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兇獸現04

“宗辭！你快給我把劍拿開！”安音放下畢方, 起身前來。

結果狡猊瞥了一眼, 就揮手送出一波攻擊。安音雖然沒有全程參與戰鬥，但給重明等人療傷, 也耗費了他不少靈力。

如今安音一心記挂在沈西身上，狡猊的一擊他雖然有心阻擋，但還是不敵，落下陣來。

“……安大哥！”沈西一急，身形微動，脖子上的尖銳刺痛就又多了幾分。

宗辭死死盯着他, 手上緊握着長劍，沒有離開分毫。

“實在是有趣。”狡猊就站在他的身後, 漫不經心地說道。他看着倒地的安音，輕飄飄地加上一句, “你看, 又為你傷了一個。”

忽然間，沈西手背就被蹙然一擊，頓時皮開肉綻, 鮮血直流。

手中的皇玉扇掉落在地上，又被狡猊揮力，丢出去了好些距離。

“小西。”英招和安音前後發出微弱的呼聲, “快逃……”

狡猊只覺得這兩人礙事, 瞬間就将兩人擊翻。

沈西深知自己現在的處境, 卻挪不開步伐。他望着神色冰冷的宗辭, 心中鈍痛。有宗辭在他身邊, 即便是最絕望的處境，他都能拼死扛着。可現在，戀人卻站在了他的對立面。

眼中，只有對他的無盡殺意。

沈西垂眸，将心裏的那點悲涼散去。他知道，這事根本怪不了宗辭。

他一步一步靠近宗辭。

傷口随着他的移動，似乎又加深的跡象，若不是沈西一直暗中拿靈力護體，恐怕早已經血流成河。這一會兒，連命都沒了。

“宗辭。”沈西伸手，抓了抓他的衣袖。再然後，手指一點、一點觸上他的臉頰，低喃道，“……宗辭，我很疼。你再這樣，我真的要生氣了。”

宗辭瞳孔有了輕微的晃動。

只可惜，沈西已然轉身看向了狡猊。

“狡猊，你對他做了什麽？”

“宗辭體內的靈力異動，和你有關系，對吧？”

一連兩聲追問。

沈西早就發覺出了兩者靈力的相似。甚至，狡猊在看見九尾妖化形态的宗辭後，還面露過驚訝。

狡猊沒想到沈西死到臨頭，還能用如此平靜的語氣說話。他墨綠色的眸中閃過一絲光亮，“你不怕死這點，倒和千年前的妖神有點相似。”

“狡猊。”沈西平靜出聲，事已至此，他已經沒了恐懼的必要，“你的廢話真的很多。”

狡猊乍聽這話，惬意的神色一滞。

“一直惦記着妖神的你，很可笑。”沈西直言不諱，“千年前也好，現在也罷，你不就是一直想要證明，你所做的一切沒錯嗎？”

心裏最隐秘的一點，被沈西戳破。狡猊沉默了幾秒，才嗤笑一聲。

“事實如此，不需要證明。”狡猊環顧着周圍。

祥瑞皆傷，沒了回轉的可能。宗辭被自己控制着，對沈西橫刀相向。沈西孤零零的一人，實力遠在他之下。

一切，都在他的可控範圍內。

“任何一場争鬥裏，能活到最後的，才是贏家。”狡猊神情重新歸于惬意，他慢悠悠踱步，開了口，“千年前，妖神将我封印，可他不知道，我早已經忍痛剝離了一縷靈魂，将其布在一新生兒上。”

沈西聞言，神情微變。

兇獸一開始也是妖，只不過後來作惡多了，才被區分了開來。

和那些靈力高深的妖獸一樣，只要靈魂得以殘存，在适當的時機，總能爆發出生機。

而那名被他布下靈魂的新生兒，就是宗辭。

狡猊生性殘暴，又嫉妒渴望邪力修為。他的靈魂自然也帶上了這些特點。

所以，每次當宗辭釋放出全部靈力時，體內的那縷靈魂，就會想盡一切辦法奪取控制權。少時的宗辭哪裏比得上狡猊，所以才深受其害。

後來，宗辭的靈力被封印。但前兩次的異動，已經讓封印陣裏的狡猊有所收獲。

沈西的靈力雖微，但和千年前的妖神如出一轍。潛伏在宗辭靈魂裏的狡猊，認得這個靈力。所以前幾次，沈西才能用靈力控制住宗辭。

英招聽見這話後，惡狠狠地瞪向狡猊，“果然是你！”

狡猊并不理會他的目光，反倒輕松一笑，“看樣子，你們這些祥瑞早就察覺出來了。其實你們下得了手殺了他，滅了我那一縷靈魂，或許也就沒我什麽事情了。可是，你們幾個‘婦人之仁’，偏偏舍不得……”

英招雙手抓住地上的沙石，無力反駁。

就算當初知道了，又如何？

那段時間，宗珩剛‘死’，宗辭是他們的小輩，甚至宗氏兄弟的父母，還是他們的昔日舊友。若是宗辭也沒了，他們又該如何交代？

六位祥瑞，模仿着封印陣法，千辛萬苦将宗辭的靈力封住。

可世事無常，又能想到，幾百年後的今天，居然還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

狡猊一步一步走向沈西，玩味道，“現在，我給你兩個選擇。”

“第一，我命令他，直接殺了你。”

狡猊頓了頓，又伸出兩根手指，“第二，我讓他站着別動，你殺了他。”

“如果是後者，我比較吃虧，畢竟一縷魂魄消散。”狡猊欣賞着沈西怒意顯現的神情。

但即便宗辭死，附在他體內的一縷靈魂消散。現在的沈西也不會是狡猊的對手，更何況……

“你舍不得殺他？”狡猊心中早已有了成算。對他來說，千年封印的時光，實在太無聊。此刻的沈西，顯然成了他的調劑品。

沈西沒答話，赤手揮去靈力。只可惜，他這點雕蟲小技，在狡猊的眼裏什麽都算不上。狡猊反手将他鉗住，将他轉向宗辭。

與此同時，還默念了一串術語。

一直面無表情的宗辭，忽然閃現出痛苦的神情。

“宗辭！”沈西慌亂，“狡猊你給我住手！”

“行了，我只給你五個手指的考慮時間。”狡猊松開他，開始緩慢計算，“五……”

越是這樣，越是能在心理上折磨沈西。

“四。”

沈西聽見身後的計時，絕望喃喃道，“對、對不起。”

他沒辦法像千年前的妖神一樣，換取妖界的安定。他永遠無法向宗辭下手，既便是死，也不能……

“三。”

“宗辭。”沈西渾身止不住的顫抖，低頭。

“二。”

“西西。”

恍然間，熟悉的語調傳來。緊接着，利器刺入身體的聲音清晰傳來，似乎有幾滴血液濺在了沈西的身上。

身後的狡猊突然痛苦悶聲一聲。

“小辭！”“宗辭！”“宗隊！”

接二連三的驚恐聲音傳來，都是沈西再熟悉不過的聲線。

沈西不可置信地擡頭，卻發現宗辭直至倒在了他的懷中，“宗、宗辭。”

他沒能站穩，擁着宗辭，跌坐在了地上。

宗珩和崔煜帶着妖怪局的一衆人前來，裏面還有幾個生面孔，正是一直未見的貔貅、獬豸。兩人見到畢方等人的情況，二話不說就沖向了狡猊。

妖怪局的其他成員緊随其後。

關鍵時刻，宗辭居然突然恢複意識，還了結了自己？這是狡猊完全沒有想到的情況。

靈魂突然被反噬，狡猊痛苦不已，卻又不得不抵禦着一衆的攻擊。一時間，誰都沒有讨到好處。

***

“宗辭，你別吓我！”沈西抱着宗辭，身上卻被大量的血量沾滿。他一手捂住宗辭胸部的血窟窿，茫然無措，哭喊着，“我讓你別吓我！”

宗辭臉上的血色淨失，他撫摸着沈西脖頸的血痕，苦笑道，“……對不起，還是讓我家西西受傷了。”

“宗辭、宗辭。”沈西緊緊摟住他，任憑鮮血黏在衣服上，“我要怎麽救你啊？我怎麽才能救你啊，你告訴我……”

“你告訴我啊，好不好？”

沈西拼命運轉着體內的靈力，但卻發覺妖丹內靈力微弱。

宗辭費力擡手，揉了揉沈西的腦袋，一字一句，極為緩慢，“西西，別、別哭了。”

話音剛落，宗辭的手就突然垂落，砸在了地上。

“宗辭？”沈西小心翼翼地喊了一聲。

沒有應答。

“宗辭？”

還是沒有應答，藍色的靈力逐漸從身體中溢出，消散。

意識到什麽的沈西突然抱緊宗辭，發狂大喊。

陡然間，他的體內爆發出洶湧的白色靈力，頃刻間就覆蓋住了一切。

狡猊感受到這股不同尋常的力量，瞬間色變。

宗珩等人紛紛停手，轉身回望。白光逐漸渡到了每一個人的身上，平穩又帶着無盡生氣。

“怎麽回事？”崔煜擔憂道。

餘音未落，一直被困在藍色火焰中的鳳凰突然煥發生機，從中涅槃而生。他揮動着紅色羽翼，高聲嘶鳴。

緊接着，畢方、英招、重明三人，紛紛也從白光中騰飛上天。

原本黑雲密布的天空突然散出五彩光斓，數十道異色靈力沖中破出。

雪神、花神、青女，以及許多陌生臉孔，皆是藏匿許久的神明、妖獸。

就連崔煜都隐約受到了什麽影響，內心莫名澎湃。

“煜兒？”宗珩察覺出了異常。

“我沒事。”崔煜回答，視線卻一直盯着朦胧的白光中心。

***

宗辭在沈西的懷中幽幽轉醒，身上的痛感全無。他擡眼，卻是被眼前的場景一震。

沈西的身上散發出異常強大的白光，容貌雖然未變，但五官卻更顯深刻，原本的黑色短發竟然成了白色長發，渾身的氣質截然不同。

“西西？”宗辭不确定道。

沈西回給他一笑，囑咐道，“你別動，等我處理好事情。”

說罷，他起身走了出去……

……

白光慢慢消散，沈西的身影出現在了每一個人的眼中。

在他出現的那一刻，全部神明、祥瑞、妖獸，竟全部恭敬拘禮，齊聲喊道，“神上。”

簡單兩個字，卻帶着莫名純粹的信仰，直沖雲霄。

宗辭熱忱地盯着沈西的背影，看着他渾身散發出來的強大氣場，忽然釋然一笑。

他的西西，本就該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