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六月上旬,距離上一次藥浴已經過了七日,啼莺今日該進行第七次藥浴了。
準備藥浴的藥湯時,冷予瑾告訴他,這次藥浴結束後,之後就不需要再進行藥浴,且每日服用的內服藥,也減為每日一副。啼莺當然高興,這說明自己的情況在好轉,內服的藥那麽苦,習慣歸習慣,但每天能少服一次真是好事。
藥浴完畢,沖洗幹淨之後,啼莺穿上裏衣,披着外衣出了浴室,往他自己的寝室走。才走到庭院中,他便看見冷予瑾站在他的房門前,應該是等着他。
啼莺快步走過去,問道:“師父,找我有事嗎?”
冷予瑾向前幾步,将他披在身上的外衣緊了緊,答道:“想來問問你,現在覺得你自己的身體狀況如何?刺痛和體寒可有改善?”
“已經大好了。刺痛感不常有,偶爾發作一下也很微弱,不在意的話我都要忘了。至于體寒,我自己是感覺不到冷的,倒是師父總說要我保暖。”
“看來你的情況已經穩定了。”冷予瑾說着,注意到他的頭發還帶有水汽,連忙将他推進屋裏,說道,“讓你防着風寒,是因為你的體質比不得常人。你容易生病,還是要多加注意。”
啼莺笑了笑,應下:“是,徒兒知道了。”
冷予瑾站在門外,擋住了室外的夜風,與他繼續說話:“中旬便要到大暑了,天氣炎熱難捱。我在想,若你身體好些了,便帶你去山中的藥廬避暑。”
“藥廬?”啼莺眼前一亮,欣喜地追問,“可是師父隐居之地?”
“正是。就在鼓岩山周邊的山脈之中。”
“我要去!我的身體已經好多了,到時候注意些,多穿點防着山風,不會有問題的。”啼莺急切地說着,難掩臉上的興奮神色。
能夠去神醫隐居的藥廬小住,這是多麽大的殊榮啊!據他所知,這座藥廬除了冷予瑾本人,只有他師父白衣劍仙住過,還有獨眼藥王和扶傷兩人拜訪過,再沒有別人知道藥廬所在地,更別說去過了。
他身為冷予瑾的徒弟,才能夠有這樣的待遇。進入神秘的藥廬,看盡那裏的藏書,或許能見到許多珍稀藥材,還有堆積如山的金銀財寶。
啼莺越想越好奇,迫不及待地說:“我們這兩天就出發吧。這天氣越來越熱啦!”
迎着徒弟期盼的眼神,冷予瑾當然不會讓他失望,于是便點頭道:“好,這兩天收拾一下,采買一些東西,第三日一早我們就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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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定之後,冷予瑾讓啼莺早些休息,便替他關上了房門。啼莺落下門栓之後,拿出自己随身帶着的冷予瑾之前送他的夜明珠,照着腳下的路摸上了床。
躺在床上,啼莺便開始幻想藥廬的模樣。一定會有一個地宮,牆壁上鑲嵌着許多這樣的夜明珠,金磚銀磚堆成了小塔,珊瑚珍珠玉器鋪滿了一地,走進地宮滿目都是絢爛的光芒。
這麽胡思亂想着,藥浴帶來的困倦讓他睡了過去,竟然在夢裏見到了這樣的地宮。除了金銀財寶,他還看見了兩只模樣的奇怪的神獸,蹲坐在地宮入口,神色肅穆地守衛着地宮。
第二日,啼莺與冷予瑾一起出了門,去郡城采買要帶走的食物藥材和日用。冷予瑾駕着馬車,啼莺坐在他旁邊,便将自己做的夢與他說了。
“夢見了神獸?長什麽模樣?”冷予瑾一聽到類似動物的東西,便來了興趣。
“長着獅子的腦袋,鹿的身子,馬的尾巴,爪子像龍一樣。”啼莺伸出手,做出五爪的樣子,然後又指了指額頭中心,說,“這裏還長着螺旋狀的角。”
冷予瑾輕輕一笑,說:“這樣神奇的瑞獸能出現在你的夢中,是件好事。”
啼莺也跟着微笑,他很高興自己能将這件事說得有趣。之前他就發現冷予瑾不像最初那樣刻意板着臉了,自己若說個什麽有趣的事情,或者偶爾胡鬧一下,也能讓他笑一笑。
他喜歡看見冷予瑾的笑臉,就像樹葉間漏下的陽光,屋檐邊滴下的雨水,總能讓他的心情也變得舒暢。
“那藥廬裏會有這樣的地宮嗎?”啼莺好奇地問。
“沒有地宮。”冷予瑾頓了頓,又認真地強調道,“也沒有神獸。”
“我知道,神獸沒那麽好見的。”啼莺點點頭,繼續說,“可是,沒有地宮的話,別人送你的診金要放在哪裏呢?聽說邶州的馬商送了半邊馬車的東西給你。”
冷予瑾理所當然地說:“好賣的都換成銀票了,不好賣的就地找個山頭埋了。帶着那麽沉的東西,不方便行走。”
“埋、埋了?”啼莺睜大了眼。他對錢財這麽不屑一顧的嗎?
“嗯,是埋了,有需要的時候再去挖出來。”
“咦?還能找到嗎?”啼莺覺得很不可思議。
“能,每一個坑我都記得。”冷予瑾說着,看了一眼神情驚訝的啼莺,“我沒跟你說過嗎?我看東西過目不忘,只要在腦中回溯一下,就能記得清清楚楚。”
這是他自閉兩年之後才突然有了的能力,那之前的記憶并不能很清晰地回想起來。無名道人說他心神受損,這也算是因禍得福。只不過,除了師父白衣劍仙和啼莺以外,這些記憶都是灰色的罷了。
啼莺想了想,恍然大悟道:“難怪師父會這麽多東西!有過目不忘的本事,學什麽都很快吧?”
“還好,除了醫術、輕功和劍道,其他不過略知一二。”來自冷予瑾的定式謙虛。
“我已經知道師父的棋藝了得了。那麽另外三樣,琴書畫,也都‘略知一二’嗎?”
冷予瑾總覺得啼莺說“略知一二”時的語氣有些微妙,但還是應了:“是。書法有跟着師父練過,還算有些心得。而琴與畫,自己看書瞎琢磨的,上不了臺面。”
啼莺一時來了興趣,便說:“琴棋書畫中,我最擅長琴。改天有空,師父陪我高山流水共奏一曲,如何?”
“我琴技不好。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師父又謙虛了。”
啼莺自然是不信的。他的師父可是天神轉世,過目不忘的天才,所謂“琴技不好”一定是跟仙女的琴技相比而言。之前兩人趕路時,他唱歌而冷予瑾輕聲哼唱相和,那時的音調韻律是一點也不錯的。
冷予瑾不與他争辯,只說:“藥廬裏有張七弦琴,也是師父贈我的。後來我又添了一只埙,一支竹笛,一把二弦胡琴。你若是感興趣,都可以拿去用。”
啼莺聽罷,更認定冷予瑾頗懂音律,否則哪裏會收集這些樂器。
兩人一路說着話,便來到了郡城。
啼莺對食材特別上心,想着要給冷予瑾做好吃的,但天氣熱食物儲存不易,只能選了品相比較好的幹菜熏肉和米面等。冷予瑾不管食材的事,但是對藥材格外仔細,他拿出早就準備好的藥方,備齊了整整兩個月要用的藥材。
之後兩人又去買了些衣物鞋襪和其他日用物品,采購的所有東西堆滿了一半的馬車。接着兩人便去用午飯,這回冷予瑾沒有帶啼莺去春江館,而是去了另一家蒸菜做得不錯的飯館。
他們沒有碰見什麽奇怪的兄弟倆,也沒有遇見多嘴的書生或俠客,相安無事地填飽了肚子,這就要打道回府了。
冷予瑾駕着馬車慢慢走在道上,啼莺和來時一樣,坐在他旁邊。兩人都戴着鬥笠,防着這大熱天的日曬。啼莺吃飽了就有點犯困,但他強打着精神,不想在冷予瑾面前偷懶。
冷予瑾看着他抓着護欄一臉倦意,偏偏還要強撐着,于心不忍地勸道:“你進車廂裏去睡一會兒吧。”
“不,我要跟師父說話。”啼莺有氣無力地嘀咕着。
“你身子弱,別逞強。”
“不……”來自啼莺的最後倔強。
冷予瑾還想勸,餘光注意到街邊擺攤叫賣的小販,便停下車,探身過去買了一串冰糖葫蘆。他剝開冰糖葫蘆上包着的糖紙,将小木棍這端遞給了啼莺。
“既然不想去睡,那就吃點酸甜的東西吧。”
“嗯……”
啼莺應着,接過冰糖葫蘆,将最上面的一顆咬了一口,在嘴裏嚼碎。冰糖的甜膩之後,便是山楂的酸味,一下子就讓啼莺清醒了不少。他嚼了嚼,咽下去之後,便哼起了剛才賣糖人唱的小調。
“葫蘆兒圓,葫蘆兒甜,葫蘆兒只要五文錢。”
馬車悠悠地出了城,又不急不緩地往青茶鎮走。
啼莺吃得慢,山楂上的冰糖在日曬下有些化了,滴在他的手上,他一着急,便顧不得好看不好看,低頭去舔手上的糖汁。
這一幕讓冷予瑾看見了,覺得不該讓他如此,卻又說不上來到底哪裏怪異。于是他取了自己的帕子,塞到啼莺手裏。
“先墊上,回去洗。”
“謝謝。”
這帕子已經沾上了糖汁,啼莺也就不推辭了,用帕子包着竹簽,墊在手上。然後他加快速度将剩下的兩顆山楂吃下了肚,沒有太浪費這些冰糖。
兩人回到三合院後,陳餘出來幫着牽馬卸車,他看到馬車裏堆着的東西,有些疑惑。
“冷公子,買這麽多東西,是要……?”
想起自己還沒有跟陳餘交待過,冷予瑾這才告訴他:“我們要出門,去山裏避暑,大概待兩個月。”
“啊?這麽久?你們才來這兒住了十來天吧。”陳餘說着,試探着問,“那我之後是去找別家幹活,還是?”
“你留下來幫我們守家吧,走之前我會先付清工錢的。”冷予瑾答道。
陳餘聞言,頓時面上帶笑,說道:“謝謝冷公子。”這麽大方又不多事還信任自己的雇主可不好找,自己運氣實在不錯。
“那這兩個月就麻煩陳大哥了。”啼莺也跟着說了一句。
“哎呀,當不起當不起。你們放心出門,回來家裏肯定好好的。”
将事情說清楚了,三人便進了院子裏,各自做各自的事去了。
第二日,兩人清點了一下要帶走的東西,将家中物品都整理了,然後冷予瑾又去集市上買夠了馬吃的糧草。第三日一早,冷予瑾便駕着馬車,帶着啼莺去往藥廬所在的山頭。
作者有話要說:
冷予瑾的設定是天生開挂的高智商天才,因幼時事故自閉而有些感情缺失和社交障礙。
過目不忘的能力,可以參考美劇《suits(金裝律師)》裏的Mike。
師父的財寶埋遍沅國九州大地,日後考古的人意外發掘出來,肯定很奇怪,這裏怎麽會有窖藏?
順便推薦大家去看《國家寶藏》這個節目呀,特別好!
九大博物館我在出國之前只去了三個,回去一定找時間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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