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走近了看,藥廬的房屋都是青磚青瓦造出來的。木欄杆與房屋圍起來的中間庭院裏留了一顆樹幹粗壯的老杏樹,保守估計應該也有幾百歲了。老杏樹下放着石桌石椅,因為許久沒有人來打掃,桌椅表面上堆積了許多樹葉。旁邊還有一口山泉井,上面蓋着木板擋雜物。
兩人在藥廬裏走了一圈,冷予瑾向他介紹了各個房間的用途,讓他以後随意出入,不需要顧忌。因為藥廬外有迷陣擋住了外人,所以這裏所有的門上只有活鎖,保證門不會被風吹開,或者被動物推開,沒有需要鑰匙開的死鎖。
冷予瑾告訴啼莺,這裏的房屋最初只有主屋三間和廚房、書房、更衣室三間,是他和師父兩人運了材料上來,親自動手修的。後來他自己一人住在這裏,陸陸續續加造了兩間書房、一間藥房,又引了山上的溫泉水下來,修了一間溫泉浴室。
浴室的門打開後,啼莺就感受到了溫泉的溫熱之氣,一下驅散了他在山中受風吹而生的寒意。走進去之後,竟然還覺得有些熱,于是他脫下了鬥篷,挂在牆邊的衣架上。
房間正中是一個蓄積溫泉水的小池,池底和池壁用大小适中的石頭壘砌而成,并留出了兩個連通房間外的水道,一條引入,另一條将多餘的水導出,保證池中的溫泉水是活水,這引導的工藝自有一番精妙的設計。
啼莺走到水池邊,蹲下去,伸手去探溫泉水。因為沒有心理準備,他才伸手觸到水面,就被高于平常泡澡的水溫給吓了一跳,下意識地收回了手。
“小心些。”說着,冷予瑾走過來捧起啼莺的手,給被燙着了的地方吹氣,顯然比啼莺自己還要緊張。
看着啼莺白淨的手指上被燙得發紅,冷予瑾在心裏嘆息一聲。唉,徒兒這細皮嫩肉的,和自己真沒法比。
“沒事,我就是沒想到溫度這麽高,給吓了一跳而已。”啼莺笑着回道,“哪裏就有這麽嬌氣了。”
冷予瑾問他:“第一次見到溫泉嗎?”
“嗯,原來只聽說過,還真沒見過。”
“正好,今天做完掃除,可以來泡下溫泉,緩解一下勞累。”
“好啊。”
兩人便如此說定了。之後啼莺去廚房做好了飯菜,和冷予瑾一起吃了午飯。然後冷予瑾找了個大布袋,拿着它下山去搬馬車上的東西,而啼莺則找出了抹布和笤帚,留在藥廬裏做清掃工作。
啼莺先去了正屋,堂屋和寝室沒有堆放多餘的雜物,所以打掃起來很快。不一會兒,他就将堂屋和西側寝室清掃完畢,然後來到了東側冷予瑾的寝室。
這間寝室很整潔,沒有什麽亂放的東西,只有幾本書擺在床頭。牆邊的置物架上放着一些擺件和雜物,其中有幾樣小孩用的玩具,看起來很老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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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應該是師父小時候玩過的吧?保存得這麽好,他一定是個非常懷舊的人。
啼莺拿起其中一個虎頭娃娃,想象幼年的冷予瑾抱着這個娃娃跟在白衣劍仙身後跑的樣子,不由得微笑起來。
又了解到一些和冷予瑾有關的事情,啼莺心情大好,哼着歌繼續打掃。正屋清掃完畢,他便去了書房。
書房有三間,其中一間正中擺着書案與座椅,背後是一個書架兼置物架,東側擺着幾個用來裝樂器的木盒和琴桌矮凳,西側的坐塌上擺着棋盤,角落裏零碎放着一些箱子、罐子和雜物。
這裏的書倒是不多,因為另外兩間完全是藏書室,裏面全是頂天高帶竹簾的書架,擺滿了書卷。啼莺正在打掃第二間藏書室的時候,冷予瑾适時推門而入。
冷予瑾憑借着極好的輕功和一身力氣,在這不長的時間裏已經上下山了好幾趟,将東西都搬了上來,分類放在了兩人的寝室、廚房和藥房之中。
“辛苦了,你先去休息吧,之後的我來就好。”說着,冷予瑾就要去拿啼莺手裏的笤帚。
啼莺躲開了他的手,只将抹布遞了過去,說道:“我不累。說好了掃除我來負責,師父你随便幫下忙就好了。”
“什麽叫随便……”冷予瑾嘀咕了一句,沒有和他再争,拿着抹布去清理書櫃和竹簾上的灰塵。
啼莺一邊掃地,一邊偷偷去看冷予瑾。
冷予瑾長得高大,四肢修長,連手指也生得纖長。他挺直了身體并伸直了手,正拿着抹布去拂書架上端竹簾的灰塵,好似一顆筆挺的勁松。午後的陽光從窗中投入,斜斜地映在他身上,将側影的輪廓描寫得更柔和。
師父真好看。身形好看,側臉好看,手指也好看。
啼莺明明是偷看,卻看得有些投入了。最後他的視線放在冷予瑾骨節分明的手上,流連許久也不曾挪開,竟忘了自己是在偷看。
然後他看着那只拿着抹布的手從書架上端撤下來,還沒反應過來時,另一只同樣好看的手就在他的眼前晃過,下一瞬額頭就感到一點輕痛。
“讓你去休息你不去,現在又在這裏發呆。”冷予瑾已經轉過身來面朝着他,問道,“和我說實話,累了嗎?”
“不累!”啼莺立即回答,有一點賭氣的意味。任誰欣賞美景正在沉醉之時被人打斷,都不會有什麽好情緒的。
然後他拿着笤帚用力在地上摩擦,低着頭死盯着笤帚尾,再不去看讓他分神的冷予瑾。
冷予瑾看了他一會兒,也不知道他怎麽突然就生悶氣了。想了想,他将抹布放在一邊,從懷裏拿出帕子和瓷瓶,用帕子接出一粒糖丸,遞到了啼莺的眼前。
“吃糖嗎?”
啼莺張口就将帕子上的糖丸咬進嘴裏,含糊地說了句謝謝。糖丸還是這麽甜,于是他便不氣了。
哼,反正之後泡溫泉還可以看,還是不被衣服遮掩的那種。他要光明正大地偷看!
雖然想是這麽想,但真等到将藥廬每間房都清掃幹淨,又簡單吃過晚飯之後,他們一起來到溫泉浴室裏,啼莺又有些尴尬了。
他的心裏懷揣着那麽些小心思,怎麽好真的光明正大去偷看冷予瑾坦蕩的身體。而且他之前忘了一件事,泡溫泉的時候他自己也要脫衣除襪的。之前藥浴時他就跟冷予瑾說過自己很介意在他人面前赤誠相待,而直到他現在也沒克服這個心理障礙。
啼莺正在糾結之中,冷予瑾倒是從角落裏将一個空的大浴桶搬了過來,然後用小木桶舀起了溫泉池裏的水,給浴桶裏外都沖洗了一遍。
“這是……?”啼莺疑惑地問。
“你不是還不習慣溫泉水的溫度麽?用浴桶的話可以兌些涼水。”冷予瑾解釋着,将沖洗好了的浴桶擺正,然後用木桶往裏倒溫泉水。
“謝謝師父。”啼莺心裏熨帖,跟着說,“那我去打井水來。”
冷予瑾擡眼看向他:“提得動嗎?還是我去吧。”
“我現在身體好多了,一桶水我還是提得動的!”
啼莺挽起袖子,一副幹勁十足的模樣,冷予瑾也就讓他去了。兩人合力将浴桶裏的水兌好,啼莺試了試,溫度比以前藥浴時稍微高一些,他剛好能适應。
“水溫可以了。”啼莺說道。
冷予瑾接着問他:“要不要我給你搬個屏風過來?”
想起之前自己糾結不已的事情,啼莺臉上一熱,搖頭道:“不用麻煩了,師父你背過身去就好。”
“嗯,那我去池子裏泡了。”說罷,冷予瑾便走到溫泉池邊,背對着啼莺開始寬衣解帶。
啼莺連忙轉過身,面朝浴桶不去看冷予瑾。他先将自己的頭發卷起來固定在頭頂,然後脫衣除襪,踩着空木桶爬進了浴桶裏。他以為冷予瑾已經進到池子裏了,想與對方說話,便轉身去看池子那邊,結果卻看到一個坦蕩的背影。
之前宿在客棧時,啼莺隔着裏衣也觀察過冷予瑾的背影,知道他有着練武之人的強健體格。如今看到裏衣之下的樣子,啼莺才知道什麽叫作身材極好。從背後看他,寬肩窄臀,背部肌肉緊實,整體來看卻并不誇張,大概是常練輕功的緣故,他的雙腿很直,充滿了力量感。
啼莺看得臉都紅了,吶吶地問了一句:“師父,你怎麽沒下去?”
話已經說出口了,啼莺才察覺自己問了個傻問題。冷予瑾一手拿着衣服,另一手拿着佩劍,正沿着池邊往對面牆邊的架子走,顯然是去放東西的。啼莺剛才光顧着看他的背影了,沒有注意到他在幹什麽。
“你已經好了?我還要放一下東西。”
“嗯,我已經泡上了。”
聽得啼莺的回答,冷予瑾放好手裏的衣服和佩劍,便轉身徑直往池邊走。瞧見冷予瑾要轉身,啼莺連忙別過臉去,心裏默念非禮勿視。
“你還是這麽容易害羞。”冷予瑾注意到了啼莺的反應,一邊下到池子裏,一邊與他說話,“以後給人治病時,也有要對方赤身相待的時候,你要早日習慣才好。”
“可我沒法不介意。”啼莺盯着地面,悶聲說了一句。
他知道冷予瑾一直沒有搞明白他為什麽會介意這種事。他不是害羞,而是因為自己有不尋常的取向而感到害怕。特別是在這種赤誠相見的場景下,害怕自己的眼神會不自覺地變得下流,害怕自己在別人眼裏是個怪物而遭到嫌棄。
冷予瑾不能理解他的心思,仍在說:“你我師徒之間還有什麽好介意的?以前我和師父也經常在練劍對招之後一起去洗澡。”
“那不一樣。”
“怎麽不一樣了?”冷予瑾追問,又跟了一句,“徒兒,看着我說話。”
啼莺被逼急了,轉過頭看向池子裏只露了個肩膀的冷予瑾,說道:“如果、如果我用下流的目光看着你,你不會介意嗎?”
“下流?”冷予瑾蹙眉說道,盯着啼莺的面容仔細打量。
這一舉動吓得啼莺屏住了呼吸,暗自懊悔自己為什麽又沖動地将不該說的話說出了口,實在是冒犯了對方。
“對不……”道歉的話說到一半,就被冷予瑾打斷了。
“沒有啊。”冷予瑾認真地說,“徒兒的眼睛很是好看,一點也不下流。”
啼莺聞言立刻捂住了臉,又想大笑,又想掉淚,最後都忍住了,只悶悶地叫了一聲。
看他反應奇怪,冷予瑾有些緊張地問道:“你怎麽了?哪裏不舒服嗎?”
啼莺從指縫裏偷偷看冷予瑾,答道:“我剛才發現師父你實在太英俊了,喜歡得緊,突然就不敢看你了。”
冷予瑾怔愣了一下,随即反應了過來:“你又調皮了。”
剛才,啼莺因心中太過喜悅和感動,只怕自己又一時沖動當場對冷予瑾表白,便将真心話用假意說了出來。他料到冷予瑾聽不出來,只會以為他又在胡鬧,而事實也是如此。
“真是真心話,不信拉倒。”啼莺說罷,自個兒偷笑了好久。
作者有話要說:
裏沒提,因為藥廬被迷陣保護所以很安全,冷予瑾才将劍放在了牆邊,而不是随手可拿的地方。
是的,冷予瑾劍不離手不僅是因為珍視,還因為他其實沒有安全感,在野外過夜一定是抱在懷裏的。
關于冷予瑾的身材,設定是倒三角身材,寬肩窄臀,就是在役運動員那樣,比如孫楊,嘿嘿嘿……
本來我想說什麽美隊啊錘哥啊來當例子,但畢竟冷予瑾是亞洲人,所以就看看職業競泳的鮮肉們腦補下吧!
等山中避暑的兩個月過去,啼莺一定會被冷予瑾同化的。而且呀,覺得自己被寵着的人才會胡鬧任性。
“師徒之間擁抱牽手很正常啊,一起泡澡也沒什麽吧。什麽?交往過密不正常?噫,你們好龌龊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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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