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感皇恩慢
沈绾知道林星則絕不會坐以待斃,大婚之日是他動手的絕好時機,她相信林星則也不會什麽準備都沒有就逼宮造反。
可是他手中的兵權早就被林世叔奪去了,邊境的那些兵馬也遠水救不了近火,年博敖的人馬就更不要提了……他唯一可以策反,也最容易策反的,就是守衛宮城的禁軍金翎衛,還有就是他曾操練過的西軍大營。
但是沈绾他們無法确定的是,這些人,到底誰會追随林星則,誰沒有收到他的招攬,不管是金翎衛還是西軍大營,最多只能精确到百夫長,要是那個百夫長叛變了,他手底下的兵多不會是無辜的。
而只有等到林星則真的動手之時,他們才能清楚究竟哪些是一無所知的人,哪些是歸順林星則的人。
為此,他們還在林星則身邊安插了一枚棋子,之是事情沒塵埃落定之時,沈绾也沒把握那人會不會倒戈相向。
燕京城中風聲鶴唳,人們都躲進了屋裏,門窗緊閉,瑟縮在被子裏等着外面的腥風血雨趕快消逝。
可是厮殺聲卻越演越烈。
沈绾一身戎裝,腳上蹬着戰靴,手中握着弓箭,騎在馬背上,遙望黑壓壓的宮門。
西營的叛軍将宮城圍得水洩不通,而她這邊,卻是遠調而來的雕隂重騎,他們趕了六日六夜的路,早已經疲憊不堪,可是眼前便是一場戰事,現在沒有閑暇的時間。
然而最開始發動攻擊的,卻是叛軍頭頂之上的人。
那些人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爬到城牆之上的,一身黑色夜行衣,披着暗色鬥篷,皆是蒙面,突然出現的人将滾滾巨石從城牆之上抛下,頓時将底下的人砸得血肉模糊,叛軍之中立馬引發了騷亂。
沈绾揚起弓箭,看着城牆之上已經有人跳下去殺入叛軍,揚聲高喝:“大軍聽命,進攻!”
伴随着她一聲令下,重騎也仿佛早就演練好了一般,竟然悄無聲息地兵分兩路殺入叛軍之中,很快便和對方纏鬥起來。騎兵沖鋒,在一萬精兵之中穿過,再轉過頭,發現對方已經損失了将近一半之人。
若是沒有暗影衛開路,他們也沒有這麽快就殺出一條血路,沈绾還在這邊,遙遙看着,她發現靠近城門邊角的地方,有一個人隐匿在陰影裏,而她就是在尋找這個人。
統領西營的将軍窦德,一直隐藏的很好,沒想到竟然也是林星則的走狗,沈绾坐在馬背之上,眼見着那人要逃回宮內,手執弓箭,對着那人拉滿了手中的弓。
沈绾不習武藝,連馬也是後來才學會騎的,唯有射箭,是她的強項,雖然她沒和任何人講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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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先生曾告訴她,起碼要有一種防身的武器,有時候,進攻也是一種防守,所以她偷偷學了射箭,只為等到合适的時機,以備不時之需。
沈绾目光緊緊盯着那人,眼睛一眨不眨,勾着弓弦的手泛着白,已經被拉滿了,而那個要逃竄的人,似乎也注意到這邊,可是他似乎并不覺得沈绾是在瞄準他,因為以這個距離,弓箭沒可能射到他身上。
“嗖”一聲,箭矢風馳電掣,窦德回頭一望,嘴角彎起一抹笑,嘲諷之味甚濃,可是他很快就僵住了臉,生命的最後一刻,他看到那支刻着花紋的好看的箭羽插在了自己的頭上,半空中,另一支箭失去了前行的動力,落在了地上。
沈绾放下弓,輕輕呼出一口氣,雙箭連發,還好沒有失手,要是讓他逃到宮內,恐怕會功虧一篑,鳳陽宮裏的人也會有危險。
當初之所以選擇鳳陽宮舉行大婚,是因為這裏在整個宮城的最北角,遠離宮門,鳳陽宮外也會有厮殺,即便宮城前的厮殺聲傳過去,也會被人混淆,林星則很難發現這邊發生的事。
沈绾唯一需要應對的,就是眼前投靠林星則的這一萬精兵。可是她也耽擱不得,鳳陽宮那邊的情形到底如何她不得而知,蕭承衍将自己當做誘餌留在那邊,把調動大軍的兵權完全交至她手上,也把自己的性命交到他手上,這對她來說是莫大的信任。
如果野心夠大,在這邊稍有耽擱,讓他們在裏面自相殘殺,而自己坐收漁翁之利,不僅能除去林星則這個禍害,還能接手這大好江山,簡直是莫大的誘惑,即便是女兒身,拿了這一手好牌,又何愁打不贏呢?
可是沈绾無暇去想這些。
重騎沖殺過去後沒有繼續沖殺回來,而是緊緊守衛着城門,畢竟回過神來的叛軍知道援軍已到,可是卻沒有機會将這邊的情況告知将軍,若是重騎再沖殺回來,則是給了叛軍退守城內再派人告密的絕好機會。
他們不會這麽做的。
這下兩軍完全是對調了位置,重騎變成了防守的一方,而叛軍則成了攻城的一方,暗影衛一直游走在叛軍之中,他們身形靈活,軍隊裏的人難以捕捉到。
暗影衛最大的用處并不是多殺幾個敵人,而是擾亂敵人的陣型,給這邊創造出更多的機會。
沈绾這邊還有剩下一千騎兵,看到暗影衛已經将敵軍的陣營打亂,馬上率軍進攻,只是她畢竟不會武功,身邊還是有人護着。
四六和劉六都是以保護沈绾為己任,他們最大的任務是保護沈绾的安全,看見沈绾還執刀砍殺,沖鋒的同時四六吓得吱哇亂叫:“祖宗您就別親自動手了,放着我們來就行!”
沈绾知道四六在擔心什麽,可是心裏卻沒辦法平靜,她很急切,迫切地想要沖進宮門,一路騎到鳳陽宮,将林星則親手殺死,把那些人救出來。
她也有些害怕,害怕自己去的時候,那裏已經血流成河。
雖然她自恃才能出衆,總是能想到別人想不到的,辦到別人辦不到的,可是這種時候,卻突然發現,有人還是習慣性地将簡單的事情丢給她,把危險的攬到自己身上。
說不清是什麽滋味,高興更多一些吧,讓她知道,自己也是有人保護的。為了不負這種保護,她只能将一切做到最好。
風刮在臉上,将血滴與汗水風幹,留下一陣陣涼意。
她距宮門,只有幾十米的距離。
——
“你不是绾绾!”
鳳陽宮內,一陣片刻的安靜,之後确實聲色俱厲的喝聲。
聽到蓋頭之下發出的聲音,林星則的臉色大變,急聲質問出口:“說,你是誰?”
大殿之上的衆臣還沒弄明白狀況,只看到他們以為是公主的那個人,将紅蓋頭揭下,露出的是一張俏麗絕美的臉,可卻十分陌生,絕不是他們所認識的那個公主殿下。
從東宮接過來與蕭承衍拜堂,差一點就要禮成的,卻不是公主殿下!
林星則卻已經發現什麽了,他怒目看向蕭承衍,語氣中含着一絲不确定:“你們還有後手?”
蕭承衍笑了笑,情形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轉變,剛才胸有成竹的人,此時滿臉震驚,而被步步緊逼的人,現在卻笑得輕松惬意。
“只是少了一個绾绾而已,林将軍用得着大驚小怪嗎?我只是怕今日宮中有險,所以讓她躲起來而已。”
這種鬼話誰會相信,連衆臣都忍不住瞥了蕭承衍一眼。
“金翎衛,将蕭承衍拿下!”林星則等不下去了,若是真的出現什麽反轉,讓蕭承衍等到一絲生機,那他籌謀這麽久就完全沒有了意義。
金翎衛都是聽命林星則的人,他一聲令下之後,身穿金色盔甲的人馬上就動了,紛紛執刀砍來,本來躲在蕭承衍身後的大臣們叫嚷着四散,一下都躲到了別處。
挽月将頭頂上的鳳冠一摘,正好扔到沖殺過來的那個金翎衛的臉上,在他視線被遮住的時候,順手搶過他手中的長刀,轉身扔給蕭承衍,動作一氣呵成。
蕭承衍接過,對她急道:“保護陛下!”
挽月一愣,但是也沒有多少時間耽擱,現在殿中最危險的的确是林柏榮,林星則雖然說了不會殺他,可是眼下情況有變,誰知道他會不會改變心意。
起身一躍,挽月跳出了戰圈,護在了林柏榮身前,韓行舟握着林柏榮的手,臉色卻越發僵硬,看着眼前逐漸黯淡下去的人,他眸中閃過一抹悲色。
“陛下還是放不下,你心裏并沒有表現的那麽豁達。”
林柏榮微微擡起了頭,雙眼渾濁,目光虛無缥缈:“朕也是事到如今……才清楚的。”
韓行舟沒有再說話,只是輕輕嘆了一口氣,轉頭望向蕭承衍那邊,令他沒想到的是,原以為夏述和夏巡兩兄弟起碼會躲在某處,在他遇見危險的時候護他身前,可是打了這麽久,那兩個人卻都不在。
金翎衛都是守衛在皇帝身邊的人,能以一敵十,蕭承衍只有一個人,到底孤木難支,幾次他都險些中招,看得韓行舟心驚膽戰。
就在這時,林星則抽出年博敖腰間的劍,手指在刀刃上一抹,也沖殺上去,今日他來參加喜宴,身上并沒有帶武器,只能奪了年博敖的。
那邊的大臣也不是只顧着躲,有一些有武藝傍身的,紛紛上前來幫忙,只是和金翎衛比起來多有不敵,至于那些武将……他們心中還在糾結該不該出手救蕭承衍。
危險便在千鈞一發中襲來,蕭承衍背對着林星則,看不到後面的情形,還是在韓行舟情急之下讓他小心後面,他才堪堪躲過了其中一擊,然而胳膊上還是被砍了個傷口。
鮮血四濺,蕭承衍眉頭一皺,忍着劇痛,握緊手中的長刀向林星則揮去,可是傷口到底是對他造成了影響,攻擊不但慢下來,應付敵人的反應也遲鈍許多。
“去,幫他一把!”林柏榮指了指挽月,挽月也很心急,剛要動身,幾名金翎衛卻突然轉過身,殺了過來,挽月情急之下只好先保護皇上,再也分不出手去幫助蕭承衍。
那邊林星則殺得盡興,手上的動作越發淩厲,正巧這時,蕭承衍格擋一個金翎衛攻擊的時候,刀身承受的力量回轉到胳膊之上,他一吃痛,手中武器掉落到腳邊。
蕭承衍似有心靈感應一般,下意識回過身,眼前的動作都慢了下來,他看到林星則揚起手中的武器,用力地向他刺去,而他卻越過那個人,看到了大殿門口那個挺立的身影。
沈绾站在外面,昏黃的燈光照在她身上,仿佛鑲了一道金邊,千鈞一發之際,她終于趕來了。
一支箭飛射而來,射到了林星則的左肩之上。
林星則的動作頓住,猛然吐出一口鮮血,然而他卻并沒有看自己肩膀上的箭,而是低頭看向自己胸前,被鮮血染紅的劍尖穿過他的胸膛,一滴一滴的鮮血滴落在地上。
他艱難地回頭,發現出手的人,竟然是年博敖。
林星則失去力氣,在蕭承衍身前跪了下去。
這一切發生的時候,周身仿佛都沒有聲音,沈绾只能聽到自己粗重的呼吸聲,剛才蕭承衍的那一眼,深深烙印在她的腦海裏,射箭的那一刻,她手抖了,箭也射偏,而林星則的劍距離蕭承衍脖頸不足一寸。
若不是有人出其不意,恐怕她看到的就是蕭承衍的最後一面。
巨大的後怕感抵過了心中的怒火,她擡腳踏進殿門,厚重的長靴踩在地上發出清亮的聲音,而她眼裏卻只有蕭承衍。
蕭承衍卻沒有看她,他捂住胳膊,輕輕閉了閉眼,複又睜開,眼中清明一片。
“你輸了。”他對林星則道。
殿中的大臣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不知道為什麽最後年博敖會突然倒戈,可是作為被背叛的那個人——林星則卻馬上就明白了。
“他早就被你收買了……”林星則看着空處,眼睛空洞無神,“陪我演戲的不是金翎衛,而是年博敖。”
蕭承衍笑了笑:“金翎衛統領都是你的人,我有什麽把握控制他們呢?”
唯有年博敖,一個最是懂得審時度勢的人,知道什麽時候該做什麽選擇,不會冒險,有心裏的算盤,我才敢利用。
可是這句話,蕭承衍沒有說出口。
畢竟,直到剛才之前,蕭承衍自己也沒有把握年博敖這個老狐貍最終到底站在誰那邊。
這是一場攻心之戰,攻自己的心,也攻年博敖的心。
“呵呵……”林星則還剩下一絲力氣,他蹭了蹭嘴角的鮮血,從胸腔中發出幾聲冷笑,到最後,擴大成仰天大笑,“哈哈哈哈……”
“我知道,年博敖不可信,還好沒有把所有事都告訴他。”林星則喃喃自語,只是聲音太低,沒有人聽清楚他這句話。
後面追進來的夏述和夏巡将剩下的金翎衛都制服了,沈绾一步一步走到蕭承衍面前,後者終于擡起頭,對她淡淡笑了笑:“你來了。”
沈绾張了張口,看着蕭承衍胳膊:“我來晚了嗎?”
蕭承衍搖了搖頭,溫柔地看着她,然後伸出那只受傷的胳膊,擦去她臉側的血跡。
“沒有,正好。”他輕道。
沈绾忽地松下一口氣,眼中卻有什麽如釋重負一般滾燙地滑落。
蕭承衍順勢又蹭了蹭她眼角的淚。
他看着眼前的人,周身的人仿佛都不存在了,她身上風塵仆仆,都是殺伐的血腥氣,還有從外面帶來的冰冷的潮氣,鐵甲很冷,她的眼淚卻很熱。
是害怕了吧,真難得見她這麽害怕。
不該将夏述和夏巡都放在她身邊的,讓她擔憂自己,急于攻城,若是得不償失的話,他該有多後悔……
可是,沒事就好。
“是我小看你們了……”林星則知道自己已經絕無反敗為勝的可能,聲音裏毫無生氣,可是卻又并沒有太大失望。
前頭龍椅之上,突然傳來一聲沉悶的聲音。
“扶我過去。”衆人齊齊看向上面的林柏榮,他艱難地掙紮起來,挽月和韓行舟兩人一人扶着他一邊,将他從臺階上扶了下去。
林星則一直是那個姿勢,卻一直不願倒下,他的呼吸越發微弱,胸前的血還在滴着。
他看到一雙腳,而後是屈坐下來的身子,明黃色的衣角刺的他雙眼微痛,而這樣的畫面,不知為何,他覺得有些熟悉。
只是熟悉的那個畫面裏,居高臨下的是他。
“則兒,你現在後悔嗎?”林柏榮問他。
林星則恍惚地擡起眼,看着一臉病容的林柏榮,輕輕搖了搖頭。
“我只是……想拿到本該屬于我的東西……林祺,他沒有那個能力。”林星則一字一頓道,事到如今已是窮途末路,他卻絲毫沒有軟下态度。
林柏榮看着他:“只要你跟我說,那些東西,我未必不會給你。”
林星則忽地擡頭。
“你知道,我有多疼你嗎?”他蒼老的面龐微微顫動,手指也在發着抖,林柏榮說完這句話,似是要擡起手摸摸林星則的頭,可是最終卻作罷了。
透過這個人,他仿佛在看另一個人。
林星則那一刻,竟然真的相信他的話了。其實他何嘗不知道呢,林柏榮之所以待他那麽好,不過是因為他身上有姑姑的影子。
為了姑姑,他可以絕後,一生裏孤苦伶仃,姑姑死後,誰也不曾入他的眼,林祺更像他,不像姑姑,所以林柏榮一直都是偏心的。
他卻覺得這種偏心終究抵不過骨肉親情。
所以他走了冒險的一步,也是最萬無一失的一步,他害死了太子林祺。
“你現在怎麽說,都可以,可我若真的如你所說,誰又知道你會不會那麽做呢?”林星則冷笑一聲。
“是。”
“誰又知道我會怎麽做呢……”林柏榮重複了一遍那句話,輕輕閉上了眼,“可是則兒啊,你太讓我失望了。”
那句話最後似乎化為一聲嘆息,伴随着突然湧進來的風聲消散不見了,大殿之中一片安靜,大臣們都臉色晦暗地看着皇上,等着皇上。
可是林柏榮卻并沒有再睜開眼。
韓行舟摸了摸他的脈,最後無奈地搖了搖頭。
林星則的雙眼突然就瞪圓了,腦中反複響着他最後留下來的那句話,眼中立時迷蒙一片。
沈绾慌張地蹲下身,神色震驚地看着韓行舟:“怎麽回事,你不是說還有半月的時間嗎?”
之前作出那副奄奄一息的模樣,不過是為了讓婚期提前,讓林星則相信而已,現在她沖殺進來,卻只看到了林世叔的屍體,她甚至連最後一句話都沒來得及說。
“人生無趣,撒手而已。”韓行舟低着頭,心中不知在想着什麽。
實際上那時他嘔出一口鮮血,就已經是強弩之末了,只不過還在等着和林星則說這最後一句話。
聽到林星則親口承認他殺了林祺,才是壓垮他的最後一棵稻草吧,說着已經放下,其實從未放下。
韓行舟雖未明說這些話,可沈绾卻在霎時間明白了,她驟然轉過頭,看着一臉怔然的林星則:“現在,你可還滿意了?”
“你殺了他兩次。”沈绾冷冷道。
“林星則,你從來不懂,別人在你身上寄予的厚望,你總是這樣看着別人死。”
林星則緩緩擡起頭,眼神無光地看着她:“現在,你也能看着我死了。”
鮮血從他嘴中湧出,可他卻毫無所覺:“別人的厚望,關我何事?只是我敗了,你盡可以來指責我……但是,我也并不是輸得那麽徹底……”
他艱難地吐出最後一個字,眼神向上一瞟,身子卻倒了下去,死之前,眼神詭異地看着上方,嘴角挂着隐隐的笑。
沈绾僵着脖子,順着他的視線回頭去看,只看到一片空,耳邊卻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喊聲。
“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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