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噬魂線索

人心惶惶, 卻也有骁勇好戰之人。

“參加海市者,不乏衆世家大能,只要我們齊心協力追查, 還怕這只敢玩陰損招數的鬼族之人不成?”

說話之人, 正是西境戈藍白家的小公子白軻,剛拿到本命靈劍, 正愁沒有機會一展身手, 遇上這檔子事與其說害怕, 不如說暗自欣喜。

“事情發生在長樂海, 我們宋家自會想辦法解決。”宋以塵冷着臉, 對躍躍欲試的白小公子十分不屑。

一聽這傲慢瞧不起人的語氣,白軻頓時怒了,年紀小到底沉不住氣:“宋公子,魂飛魄散的皆不是你家修士,你自然不急。”

宋以塵冷冷一笑:“我們宋家自會給天下一個交代,白公子無需操心。”

這就是宋家的态度,不讓外人插手,關起門捉鬼。

謝爻依稀記得, 原書中并沒有這一波折, 此時沈昱骁剛成為長樂使, 風光無兩如魚得水, 謝硯則還處于掉線狀态,不知在鬼域哪個角落摸爬打滾呢。

這海市,自然是進行不下去了, 陸陸續續有修士離開長樂海,但很不幸,又有數位修士在離開途中,越良地界內遭到魂噬,神魂灰飛煙滅肉體爛成腐水,死相及其慘烈可怖。

衆人更慌了,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長樂宮就似一個孤島,将衆修士圍困于此。

事已至此,宋家仍不讓外人參與調查,令人憤慨的同時也十分匪夷所思。

謝爻一夜輾轉未眠,他也慌,但他慌的點不同,謝硯鬼族血統之事只有他一人知曉,萬一此次宋家徹查……作為對方九叔,謝爻自然要護好侄兒。

在他心裏,謝硯還是那個自小被人欺負又不敢哭訴撒嬌的小可憐。

當然,他心中也有另一層懷疑,這場原書中并無提及的風波,是否和謝硯失蹤這半年有關……

“睡不着麽?”帳幔掀起,漏進幾縷淡藍的天光,不知不覺,天将破曉。

謝爻枕在榻上淺淡一笑:“最近不太平,擔心你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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狹長的眸子流光婉轉,眼底卻有淡淡的烏青:“事務纏身,讓九叔久等了。”

“你好歹眯一會兒罷。”謝爻有些心疼面色憔悴的侄兒,往裏挪了挪。

謝硯難得的搖了搖頭:“侄兒待會就走了。”

我只是想過來看一眼九叔……這句話他終究沒說出口。

“也是,出了這檔子事,你身為長樂使,脫不了身,”頓了頓,半是關心半是試探道:“有什麽需要幫忙的,你與我說。”

謝硯想都沒想就搖頭:“無妨,我會護九叔周全。”

見對方如此說,心知他有打算,謝爻也不再多問,心中卻越發不安。

“硯兒,讓我瞧瞧你頭上的印記。”

謝爻坐起身子,熹微晨光中依稀看到謝硯的臉色變了變,遲疑片刻,終究道了聲好。

“九叔給我解。”

謝爻啧了啧,便坐直身子擡手解開系得工工整整的抹額,柔軟的鲛绡繞在指尖,餘溫尚存。

瓷白的額頭上,那抹夕蓮印記已全然盛開,泛着幽微的光,在将明未明的天色中觸目驚心。

“硯兒,從什麽時候開始……”謝爻呼吸微滞,他沒想到,連玄澤鲛绡都壓制不住,鬼血又開始蠢蠢欲動了。

謝硯垂下眼,鄭重道:“九叔放心,我會壓制住的。”

“不要硬撐,我給你想辦法。”謝爻自然曉得,通過靈力壓制鬼血絕非輕松之事,忍受的痛苦不亞于灼削神魂,也正因如此,書中沈昱骁才将他捉來做出藥引,每日供給謝硯服用。

“好。”興許是晨光熹微,黛藍的眸子給人一種冰雪消融款款深情的錯覺。

指尖輕輕描繪着夕蓮的形狀,淡藍的微光包裹着蠢蠢欲動的紅,只過了片刻,謝爻頭上便浸出細細密密的汗珠子。

因謝爻的設定本身就是謝硯的“藥”,以他的靈氣安撫鬼血,成效顯著,但也不是長久之策。

“只要你覺得難受,就來找我,暫時只得如此了。”謝爻給他重新系上抹額,默默嘆了口氣,他近來潛心研究長樂宮藏書閣各類典籍,從正經經典到志怪偏方,卻沒發現什麽對壓制鬼血有用的信息。

這一番折騰,他乏極了,倒頭便可睡着。

“每次,都只有九叔做得到。”聲音很輕,輕似自語。

每次能将他救于危難,為他身負重傷,甚至不惜割裂神魂為他壓制鬼血……面對這樣一個最疼他護他的人,自己動了大逆不道的心思。

他甚至不知如何是好,曉得自己離經叛道的感情是錯誤,但他願将錯就錯,甚至錯得更離譜。

謝爻怔了怔,才反應過來對方在拐彎抹角感激自己,莞爾:“那是自然,不然如何對得起你喚我一聲九叔。”

他嘴上說得甜,心中卻道,那當然,我畢竟知道劇情有了攻略,當然做得到……

可謝爻哪裏曉得,對方決不滿足于只把他當做九叔,他能看清那張禁欲面孔下隐藏的撒嬌,卻永遠看不透狹長眸子裏跳動的危險火焰。

……

因為篤信謝硯會護他周全,謝爻心中安定,并不怕什麽噬魂邪術,這一睡便睡到了傍晚。

準備簡單的吃些晚飯,再摸回暖融融的榻上繼續睡,菜食剛擺好還沒來得及動筷,奈何叩門聲響起,謝爻頓時眉頭微蹙。

長樂宮裏會來找他的,只有謝硯和沈昱骁,而謝硯絕不會客氣到敲門,所以……

“沈公子,進來罷。”

“謝前輩料事如神,”沈昱骁推門而入,微微一笑:“是因為阿硯來,從不敲門麽?”

“……”謝爻唏噓,果然主角的智商,和一衆炮灰龍套還是有本質區別的,面上也笑笑客套道:“沈公子來得巧,一道兒用晚飯罷。”

“這些時日長樂宮中的飯菜吃得有些膩味了,晚輩來,正是想請前輩去長樂城吃頓新鮮飯。”沈昱骁微微挑了眉,一副話裏有話的模樣。

謝爻的心立刻提了提,猶豫着問道:“如何個新鮮法?”

沈昱骁笑:“前輩去了便知。”

如今整個長樂宮,敢如此明目張膽來邀請謝爻的,恐怕只有同樣擁有主角光環的沈昱骁了,縱然如此,沈昱骁還是叮囑:“如果前輩不介意,可否隐匿靈息?”

“……好罷。”謝爻雖不願如此偷偷摸摸,但瞧對方似有重要之事,如今局勢也不太平,心中揣測他定有因由,只得無奈應答。

沈昱骁苦笑:“暫時,委屈前輩了。”

一路上沈昱骁也沒多做解釋,直到行至一座院落前,兩人降低速度縱身下劍。

院落清淨別致,奇花爍灼藤蘿掩映,不似飯館,更似別院。可不是尋常別院,周圍密密麻麻的織滿結界,進入此間,怕是連靈蹤都無法探查。

穿過幾處月洞門,行至游廊盡頭,沈昱骁也不敲門,直接推門而入。

琉璃燈光影幢幢,待謝爻看清屋中之人時,四目相對,雙方都有些詫異。

“沈公子,你将謝前輩帶來此處,不妥罷?”

說話之人正是宋以塵,他微微挑眉,似沒見過謝爻般細細打量着。

沈昱骁卻笑得坦然:“無妨,我相信謝前輩。”

宋以塵哂道:“他與謝硯日日同榻而眠,你信他?”

“……可是硯兒他有什麽事?”謝爻嘴角抽了抽,他人還站在這兒呢,這個小舅子說話怎這般不留情面……

“他能有什麽事?是他讓旁人有事。”宋以塵輕笑一聲,毫不掩飾面上的不滿之情。

謝爻心中頓時明了:“你們懷疑,噬魂之事,與硯兒有關?”

“前輩先請坐,”沈昱骁做了個請的姿勢,待謝爻坐入席間,斟酒相敬,正是天在水:“前輩是阿硯最親近之人,此番請前輩來,是想請前輩幫忙确認一件事。”

謝爻握住酒盞的手骨節泛白,心漸漸往下沉,他自然明白沈昱骁的意思,面上卻不動聲色:“何事?”

沈昱骁沉聲道:“阿硯他,是否與鬼族人有……往來。”他本想用勾結一詞,但念及謝爻畢竟是謝硯九叔,說話客氣謹慎了幾分。

謝爻微微睜大眼睛,手一抖,杯盞中的酒潑出來三分,倒是将震驚詫異的情緒演得淋漓盡致。

現在有沒有往來他不曉得,原書中的劇情是,謝硯滅掉謝家後,就與已是長樂海宋家家主的沈昱骁簽訂契約,鬼族與人界自此互不侵犯,相安無事了很長一段時間,只因主角兩個作,為虐而虐相愛相殺,才又掀起一陣腥風血雨……

“硯兒他,不是這樣的人。”維護的話語脫口而出,謝爻将杯中天在水一飲而盡。

宋以塵揚眉看向沈昱骁:“我就說,你帶他來,是最不明智之舉。”

沈昱骁面色不變,繼續道:“我與宋公子追蹤到,無樂塔周圍似殘存着被噬魂者魂煙之氣。”

此話意味分明,無樂塔,只有長樂使能進出自如。

而魂煙,正是神魂灼燒殆盡後,留下的最後一縷煙塵。

看謝爻滿面狐疑,沈昱骁補充道:“前夜,蘇靳給我托夢,将我引向無樂塔。”

修者無夢,夢境皆為隐喻,蘇靳乃沈家外姓門生,前幾日回南境路上慘遭噬魂,魂魄無歸,他與沈昱骁也算有交情,以最後的魂念托夢,也說得過去。

話已至此,謝爻還是不信,自己養大的主角,怎麽會幹出噬魂這種事。原書中謝硯雖為鬼族君王,卻也最是唾棄這種陰狠毒辣的咒術的。

總不會,因為自己的攪合,真把謝硯攪黑了吧?

不敢想,想了就是fla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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