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班青雖然喝了一些酒,但他并沒有喝醉,所以當他聽仲聆如此問時,多少有些許迷惑。
他反應了一下,才知道仲聆問的是什麽。
可是當他感覺到,仲聆的手握住了他手的時候,他瞬間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了。
他在心頭偷偷想着仲聆,念念不忘了許多年。
如今終于有了回響。
班青大着舌頭說:“就、就、就在此處。”
仲聆皺起了眉頭,此處?
他環顧四周,确定這家酒樓,的的确确是他第一次來。
他不由得重新确認了班青的意思:“你剛才說,你在這裏見過我?”
班青點了點頭。
他看着靠的如此近的仲聆,看着他根根分明的睫毛,深邃含情的眉目,不由得神魂蕩漾。
酒壯慫人膽,他爪子輕輕摸上了仲聆的臉。
仲聆一驚,下意識想躲開,卻又生生停住。
班青一臉迷醉:“你一直在這裏,在我心裏,像一個夢一樣。
很好,這天沒法聊了。
虧他還當真了,原來這家夥正在借酒壯膽,還真敢調戲上他了?
仲聆沉默一下,立刻身體向後移,躲開了班青的手。
班青的眼睛發直,呢喃道:“你頭發真長,泡在水裏頭黑黑的,柔柔的。你在水中來,又破水而出,你背後的水面,有漫天的光、漫天的火……”
水火不相容,這道理婦孺皆知。
在班青嘴裏,卻把這兩者聯系到了一起。
仲聆一時間以為班青喝醉了,才說得出這樣的胡話。
這土匪的酒量難道這麽差?
仲聆想,他根本不需要教這小土匪讀書,這家夥喝點酒就露餡,一套一套的,自己會着呢。
“那你還記得是幾年前嗎?”
仲聆随口問,他并沒有抱太大希望,他做好準備,想繼續聽一會兒班青的胡說八道,看能不能找到有用的線索。
沒想到班青這次非常爽快的給出了回答:“就是十年前,你來的時候,懷裏還裝着桃花酥,就是九福記的。”
“那一袋子桃花酥都被水泡了,讓你很是沮喪。”
仲聆回想了一下自己十年前身在何方,突然愣了一下。
他十年前,确實來過江北。
仲聆終于起了幾分在意,他認真問道:“你說你看到了漫天的火,是怎麽回事?”
班青似乎清醒了幾分,他愣了一下才問:“你都不記得了?”
仲聆沒說話,只是用一雙眼睛看着他。
被這麽美的眼睛注視着,沒過一會兒,班青自己就招架不住,全都交代了:“那年胡寇打到元港城,見我們乘船往江對面逃去……”
十年前胡寇越過北地山脈,一路張狂又嚣張的向西邊壓進,居然打到了元港城。
北沐朝頓失半幅國土,寬江以北全境淪陷。
一路向西逃亡的百姓們到了江邊,紛紛乘船往江對面逃去。
那已經殺紅了眼的胡寇,就轉而襲擊江面的無辜民船。
仲聆的記憶,終于随着班青的描述而複蘇。
他确實親眼見證過這一場浩劫。
胡寇将投石器裝了火油炮彈,投石器射程遠,在岸上也打得到江面的游船。
被火油炮彈打中的船當場炸開,而沒打中的火油彈掀起大浪,油傾瀉而出,浮在江面,瞬間燃起連片的大火。
那一年江面火光沖天,死傷了不少人。
元港城往日的繁華風光被戰亂撕碎,遍地都是大火和濃煙。
城裏的人拼命躲着肆虐的胡寇,江邊的人想上船逃離。
而江上的人陷入火海,依然無處可逃。
只有江的另一面,尚未被戰亂波及。在那邊有天子皇都,有駐守在西雁城的丁将軍,和他率領的房圖将軍的精兵舊部。
那個時候,所有人都在往江對面跑。
只有他和房邬,從江對面乘船而來。
仲聆明白了,剛才班青說的話,并不是随口瞎說,而是确有其事。
班青很可能是那場戰争的見證人。
仲聆努力回想那時候的事情,卻發現自己記得并不多。
他們是從元港城這裏上的岸,但仲聆卻對之後他與房邬同去邊關,兩人之力刺殺敵軍将領一事,印象更加深刻。
那一次,房塢帶着仲聆來江北的目的,是用胡寇的血來給仲聆的刀開刃的。
都說長兄如父。
房邬比仲聆年紀大了十一歲,他是又當哥又當爹又當媽,用了不少心血去栽培仲聆,拉扯他長大。
因為房邬早些年不知道自己同胞弟弟的存在,在得知仲聆的消息後,他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了仲聆,那個時候,無論是讀書習武,仲聆起步都已經有點晚了。
房邬愛之深、責之切,對仲聆下手真是一點情面不留。他嚴格的管教,再加上仲聆自身極好的資質,才成就了仲聆如今的模樣。
在班青的描述下,仲聆确實記了起來,當時江中的漫天火光,照亮了茫茫黑夜。
他和房塢的船幸運的是離得比較遠,并沒有被江面火油波及。
然而在這幅畫面裏,他至今仍清晰記得的下一件事,就是他站在船邊,房塢在他身後,一腳把毫無準備的他踢到了江裏。
房塢不準他游上船,逼着他自己游到岸邊。
那時候仲聆怕水,而房邬就在火光沖天的江上,狠下心逼着他生生的練了出來。
別的人、別的事,仲聆真的不記得了,他那時候最有印象的,就是他在江裏頭撲騰着喝了好幾口江水。
江面硝煙彌漫,江水裏似乎還帶着血氣,讓仲聆慌得不行,差點以為自己就要淹死在江裏頭。
可是班青是怎麽見到他的?
仲聆雖然想不起具體經過,但按照這個時間點,他絕對不會是什麽潇灑帥氣的模樣。
仲聆是真的沒想到,他會在這段經歷裏與班青相識。
他很有些意外,想了想,又問:“所以你是在江邊見過我?”
班青的眼睛笑彎了:“你終于想起我了。”
不,別這麽高興,我并沒有想起你來。
仲聆面無表情的在心裏想着,面上卻不露情緒:“那是十年前了,都過了好久了。”
班青說:“确實過了很久,但對我來說,那天發生的一切還在我的眼前,現在想起來,就像昨天才發生過的那樣清晰。”
他的神色逐漸認真:“無論哪一次我到元港城的時候,我都要來江邊看看。那年一別後,我一直不知道你的下落,來這裏看着寬江,我心裏想的都是你。”
“我時時刻刻都未曾忘了你……我當時在水裏頭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我就想想我是不是死了,才看到水裏來的妖精?”
妖精:“……嗯,你繼續。”
随着班青的講述,十年前的記憶鋪開。
仲聆凝望着窗外的江面,他仿佛重新看到十年前的那一夜,黑夜被大火照亮,濃煙沖上雲霄,遮雲閉月。
江上百姓受傷的□□、慌張的驚呼,木質船身被火燒的咯吱作響,江水浪潮反複沖刷拍打,一切聲音,在他耳邊由遠及近的重現。
仲聆不再說話,他在這已經模糊的記憶中,用力的尋找着班青的身影。
班青充滿感情的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握住了仲聆的手。
仲聆并沒有掙開他。
班青:“我當時好不容易從渡口擠上了船,那船上好多人,我被擠得只能站在船邊。當時胡寇一個火油炮落在旁邊,一個大浪打過來,我沒站穩,就從那船上掉了下去。”
“江面都是油,我在水底下拼命的游,我氣都不夠用了,還是不敢探頭換氣。我不知道游了多久,意識都有些模糊了,才在水裏頭遇見了你。”
班青如今的模樣,一點也看不出他經歷過如此可怕的事,他甚至還笑了一笑:“我是從水裏被你撈出來,若是沒有你,我早就淹死在水裏了,哪還有今天能坐在這裏和你一邊喝酒,一邊聊天的福氣?”
仲聆模糊的記憶邊緣,終于露出了幾分清晰的模樣。
他想起了一點,他被房邬從船上踹下去之後的事情。
仲聆剛入水時滿心慌張,可是房塢态度堅決,見他游回來伸手去抓江中的小船,房塢居然都狠下心,用船槳狠狠打他的手,逼着他再次進入水裏。
仲聆那時候害怕極了,見哥哥絲毫不為心軟,只得向江岸撲騰過去。
他在水裏頭亂撲騰的時候,似乎是勾到過什麽東西。
他一開始只是覺得沉,但當時他在水裏心慌意亂,被江水迷得眼睛都睜不開,他還以為是水裏有什麽東西勾住了他,才讓他的身體那麽沉。
原來勾住他的那東西,是班青?
那個時候班青溺水,沉下去的時候用力掙紮,摸到了東西就不分青紅皂白的死死抱住。
他就是這樣挂在了仲聆的身上,被他一路捎回了岸邊。
仲聆也是都到了上岸的時候,才發現他身上的不是什麽水鬼,或者沉船的殘骸,而是一個半死不活的人。
他當時站都站不住了,也沒顧得上班青。
班青是被随後上岸的房邬在肚子上用力踩了一腳,把水吐了出來後,才開始喘氣的。
仲聆柔和了表情,看着他面前的小土匪。
那是他第一次來江北,當時江北一片混亂,那麽多的人中,他怎麽偏偏就碰上了班青,還把他從水裏帶了出來?
緣分真是不可琢磨。
原來早在十年前,他曾經就這樣陰差陽錯的救過班青一命。
而這個一個小土匪,一直記在心上。
班青腼腆道:“當時看着你,一時以為是水裏的妖怪化了形,一時又以為你是神仙下凡。我被你帶上岸後,就在江邊迷迷糊糊的看着你,聽到你身後有人叫了你的名字。”
仲聆輕聲問:“所以你十年前就見過我了,還知道我叫仲聆?”
班青說:“是。”
原來在班青這裏,他以關小姐身份第一次與他見面的時候,就已經徹底穿幫了。
他從十年前,就已經知道他是男人了。
仲聆又是驚訝,又是好笑:“所以你看到我要去成親,才出手把我搶回來的。”
班青的臉瞬間紅透了:“我怎能看着你嫁給別人?”
他聲音很小很小的:“這些年,我一直惦記着你,不知道你過得好不好,也不知道你去了哪裏。十年前胡寇進關的時候,我父母就都不在了,我別的牽挂都沒有,這麽多年來,就一直念着你能好好的。”
班青的聲音叫人無端心酸:“我沒敢想,我們真的還有再見的一天……那天我進了你的馬車,看到裏面是你,知道你平安長大了,真的比什麽都開心。”
仲聆覺得,這小土匪的确不用他來教書。因為他說的每一句話,都能準确的戳進自己的心裏。
班青擡頭偷看他一眼,又低下頭道:“你和小時候的模樣沒有變化太多。你長大了,長開了,比以前還要好看。我本來那麽的開心,可是一看到你的嫁衣,就變成比什麽都難受了。”
他神情羞愧:“我把你搶回山,對你做了糊塗事,事後想起來,真是萬般後悔。你救了我的命,我卻忘恩負義這樣害你,真不是個東西。”
仲聆微微一笑:“你沒有害我,你做的很好。”
事到如今,仲聆仔細回想整件事,反而是他利用了班青擺脫了皇宮的監視,并給關若韻安排了一個符合情理的結局,讓她名正言順的從明面消失。
所以這一切,真的不是班青的錯。
班青眼眶紅紅的,仲聆看着他的時候,心裏居然破天荒的不想看着他流淚。
正在他有點想幫班青擦眼淚的時候,班青自己動了。
班青自诩是條漢子,發現自己哭了,覺得十分丢臉,立刻用袖子把臉上抹了個幹淨。
他不知道自己剛剛就這樣失去了可以和大美人親近的機會。
班青問了個一直想問的問題:“這些年,你都在哪裏,過的好不好?”
仲聆淡淡道:“也無所謂好不好,我在大江南北四處跑,去了許多地方,做了許多的事。”
頓了一頓,他并不想說自己的經歷,話題一轉,又重新帶到了班青身上:“你呢?當時這邊戰亂平息後,你又去了哪裏?”
班青說:“後來是丁将軍從西雁關率領大軍前來,把胡寇從元港城打了回去。他打了整整兩年,才把所有的胡寇趕回了北地山脈的另一邊。”
“而我從小長大的村子……已經被胡寇燒了,父母不在了,也沒有其他的親人長輩可以投靠,我後來就去了石楠山,當起了土匪。”
仲聆不禁問:“你那時候才幾歲,都沒有個人照顧你嗎?”
班青:“我那年十歲了,基本能幹的事情,自己就都會幹了。不過後來過些時候,我去石楠山遇到了我師父,是我師父收留了我。”
仲明精神一震,知道這場對話,說到了關鍵點上。
他重複了班青剛才說的話:“你還有個師父?你這一身武藝如此精妙,都是你師父教的嗎?”
班青不知仲聆早就對他起的疑心:“對呀。”
仲聆垂下眉眼:“令師看來也是一方宗師,可否請知令師名諱?”
班青爽快的回答:“我師父姓張,名三!”
仲聆:“……”
這名字敢搪塞的更不走心一點兒嗎?
班青神态自然:“是我師父收養了我。師父、師父,如師如父,在我心裏,他就是我的第二個父親。”
班青是個單純的孩子,讓他對着心愛的人撒謊,還能騙過仲聆的可能性,實在是比登天還難。
仲聆見班青神情不似作僞,不禁疑心中疑惑,難道他師父真叫張三?
不,不應該。
班青的師父會父親的絕藝,據仲聆所知,父親房圖将軍生前,并沒有将一身功夫外傳。
所以房家槍法洩露出來最大的可能,是父親當年身邊的将領見父親使用時,私下裏偷學過來的。
他回想父親生前麾下的得力幹将,沒有一個姓張的。
張三,定是化名。
正在這時,店小二敲了敲門:“客官,您的菜好了,現在送上來嗎?”
班青立刻說:“快送上來。”
他們點的一桌子美味佳肴,如流水般被擺上了桌子。
幾道招牌菜,看上去就是色香味俱全,讓人食欲大動。
班青挂念着仲聆的身體,連忙招呼道:“仲聆,你中午就沒吃飯,現在一定餓了,你趕快吃點東西,咱們慢慢說。”
這一場即将到要緊處的對話,就這樣被生生打斷了。
仲聆平平淡淡的瞄了一眼店小二。
那店小二莫名的覺得後脊有點發涼。
仲聆從善如流的提起了筷子,他夾了一點菜,放進了自己的碗裏。
他現在心思完全不在吃飯上,還在想着接下來該如何出言試探。
班青并沒有喝醉,仲聆若是此時再一次強行提起他師父的話題,多少會顯得有些刻意。
他不願引起班青的警覺,若是班青心中對他有了提防,那以後打探消息,才是加倍的困難。
班青說他師父叫張三,這名字一聽就是假的,班青怎能自己都不曾懷疑過?
但是仲聆現在還不能問,這樣等于是明目張膽的告訴他——我就是想打探你師父的料,你趕快警覺起來,什麽都不要告訴我。
仲聆從班青手中輕輕抽出了自己的手,加了一筷子魚肉,放進了班青的盤裏:“你也餓了,吃吧。”
班青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立刻把魚肉夾到自己嘴裏,那副神情就像是他吃到了這世上最好吃的東西。
就算是仲聆心中滿腔打算,此時見到班青的模樣,也不禁忍俊不禁。
罷了,來日方長。
以後還有的是機會,他可以慢慢打探。
用完這一頓豐盛的晚餐,兩人穿着新衣服,沿着江邊漫步。
元港城早從十年前在硝煙炮火中恢複了元氣,這裏仍然是一片欣欣向榮的繁盛景象。
江邊的商鋪都挂出了燈籠,照得一條街明亮如白晝。
班青盯着仲聆披風下的手,卻不敢去牽出來。
仲聆注意到他的視線,便問:“怎麽?”
班青視線躲躲閃閃,又想看他,又不敢看:“你長得真好看。”
仲聆如今已知道他兩人十年前相遇的情形。他想,他十年前來江北元港城的那次,可沒有穿女裝。
班青在那個時候,應該就知道他是個男人。
或許說,這小土匪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是男人,不是嗎?
仲聆長成如此模樣,這許多年來,為他着迷的女人不少,前來示愛的男人,他也算是前赴後繼的遇到過了。
所以被男人喜歡,對于他來說,倒也不是什麽無法接受的事。
仲聆便大大方方的讓班青看,還問他:“你十年前是什麽樣子的?我有些記不起來了。”
班青連連搖頭:“你還是別想起來的好,我那時候又黑又矮,特別的難看。”
仲聆啞然失笑:“你一個大男人,只要上對得起家國,下對得起自己良心,忠義兩全,行事無愧于心,長得好看難看,又有什麽關系?”
班青愣了一下:“你說的對。”
“不過實話說,我對你當年的樣子沒什麽印象了。我記住的是現在的你,你現在長得一點兒都不難看,挺帥氣的。”
這可把班青高興壞了!
心上人誇他長得帥,他高興的嘴巴都揚到天上去了!
如果班青像他的狗一樣有一條尾巴,此時估計就能全方位的搖成了一個圈。
仲聆說:“我們在這裏再留個兩三日,等我的衣服做好了,咱們就回村裏吧。”
班青的笑容都抑不住了:“好啊好啊。”
仲聆看他的模樣,忍不住壓了壓他頭上的呆毛:“這麽高興啊?”
班青紅着臉低頭:“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叫我做什麽,我都願意的。”
仲聆失笑道:“那這兩日,陪我在元港城裏随便走走玩玩?”
班青自然無有不允,同時他在心裏暗暗下定決心——自己一定要多賺點錢,下次來的時候,自然不能再讓娘子掏錢了!
仲聆挺拔的身影,行走在夜間的街上,就是一道亮麗的風景線。
班青挺直腰板,發現自己仍然比他矮了一頭。
他在內心鼓勵自己。沒關系,仲聆都說了,只要有男子漢氣概,長成什麽樣都不重要的。
只要堂堂正正的做人、無愧于心的做事,就仍是個好男兒!
仲聆一回頭,看到班青又不知道在神游天外的想些什麽,一臉生動的小表情。
他便捏了捏班青的臉:“你那小腦袋裏,現在又在想什麽?”
班青一本正經道:“我剛剛想通了,男子漢不論出身,不論相貌,不論……嗯,不論身高!我們男人是要靠實力說話的!又不是靠臉吃飯的。”
班青是個土匪,卻長了一臉一張看起來就像好孩子的臉,十分的嫩。
仲聆被他逗得停不住,又掐了一把班青的臉。
他心想,就靠班青現在這小模樣,還真是可以靠臉來刷他。
兩人走在街上,都是一身的錦衣華服。
新衣服上身,襯的班青相貌出衆,而走在他身邊的仲聆一身銀灰色披風,在白雪中走過,在夜晚裏與雪幾乎融為一色,更是驚為天人,引得不少人回首觀望。
對于這種情況,仲聆許多年前就早已習以為常。
而小土匪沒遭遇過這樣的待遇,他以為這些人又是來偷看他娘子,不禁心中十分緊張。
仲聆說想在元港城玩兩天,他自然要陪着好好的玩,只是他想,有沒有任何辦法,讓這些人都不要看他家的仲聆?
他一面又是想炫耀的得意,你們都來看看,這樣的美人可是我家的!
但另一方面,他又感到巨大的危機,未來的娘子太漂亮了,太容易招人惦記,自己必須得好好守着。
這個時候,他完全忘記了仲聆那一身厲害的功夫,滿心都是要保護好自家娘子的自豪感和榮譽感!
班青腦子裏想東想西,腳步就不由得慢了下來。
仲聆意識到他落後了,便停了腳步,回頭等着他跟上來。
這十年來,班青在夢裏見到的仲聆,都是自己在後面追着他的背影,祈求着他能停下來。
夢裏面,他追在仲聆背後喊了多少次——你看我自己一眼,一眼就好!
他夢裏的那個仲聆,只會頭也不回的離開,徹底消失在他的世界裏。
每次夢醒後,班青竟不知自己究竟做的是美夢,還是噩夢。
而如今,夢境與現實重疊,交織在仲聆這個淺淺的笑容裏。
他留在人間。
他終于知道,真實的一切,原來比夢境更甜美。
仲聆就在他的身邊。
班青快走幾步與他并肩,兩人一齊走過這繁華街市。
元港城夜晚的商鋪打烊也很晚,傍晚間停了一會兒的雪,在華燈初上後又重新卷土重來。
白色的小雪花從天上飄落,粘在仲聆烏黑的頭發上,化成了晶瑩的水。
班青搶上幾步,幫仲聆把他披風的兜帽,蓋在了他的頭上。
仲聆頭發又順又滑,他的手穿過仲聆的發間,心裏頭顫了好幾下。
娘子的頭發真長,真漂亮。
班青一臉癡漢的想着,如果有一天,仲聆允許的話,他想好好摸摸他的頭發。
仲聆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說了聲謝謝。
班青就笑了一路。
在他們路過一間衣飾店的時候,仲聆看到了一頂成色極好的灰色毛帽。
班青和他不一樣,山裏的土匪為了方便,除了個別窮講究的,比如計夫子外,大部分男人留的都是短發。
班青不像仲聆頭發長,在冬天的時候還能暖和一些。等到了冬天的時候,他在山裏頭跑起來,也不怕頭上冷。
仲聆便想給他買一頂暖和的帽子。
這頂帽子是狐毛所制,顏色漂亮又純正,仲聆一眼就相中了,他和掌櫃的說了幾句,把這頂帽子扣到了班青的小腦袋上。
果然班青戴上去,正正好好的合适。
仲聆便回頭問:“掌櫃的,這帽子多少錢?”
這頂灰色帽子是整塊狐貍皮毛做成的,價格比店裏平常的帽子要貴上許多。
得知了價格後,班青覺得太貴了,還想攔着仲聆,不讓他為自己浪費。
但是仲聆是個土豪財大氣粗,沒把這點錢放在眼裏,當場拍板就拿走了。
仲明只說了一句話:“這狐貍毛的顏色和我披風的顏色差不多。你戴着它,走在我身邊,所有人就都知道了,咱倆是一起的。”
班青立刻妥協了。
他心裏已經要被甜化了,娘子要跟他穿一個顏色的衣服,他還有什麽可拒絕的?
班青美美的帶着他新出爐的小帽子,罩住了他一頭亂蓬蓬的短發,感到了從頭頂到心裏的暖意。
娘子還沒真正過門,已經這樣的貼心又賢惠了!
他覺得自己真是撞上了八輩子的福氣。
他曾經不懂村裏那些成了親的兄弟,說起着自家娘子給自己縫做的冬衣、冬鞋時,為何總是洋洋得意的模樣。
如今他家裏也有人了,他才能體會到這種心情。
仲聆給他買的這身衣服、這頂帽子,他再也不要脫下來了!
他要穿回去,讓那些兄弟們羨慕死他!
時候不早了,仲聆領着班青返回客棧時,路過了蘭善堂。
班青惦記着仲聆的傷口,拉着仲聆進去了一趟。
蘭善堂裏當值的,仍是昨天夜裏給仲聆換藥的那個中年大夫。
他解開仲聆的繃帶,看了一眼,搖頭嘆氣道:“年輕人啊,告訴過你不要動啊,你這傷口又有點裂開了呀,你再這樣亂動,我就拿木板把你的手給架上了啊。”
仲聆保證道:“不會了,沒有亂動的機會了。”
他上午和不胖那小白眼兒狼動過手後,就感覺到傷口有一點疼,不想這大夫還是火眼金睛的看了出來。
看着班青疑惑的眼神,仲聆隐瞞了這段經歷。
班青還以為是仲聆陪自己玩,導致了傷口迸裂,不由得十分緊張:“那我們明天不出去了,你在客棧裏躺着,等你傷口養好了,我們再出去玩。”
仲聆心知肚明是怎麽回事,也知道這中年大夫指的是什麽。
他在元港城裏,有班青陪在身邊,應該不會再有動手的機會,若有不長眼睛的宵小之輩,靠班青一個人就能輕易打發了。
中年大夫搖頭晃腦:“平常走一走倒是沒什麽問題,只是別再跳上跳下……”
仲聆立刻打斷他:“謝謝大夫,我們先回去休息了,您剛才說,幾日後再來換一次藥?”
兩人交流片刻,商量了治療方案。
班青不疑有他,乖乖的和仲聆回到了客棧。
他早上從客棧跑出來的時候,還是滿心惶然,而晚上回去的時候,已經是今非昔比,意氣風發!
人生贏家,不過如此。
兩人最近連日奔波,其實身體都已經很疲憊,到了時間就該休息,更別說有中年大夫的囑托,讓仲聆應該多多休息。
只是臨到與仲聆分別時,班青根本舍不得讓仲聆回到房間裏,這樣他就看不見他了,但班青更舍不得讓仲聆不能好好休息。
他站在仲聆的門口,別提有多糾結了。
仲聆和他相處時間久了,多少能猜到一些他的心思,不由得有些好笑:“早點睡,這樣你明天就能早點見到我了。”
這一句話比什麽都管用,立刻就能把班青送回房間。
班青眼睛亮亮的看了他一眼,兩人說了聲晚安,各自回房休息。
作者有話要說:
—————
班青:我和仲聆穿着情侶裝來壓馬路,他比夢裏還好看,嘿嘿嘿!
仲聆:聽說你總夢到我?
班青:是、是啊...
仲聆:你做的什麽樣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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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