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結界鑰匙
“你們要我如何做?”謝爻一改往日笑微微的形容, 難得冷了臉。
漆黑的眸子閃了閃:“晚輩想取一滴前輩的血,做引子。”
謝爻蹙眉:“我的血?”
“正是,前輩有所不知, 你的血正是開啓無樂塔結界的鑰匙。”
聞言, 謝爻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半晌說不出話, 以血為引開啓結界他自然曉得, 可原書中, 這麽做的是沈昱骁。
兩個主角相愛相殺, 沈昱骁有次為了哄謝硯開心, 以他的血作為開啓無樂塔結界的鑰匙,還在塔下起誓說生生世世不離不棄……
總之就是一些自以為是的浪漫儀式感,最後這家夥還不是以對方的神魂祭奠無樂塔塔靈,才封住将人界一點點吞沒的鬼炎。
“可以是可以,但是,你們得答應我一個條件。”謝爻擡起眼,直直的望向沈昱骁。
沈昱骁微微蹙眉:“前輩請說。”
此情此景,和一年前謝爻問沈昱骁借血鑄劍, 簡直一模一樣。
“我跟你們去。”謝爻篤定道, 不接受讨價還價。
他不信任沈昱骁宋以塵, 萬一他們借調查之由從中作梗嫁禍謝硯, 自己提供血引更脫不了幹系;
如果……萬一……真是謝硯所為,定是鬼血作祟,自己也好想辦法為他壓制, 将此事的影響降到最小。
總之,侄兒的事,他來扛。
沈昱骁沉吟片刻:“好。”
“九爺,今日之事,我們不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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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爻擡起眼,截了他的話:“我曉得,不會讓阿硯察覺的。”
沈昱骁擔心的,不過是謝硯曉得消息洩露,早先一步将罪證隐藏了。
“多謝前輩理解。”沈昱骁拱了拱手,似笑非笑。
雙方達成共識後,陸陸續續有靈奴端來飯菜,謝爻卻不動筷子,只不停往杯中斟酒,一杯杯咽下,毫不含糊。
沈昱骁遲疑片刻,出言阻止:“前輩,你這……”
“無妨,待會我醉倒了,勞煩你送我回去。”此番出來,定瞞不過謝硯,只有把自己灌醉了,回去才能推說出來喝花酒斷片兒,不然對方問起用什麽搪塞過去……
“好,晚輩明白了,”沈昱骁琢磨片刻,便回過味兒來:“還是前輩想得周到。”
半壺天在水下肚,謝爻就什麽都記不得了,醒來時,躺在溫暖的衾被裏,帷帳半掩,月光清明。
清淺的呼吸聲在月色中徘徊。
“硯兒,什麽時辰了?”謝爻半眯着眼,迎上對方暗流洶湧的視線。
他已換了身潔淨的衣物,身子估計也被擦過了,一點兒酒味都沒有,脂粉淡淡的香氣卻經久不散彌漫鼻間,那是謝爻交代沈昱骁他們故意弄上的,佯做喝花酒的模樣。
“已過了子時,”謝硯淡淡道,面上沒什麽表情,聲音卻讓人不寒而栗:“九叔若想喝天在水,可以找侄兒。”
棕茶色的眸子因剛睡醒,水光漣漣的,謝爻莞爾:“沈公子先前說了好幾次都沒去成,這次我再推脫,就太擺架子了。”
他自覺這個理由十分妥當,挑不出毛病。
“侄兒不在,九叔不要喝這麽多。”淡淡的語氣裏似有微不可察的責備之意。
“嗯,一時歡喜,喝多了,是沈公子送我回來的罷?”
狹長的眸子微微眯起:“對。”
“給他添麻煩了,明日我得送——”
謝硯輕聲慢語道:“九叔放心,侄兒已将謝禮送去。”
怔愣片刻,謝爻微微一笑:“還是硯兒想得周到。”
“九叔睡好了?”
“嗯……”謝爻不明所以地點頭應了。
“那——”如此說着,謝硯托住他的背脊和腳彎,輕輕巧巧将九叔打橫抱起:“去沐浴罷。”
“诶?我不是洗過了?”謝爻在謝硯懷裏掙紮了番,卻被對方捁得緊緊的,全然動彈不得。
謝硯不答,冷着臉徑自走到忘歸泉畔,才将九叔放下:“九叔,我為你寬衣。”
“……”謝爻被他剝了衣袍抱入溫泉水中,也懶得掙紮了,嘆口氣無奈道:“硯兒,你可知如今這般,是耍流氓。”
狹眸閃過一絲疑惑:“耍流氓?何意。”
“說你不正經,”謝爻哭笑不得,身體浸入溫熱的水中,舒服得眯起眼睛:“為什麽非要我沐浴?”
“因為侄兒,不正經。”謝硯冷着臉,一本正經道。
謝爻怔了怔,旋即嗤的一聲笑了出來:“難得你與九叔說笑。”
狹眸微垂,四目相對,黛藍的眸子溫柔得似能滴出水來:“九叔歡喜?”
謝爻被瞧得一時恍惚,連呼吸都忘了,只覺一顆心在腔子裏砰砰砰直跳,只愣愣嗯了聲……
薄薄的嘴唇微微揚起:“九叔走神了。”
謝爻難得紅了臉,莫名有些窘迫,卻也坦蕩蕩承認:“被你這般盯着,任誰都會失了神。”
謝硯笑了,這樣的禁欲美人笑起來是要人命的,挑逗得太犯規了。
謝爻忙移開視線,興許是溫泉水太熱,面上火燒火燎的,連呼吸都不順暢了,他交疊着手倚靠在池畔,做出一副閉目養神的姿态,掩飾眼中的暗流洶湧。
“侄兒還是不想要嬸嬸。”謝硯掬起水為九叔仔細沖淋頭發,慢條斯理的,和九叔拜天地的人,分明是他。
謝爻沉吟許久,半是開玩笑道:“那你想要什麽?”
“要九叔——”頓了頓,狹長的眸子有危險的火焰跳動,片刻又斂得幹幹淨淨:“要九叔和從前一樣。”
“傻孩子,那不是一樣的麽。”謝爻失笑,被對方力道恰到好處的揉捏頭皮肩頸,他舒服得連聲音都滲了一絲倦意。
謝硯抿了抿唇,不言語,謝爻繼續懶洋洋玩笑道:“也不曉得,此番喝醉,我發酒瘋沒有。”
“九叔是被人咬了。”
“嗯?”謝爻有些犯困,只迷迷糊糊的應道,顯然沒走心。
“沒事,九叔睡罷,剩下的交給侄兒。”
翌日,謝爻發現自己的鎖骨處多了枚淺淡的小紅點兒,很疑惑,這長樂宮大冬天的,怎麽也有蚊子了。
……
兩日後,南境信靈來訪,說自從謝爻前往東域後,無冬城一片太平,再無發生過任何怪事,許多準備搬離的百姓又都留下了,謝爻方才松了口氣,雖不曉得謝硯用意,卻也肯定了自己在他心中還是有一定分量的。
又兩日,長樂使同宋三公子奉命護送北境金家大公子回牧白山,路途來回至少需要七日。
臨行前夜謝硯問九叔要不要同行,謝爻推說自己忙于研究壓制鬼血的術法,給拒了,謝硯倒沒說什麽,只淡淡說了句他會早些趕回來,便安安靜靜捱在九叔身側睡了。
一宿無言,翌日天未亮,謝硯便輕手輕腳的爬了起來,嘴唇不經意擦過謝爻擱在枕邊的手,清淡若水,似夢非夢。
謝硯一走,沈昱骁便日日光明正大來找謝爻,長樂宮耳目衆多,自然将此事看在眼裏,見他每日只是喝酒聊天,漸漸也不放在心上,只當沈昱骁和謝九爺關系好,暗暗報與一路向北的長樂使。
“沈公子,我是沒料到,你與宋二公子關系這般近。”謝爻端起茶壺,澄澈清亮的一汪兒便落在白瓷杯裏。
他很清楚,原書中因沈昱骁娶了宋以洛,姐控宋以塵有多厭惡這個姐夫……
沈昱骁端起茶杯,噙了一口茶道:“還多虧那日那塊鲛玉,不争不相識。”
“宋二公子他,倒是與別的宋家人不同。”謝爻口中的不同,自然指的是他沒被謝硯的萬人迷光環折服,面上表現得随波逐流且處處得罪人,怕是故意轉移謝硯的注意力,姐控果然是百毒不侵的設定。
沈昱骁不置可否,沉吟片刻道:“其實對阿硯,我還是願意信任的,只是擔心他誤入歧途……”
謝爻意味不明的莞爾:“我曉得。”
他自然曉得,沈小公子自始至終都說信任着謝硯,臨了臨了還不是用對方的神魂換取人界太平。這種做法他不好評論對錯,絕對的正義是沒人會質疑的,但……
連身邊最重要的人都守護不了,談什麽普渡衆生?
抱持着這樣單純且傻氣的觀點,謝爻覺得自己若非有不死之身,在弱肉強食的修真界怕是活不過三章。
“所以,何時邀宋二公子一道兒敘敘話?”謝爻擡起眼,直直的望向沈昱骁。
“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夜。”
……
黃昏之時,陰陽交接,無樂塔瘴氣濃重,結界薄弱。
長樂使與宋三公子都不在,掌管長樂海事務的重任便暫時交到宋以塵身上,方便了他們的行動。
謝爻佯做去沈昱骁屋裏喝酒,随後兩人隐了靈息神識,與宋以塵一道兒前往無樂塔。宋以塵自小在長樂海長大,對各種小路密道極為熟悉,他們沿着懸壁後的小路攀爬行走,地勢陡峭險峻,卻不能貿然禦劍,足足走了半個時辰。
越是接近,瘴氣越重,濃白一片迷了眼,無樂塔似散發着詭異的磁場,讓謝爻周身靈脈隐隐作痛。
透過層層迷霧,象牙白的塔身直入雲端,塔周圍的雲瞬息萬變,皆被染成血紅色。
站在這座詭谲的魔塔之下,人會不自覺的感到壓抑,無能為力的恐懼感油然而生,謝爻不敢想象謝硯如何獨自闖入這裏拿到流火劍。
主角的膽識與氣魄,果然不是尋常炮灰路人可企及的。
“九爺,你若現在後悔,還來得及,進去了可是九死一生,”宋以塵微微挑眉,語氣依舊是令人不舒服的自負:“留下血引便好。”
“……我們三人中,确實只有我沒進過無樂塔,還請多多擔待了。”謝爻一向不将宋以塵的挑釁放在眼裏,坦蕩蕩的笑着,眼尾笑紋如漣漪蕩漾開來,緊繃的氛圍頓時緩和許多。
沈昱骁仰頭望着無樂塔,眉頭緊蹙,喃喃道:“怎不到兩年,無樂塔變化如此之大?!”
謝爻蹙眉,這塔的情形,确實和書中描述很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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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