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離島守護

朝歌島周圍有許多離島, 四散在歌川海上,星羅棋布。

謝爻恢複意識,已是兩日後的深夜, 浪濤聲此起彼伏, 海風潮濕,月色清明從窗外淌入屋中。

他下意識的摸了摸身側, 空空如也冰冷一片, 驀然睜開眼蹭的一下坐了起來, 倉惶四望, 借着月光瞧見對面的榻上躺着的謝硯, 稍稍松了口氣,才意識到自己已經急出一頭汗。

他翻身下榻,活魚般竄到對方衾被裏,硯兒的身子一如既往的滾燙,臉頰額角也微微泛紅,眉頭緊蹙,似高燒不退很辛苦,又似困在夢魇中清醒不過來。

謝硯頭上的抹額早已不知所蹤, 夕蓮印記全然盛開, 流光婉轉漂浮于夜色裏。

謝爻将唇湊到滾燙的印記上, 清淡的吻了吻, 他的唇極涼,觸碰的一瞬間,謝硯緊蹙的眉頭舒展開來。

發現這微妙的變化, 謝爻眨了眨眼,笑了。

硯兒,今後九叔在,你就不必如此辛苦了——

纖細冰冷的手順着狹長的眉眼,滾燙的面頰,修長的脖子一路蔓延而下,輕巧一扯,腰間束帶松開了。

說起來,這還是謝爻第二次替謝硯“寬衣”,第一次是最初相見之時,對方還是個半大的孩子,将他從葬雪嶺的冰湖中撈起,半死不活,瘦得皮包骨可憐兮兮的。

而時隔多年,這孩子已經長成大人了,面上棱角越發分明,骨架子挺拔修長,比自己高出大半個頭,性子卻一點都不變,固執又隐忍,撞了南牆也不回頭傻裏傻氣的。

硯兒,我都死了三年了,你就不會移情別戀的麽?要是我真入了輪回你怎麽辦,一直這麽折磨自己?

謝硯身上的衣服盡數被他拉扯下來,瓷白的身子布滿刀痕,燙得灼人,謝爻上身脫得一絲*不挂,翻身覆了上去。

玄葉冰煉化的身體自帶清涼鎮定作用,肉貼着肉替謝硯降溫,謝爻以為這樣能讓他稍微舒服些,卻不知火越燒越旺了……

靈力緩緩的滲透幹涸焦灼的靈脈,謝爻自己也疲憊極了,他抓住硯兒的手覺得心安之極,用臉在對方肩窩裏蹭了蹭,繼續阖上眼睛。

海浪拍打礁石的聲音綿延不絕,謝爻唇角捎着一點若有似無的笑意,與謝硯十指相扣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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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明,門扇被人從外向裏推開,漏進半扇日光。

沈易站在門外,看了眼左邊空蕩蕩的床榻,又将視線移向右邊……衾被下隆起的形狀分明是兩人纏攪擁抱在一起,面上莫名的又紅又熱,呆住了。

此情此景,他先前也撞到過,嗯……是他爹和爹爹……

吃過一次虧,他就不敢擅自闖入爹和爹爹的房間了,可為什麽前輩和那個鬼君也……

謝爻聞聲睜開眼睛,從謝硯的肩窩處扭過頭愣愣的看了幾眼沈易,愣愣的揉了揉眼皮,大腦還沒醒徹底。

四目相對,沈易面上火燒火燎,很不自然的移開眼:“前……前輩,你醒了……就好。”

謝爻歪着頭,怔愣了片刻,終于意識到有什麽不對……

自己和硯兒一絲*不挂抱在一起……不對……應該說是自己半夜摸到昏迷不醒的謝硯榻上,一廂情願的将對方扒光,又将自己扒光然後摟到天亮……

怎麽想,自己都是個癡漢……

“我……我先出去,前輩穿戴好我再進來,冒昧了……”

沈易幹幹一笑,呆呆的退了出去虛掩上門,謝爻才從榻上坐起來,仔仔細細穿戴好,又摸回榻上為硯兒整理衣衫。

一盞茶的功夫,沈易才重新進來,謝爻這才看清他手中提着一只食盒,原是給他送早點來了,遂朝他溫和的笑笑表示感激。

誰知沈易的臉更紅了,連呼吸都不順暢了:“前輩,方才是我唐突了沒敲門。”

謝爻莫名覺得有趣,笑意更深了,淡淡的搖了搖頭,嘴唇動了動無聲的道了句多謝。

沈易猛地搖頭:“前輩救了我,這是晚輩應該做的,料想前輩應該醒了,我備了些早點。”

頓了頓,猶豫着開口道:“只不過,前輩所救之人是……無冬城鬼君,且爹對他恨之入骨,所以我只能将前輩藏于此療傷,歌川海上有千百座離島,皆有靈障隔絕,旁人不會察覺的。”

先前沈昱骁也說過歌川離島最适宜藏匿,謝爻心中一陣暖意,點了點頭,看到桌上放置了幾本閑書,靈機一動,打了個響指,杯中的冷茶即刻變為墨黑色,他手指沾了茶,抓了一本書在空白處寥寥草草寫了幾個字:

你爹是誰?

沈易笑眯了一雙眼:“正是沈家家主。”

聞言,桃花眼微微睜大,不可置信的望向沈易,沈家家主可不就是沈昱骁?!三年未見他就有了個十多歲的孩子?!因為是主角還能自帶孩子催熟技巧的?!

看前輩一臉愕然,沈易面露疑惑之色:“前輩認識我爹?”

謝爻腹诽,何止認識,他曾是我情敵呢……

面上卻十分從容的點了點頭,沾了墨茶寫道:你娘親呢?

沈易搖頭:“晚輩沒娘親,兩年前是爹将我撿回來,這個易字,還是爹爹取的。”

頓了頓,又笑道:“對了前輩,我爹爹也是東域之人。”

指尖在紙上寥寥幾筆:長樂海宋家?

“爹爹是宋家二公子,”沈易脫口而出後又有些後悔,咬了咬嘴唇:“雖然此事家裏一直瞞着……”

等等等等……這三年發生了什麽,沈昱骁和宋以塵?爹和爹爹?所以沈易是他兩抱來養的孩子,所以他們的關系……

貴圈真亂!

謝爻淡淡看了眼仍躺在榻上昏迷不醒的侄兒謝硯,驚覺自己實在最沒資格說這話。

興許是瞧見方才謝爻摟着謝硯睡,沈易很理所當然的将他們歸為與自己兩個爹一類人,平時不敢說的話都一股腦絮叨了起來:“家裏好幾次要給爹娶親,都被爹爹鬧黃了,爹爹還說,若爹敢動娶親的念頭,他非将爹……殺了不可。”

謝爻發笑,料想宋以塵的原話應該是,要将沈昱骁閹了不可。

原書中因為沈昱骁娶了宋以洛,又待她薄情寡義的,姐控宋以塵對沈昱骁從來都是苦大仇深沒半分好顏色,沒想到因為自己攪局,倒把原先不對付的兩人攪成一對兒了。

“前輩,這幾日有什麽需要的,盡管與我說好了,我定會竭力做到。”

那日無冬城之征,本一切都按計劃進行得很順利,不料中途殺出個神秘人企圖破壞鎖魂陣,幸而當時陣法已啓動,他再厲害也無力逆轉,最後與鬼君一道兒被陽炎吞沒。

但因衆人翻遍無冬城每一片殘骸每一寸土地,仍找不到鬼君的殘魂,不免心中有一絲擔憂,萬一他沒死幹淨……

所有人心中都有個疙瘩,卻不敢明說,只這段時日高度戒備。

謝爻在紙上寫道:你可知此時如此幫我,是與天下為敵?

雖說自己救過沈易,可對方怎麽說也是南征軍首領沈昱骁的兒子,謝硯又是臭名昭著的鬼君殿下,沈易怎麽會願意做到此種地步?

沈易坦蕩蕩一笑:“無妨,我相信前輩是有理由的,況且前輩救了我一命,綽綽有餘了。”

在成為歌川沈家家主養子之前,他不過是一個無爹無娘被人欺負慣了的孩子,長久在惡意中長大的人,最能識別善意。

他雖笨拙,卻對善惡最為敏感:“爹曾經也說過……鬼君他如今這樣,是有因由的。”

謝爻心中溫暖,大恩不言謝,他微微笑着擡手揉了揉沈易腦袋,桃花眼一彎,眼尾的笑紋蕩漾開來,沈易也跟着笑了起來。

用罷早點,謝爻在紙上寫了幾味藥,托沈易去置辦,沈易笑着應承,提着食盒正欲離去,謝爻尋思片刻又托他帶幾件換洗衣裳來,叮囑他最好是附近漁民的服飾。

沈易會意,離去時告訴謝爻島上海産豐富,若是無聊可以去海邊走走獵些海味,此處十分安全。

謝爻莞爾點頭,心中卻想我看我的硯兒還不夠呢,哪有心思去閑逛。

沈易走後,謝爻鎖好門,重新将兩人身上的衣服脫了幹淨肉貼肉渡氣,從日出到日落,從潮落到潮起,謝硯身上灼人的溫度散了些,卻依舊沒醒。

謝爻自己累得眼冒金星,黃昏之時光線暗淡,從西邊窗戶漏進的昏黃日光勾勒出謝硯精致的側臉,一頭白發也被鍍成金黃色。

謝爻挺直身子向前傾去,冰冷的嘴唇貼在對方額間的印記上——

硯兒,快醒來罷。

夜晚是最難熬的,日落後魂核與新肉體的排斥反應異常激烈,謝爻直覺得有千萬只毒蟻在血肉骨髓裏噬咬,有時候痛極了,他甚至抑制不住用頭去撞床板,冷汗涔涔目光都渙散了。

他努力定了定心神,想着如今夜幕降臨潮汐漸起,歌川海水向來有補靈之效,或許到海水中泡泡能緩解些疼痛。

他艱難的移到海邊,夜風清涼海水徹骨,他縱身一躍潛入水中,方覺疼痛稍緩,約摸半個時辰才徹底壓制住,他游回岸上,在月色蒼白的沙灘上拖着濕漉漉的腳步。

遙遙瞧見木屋的窗戶隐約透出燈火,料想是沈易送藥來了,加快腳步往回趕,卻猝不及防聽到一聲叫喊——

“前輩救我——!”

謝爻的心跳到嗓子眼,腦子裏閃過數種可能性。

有可能朝歌島的人發現了他們隐匿于此,也可能是硯兒那個孿生哥哥尋來了,更可能是——

硯兒醒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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