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東域赴會

揭開盒蓋, 一室光華,衆人愕然。

盒子裏端端正正的放着一枚金丹,剛從修士身體裏刨出的模樣, 還很新鮮。

“這……”衆人多多少少都猜到了些, 卻不敢深想,更不敢說出口, 都怕捅破了這層窗戶紙, 局面一發不可收拾。

宋以邈微微一笑:“正是許大公子的金丹。”

“宋以邈!”許家兄弟雙雙拔劍, 可還未來得及出招, 就被對方封了靈脈。

許家這兩個半吊子, 修為自然遠遠不及宋家三少爺。

“兩位公子,稍安勿躁,宋某只是受人之托來送禮的,”如此說着,取下腰間佩劍轉向謝爻,将劍雙手奉上,畢恭畢敬:“九爺,請笑納。”

“……?”謝爻眉頭微蹙接過劍, 仔細一瞧, 劍鞘上刻滿壓制煞氣的咒文, 心中一跳, 脫口而出:“流火劍?!”

宋以邈莞爾:“正是。”

謝爻怔愣片刻,握劍的手滿是冷汗,半晌淡淡開口道:“宋三公子這位朋友, 可是謝硯?”

“九爺料事如神。”宋以邈依舊笑笑的,笑得謝爻心裏發毛。

“宋三公子,今日之事,你是何意?”謝玄耳力敏銳,自然聽到了他倆的話,臉上再堆不起笑,言語間隐含質問之意,嘴角抽了抽:“謝硯與你,是何關系?”

“修者不仁,實乃大忌,長樂使不過是小施懲戒而已,家主莫要見怪。”宋以邈依舊客客氣氣,嘴角帶笑。

衆人皆驚,對宋家而言,長樂使掌管長樂海,身份地位僅次于宋家家主,權力比宋以洛宋以塵這一撥嫡親公子小姐還大。

原書中沈昱骁與宋以洛成親後籠絡人心好幾年,才爬上長樂使的地位,如今謝硯不過消失半載,怎麽可能……

謝爻與宋以洛對視一眼,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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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樂使?我怎不知?”宋以洛娥眉微蹙,毫不掩飾面上的懷疑之色。

“大姐,此事說來話長,長樂使處事一向低調,并不希望此事聲張,故而沒特意與你說起。”他這話說得有理有據,讓人難以反駁。

鳳眸微垂,唇角勾起一個似有若無的弧度:“原來如此,異姓之人坐上長樂使的位置,倒是頭一遭。”

上一個“頭一遭“的人,是沈昱骁,如今他的主角光環竟被謝硯奪了。

宋以邈莞爾:“謝公子他,确實不是尋常人。”

謝爻瞧他一提到謝硯便兩眼放光,俨然一個沉溺太深的小迷弟,不禁唏噓,謝硯的萬人迷光環,終究是發光發熱了,而且一開就飙到最大值。

謝玄沉這一張臉,終于發話了:“修者傷人命,确實應該嚴懲,可這乃我謝家家事務,長樂候他擅自幹預,是不是有些不妥呢?”

“宋某認為,出了人命,已非家事,同為修士,理應肅清不正之風。”言下之意,修真界的事兒,他們宋家只要看不慣都可以插手。

謝玄嘴角抽了抽,正欲發作,謝爻揉了揉太陽穴壓低聲音道:“兄長,算了,硯兒他……好歹也姓謝,此事再議,先解決眼前之事罷。”

“呸,那個小雜種也配姓謝?”謝懿提高了聲調,在場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包括宋以邈,總是捎着笑意的臉微微一滞,倒沒說什麽。

謝玄好歹是家主,氣度總是有的,他揚了揚袖子,語氣沉冷:“宋三公子,今兒謝某實在不方便招待,你請回罷。”

“東西已送達,宋某也該告辭了。”說罷客客氣氣的與衆人行了禮,便翩然離去。

許家兩兄弟氣得直跳腳:“家主,就如此放他回去?!”

謝玄不耐煩的瞧了他倆一眼:“不然要如何?”

“宋家人自負得很,沒一個好東西,此仇不報我誓不為人。”許陌憤憤然道,衆人皆滿臉愁苦,時不時悄悄的看一眼宋以洛謝爻夫婦,眼神一言難盡。

他倆的處境,這就很尴尬了。

衆人潦草的吃了一會兒飯,全無胃口,不歡而散。

“這劇情走向,有點迷。”謝爻愁眉苦臉,曉得謝硯的消息,他半是歡喜半是憂。

宋以洛又叼起她的水靈煙鬥:“劇情亂套,人設崩塌,你功不可沒,有趣。”

謝爻呵呵一笑:“承蒙誇獎,所以,女俠打算如何是好?”

宋以洛不以為意:“你這個九叔的角色,在謝硯黑化後結局怎樣了?我記不大清了。”

“……身體封入冰棺,禁锢靈力,每日還被謝硯割食神魂,成為一個半死不活的藥人。”

“嗯,那真是……慘不忍睹。”

看将他拉入局的宋以洛一副事不關己的悠然,謝爻越想越凄涼:“你真沒辦法開個挂,修改一下人設劇情?”

“事到如今,坦白了跟你說吧,”宋以洛突然一本正經,壓低聲音道:“不存在的。”

“……”所以,坐着等虐吧,是這個意思。

只有一點謝爻想不明白,謝硯為何要将流火劍給他,且不親自送呢?

也罷,此劍乃謝硯本命靈劍,下回若是有機會見面,與他講清楚,說不準還能刷一波好感呢。

……

謝爻一直相信,即使人設再崩,自己先前刷的好感也不會一鍵清空,平心而論,他待這侄兒是真心好。

人心是肉長的……

然而,之後的一系列事,讓謝爻意識到,謝硯的心不是肉長的,是紙糊的,這些個紙片人兒,行事情感不能按常理來推斷。

那日宋以邈出現後,謝硯成為長樂使的消息不胫而走,成為修真界最大的八卦。

與此同時,向來溫暖的南境下起了雪,原本太平的無冬城屢屢出現詭異事件,如在水井裏出現女人的長發,溫泉池水突然變成血紅色,子時過後聽到敲門聲卻不見人影……雖不傷及人性命,卻攪得人心惶惶,謝家布陣設符,平日加派修士巡邏,詭異事件卻越演越烈。

謝爻也親自去魂狩過幾次,卻沒發現什麽異常……城內居民不堪其擾,有能力的都漸漸往東部遷徙,條件稍差的則閉門不出,原本繁華的市鎮不足兩月就蕭索了許多。

如此下去,無冬城遲早要變成一座死城。

衆人心知肚明,無冬城被針對了,謝家的局面頓時艱難了許多,背後操縱之人,多半是宋家,宋家背後,自然是自小被謝家虐待的謝硯。

每次走過蕭索清冷的無冬城街市,謝爻總覺一顆心又冷又沉……

“九弟,你這回真是養虎為患了。”謝家諸人聚在靜室中,商量對策,人人愁眉不展,都說不出個好法子。

如今的謝爻,已經無臉面反駁了:“我還是去一趟長樂海,讨個說法。”

“九弟你是真糊塗,此番你去,不就是羊入虎口?”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謝爻其人,平日裏散漫随和,可一旦下定決心的事,沒人能動搖,無論如何,他要去見一見謝硯,問問他到底想要怎樣,以及如何才肯停手。

事實上,也沒讓他猶豫的餘裕,翌日,一夜大雪後,宋家的信靈踏雪而來。

長樂海海市開始了,長樂使送來請柬,邀請謝九爺赴海市玩樂。

還強調了一點,無需帶夫人前來……

謝爻腰懸兩把劍,流火和白水,兄長又為他準備了一輛加持了靈符的馬車,車內塞了各種護身法器。臨行那日清早,謝家數百修士門生皆渡湖相送,江闊雲低冬日蕭索,人人沉默不語,頗有點風蕭蕭兮易水寒的凄涼……

“九弟,務必萬事小心,對那白眼狼不用留情,能殺則殺。”

“這段時日,我們會照顧好弟妹。”

“早去早回,我們在無冬城等你歸來。”

“……”謝爻抹了把額上不存在的汗,揮手作別,心中無語,這一句句的,都是flag啊……

馬車行出無冬城不遠,便遇見了熟人。

“前輩,好巧,沒想到能在此遇到。”青年高鼻深目,劍袖輕袍,直挺挺的坐在馬背上,眉目間盡是明朗的俊俏。

謝爻心中明了,哪裏是巧,他受邀前往長樂海之事天下皆知,面上卻不動聲色淡淡一笑:“沈公子也是去東域參加海市麽?”

“正是,與前輩同路。”沈昱骁說得坦蕩蕩的。

謝爻看對方都如此說了,只得莞爾:“沈公子若不介意,可與我同乘一轎前往。”

因他身上穿着雪白的狐氅,映襯得一張臉白似冷玉,桃花眼水光漣漣微微彎起,眼尾笑紋輕輕蕩開,給人一種款款深情的錯覺。

沈昱骁微微一愣,恍惚片刻笑道:“多謝前輩。”

“沈公子客氣了。”他嘴上雖如此說,心中卻詫異,這沈昱骁蹭車也忒坦蕩了。

兩人沒什麽話好說,一路上謝爻也毫不忌諱的閉目調理靈息,偶爾睜開眼瞧見對方似笑非笑自得其樂的樣子,詫異的同時也有些同情。

好好的一個男主,現在主角光環都快沒了,還傻樂呢。

馬車加持了靈符,不到七日便抵達長樂城,已入夜,兩人打算于城內住一宿再前往長樂宮,誰知剛訂了客棧,便有宮人前來相接:“謝九爺與沈公子是貴客,請随我入住長樂宮。”

“那就有勞了。”

沈昱骁嘴唇動了動,終究沒說什麽,随着宮人抵達長樂宮,夜已深,直接引入客房。

“怎的,我和前輩不在一個院子麽?”行至岔路時,沈昱骁疑惑質問道,毫不掩飾不滿之意。

“沈公子請見諒,入住的客房早已安排好,委屈公子了。”

“原來如此,”沈昱骁揚了揚眉,轉而對謝爻道:“謝前輩自己務必小心,阿硯他,恐怕已不是原來的阿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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