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對啊

送?

送天臺!

夏燒尬到眩暈,想跳樓了。

如果時間能夠倒流,夏燒希望能回到他把小薄荷停在附近居民樓停車場的那一刻。

然後,他會選擇在居民小區裏找一個公共衛生間把騎行服脫下來,抖抖上面的灰塵,再将騎行服折疊好放回背包裏。接下來,他會在便利店裏買好男用摩絲和雨傘。

男用摩絲拿來折騰自己的發型,雨傘拿來擋雨,避免偶遇江浪霆時的自己是一只落湯雞。

可是,但現在什麽都來不及了。

選擇默不作聲,還是選擇主動開口?

幹脆把頭盔取下來,送上燦爛的營業式笑容,說一句真巧你怎麽也在這裏?

當然巧了。

夏燒靈魂裏的另一個大喇叭支棱起來調了最大音量,沖着他軟綿綿的耳根怒吼:

我們是鄰居啊!我們住在一起的!

想到這句話,夏燒緊張得手抖,吸了吸鼻子,将理智從天邊狠勁兒拽回來,思來想去,還是決定不開口。

本來搞四輪車直播的主播大晚上騎摩托,騎就算了,弄得一腦袋雨水,還拎了一袋食物站在電梯間,太二了。

深吸一口氣,夏燒挪開步子,伸手按下了樓層按鍵。

意思就是,他并沒有理會江浪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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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浪霆抄着手臂靠在電梯廂內,一言不發。

他也好奇,現在的夏燒腦子裏在想什麽?

住宅樓的電梯速度稍慢,在整個上升過程中,兩個人都沒再說話。等“叮咚”一聲再響起,夏燒才主動背對電梯出口,側身讓路。

江浪霆出了電梯廂。

電梯門再一合上,夏燒撥開護目鏡,盯着電梯門上自己的眼睛看了好一會兒,總覺得護目鏡鏡片起霧了。

說實在的,第一感覺是手腳發麻。

第二感覺就是……

失落。

夏燒明白,本來兩個人也不是特別特別特別特別熟,怎麽可能戴個頭盔包裝成這樣還認識?況且,自己在江浪霆心中,大概是平板的印象吧?只要一提起來,始終是手機裏那個毫無真實感的“夏主播”。

也挺好。

精致!無暇!也許還特別人間仙子。

電梯鈴将夏燒剝離出亂七八糟的幻想,提醒他所住的樓層到了。

刷指紋,進家門。

“哎。”

夏燒忍不住一聲嘆氣,一臉倒了大黴的表情,碎發被頭盔悶得全貼在皮膚上。

“回來了?”應與臣看他喪得那樣兒,扯了桌上的巾帕就扔過去:“怎麽淋雨了還?快擦擦!”

抓下蓋在頭盔上的巾帕,夏燒的語氣恹恹的:“這是抹布。”

“沒注意……”

順着沙發坐到地毯上,應與臣爬到另一邊沙發扶手上,撐着下巴看他:“還好你包得挺嚴實,沒淋着吧?”

夏燒低頭,把一雙眼睛露出來,“看我眼神。”

“肯定淋着了!”

說完,應與臣伸手就要去取夏燒的頭盔,連系帶都沒松開,取得夏燒踮起腳尖一喊:“等等!”

夏燒邊喊邊伸手在下巴處松系帶,這才把卡扣打開。

取了頭盔,夏燒用紙巾擦幹淨臉上濕潤的部位,靠在客廳沙發邊就開始脫騎行服,脫到應與臣目瞪口呆,最後愣着問一句:“不是吧,你真買摩托了?”

夏燒記仇地扔一句:“你見過奧特曼騎摩托嗎?”

“嗯,”應與臣啃一口漢堡,舔舔嘴角,“挺帥的。”

家裏沒人,兩個半大小子蹲在客廳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像是憋着氣在等誰先講話。

夏燒內心咚咚打鼓。

等了一兩分鐘,應與臣把漢堡啃完了,仰天長嘆一聲,才幽幽開口:“你買摩托這事兒呢……賀情肯定要收拾你,我就不收拾你了。”

夏燒想起之前有經銷商要求他的合作活動,伸手指比了個“2”,“Koenigsegg白幽靈借你開兩天!”

應與臣比“3”,瞪眼:“三天!”

“一共才借我五天!”夏燒說。

“兩天半!”

“成交!”

“好,”應與臣把漢堡包裝紙揉成一團塞進垃圾桶,“你買的什麽摩托?重機?壓得住嗎?”

問什麽不好,這一問戳到夏燒的痛處了。

他避開後邊兒那個問題,搖頭道:“不算重機。”

應與臣還是比較關心他的安全,反複确認:“壓得住吧?”

“當然壓得住了!”夏燒摸摸鼻子。

“那就行,自己注意點兒啊。”應與臣說。

還沒想好怎麽坦白今天還是摔了一屁股的事,夏燒躺在兜內安靜如雞的手機屏幕亮了。

他皺着眉滑開屏幕。

家裏客廳夠大,應與臣正一如往常地趴着準備給電視換臺,頂燈也開得亮,夏燒背對他坐着,應與臣自然就沒注意到夏燒在一瞬間變化的表情。

是江浪霆發來的微信,就一句話:

——我這兒有騎行護具,下來拿吧。

“啊。”

一聲驚呼沒摁得下去,夏燒捂住喉嚨倒在沙發上,抓緊抱枕就開始打滾。

他明明就認出來了!

那為什麽還要問我送幾層!

一想到這,夏燒的理智被幾匹奔騰的野馬拉回現實,坐直身子,撥弄整齊頭發,哼哼了幾聲。

不遠處的應與臣茫然了:“怎麽了?哪兒不舒服?”

“沒!”

夏燒渾然不覺自己現在雙頰通紅,整個人像發了高燒,“我,我就是有點暈。”

“沒事吧?”應與臣撲過來拿手背挨他額頭,挨完又挨自己的,咕哝道:“比我還涼啊……”

“我得出門一趟。”夏燒跳下沙發就開始穿鞋。

應與臣更懵逼了:“你去哪兒?不是才回來?”

“我那個,我那個……”夏燒很少撒謊,現在連編個理由也不知道編什麽,“我好像沒鎖車。”

“哦,那快去吧!”應與臣揮揮手。

跑到玄關處,夏燒把鞋都穿好了一只,又擡頭看見入戶鏡子裏頭頂亂成雞窩的自己,不禁悲憤交加,單腳跳進最近的浴室,拿水把頭發打濕一點,再往後一抹。

等等。

現在是要去江浪霆的家。

自己騎了小半天的車了,一身汗,要不要再換一套衣服?

夏燒左看右看,也沒看見浴室裏有誰的幹淨衣服,幹脆又單腳跳着出浴室,沖進自己房間裏,換了件乳白色的衛衣。

換完衛衣,夏燒又陷入思考模式。

剛剛還淋了雨,要不要噴個香水?

他看了眼放在鏡子前的tf香水,連連搖頭。如果噴同款的,那不就太巧了嗎,會不會被發現自己奇奇怪怪的小心思呢,如果發現了,肯定會被拒絕,然後然後……

那要不要再洗個澡?

再做個SPA吧!

夏燒拿手機一看時間,已經離江浪霆發出邀請過去了十分鐘左右。

行了,就這樣。

不能太重視,顯得自己特別在意。

這樣毫無作用地安慰完自己,夏燒慢慢回到客廳裏。

他發現應與臣正一臉驚悚地看着自己:“……”

“你……”應與臣張嘴,喝了口飲料潤喉,“單腳跳來跳去……”

管不了自己現在金雞獨立有多帥了,夏燒繼續跳到鞋櫃前,彎下身子穿鞋。

等夏燒走近了,應與臣才注意到夏燒頭頂還濕漉漉的,問他:“你頭發不是才擦幹過嗎?怎麽又濕了?”

夏燒收拾完自個兒之後自信加倍,一抹頭頂,雙眼亮晶晶的:“頭發一抹周潤發!”

“你騎個車要奧特曼鎖個車要周潤發?不是,”應與臣迷惑起來,“你到底在幹嘛啊?”

按開家裏大門,夏燒跨了一條腿出去,回頭送了應與臣一句九字箴言:“靓仔要随時保持形象。”

關上門,夏燒站在電梯口偷笑兩聲,心情好得想哼歌。

江浪霆家隔着自家不過幾層,沒幾分鐘就到了。

到門口時,夏燒才又開始緊張。

眼前是那個人的家。

那個人的門。

第一句話要說什麽,晚上好?

還是像朋友一樣自然一點,寒暄幾句,說,哎,怎麽剛剛在電梯裏認出我了也不直說啊。

或者講,我買了輛鈴木,有空可以一起騎車!

要不然還是禮貌一點兒,先說一句你好,再說,我是來看看護具的,因為我也很想買護具……

開個口都好難。

夏燒在內心預演了一遍種種可能性,決定選擇最後一種。

他站直了身子,朝江浪霆家緊閉的大門小聲彩排:“你好,我是……”

“來看護具”四個字還沒出口,門開了。

江浪霆穿了一身藍灰色襯衫睡衣,靠在鞋櫃邊看着夏燒,手裏還拿着一杯黑咖啡。

猛地把放在身前的手放回身側,夏燒把衛衣帽子取下來,磕磕巴巴地蹦出兩個字:“我來了。”

像認識許久的老熟人一般,江浪霆只是笑笑,側身讓開進屋的一條路,問他:“來了怎麽不按鈴?”

夏燒正在思考怎麽回這句話,時間一拖,就忘了回話。

想再回答時,發現對方已經放了雙拖鞋在地上,自己進客廳坐着了。

客廳的桌子上放了塊偌大的絨毯,絨毯上整整齊齊地擺放着江浪霆提前收出來的護具,還有一件氣囊馬甲。

“你就買了件連體衣?”江浪霆開門見山。

夏燒點點頭,“嗯。”

連是不是連體的都看出來了!

夏燒又開始想,那麽肯定在電梯裏,江浪霆就看他穿的什麽了,那豈不是從頭到尾全看完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耳朵,發現現在還算争氣,沒有以前紅得那麽快了。

“日常騎行的話可以換成分體式的,連體的不方便上廁所。”江浪霆說,“還有,你騎行服不是特別緊,得換比你自己碼數還要小一碼的,免得摔了會移位。”

說完,江浪霆又拎起馬甲,朝夏燒比了比,搖搖頭:“這件大了。”

他自己人高馬大的,馬甲也大一個號,知道夏燒骨架小,但沒想到肩膀能窄這麽多。

正手足無措時,夏燒聽江浪霆又問:“護具沒買嗎?”

“沒有,”夏燒回答,“我買的那家店,護具只有軟的。”

“護具就是要買軟的,”江浪霆沒有半句廢話,單刀直入,也不和他聊別的,“硬的容易發生金屬斷裂,小心造成二次傷害。”

夏燒拿起護肘往胳膊上拴,發現尺寸剛剛好。

他開始慶幸自己穿的長袖長褲,不然被江浪霆看到磕得發紅的膝蓋和手肘,臉都不知道往哪兒擱。

“對了,”江浪霆這才提起摩托車,“你買的車好騎嗎?”

夏燒目前屬于三分鐘熱度階段,一聽江浪霆問他自己的事兒,雙眼發亮,瞬間元氣滿滿:“挺好騎的!”

江浪霆“哦”一聲,語氣挺冷:“摔了沒?”

心中幸福的小皮球被紮了,夏燒讷然:“摔了。”

“怎麽突然想起來騎摩托了,你哥允許?”

“我哥不知道。”

回答完這句,江浪霆像聽到什麽好笑的事,沒控制住表情。他轉身去拿護具,想要一起全拿起來,手臂動作卻停了。夏燒沒有多想,伸手去幫他助力,把護具抱了個滿滿當當。

江浪霆頓了頓,“你還記得龍泉山跑夜路那次嗎?”

“記得。”夏燒恍惚。

夏燒當然記得了。

都說人在認真做一件事兒的時候是最迷人的,江二也不例外。他有他的信仰,有他的熱愛,當他和他的這些事物存在在同一時空時,全世界在向他奔走。

“那天那麽多人在場,你一點兒都不避諱,”江浪霆眼神深邃,似漸與黑夜融合,“你一上來就說要找我道謝。”

“對啊。”夏燒笑着。

江浪霆好像也笑了,側臉的疤擰出細微弧度,“柳岸告訴我,說你對摩托車賽感興趣。”

夏燒絲毫不覺得那道疤影響他的顏值,只是直愣愣地瞧,嘴上仍不忘回答:“對啊。”

“嗯,我還以為你是專門來看我的。”

講完這一句,江浪霆像沒事人,扭過頭去瞥夏燒握在掌心的護具。

夏燒一聽這話,理智的小人命懸一線,整顆心被吊在半空。

像再多聽一個字,玫瑰花瓣就落了。

他張張嘴,再也說不出一聲“對啊”。

對了。

剛剛手還很不争氣地僵了一下……

希望不要被江浪霆看出來了啊。

作者有話要說:  暗戀好難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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