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騎狗狗
“奶奶的頭!”
蛋蛋小朋友笑嘻嘻沖臧傲說了一句。
這小壞蛋!他怎麽還就不忘了?鐘小荷真是哭笑不得,她走過去,手一伸,作勢就往蛋蛋的小屁股拍去。
“蛋蛋,說什麽呢,不許說髒話。”
臧傲忙一伸手,半道上把鐘小荷的手擋了回去。
“不好意思啊,真對不起。”鐘小荷忙道歉,”我回頭好好教他。”
臧傲頭都沒回地沖鐘小荷一擺手。他蹲在那兒,笑眯眯看着蛋蛋,忽然伸手往蛋蛋胳肢窩搔去,嘴裏說:
“蛋蛋,你這裏有個螃蟹洞,我給你掏個螃蟹玩兒。”
“啊哈哈……”蛋蛋小朋友立馬就不淡定了,扭着身子夾着胳膊,兩只小胖爪奮力抵擋臧傲的“癢癢攻擊”,最終蛋蛋抓住了臧傲的兩根手指,笑出一條長長的口水挂在下巴上。
兒子,形象哎!鐘小荷趕緊掏手絹給他擦掉。
臧傲一邊跟蛋蛋玩,一邊扭頭對鐘小荷說:“他才多大呀,他哪知道好話孬話。小孩子正在學話的時候,我們小時候還不是罵人話學的最快?大人越不許說,越整治越收拾,反倒越加深印象記得牢靠。他說出來你裝沒聽見別搭理,不用幾天他自己就忘了。”
說的也對。鐘小荷心說我還不是怕你上怪嗎?畢竟蛋蛋才多大呀,她反正是不忍心真拍一巴掌,可兒子如此“無禮”,她當媽的總要意思意思吧?
鐘小荷歉意地笑笑說:“你不見怪就好。”
“跟小孩見什麽怪!”臧傲說,“我又不是小孩。”
沒多會子,黑狗嘴裏叼着一盒煙跑回來了,跑到臧傲跟前,叼着煙沖他直搖尾巴。臧傲伸手接過香煙裝進兜裏,對蛋蛋說:“蛋蛋,你騎過狗嗎?叔叔小時候騎過,還騎過老母豬呢!”
什麽騎狗啊騎豬啊?蛋蛋小朋友似懂非懂地看着他笑,臧傲伸手抱着蛋蛋一拎,便把蛋蛋放在了黑狗背上。黑狗溫順地沒動彈,可把蛋蛋樂壞了,興奮得晃着小屁股,兩條小胖腿來回搖擺。李老奶從門裏出來,一眼看見這副架勢,沖着臧傲就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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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子,你怎麽讓蛋蛋騎狗?小娃兒騎狗會破褲裆的。”
“什麽破褲裆!”坐在門口的李老爺子慢條斯理地反駁,“人家老話是說,小娃兒騎狗,将來娶媳婦那天會下雨!”
“迷信。”李老奶說。
“你那就不是迷信了?”李老爺子回了一句。
噗!還有這樣的說法?鐘小荷聽得啼笑皆非,她看了看蛋蛋的開裆褲,沒事兒,他反正也沒褲裆不是?
臧傲搖頭笑着把蛋蛋抱下來,蛋蛋一眼看見李老奶手上拿着幾根豆角呢,馬上又被吸引了,屁颠屁颠跑過去。李老奶給了他一段嫩豆角,小家夥就拿在嘴裏咬着玩,居然好一會子沒再要別的東西。
“傲子,你說你啥時候把媳婦娶來家呀?”李老奶又開始唠叨,“人家那些子跟你一般大的,人家孩子都能上學了,你不急你爸能不急嗎?”
“我也急啊大姑,我急得睡覺都打呼嚕。”臧傲笑着說。
“你少跟我貧。我那天回老屋,遇上你爸跟他商量了一下,我看就借點錢,随大流地給點彩禮,趕緊把喜事辦了算了。讓媒人去跟王家說說,彩禮過得去就行了,也不能要太多。你爸身體不方便,你不成家,他總覺着自己個拖累了你。”李老奶擇好了手裏的菜,想了想又跟臧傲說:“都是莊戶人,哪家娶媳婦辦喜事不借錢?你別擱心裏抹不開。”
臧傲聽了沒答話,拍拍黑狗的頭,站起來笑笑說:“大姑,您忙着吧,我回去了,我爸等我吃飯呢。”
臧傲一走,李老爺子就抱怨李老奶說:“你天天嘟嚕他做什麽,就你話多!這孩子我看是有心結,你就瞧不出來?”
“什麽心結不心結。人這一輩子,怎麽着還不得過日子。”李老奶說。
鐘小荷雖然多少有點好奇,但并不想窺人*,她招手叫來蛋蛋,見小家夥還在啃那根豆角,已經又啃得一嘴巴口水了,便給他擦幹淨,抱着他打算回屋裏去。
“蛋兒,你怎麽這麽多口水!”鐘小荷逗蛋蛋,“怎麽整天也流不完呢!”
李老奶笑着接過話頭:“小娃兒口水多,你給他買個豬尾巴,煮熟了放在他嘴裏攪攪能管用。”
豬尾巴?豬尾巴跟口水什麽關系?鐘小荷不禁笑起來。她覺着農村老年人的很多說法真是神奇又有趣。不過……豬尾巴應該也挺好吃的啊,富含膠原質。
第二天她去買豬肝給蛋蛋吃,也不知自己腦子怎麽想的,順便就多要了一根豬尾巴,放在豬肝裏一起煮了,小蛋蛋居然挺喜歡的,啃不啃得動是一回事,堅持拿着那豬尾巴,用他那為數不多的小牙努力啃了半天。
你問結果?結果是,一邊啃一邊流口水。
******************
李花鎮每隔五天逢一次集。這天逢集的日子,一大早鐘小荷起來便沒做飯,趁着涼爽抱蛋蛋去趕了趟集。集市也無非賣些吃的用的,那個年代地溝油大概還沒猖獗到令人發指吧,加上農村人大都實在,反正各種吃食都挺不錯,實惠而又地道。鐘小荷随意閑逛了一圈,買了些油煎包和小花卷回去做早餐。
她其實挺想吃街頭小攤上那個豆腐腦的。當地鹵水點的老豆腐腦,大白瓷碗盛上來,澆上油鹽醬醋,撒上剁碎的青紅鮮辣椒,芫荽蔥絲,白蝦皮兒,看着就十分誘人。東西好吃,吃的環境卻讓她不敢去——兩張舊木桌擺在露天地上,桌子上坐的都是些男性農民,中老年為主,一邊吃着,一邊大聲說笑着,食客身後就是來來往往趕集的人,隔不幾步遠就是熙熙攘攘的菜市場。
人格保證,鐘小荷真不是看不起農民,但在這樣的環境中吃東西,對于她來說還是需要些勇氣的。她心裏便想着,下回可以帶個保溫桶來,買回家去吃。
一碗雞蛋羹,一個油煎包,把蛋蛋先喂飽了,鐘小荷自己正吃着呢,楊玉花又來了,左手抱着一個綠皮西瓜,右手拎着一袋子各種零食,進門就喊蛋蛋。鐘小荷一看,忙迎上去接過西瓜,打算趕緊藏到廚房裏去。
不藏不行啊,蛋蛋最愛吃西瓜,每每撐得小肚子圓滾滾皮球似的。可這一大早,他又剛剛吃飽飯,總得等一會子再吃。
結果蛋蛋小朋友沒那麽好對付,跑過來追上她,踮起腳尖摸着她手裏的西瓜,嚷嚷着:“蛋蛋吃……”
“這個不是西瓜,西瓜的皮是花的,你忘了嗎?”鐘小荷眼睛都不眨地說瞎話,“這個是冬瓜,做菜的,等中午媽媽炒給你吃。”
蛋蛋不信任地瞧瞧她,再扭頭瞧瞧身後的楊玉花,十分委屈地扁扁小嘴:“蛋蛋吃……”
小吃貨!鐘小荷忍着笑,一本正經地說:“這個是生的,不能吃,等到炒熟了才能吃。”一面說,一面心裏自己好笑:這麽忽悠小孩是不是太過分了?
“來,蛋兒,奶奶先給你吃個米糕。”楊玉花還算過竅,沒拆鐘小荷的臺,便拉着蛋蛋去掏那袋零食,鐘小荷又趕緊過去收繳藏匿那裏面蛀牙的糖果。
鐘小荷悄悄拿走袋子裏的水果糖,跟楊玉花說:“您吶,以後別老買這麽多的零食來,零食吃太多影響他吃飯。再說吃什麽我都給他買,你別太慣着他。還有啊,你往後可不能在他跟前随口罵人,你不知道這小東西學得多快。”
“唉,我能慣他幾回?這不是想慣着也不在我跟前嗎!”
又來了。
楊玉花來,照例說些家常話,左鄰怎麽樣了,右舍怎麽樣了,自家那雞鴨豬狗怎麽樣了,又問起了鐘小荷建房的情況,其實她根本也不用問,鐘小荷的房子就隔着李老奶家挨邊,施工隊動作挺快的,主體建築已經建到二樓了,工人趁着一早天氣涼爽幹活,坐在這屋裏就能聽到工人吆喝上磚頭的聲音。
繞來繞去,似乎回避了一個話題啊?鐘小荷也不提起,她也并不想知道,便跟楊玉花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最終是楊玉花自己忍不住了,說:
“廣濤過兩天就走了,說公司那邊離的太久,上一個工程都完工了,好多事兒等着呢……這回都走了。”
走就走呗,關她什麽事?從上回打預防針的事情,鄭廣濤就沒有再來刷存在感,也或許跟吳蓉蓉的事情有關吧。
“蛋蛋他爺下個月六十五的壽辰,廣濤說不一定回來了,想提前給他爸過個壽,就自家人,也沒打算怎麽操辦。——老年人過壽提前點兒好,小孩子過生日推後點兒好,小孩兒日子長能等,老年人說不定等不到就死了……”
鄭懷嶺過壽啊“可你聽聽她這話說的,連死不死都說出來了。鐘小荷笑笑說:“喜事啊,是得好好過。”
“那什麽……蛋蛋爺其實也很想蛋蛋,想得慌呢,他那張老臉,我估摸他自己不好意思來……”
不好意思來?鐘小荷臉上的微笑一絲沒變,這也不關她什麽事吧?又不是她不讓來。
見鐘小荷一直但笑不語,楊玉花繞來繞去終于憋不住了,說:“蛋蛋媽,要不我明天把蛋蛋抱回家玩一天行不?給他爺爺過個壽。”
繞來繞去,還不就是為這事嘛。估計就是鄭懷嶺想孩子,加上鄭廣濤要走了,就想把蛋蛋接回家看看。鐘小荷其實對鄭家看孩子的事情并不排斥,合情合理,她想了想說:“行啊,你明天早飯後來帶他。”
“行!”楊玉花一下子高興了,坐了坐,居然打蛇随棍上,觑着鐘小荷的臉色問:“要不,我今兒晚上就把他抱回去?明天也省的再跑一趟。”
“那不行。”鐘小荷說,“這小東西,現在被我一個人帶的黏糊了,白天誰抱都好,一到晚上睡覺就黏糊,鄰居李大娘碰一下都不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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