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妻子

那牆門剛一打開, 李行之将若冰放到了地上,腳下卻沒停,發瘋似地往裏頭跑。

“爺, 你等等若冰啊!”若冰跺了跺腳, 把自己丢在這,這叫什麽事?

然而若冰仔細一想, 發現不大對勁, 周老爺那速度, 想來不比奈何橋上趕着去投胎的鬼魂要遜色幾分。

驚鴻和周老爺的那檔子事早就成了他們之間茶餘飯後的八卦笑談, 若冰一想他方才那猴急的樣子, 越想越奇怪——

“周老爺不會是要去搶驚鴻的吧?”若冰心說,即刻又想起牛貴說驚鴻選的那位爺不是普通官員,“壞了。”

李行之一間一間地找過去,每次推門而入都需要巨大的勇氣,然而現下的情況卻不容得他猶疑,一次次落空的希望,累積在他的心口,壓的他幾乎肝腸寸斷。

他定了定神, 踹開了下一扇門, 人站在門口望不到裏邊, 但是李行之已經聽到了裏邊的動靜。這回他走的不快, 試圖在短時間內把心情平複下來,可是他卻發現自己根本做不到。

如果說他下一秒看到的是一個……萬分狼狽的南子慕,李行之想都不敢想, 他怕自己會更狼狽。

“我該說些什麽,要怎麽安慰他他才能接受,我可以……抱抱他嗎?”

可惜這個糾結的問題并沒有可實現性。

只見平陽侯被固定在牆上,四肢被捆出了一個高難度動作,嘴裏還被塞滿了各種形狀的道具,使他只能發出“嗚”的音調。

南子慕不知道走進來的是誰,對于未知,自然是要即興演出。他抓住了平陽侯裸/露的大腿,上邊遍布着南子慕方才狠狠抽上去的鞭痕,然而不知內情的人,只覺得他腿上是道道情欲的痕跡。

“原來爺喜歡這麽玩。”他微笑着貼近平陽侯,錯位一吻。

李行之頓時覺得自己五髒六腑都燒了起來,他半點沒猶豫,沖過去拉開南子慕,對着牆上的平陽侯就是一個行雲流水的飛踹。

平陽侯原本就已經被南子慕折騰的脫力,李行之這不留餘地的一踹,當即踹斷了他兩根肋骨,平陽侯嘴角溢出一串鮮血,終于是昏了過去。

“你是怎麽進來的?”剛抽完平陽侯一頓銷魂小皮鞭的南子慕臉不紅氣不喘地問,“你沒事進來做什麽?不怕惹人懷疑?”

說完他朝外望了望,沒發現有人跟進來。于是又用手中皮鞭托起了平陽侯的下巴,然後仔細打量了對方一番:“唔……他真暈了。”

李行之閉了閉眼,沒說話。

南子慕眯起眼盯着平陽侯的嘴,不大高興道:“侯爺你賠,我原本想趁他還清醒着的時候,拔掉他舌頭的,現在好了,不知道他還要睡上多久。”

“你為何要拔他的舌頭?”看到南子慕還全須全尾地站在這裏,李行之總算找回了一點理智。

南子慕放下小皮鞭,郁悶道:“他舔了我的脖子,還死活不說和林紀文做了什麽交易,我就拔他的舌頭吓唬他。”

舔了他的脖子……李行之冷着臉又給昏過去的平陽侯補了一腳。

南子慕:“……你火氣幹嘛這麽大?把他打死了可不值當。”

李行之沒回答他這個問題。

“那你沒事吧?”李行之的心神稍定,他現在這副模樣沖進來,也不知道頭發亂不亂,所以下意識地低眉,避開了南子慕的目光。

他的視線下移,才發現南子慕另一只手的指尖正在向下滴血,與紅色的燭光雜糅在一起,給人帶來的視覺效果就更加觸目驚心。

李行之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神色一下子嚴肅了下來,他仔仔細細地查看着南子慕手掌上的那道傷口,刀子劃的很深,血肉都往外翻着。

“……”

南子慕被他這麽一扯,牽到了已經有點麻木的傷口,他吃痛地将手抽回去,小聲罵道:“你他娘的幹什麽……”

下一秒他忽然就被圈進了一個混着酒氣的懷抱,可能是飲了酒,又跑了這麽一段路,李行之的體溫很高,南子慕第一反應就是——他的懷抱怎麽這麽灼人?

李行之眼角浮起輕微的紅痕,只是被周圍的紅光所遮掩,并不易察覺。南子慕重重推了他一把,差點掙脫,李行之随即把他圈的更緊。

“哎呀爺,你這是做什麽?”牛貴操起一副哭喪用的嗓子,迎到平陽侯的身邊,“老天,周老爺,你可知你打了誰嗎?”

李行之終于将南子慕松開,王大虎和紅玉也随之趕了進來,紅玉順着李行之胸口的血手印,又看向了南子慕的手,當即吓了一跳:“大人,你的手……”

南子慕皺了皺眉,疑惑紅玉和王大虎為什麽現形于人前,還是說——在這個內室裏使不了法力嗎?

他繼而擺了擺手道:“我沒事,一點小傷而已。”

“南子慕。”李行之的眼神黯了黯,“你的手到底怎麽回事?”

南子慕對他這種興師問罪的态度十分不滿,他面無表情地看向李行之:“關你什麽事?我自己開心往上劃的還不行嗎?”

李行之的眉頭皺的死緊,渾身血氣莫名其妙地沖到了頭頂,激出了一個沒來由的火冒三丈:“你知不知道……”

知不知道一個人進來有多冒險?

知不知道人命很脆弱,平陽侯不是一個簡單角色?

又知不知道我當時肝腸寸斷的心情?

“知道什麽?”

李行之聲調提了起來:“知道他不懷好意,是要和你行那事?!”

南子慕坦然反問,李行之的聲音有多大他的聲音就有多大:“你當我是豬嗎?我就樂意和他上/床了,又關侯爺您什麽事?”

“走,你跟我回去。”李行之不想和他理論,幹脆斬釘截鐵道,“把歡喜也帶上,以後你什麽都不必做,這些事情我自己來解決。”

南子慕甩開了他的手,冷笑道:“回去,回哪裏去?侯爺府嗎?回去領了侯爺的施舍,當一個‘別人求都求不來的’你李景的妾嗎?侯爺,別人稀罕我可不稀罕,這個位子比廉價的戲子也金貴不了多少!”

南子慕這一番話,落在李行之的耳朵裏即是羞辱,他堂堂侯爺的妾室比不上一個戲子?

荒唐!李行之差點要脫口而出,說:那我以後都不管你了,随你怎麽折騰自己,把命都給浪沒了我也不會管你!

不過此話還沒來得及爬上喉嚨口,就被侯爺強行壓下。他不動聲色地深吸了一口氣,心思稍定。

李行之沒有計較他那一番言論,只是方才的氣急還沒能找到一個臺階下,所以語氣仍然不太好:“誰又稀罕你當我的妾了?”

南子慕還沒來得及說話,只聽李行之又篤定道:“我只想你做我的妻子,明媒正娶的妻子。”

南子慕:……

衆人:……!

衆人衆妖驚恐地看向李行之,特別是牛貴和若冰——都快被這兩人的對話繞暈了。以及這龐大的信息量,真可謂是一句一吃驚。

倒是王大虎率先上前,将李行之給拉開了:“別再拿你那一套花言巧語來騙我們大人……”

但凡長了耳朵,就都心知肚明,王大虎這話實在是冤枉李行之了,方才他那話說的極其認真,連南子慕都被他灼熱的目光燙了一下,燙的他頭皮發麻。

李行之總以為自己足夠淡定,許是不勝酒力,吐出那一番話後,他發現自己的手指竟然在輕微地發抖。

南子慕在尴尬的氣氛裏沒什麽情緒地問:“可你還有正室,程姚瑛就不是你明媒正娶回來的嗎?”

“我可以将她休了。”李行之淡然道,皇帝和太子妃定然不會允許,然而他也并沒有想好萬全之策。可是侯爺自小規矩慣了,偶爾也想任性一回,哪怕只放肆這麽一回。

南子慕無言以對,紅玉适時打斷道:“先別煽情了,大人你的血都快流幹了。”

王大虎把李行之往旁邊一擠,然後一把将南子慕抱起來,瞬間就沒了影子。

李行之雖然驚訝,但還沒有到失态的地步。然旁邊的牛貴和若冰已經沒忍住叫出了聲來,面對着朝他們步履而來的紅玉,瞳孔中寫滿了驚悚:“你你你……你是神仙還是妖怪?”

牛貴一向欺軟怕硬,這會腿一軟,就跪倒在地:“女……女神仙,饒了我們吧,是驚鴻他自己願意跟這位爺的,和小人沒有關系啊。”

紅玉充耳不聞,一掌解決一個,随即抓耗子似的拎起這兩只“暈耗子”,轉向李行之:“侯爺,剩下的那位交給你了。”

李行之茫然地一點頭,費了一番勁也沒能解開平陽侯身上系着的毫無邏輯的紅麻繩,于是幹脆撿起被丢在地上的那把染血的長劍,沒輕沒重地往平陽侯身上劃了幾刀,解開繩子的同時,也在他身上留下了幾道皮外傷。

接着他抓起這位平陽侯的兩只手臂,面無表情地将他往外拖,方才李行之在看臺下搶人酒喝的時候,宋辭就已經注意到了他,現在人就在內室附近靜靜候着。

李行之腦子亂成了一鍋粥,這會看見宋辭,忙将手裏的人甩手丢給他,飛快道:“這位是平陽侯,你給我看好了。內室裏邊的看守已經被我解決掉了,現在門沒關上,你順便帶人進去搜查一番。 ”

原本照南子慕的意思,是要循循然将幕後之人揪出來,可是出了這麽一事,李行之是萬不肯再讓南子慕獨自在此涉險了。

去他娘的循循然,李行之又撥了昏迷不醒的平陽侯一腳,心說還是嚴刑拷打來的實在。

“侯爺去哪?”

李行之加快了步子,沉聲道:“我去看看子慕,他受傷了。”

雖然他才和南子慕發了一場無名火,但方才“再也不管他”的想法也只不過是心裏想想,李行之慶幸自己并未将那幾句智障話說出口,要不然現在再去找他,那就實在是太打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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