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 兇獸現05

狡猊看着于之前判若兩人的沈西, 心間大震。

‘神上’兩字, 對于遠古的一切生靈來說, 都是不可侵犯的字條。狡猊原先也聽命于妖神，後來被他再度否決後, 才生了疑心。

狡猊雖自诩強大，但他在妖神手中每每落敗，內心深層早已經染上了陰影。

所以, 在面對‘靈力相似’的沈西時, 他才有了恨虐之心, 故意相近辦法去折磨他、刺激他的心裏。可沒想到, 這事過了頭，竟真把沈西潛在的靈力激發了出來。

即便沈西的容貌和千年前的妖神有所區別。

但鳳凰涅槃, 百神朝聖, 足以說明一點：沈西, 就是妖神。

直到此時, 狡猊才感到後悔。他才剛剛破除封印, 體內的靈力本就沒來得及穩固。再加上, 宗辭方才近乎‘自盡’的行為，斷了他的一魂, 已經讓他徹底傷了根本。

現在的他，即便再能有能力，也無法一次性抗住那麽多人。更何況, 沈西體內的靈力才剛剛崛起。

狡猊在一瞬間晃過很多想法, 他是個聰明人, 從來不做無謂的戰鬥。狡猊借着衆人的朝拜之際，意欲逃脫。

只是還沒來得及付諸行動，一道白色靈力就準确無誤地打在了他的周圍。

落地成圈。

頃刻間，狡猊就被鎖住了退路。

“都讓開。”沈西擡眼，看着衆神、衆妖，平靜說道。

“是。”

整齊劃一，阻擋着視線的身影朝着兩側退去。

沈西看着神色緊繃的狡猊，一步一步朝前走去，垂落在身後的白色長發，随風飄揚。

狡猊恍然間覺得，眼前沈西的身影，與千年前的那道有了彙合之處。

沈西原本的眸色淡去，取而代之的是那雙湛藍色的異瞳，裏面晃着斑斓的柔色水意。

“狡猊。”他冷漠開口，聲音不帶一絲起伏，“鬧夠了嗎？你還是和千年前一樣，沒半點長進。”

妖神是遠古的主宰，有着強大的靈力作為依附。面對天地，面向衆生，他向來不會帶着太多的私人感情。

如今的沈西雖然帶着他的神魂，恢複了他的記憶。可二十多年來，他一直是以‘沈西’這個獨立個體存在，有着自己的喜怒哀樂。

扶桑的死亡，鳳凰、畢方等人的重傷，更甚至是宗辭在他懷中‘死去’，都讓沈西無法平靜對待眼前這人。

狡猊被他冰冷的言語一激，心中那點回憶漣漪消散了幹淨。

他露出惡狠狠的一面，千年以來的仇恨再度翻湧起來，灼得他理智全無。

“你妄想就此控制住我！”狡猊猛然發力，瞬間沖破封印，對準沈西而來。

“神上！”不少妖、神喊道。

沈西絲毫不慌，一退。此刻的他，只覺得渾身上下靈力充沛，再加上有了原先的記憶，很多動作自然而然就做了出來。

狡猊轉身，還欲攻擊。結果，渾身突然泛起急促而尖銳的疼痛，讓他的動作一頓。

掉落在遠處的皇玉扇突然騰升，直直沖到沈西的手中。

沈西絲毫不放過這個機會，将藏在扇葉中的刀刃劃出，直接揮向狡猊。

靈魂的缺失本就讓狡猊元氣大傷，剛才他猛然發力沖出封印，更是雪上加霜。被疼痛侵蝕的狡猊慢了半拍，來不及撤退。他的胸口至腹部，被沈西狠狠劃出深可見骨的傷口。

狡猊眼眶欲裂，原地化身成兇獸，張開大口嘶吼一聲，極速朝着沈西奔去。不僅如此，他的身上還釋放出無數邪氣，繼而生成霧狀尖箭。

“都不許上前！”沈西看着意圖上前助陣的衆妖、衆神，厲聲制止。

千年前的大戰，已然失了許多妖、神。原先的妖神看慣生死，為了人、妖、神三界，不得以讓衆人在戰役中死亡。

但沈西從始至終，便有血有肉，他看不得無謂的生死，更做不到超脫的救世主義。他只希望，不再讓任何親人、朋友、戀人，為自己受傷。

鳳凰等人知道沈西早和往日不同，聽見他的話，硬生生忍了下來。

沈西揮手釋放出一面白色屏障。尖銳的霧箭撞在上方，竟發出了铿锵有力的碰撞聲，聽得人膽戰心驚。

密集的霧劍幾乎遮擋了沈西的視野，狡猊抓住時機，前爪突然一蹬，兩道炙熱的藍色火焰從地面鑽出，如同火龍一般，沖向沈西。緊接着，沈西原本所站的位置，突然傳出劇烈的爆炸聲。塵土飛揚，水汽彌漫。

這一切的發生，速度快到讓人瞠目結舌。

炙熱感彌漫在空氣中。

鳳凰等人頓時坐不住了，長嘯而去。

獸形的狡猊還以為自己擊中了沈西，喘了一口粗氣。但令他沒想到的是，一道白光突然從天而降，直至套在了他的身上。

“衆神、衆妖聽令，封住他的退路！”

在場的人明白沈西的意思，瞬間排開，渡出靈力，将狡猊圍成一圈。鳳凰、畢方等人，更是盤旋在狡猊的上方。

從四面八方切退了狡猊的退路。

沈西和狡猊都站在圈中，周遭的氣氛頓時凝結。

狡猊清楚自己被逼到了絕境，仰天長嘯，吼聲中帶着無數深重的恨意，渾身散發出來的戾氣，不少小妖直接承受不住，神色難受。

沈西見此，直接揮手一擊，落在狡猊身上。被擊中的狡猊停下吼聲，他也不閃躲，只是死死盯住眼前人。

身上的戾氣四溢。

既然如此，要死一起死！

沈西從他的眼中看出他的恨意與決然，心頭當即一驚。

狡猊的身形慢慢膨脹，原本光亮斑駁的天空，陡然間又生出黑雲，似乎就要壓在所有人的頭上。周圍的空氣突然變得沉悶，甚至還有了窒息的錯覺。

遠處，被妖怪局保護起來的妖民，紛紛察覺到自己的靈力流逝，甚至還有不少小妖，當場就昏厥了過去。

這一下子，所有人都意識到不對勁。

***

因為妖神的重新出世，彙聚了上百的妖、神，若是讓狡猊得逞，恐怕後果不堪設想。

沈西來不及多想，就源源不斷的運生出白色靈力，絲毫不知節制。

這一幕，如同二十多年前。

狡猊像是在自爆，而沈西的狀态，顯然也沒有好到哪裏去。

宗辭看見這一幕，拖着還沒有完全恢複的身體，沖到前面。只是，沈西早已經為了衆人的安全，用靈力設置了屏障。

“西西，停下！”宗辭不管不顧地大喊！

“給我停下！”宗辭瘋狂撞擊着靈力屏障，神情全然失态，“沈西，我讓你給我停下來！”

鳳凰連忙拉住宗辭，“小辭，你現在說話，他聽不見的！”

“難道你們還看不出他要做什麽嗎？！”宗辭絲毫不理會鳳凰的勸說，反聲質問。不等旁人回應，他再次用力敲擊着靈力屏障。

白色光亮越來越刺眼。

而空氣中的悶壓也逐漸加重，宗辭本就尚未痊愈，又因為心急，頓時嘔出一口鮮血。

一旁的宗珩靈力尚弱，也臉色慘白地半跪在了地上。

“小辭！”

“宗珩！”

宗辭死扛着，試圖用傳心術告知沈西。

【西西！快停下來！你馬上給我停下來！】

即便沈西将一切都阻隔在了屏障內，但狡猊的煞氣仍有溢出，妖獸接二連三地支撐不住。

宗辭知道，陣中的沈西所遭受的，是比他們更為強勁的威壓。

【沈西，我求你停下來！】宗辭直接把傳心術所想的，嘶聲喊出。

一切，似乎達到了臨界點。

屏障中的沈西忽然睜眼，對着宗辭燦然一笑。

緊接着，鋪天蓋地的轟炸聲傳來。原本堅固的屏障突然破開，蕩出的氣流頓時就将全部的神明、妖獸掀翻到數十米外。

原本如同黑夜的天幕，被一束束白光射中，繼而散開，白晝重現。原本的太陽終于露出了點點光亮。看時間，已經到了日落。

沒了強力的威壓與窒息感，一切都與往常相似，卻又不同。

妖怪與神明們看着這難得的晚霞，恍如隔世。

曾經的妖怪村，被炸毀的七七八八，如同震後的悲慘模樣。

宗辭的手指動了動，他等不到腦中的暈眩停止，就跌跌撞撞地爬了起來。

“西西！”宗辭跑到中心點，看着被炸成深坑的平地，險些一口氣沒有喘上來。

“西西，你在哪裏？！”宗辭環顧一圈，始終沒有看見戀人的身影，“西西，你出來！”

忽然間，宗辭的餘光瞥見一顆珠子。他呼吸一滞，直接跪倒在地上，顫顫巍巍地伸手。原本系在紅繩上的玉珠，此刻卻孤零零地掉在了泥石地裏。

“小辭。”畢方跑上前來，二話不說走到他的身側。

宗辭的眼眶紅得厲害，偏偏幹澀到掉不出一滴眼淚，“方叔……”

“小辭……”畢方瞧見他的樣子，竟說不上一句話。

“方叔，西西人呢？”宗辭慢半拍地問出聲，“他人呢？在哪裏？”

畢方剛欲安慰，卻被鳳凰一把拉了起來，“別說了。”

“方哥，別說了。”英招也道。

宗辭絲毫聽不見他們的談論，整個人如同丢了魂，只是緊緊握着手中的那顆珠子，攥得心間發疼。

他低着頭，一言不發，就這樣跪在地上。

也不知過了多久。

忽然有一軟乎乎的東西觸上了他的膝蓋，宗辭沒來得及反應，就聽見熟悉的一聲叫喚。

“嗷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