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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予瑾為幽谷昭施針,前期還和啼莺說着手法,後期見幽谷昭忍痛至此,便住了口,手上施針的動作也加快了。啼莺之前也受過針灸,不過那會兒卻是施針止疼,第一次見到幽谷昭這副慘狀,也不敢吱聲,只盼着快些結束。

後來黑鴉繞過他們,從床尾走到床頭,握住了幽谷昭的手安撫他。幽谷昭叫了他一聲,便暈了過去。啼莺吓了一跳,去看冷予瑾,而冷予瑾仍是鎮定地繼續施針。過了一會兒,他才完工,停下了手。

黑鴉見冷予瑾停了動作,擡眼看過來,問他:“每次施針都會這麽痛麽?”

冷予瑾搖了一下頭,答道:“不會。因為今天是第一次疏導,所以反應才這麽激烈。接下來七日用藥好生調養,再施針時就不會這樣了。”

聽冷予瑾說完,黑鴉似乎輕吐了一口氣,然後他在床邊坐下,陪着還未醒來卻一直抓着他的手的幽谷昭。

冷予瑾走去另一邊的桌椅,準備寫新藥方。啼莺跟着他走到桌邊坐下,不想打擾黑鴉。冷予瑾寫好了藥方,拿給啼莺看,小聲告訴他為何這麽配藥。兩人在旁邊等了許久,冷予瑾算着時辰到了,便過去将銀針盡數拔出。啼莺收好了這些銀針,準備拿回去再清理。

冷予瑾給仍在昏迷的幽谷昭診了脈,對黑鴉說:“心脈疏導得還算順利,大約再過兩個時辰身體就能适應了,屆時他就會醒來。”然後他從啼莺手裏拿過藥方,交給了黑鴉,交待道,“等他醒來後,就喝一副。從明日起,還是每日兩副,用七天。”

黑鴉收下了藥方,說:“我知道了。有勞兩位了,你們先去休息吧。”

啼莺跟着冷予瑾往外走,出了房間回身關門時,他又瞧了一眼床邊,看見黑鴉出神地望着幽谷昭,看起來非常落寞的樣子。他連忙關上門,将剛才的景象從腦中趕走,走到在庭院中等着自己的冷予瑾身邊,與他一起離開了。

因為見到了幽谷昭和黑鴉反常的一面,啼莺覺得他們之間的關系不像之前自己猜想的那麽簡單。後來幾天再見幽谷昭,發現他變得十分憔悴虛弱,又勾起了啼莺的恻隐之心。

想着他也是冷予瑾的病人,啼莺自然也是盼着他趕快好起來的,便每日做了溫補的食物給他送去。冷予瑾見他做給幽谷昭做食物,問清他的想法後,沒有反對,而是指導他如何利用食材中的藥性進行食療。

下一次施針時啼莺又跟了過去,這次黑鴉也在。這次施針時幽谷昭的反應沒有第一次那麽激烈,雖然仍是有些發痛,但咬咬牙也就過去了。所以黑鴉這次一直站在床尾看着,沒有更親近的動作。等時辰到了,冷予瑾除了銀針,交了新的藥方,便帶着啼莺離開了。

如此施針後調養七日再次施針,循環往複,時間便到了八月。這日啼莺照例做了溫補食物,送到休閣來。他将食籃交給仆人,正打算離開,仆人卻開口攔下了他。

“林大夫,門主說,若今日你又來送食物,便讓我們請你進去。”

啼莺楞了一下,想着這些日子兩人關系還不錯,對方也沒有再為難過自己,便也就應邀進去了。仆人帶着他去了幽谷昭的房間,将食籃放在桌面上後就離開了。

幽谷昭躺在床上休養,不過氣色看起來越來越好了,大部分是因為冷予瑾的施針治療和調養藥方,小部分也是因為啼莺做的溫補食物。他見仆人領着啼莺進來,便下了床,披上了床邊放着的外衣,在桌邊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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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來坐。”幽谷昭招呼他。或許是病了的緣故,他的臉上素淨,神态也不似往常那邊神氣做作,平和得很。

啼莺想了想,走了過去,與他隔了一個凳子坐下,問道:“不知門主找我所為何事?”

幽谷昭笑了笑,說:“坐得這麽遠。你就這麽怕我嘛?放心,我現在連只小老鼠都抓不住,不會對你做什麽的。坐過來些。”

他都這麽說了,啼莺也不好再說什麽,便挪了個位子,坐到他旁邊去了。

幽谷昭見他坐過來了,便伸手去拿桌上的食籃,揭開蓋子将裏面的瓷碗拿出來,再将瓷碗上的蓋子揭開,香氣四溢,裏面是添了藥材慢炖的乳鴿湯。

“你每天都做這些食物送來,有心了。”幽谷昭說着,拿起勺子喝了一口,贊道,“美味,不輸外頭的酒樓。”

啼莺其實不太習慣幽谷昭這麽“正常”的态度,此時幹巴巴地應了句:“謝謝誇獎。”

幽谷昭默默地喝了一會兒湯,啼莺坐立難安地等了一會兒,才聽到他繼續說話:“明天,八月十三日,是我一位故人的祭日。晚上你到花園裏來,陪我祭奠他。若是你來了,我便告訴你一個大秘密。”

啼莺聽得都懵了。就算幽谷昭要祭奠故人,不該叫黑鴉去陪他嗎?和自己有什麽關系。而且突然提起什麽大秘密,他對幽谷昭甚至幽谷毒門的秘密并不感興趣。

他想了想,才委婉地說:“恐怕我師父不會讓我出來。而且,門主若是有秘密,還是不要随便與他人說的為好。”

幽谷昭仍是慢慢喝着湯,不急着回他的話。等湯都喝幹淨了,就剩下裏頭的藥材和乳鴿肉了,他才開口道:“你來幽谷也有半年了,越相處我越喜歡你,才想着要告訴你這個秘密。”他頓了頓,又問,“你不想知道自己父母是誰麽?”

啼莺驚得睜大了眼,站起了身,問道:“你認識我爹娘?他們在哪兒?”

幽谷昭仰頭看向他,答道:“認識。不過,若你說的是那對将你賣了換錢的林姓夫妻,那并不是你的親生父母。”

接二連三的驚人消息讓啼莺緩不過神來,他仔細去看幽谷昭的表情,卻找不出一點說笑的跡象。他從沒有見過幽谷昭這麽認真的表情,不由得就有些信了他說的話。

“你不要告訴冷小子,明日晚上還是借口給我送食物,偷偷出來便是。等祭奠完故人,我就将一切都告訴你。”

啼莺聽罷,又坐下來想了想,最後心裏還是對自己身世的好奇占了上風,便答應了下來:“好,我去。”

幽谷昭見他答應了,似乎松了一口氣的樣子。他轉頭去拆碗裏的乳鴿肉,慢慢吃了起來。

啼莺在旁邊坐了一會兒,想起五月時他在花園撞見幽谷昭穿着白衣在水池邊喝酒的事,兩人落水後,他聽到幽谷昭哭着說起兩個人的名字。一個是鳳大哥,一個是左驚鴻,而後者至今還在世,不可能是那個故人。

于是他便問:“你說的故人,是你之前提到的鳳大哥嗎?”

幽谷昭沒有回答,只說:“明日你來了便知道了。”

啼莺也就不再追問,起身告辭,回了巽閣。今日因為在休閣耽誤了許久,回來得有些晚了。他走回巽閣時,冷予瑾正在院門外等着他。

冷予瑾走過來,接過他手裏的食籃,問他:“今日怎麽晚了這麽久?”差一點他就要動身去休閣找人了。

“幽谷昭今日請我進去坐了會兒,說是感謝我一直給他做溫補的食物。”啼莺笑着答道,“大概是我做的食物太好吃了,他一直在問我要怎麽做,直到吃完了才放我走人,這就給耽誤了。”

雖然啼莺懷揣着心事,面上卻控制得極好,沒有讓冷予瑾發現異樣。想到自己竟然對冷予瑾說謊了,啼莺內心還是有些不安的。可幽谷昭不讓他告訴冷予瑾,也只能先瞞過去了。他想等明日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再向冷予瑾坦白。

到了第二日晚上,他做了新的溫補食物,和冷予瑾打了個招呼,提着竹籃和燈籠離開了巽閣。本來去休閣就要路過花園,今日只要往返的路程不到平時的一半,再加上祭奠,也耗費不了太久的時間。

啼莺到花園附近的時候,便發現此時如同五月那日一般,附近看不到一個人。他隔着樹木和灌木,就看見水池邊有一個燃着的火盆,旁邊蹲着一個身穿白衣的人,肯定是幽谷昭了。啼莺便從花園入口走了進去,來到了幽谷昭身邊。

幽谷昭聽到動靜,擡頭看他,見來人是啼莺,便說:“你真的來了。”

啼莺應了一聲,将燈籠和食籃放在地上,然後蹲下身去,撿起旁邊的一沓紙錢,一張一張撕下來往火盆裏放。他問:“這些紙錢和香燭,要燒給誰?”

“鳳大哥。”幽谷昭放下了手裏的紙錢,從懷裏摸出一封信來,也扔進了火盆裏,接着說了全名,“鳳岐白。”

啼莺聽了,便在嘴裏默念着鳳岐白的名字,慢慢燒着紙錢。

幽谷昭看着火光中逐漸燒掉的信,恍惚間看見了那人二十年前的模樣。

君子如玉,鳳岐白的性格非常溫和,哪怕面對自己這個胡鬧任性甚至硬要插在他與左驚鴻之間的毒門少主,也從來不會生氣。他不會對自己說什麽邪門外道,只會笑着說:“阿昭,不要胡鬧了。”這人性格這麽好,搞得幽谷昭後來也不好意思再去找他的麻煩了。

可這人就這麽突然在自己面前倒下了,他因此蒙冤受左驚鴻一劍,甚至差點丢了命,最後也只是心如死灰,沒有想過要去恨誰。可是鳳岐白才死了幾個月,左驚鴻就訂婚了,他得知消息時真是恨極了,為自己不甘,也為鳳岐白不甘。

幽谷昭看向了啼莺。啼莺長得與左驚鴻也很像,可性格卻不同。他之前無辜被牽連而中毒,卻沒有因此敵視幽谷裏的人,甚至還跳下水來“救”“落水的”自己,這段日子還每天給自己做溫補的食物。這些日子相處下來,他是越來越喜歡啼莺,也越來越愧疚。

“林七,你本不叫這個名字。”幽谷昭輕聲說,“你該叫左思白。”

左思白,左慕白,兩個像是笑話一樣的名字。

作者有話要說:

啼莺就是小天使!和他相處久了,都會喜歡他的XD

要寫上一代之間的恩怨了,其實幽谷昭、黑鴉、鳳岐白、左驚鴻之間很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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