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章節
出其中的不對勁,直捅捅地問李琅玉發生了什麽,結果被冷冷地抵了回來,一個不肯說,另一個呢,他不敢問。僵持的氣氛罩得廣州天氣都變了,原本晴美的陽光忽地黃濁濁,看得人眼花。
李琅玉這日在酒店一層吃完早餐,正巧碰上了蝶生。他原本不打算打招呼,但對方倒是自然而然地在他對面落了座。伸手不打笑臉人,他只得假作寒暄。
“之前見過你幾次,但一直沒機會說上話,想認識一下。”蝶生笑意盈盈說道,手上把玩着一把折扇。“聽說你是程家姑爺?”
李琅玉點頭默認。
“那你肯定很受器重,往年都是張管家陪四爺來廣州。那會兒每晚我都與他唱上一段戲,他也喜歡聽。”
李琅玉叫來兩杯茶,一杯給他,一杯與己,不緊不慢品着,心裏卻了然了,這果然是來宣告的,合着自己成了鸠,占了別人的巢。
“那天晚上是個誤會,他喝多了,認錯人而已。”怕對方不信,又故意奉承道,“四爺說過,你唱的《風流夢》他很喜歡,柔情百轉,回味無窮。”
蝶生一愣,臉上也不再是端着的笑容,有幾分輕松流露,道:“抱歉,我多想了。”他搖了搖扇子,松下一口氣。李琅玉這才注意到扇尾懸着一只塑編蜻蜓,栩栩如生,就是跟扇子不大配。
蝶生告訴他,這是自己跟四爺學的,他很擅長編這個。
程翰良會這個?李琅玉有點記不清,幾乎沒印象,但想了想兩人窩在一起編蜻蜓的畫面,倒是很有情趣。
蝶生又說:“四爺特別喜歡會唱戲的人,我當年在的那個戲班沒落了,班主沒錢,我也沒地方去,幸虧遇到他,他問我可會唱《夜奔》,我就唱了幾句,然後他便帶我回來了。”
望家鄉,去路遙。去路遙,望家鄉。
這《夜奔》,被人唱過無數次,唯此一句最難唱,當年他稀裏糊塗地跟着自己父親學,始終不得奧義,如今雖然領悟了幾分,卻唱不出了。
李琅玉低斂着眉,看茶水表面上浮着的幾片葉沫,一個個水圈互相碰撞,瓷杯在手中滞了許久,最後還是放下,不喝,走了。
他回到房間,拉上窗戶準備再躺會兒,敲門聲便“砰砰砰”地響起來。打開門發現是程翰良。
門縫只有一掌的距離,李琅玉抓着手柄堵在那裏,沉默地凝視他。很有點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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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翰良如果堅持進去,對方也沒辦法,然而他只是靠在門邊,問:“還生氣呢?”
“嗯。”李琅玉輕輕點頭,不加掩飾。
程翰良笑了,“你這麽坦誠,我也拿你沒辦法。想提什麽要求你說?”
“不想戴那眼鏡,太醜。”他一本正經道,眼角邊上盡是可愛的孩子氣。
“小兔崽子……”程翰良低聲悶笑,忽地輕輕拍了拍對方的後腦,“氣消了就收拾下,晚上帶你去黑吃黑。”
章十四
客房服務人員送來一套換洗衣物,李琅玉揀了件襯衫重新換上,程翰良讓他今天穿得不用太過正式,花俏點更好,還給了他一條新領帶,黑底帶刺繡。李琅玉對着鏡子整理領結,粉光油面得讓他很不舒服。那晚的事情他确實惱了一陣,但氣歸氣,他心裏也有數,身在曹營百忍成金,這種小事犯不着計較。就不知今天晚上,程翰良帶他去的又是什麽刀山火海。
出發前,小葉意外地不在酒店,似乎被差去幹事了,程翰良提前叫了車,朝“特若伊”舞廳的方向開去。在車裏,程翰良拿出一個精巧禮盒,拆開後是枚男式胸針,他給李琅玉別在領帶上,意味深長道:“晚上不管發生什麽,不要沖動,只需信我。”李琅玉撫上那枚藏藍鑲鑽胸針,若有所思。
“特若依”是一座建在水上的娛樂舞廳,背後老板是個叫“秦佰”的人,據說跟黑道有點聯系。程翰良很多年不在廣州,猴子蝦蟹全都爬出頭來,水至清則無魚,他睜只眼閉只眼,只要不觸及底線暫可不管,但這個秦佰以經營舞廳為名,實際上幹的是暗娼賣淫。放眼下環境,此類業務比比皆是,官商之間明嚴暗松,各讓一步,李琅玉不知他為何這時打起這出頭鳥。
“其實是受馮尚元所托。”程翰良似猜出他心中所想。
李琅玉好奇問:“跟馮家有什麽關系?”
“是他兒子。馮家在廣州這邊的貨運監管是交給馮乾來辦的,我前幾日接了個電話,馮乾惹了點事情,被那秦佰扣下了,讓我幫幫忙。”
“有了新恩忘舊仇,他們有求于人倒是熱情的緊。”李琅玉歪頭輕笑。
程翰良不置可否:“別人看你不順眼,卻又不得不欠你人情,這叫技高一籌。學着點。”
二人下車後來到舞廳三層,秦佰已經在那等待多時。門口樓梯上都是穿黑服戴墨鏡的保镖打手,屋裏也有幾個。李琅玉一進門便聞見吞雲吐霧的刺鼻味,馮乾被兩人按趴在地上,鼻青臉腫,受了點教訓,一見到程翰良,便急聲大喊:“程叔叔,救我!救我!”
程翰良在秦佰對面坐下,悠閑道:“我可不記得我有什麽侄子,馮少爺別亂認親。”
秦佰笑了笑,他這人看上去四十有五,穿着件暗棗色中式大襟衫,倒沒有兇神惡煞,只是面露陰善,恻恻的讓人不适。他客客氣氣地與程翰良打招呼,表達點欣賞意味,就是不知真假。
程翰良長話短說,身份在那,不用虛與委蛇,直接點明來意。秦佰擡眉抽了一口煙,似是嘆息道:“雖然我一向久仰四爺風采,但這要求卻是很難辦啊……”
程翰良點頭,表示理解,但沒退讓。
“他在我這邊玩死了一個男孩,鬧得人盡皆知,對我家生意很是不好。”
“報個數字。”
“不是錢的事。”秦佰故作嫌棄地啧了一聲,“那男孩是我幹兒子之一,招客喜歡,能說會道,我到現在都還為這事心痛,想了想,欠錢還錢,欠人還人,他只能用身體還債了。”
李琅玉聽人說,秦佰一向思路詭谲,不按常理出牌,讓這馮乾留下不怕趕客?而另一邊,馮乾慌神嚷道:“我不要當鴨!”聲音刺耳,秦佰不耐地讓人給他堵上嘴。
“我也不想讓你當,小子別太擡舉自己!”他轉過頭與程翰良繼續道,“前日你差人跟我談這件事,我便說了,放人可以,你得給我送個人來,否則免談。”
程翰良微微低頭,輕松地撣了撣衣角,“秦老板辦事很有意思。馮乾,你放了,人,我給你,絕對比之前的好。”
“那人呢?”
“就在這。”程翰良朝後靠去,一縷發絲随意搭在眼角邊,潇灑的笑意抽絲般滲出來,“琅玉,還不上前給秦老板瞧瞧?”
李琅玉突覺耳尖刺痛,跟針紮一樣,他僵硬地将頭轉向程翰良,沒聽錯,不是開玩笑。房間裏煙味濃重,充滿了一股子牛頭馬面煮着人肉鍋的腐爛氣息。李琅玉朝秦佰方向走過去,帶着戒備的神氣。
他把側臉留給程翰良,去湊秦佰的視線,黑眼睫毛在暗沉沉的燈光下眨了眨。秦佰将煙蒂夾在手指間,送出左手來,狠狠捏住他的下颔,左右擺弄,像在觀察一件白釉瓷器。兩頰生出紅色指印,他皺着眉別開目光。秦佰又将拇指伸進他的嘴內,不知使了什麽招,讓他不得已打開口腔,撬了幾下便有嘔吐感從喉骨裏鑽出來。秦佰放開了他,道:“牙口不錯,能幹很多事。”
牙口好能幹什麽,他懶得去想。
“人給你看了,我要的呢?”程翰良問道。
秦佰揮了揮手,讓那兩個保镖解下馮乾身上的捆繩。程翰良指着其中一人道:“你帶他下去。”秦佰這時也叫了一個人上來,“程中将介不介意我當面對他檢查下?”
程翰良比了個請的姿勢,一場狼狽為奸的交易就達成了。
新上來的是個年輕男人,端着一盤酒,個挺高,瘦長的臉上帶着痞笑。他坐到李琅玉的身邊,一陣俗豔的香調撲了過來。
“先喝點酒,放松下。”男人笑着對他說,眼睛裏閃露着捕食的精光。
李琅玉将冷漠的目光投向程翰良,對方沖他露出一個笑容,難以捉摸的笑容,需要你去猜、去揣摩、去體會,将之化于腹中,其實還是賭博,李琅玉只覺五感閉塞,他喝下了那杯酒。
很快,男人有了動作,他将臉湊了過去,追随着晃動的鼻尖,非常近,但是沒吻,更像在聞香,然後一只手從襯衫下擺伸了進去,摸上緊實的身體。李琅玉忍下不耐,胸膛裏被丢了一根擦燃的火柴棒,不到片刻便熱得發慌,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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