕熱令自己心安的氣息已經完全消失,華枸害怕地蜷起自己的四肢, 一點一點縮到大黑狗伯伯身邊, 在他寬大的腹部周圍趴着。

華枸隐隐約約像是睡了過去, 等他醒過來的時候, 周圍像是多了些什麽嘈雜的聲音,像是來了一堆的人。

他緊貼着的腹部已經失去了最後的一點溫熱,華枸身體很是倦怠, 本來就沒吃什麽東西,還吐了昨天吃進去的,到最後都只能吐出點水來。

周圍的人聲腳步聲越來越近,大黑狗伯伯依舊是躺在原處一動不動。華枸焦急地爬起來,卻因為身體倦怠四肢發麻而踉跄了一下,前半身摔了一下。

他一邊嗷叫着一邊跑出去,時不時往自己剛待的灌木叢裏扭頭看看。

公園外面有一些人像是在巡邏,手上拎着棍子、網兜等東西,有一個離華枸最近的中年男子聽到了華枸的聲音,往他這邊走過來。

一只通體黃色的小奶狗,一步一踉跄地跑着,叫聲綿軟無力,身上的毛發也沒有發亮好看,上頭還粘着暗沉的血塊,把它本就不是很旺盛的毛都給粘成一小撮一小撮了。

小黃狗本來像是想跑到他這邊來咬他的褲腿,但不知道是害怕還是什麽,也沒咬他,只是朝他這邊跑了幾步,又朝另外一個方向跑了幾步。

中年男子甩了甩手上的網兜,跟着小黃狗往那個灌木叢裏走去。

小黃狗像是很累了,一來一回地跑着,又在灌木叢裏鑽來鑽去。

中年男子用手扒開灌木叢的樹枝,便看到這只小狗吐着舌頭哈着氣坐在一條大黑狗邊上,神色依賴、眼神乖巧清澈。

鼻尖是清晰的血腥味,大黑狗由于本身毛色的原因看不太出到底是哪裏出血了。中年男子本想着用手去摸一下看看,卻不想那只小黃狗用稚嫩的嗓音奮力朝他“汪”了一聲。

中年男子看了眼小黃狗,輕聲說:“別怕,我不會傷害你的。”

說完他便用手小心地碰了一下大黑狗,他用另一只手掏出口袋裏的紙巾,抽了一張擦了擦手,對着自己的藍牙耳機說:“X市公園北大門的一個灌木叢裏,有一只黑色的成年流浪狗已死亡,一只兩三個月大的小黃狗看起來應該是生病了……是,收到……好,現在就帶過來。”

華枸歪了歪頭,他覺得自己聽不懂這個人在說什麽。他小聲地嗚咽了一聲,着急地起身往人類那邊走去,為什麽還不把大黑狗伯伯救起來去醫院?

他剛走了沒幾步,身體的疲憊又不允許了。他晃了晃頭,下一秒整個身子就待在了一個藍綠色的網兜裏。

那個人類收緊了上方的繩子,華枸被緊緊禁锢在網裏不能動彈,他着急地撓了撓網,朝大黑狗伯伯的方向汪汪了幾聲。

可是這一次這個中年男人無動于衷,只是帶着他往一個地方走去。

中年男子走了幾分鐘,把他帶到了很多人類的地方,還有一輛綠皮卡車,卡車門口開着,地上放着好幾個黑色的鐵籠子,周圍不僅有男男女女,還有好幾個披着白色外套、戴着手套的人類。

華枸害怕極了,連小聲的嗚咽都不敢喊了,只能努力地把頭往網格子裏鑽過去,想要逃出去。

一個穿着白色長外套、戴着口罩和手套的人走了過來,在華枸身上檢查來檢查去的,華枸被他弄得更不舒服了。

“這只可能得了細小……是單獨一只的流浪狗嗎……帶回收容所給它安|樂吧……”

人類們好像互相商量了什麽,決定好之後就把華枸就近放到一個籠子裏,華枸從網兜裏被扔出來,跌倒在小籠子裏。

華枸身體難受地躺着,籠子門咣當地想了一聲,帶着他過來的中年男子和給他檢查的白衣人類像是有什麽事情又匆忙離開了。

華枸身後就是卡車的車廂,車廂裏面時不時發出好多狗狗的叫聲。

“我不想死……”

“我居然被抓了!!”

“我只是出來覓食居然就被抓過來了!!”

“我的孩子還在家裏等我……”

華枸心裏警醒了一下,害怕和本能驅使着他用爪子使勁撓撓籠子的門。不知道是不是那兩個人離開的太過着急,門竟然沒有鎖死,只是虛虛地合着。

華枸推開門,快步往外跑去。

“诶!有狗跑了!”

有人發現了華枸逃跑,當即喊了起來。

華枸吓了一大跳,玩命地朝一個方向跑去。

他只是埋頭瞎跑,跑了大老遠了也不知道自己在跑什麽,好在跑了一段之後他想起來,他要去找大黑狗伯伯的朋友們來救伯伯!

他奮力地往前跑着,可由于他腿短、身體又不舒服,只覺得身後人類的喊聲和腳步聲越來越近。

華枸緊張害怕地感覺自己的腳都沒感覺了,他哈着氣跑着,根本無暇顧及前方的情況。

直到他埋頭撞上了一個人的小腿。

華枸被撞得頭暈眼花的,當場就摔了一跤,這下是更累得起不來了。

他小聲地嗚咽着,有着害怕有着難過。

他看向馬路邊的草叢,掙紮想要起來,他得去找伯伯的朋友們!

下一秒,他被人用雙手給抱了起來。

華枸被對方溫暖厚實的手掌給拖起來,他被舉了起來。身體接觸到的溫度如大黑狗伯伯一樣令他心安,鼻尖萦繞着的味道是令他歡喜的味道。

華枸擡頭看去,下一秒就呆住了。

這個人長得好好看啊,是他看到過的長得最好看的人類了。

青年嘴角微微揚了個弧度,他周身清冷的氣場像是拂過了一陣暖風,風散之後又恢複了冷冷清清。

青年開口,聲音冷冷淡淡,聲音微沉:“你生病了。”

無心考慮這個人類是怎麽第一眼就知道自己生病了,華枸只覺得身後追他的聲音越發清晰。他滿是慌亂不知所措,只能嗷嗚嗷嗚地喊着。

喊聲斷斷續續、虛弱無力,內容表達起來滿是不和邏輯和磕磕絆絆。

但好在青年聽懂了,把他抱在懷裏,用另一只手溫柔地摸了摸他的頭,無聲地安撫了一下他。

華枸身體有些瑟瑟發抖,青年卻抱着他往前走了幾步迎上了追上來的人。

“年輕人,你手上這只流浪狗給我們吧,我們是收容所的。”追來的人亮出胸口挂着的證件。

青年點了點頭,摸着懷裏的害怕地緊緊縮着的小狗說從容不迫地開口,語氣清清淡淡,身上還帶着股出塵的仙氣:“這是我養的狗,前幾天不一小心跑了。現在找到了。”

來人明顯不相信:“這狗我們是在灌木叢裏發現的,它得了細小,身上還有泥水、血跡的污漬,我們的人找到他的的時候他身邊還有一只大黑狗——”

“那只狗也是我的。”青年輕輕摸了摸懷裏小狗的頭,安撫他因為聽到大黑狗而着急焦躁的動作,“狗我會自己帶去獸醫院治療的,辛苦你們了。不知道方不方便帶我去找一下大黑——哦,大黑就是那只大黑狗。”

收容所的人狐疑地看了他幾眼,大黑這個名字都爛大街了,說是黑狗都可以喊大黑。“那你懷裏這只呢?”

青年看向懷裏小小的一只狗狗,平靜地說:“華枸。”

收容所的人即便心裏再覺得自己不太相信,這會兒也沒什麽辦法。畢竟這些流浪狗帶回收容所,如果有人收養是最好,沒人收養的只能考慮人道主義。

像這只身上帶着病,年齡又小不一定能救回來,讓他安|樂死才是最好的辦法。

這時候有個人冒出來說是自己的狗,他們願意還來不及呢。

只是……他帶着青年和華枸往卡車那邊去:“你要有心裏準備,你的那只‘大黑’已經‘走’了。還是你懷裏的這只……華枸喊我們發現的,去世有一段時間了。”

“今天下午這邊上發生了連環追尾車禍,我們獸醫檢查了一下發現他是被車撞了之後,大出血而死的。”

“估計是被車撞出去挺遠的,這狗還拖着自己爬了一段路爬到了那灌木叢裏……”

華枸聽了一半,身體不适又在青年身上吐了兩三次,意識就有些模糊了。

等他清醒過來的時候,他已經被帶回了一個寬敞明亮的地方。

他身下是柔軟順滑的毯子,空氣裏散發着清淡到幾乎聞不出來的香味,他動了動自己的四肢,發現自己好了很多。

肚子空空的,他就想着趕緊吃點東西。

黃色的骨頭狀的東西泡在水裏,華枸邁着小短腿往盛放東西的盆子那邊走了幾步,試探性地聞了聞,這才低頭湊過去,伸出舌頭卷了一個往自己嘴巴裏放。

江晔從廚房出來的時候,就看到華枸小小的一只幾乎是整只頭都給埋在了狗盆裏,舌頭卷起水漬的吧唧聲,顯得他吃得格外專注。

他倒是第一次看到小狗吃東西,頗有興致地把手上的盆子放在邊上,裏面裝着溫開水兌的葡萄糖,用來給華枸恢複體力。

江晔坐到一旁沙發上,一邊看書一邊看看這只狗吃東西。他本以為這只狗會吃很久把東西都給吃完,他還擔心這點東西讓這麽一個小奶狗吃進去會不會太多,令他沒想到的是這只小黃狗只吃了一點就不吃了。

華枸一步一步地走到江晔腳邊,拿頭蹭了蹭他的褲腳,然後仰起頭,用濕漉漉又純真的眼睛看向江晔。

江晔沉默地看了他幾眼,輕嘆一口氣放下手中的書,彎腰把他抱到自己膝蓋上。

小黃狗乖巧地趴在那裏,小尾巴在身後一甩一甩的顯示着他的友好:“汪!”

他想去看看大黑狗伯伯,大黑狗伯伯在哪裏呢?

江晔摸了摸他的頭,手底下的毛略微有些枯燥、光澤也不是很亮,但比起剛抱回來的時候要好很多了。

小黃狗病得還是挺嚴重的,他配了藥水、用注|射|器給小黃狗喂進去,看他像是好了一些之後又帶着他去獸醫院檢查了一番。

當時小狗病恹恹的,被他抱着的時候整個身子都是軟綿綿的、又散發着暖呼呼的熱度,他把小黃狗抱在懷裏的時候,心裏有些異樣又略微發漲。

他一個人生活了這麽多年,第一次碰到這樣的活生生的動物可以滿懷依賴地靠近他,小黃狗身上的溫度令他有些留戀。

對方蹭自己褲腿、朝自己甩尾巴的動作更是完完全全讨好了他。

江晔也是沒想到,自己居然會喜歡小動物,抱着小動物的時候,整個心像是逐漸被什麽填充了一些,變得充實厚滿起來。

江晔實話實說:“大黑狗死了。你生病了兩天,它已經被火化了。”

華枸愣住,整個狗散發出的氣息就顯得非常低落。尾巴也不甩了,反倒逐漸地一點點地把尾巴往自己身體裏縮進去,整個狗都像是要縮起來一般,仰着的小頭也低了下去,整只小身軀縮成了一個圓盤。

江晔把放在華枸頭上的手拿下去,猶豫了半晌又把手放了上去,他低聲問道:“之後的話,你要跟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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